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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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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徽容见皇帝良久地沉默,知他已有所触动,再度磕头道:“皇上,有容儿在宫中,侯爷他必定事事听从皇上的旨意,决不敢有半分违逆,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注目蓝徽容片刻:“容儿很聪明啊,不愧是清娘的女儿。”

他站了起来,行至案前,眼中露出温柔之色,望着画中的红衣少女,慢慢伸出手,抚摸着那多年来不断出现在梦中的面容:“你象你母亲一样的聪明,宝藏、夙愿、孤独,你样样都说到了朕的心里。好,朕就允你,朕现在就下旨,封你为思清公主,等你寻到宝藏,朕就放了蓝家人和世琮。只是,你现在可以告诉朕,你母亲葬在何处了吧?”

蓝徽容站起身,也行到案前,望着母亲的画像,眼泪汹涌而出,泣道:“皇上,要将母亲棺木迁出,容儿实是不孝。容儿需得到她墓前,求得她的原谅之后,再亲自护送她进皇陵,绝不能让别人碰她的棺木一下,请皇上体察容儿的苦衷。皇上若不放心,墓室开启之时,再请皇上派人守着容儿就是。皇上若是不答应,容儿宁死不从。”

皇帝转过头看着她倔强的神情,晶莹的泪珠,再回头看看画中之人,二十多年来,她那不屈的神态仍历历在目。他心底深处隐隐一痛,轻叹了口气:“好吧,朕答应你。”

蓝徽容再次伏拜于地:“容儿谢父皇隆恩!”

这声‘父皇’呼出,皇帝手一颤,俯身将蓝徽容拉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良久都不愿松开,如果,她真是自己与清娘的孩子,该有多好。

蓝徽容回到嘉福宫,早有礼部官员及内侍宫女等送来公主的一应礼服和用器。蓝徽容的手抚过那织金缎公主礼服上的片金显花,暗地里叹了一声。忽然想起远在突厥的常宁公主,当日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要为这公主的虚名付出青春和一生,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会不会愿意生在这帝王之家呢?

“启禀公主,宁王爷说想见您一面。”宫女轻言禀道。

蓝徽容转过身,简璟辰已微笑着步入房门:“皇妹,四哥给你道喜来了!”蓝徽容微微一笑,屈膝行礼:“容儿见过四哥!”

简璟辰随意地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接过宫女递上的茶盅,笑道:“容儿,你现在既是我的皇妹,又是我的姨姐,这关系,可越来越复杂了!”

蓝徽容冷冷一笑,望向窗外。晴空下,雕梁画栋折射出金碧辉煌,甚至亮得有些耀眼,院中吹不进一丝风,这高墙内的闷热与翠姑峰上的空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愈发让她思念分开才半日的那个人。

简璟辰坐于一侧,注视着她轻眯的双眼,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难道,她真的是自己永远都追逐实现不了的一个梦吗?

蓝徽容转过头,平静道:“四哥,有话您就直说吧。”

简璟辰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视线也投向窗外灿烂的晴空,片刻后低声道:“容儿,我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放弃孔瑄,蓝家人我可以保他们平安,世琮,我也可以放他回去,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蓝徽容笑了一笑,轻声道:“四哥,你到过塞外吗?”

不等简璟辰回答,她悠悠道:“塞外的草原上有一种雕,从来都是一雌一雄在一起捕食,一起飞翔。若是其中一只先死了,另一只,就会叼着伴侣寻一处绝壁,撞崖而死。所以,这种雕儿,草原上的人从来不会去捕杀它们,人们把它们称做‘双翅雕’,翅膀,总是不能折断其中一翼的。”简璟辰的手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象是身上的某处伤口被不经意地刺痛,他沉默了许久,微笑道:“既是如此,还望容儿此去容州,一路顺风!”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绣工十分精美的荷包,递到蓝徽容面前:“这是华容绣的,要我转交给你。她说有愧于你,如果你能原谅她,就将她绣的这个荷包带在身边,若是回了容州,请你在荷包里放上一点家乡的土,也好了她思乡之意。”说完将荷包塞到蓝徽容手中,转身向屋外走去。“王爷!”蓝徽容轻唤道。

简璟辰顿住脚步,却不回头。

“王爷,不管我们有何恩怨,还请王爷善待华容。”

简璟辰嘴角微一抽搐,冷冷的眸光似刀刃般闪了一下,拂袖而去。

丽日东升,晴空无云,炎夏的清晨,蓝徽容牵住青云的辔绳,与慕世琮并肩走在往北门的路上。“侯爷,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对不住你―――”

“容儿,你不要这么说。你是清姑姑的女儿,与我也算是兄妹。我们既然是一家人,没有谁对不住谁的说法。”

蓝徽容转过头望着慕世琮,他黑深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暖意,这种暖意,似与他从前那炽热的眼神有所不同。二人对望片刻,蓝徽容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的城门,温馨而笑。慕世琮抚上青云的鬃毛,冷傲的五官皆在日光下化为温柔与牵挂:“你们万事小心,现在各方虽然都答应等你们寻出宝藏后再行事,但必定会派人暗中跟踪你们的,尤其是宁王,他必定在背后有大行动。你们,若是解毒之后,能够不回京城,就不要回来了吧。”

蓝徽容微微一笑,纵身上马:“侯爷,您的恩情,容儿无以为报,等我们回来,再把酒言欢吧!”说着,她勒转马头,劲喝一声,青云长嘶,欢快撒蹄,疾奔如风,卷起一片尘云,片刻便消失在了慕世琮的视野之中。

慕世琮立于城门,静静看着那人影远去。日头渐渐移动,不多时,移到他所立之处,灼热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伸手遮了一下,眯眼望向天空,良久方转身离去。

六十、放下

    蓝徽容缓缓而行,算着日子行路,当暑气浓浓时,她终到达了容州城。

黄昏时分,落霞洒在城墙、堤柳、街巷上,象岁月虚华的影子。蓝徽容恍惚想起去年此时,自己因母亲一纸遗命往潭州而去,现在,终于回到这生长的故乡,来寻找这遗命之后的真相。她牵着青云,缓步走在容州大街上,穿过大半个容州城,到了城南王婆巷。王婆巷中,有两家客栈,一家‘悦来’,一家‘六福’,蓝徽容看了片刻,在‘悦来客栈’前停下了脚步。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是要住店吗?快里面请!”

蓝徽容将马绳交给小二,步入店堂,客栈掌柜见她气度从容,衣饰贵重,忙迎上来将她引至客栈后院,笑道:“小姐,我们客栈,这后院清静些,一般有了女客,都是住在这处,只是房钱稍―――”

蓝徽容平静道:“带我去月字号房。”

掌柜的一愣,瞬即笑道:“不知小姐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我从梅边来,往柳边去。”蓝徽容微笑道。

掌柜笑意更浓,点头道:“小姐请随我来。”

蓝徽容随掌柜的步入后院东首第二间房,掌柜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蓝徽容放下包袱和长剑,坐于榻上闭目运气调息。

当窗外夕阳渐渐淡去,夜色悄然而起,蓝徽容听到房中床下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笑着奔了过去,将床用力移开,孔瑄顶着块木板钻了出来。

两人含笑对望,同时伸出手来,紧紧相拥,虽是短短二十多日的分离,却如同过了数个春秋。蓝徽容抬起头,痴望着孔瑄略显憔悴的面容,轻声道:“身体好些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浓烈到令她窒息的激吻,待她的脸上一片潮红,孔瑄搂住她的腰,低声道:“你有没有再发病?”

蓝徽容摇了摇头,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你哪天到的?”

孔瑄微笑道:“我日赶夜赶,十天前就到了,按你说的悄悄和月姨联系上,她出面买下了这两家客栈,又挖了这条秘道。不过一切皆是月姨出面,宁王的人盯我盯得紧,我天天不是上街闲逛,就是躺在隔壁那家客栈睡大觉。”

“不知是皇上派的人,还是宁王的人,也有一些高手在跟着我。”

蓝徽容见天色已黑下去,返身点燃银烛,又故意举着烛火在窗前走了几个来回,将银烛放在窗下,走回床边。孔瑄早已下到地道口,蓝徽容将床移回原位,缩身而入,二人将地道口盖上,迅速沿着黑暗的地道往前行,不多时由王婆巷尾一处荒宅中钻了出来。

夜色掩护下,二人见再无人跟踪,迅速赶到城西明月楼,由后院翻墙而入。甫一落地,狗吠声响起,蓝徽容一愣,旋即笑着轻唤道:“小四!”

小四叫得两声,分辨出了蓝徽容的声音和气息,呜咽着扑了上来,前爪搭在蓝徽容身上,尾巴摇个不停。

蓝徽容笑着抚上小四的颈毛,明月早听得声音,迎了过来:“容儿!”伸手将蓝徽容搂入怀中,珠泪涟涟。

孔瑄看着二人饮泣,低声道:“月姨,容儿,还是进去说话吧。”

明月带着二人在阁楼坐定,拉着蓝徽容的手道:“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怜的孩子!”蓝徽容替她将眼泪抹去,柔声道:“月姨,没事的,一切会好起来的。对了,莫爷爷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明月边拭去泪水边摇头道:“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倒是安心,去年十月时,有一夜悄悄来过,说如果你回容州了,让你马上去她们那里一趟。不过她也说了,让你悄悄地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了,那丫头,有些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什么事情。”

蓝徽容一愣,她本想见过月姨,先去新州见无尘师太,问明一切真相后再去苏家庄见安心安意,到母亲遗物中寻找宝藏的线索。现在安心急着找自己,有什么要事吗?

和明月说了会话,明月安排了两顶轿子和两位姑娘,姑娘们装作出城去与恩客游湖,二人隐于轿下,悄悄地出了容州城北门。

孔瑄牵着蓝徽容的手,静静走在往新州的路上。听着田间传来的蛙鸣声,闻着夏夜独有的浓烈草香,想到终于成功摆脱了各方人马的跟踪,二人心情舒畅。孔瑄笑着望向蓝徽容:“容儿,小时候,我父亲带我捉过田蛙,你捉过没有?”

蓝徽容娇笑着摇了摇头,正待说话,忽然轻‘咦’一声,停住了脚步。孔瑄顺着她眼光望去,只见前方路上,一个黑影凝重如山,背对二人,悄然而立。

孔瑄将蓝徽容往身后一扯,满怀戒备望向那人。那人呵呵而笑,转过身来,月色下,蓝徽容看得清楚,惊呼出声,扑上去拉住那人的衣襟,唤道:“莫爷爷!”

莫爷爷微微而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容儿,你受苦了。”

蓝徽容如坠梦中,怎么也未料到莫爷爷竟会在此时于这路上相候,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孔瑄稳步上前,行了一礼:“孔瑄见过莫爷爷!”

莫爷爷点头笑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见蓝徽容只是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襟,莫爷爷笑道:“容儿,为防万一,我们赶紧换个地方说话。”

孔瑄过来握住蓝徽容的手,二人随着莫爷爷一路向西,蓝徽容渐渐平定,看莫爷爷所走道路,竟是往苏家庄而去,惊讶之情更盛。

亥时初,三人翻墙跳入院落,轻叩房门,安心安意直扑入蓝徽容怀中,放声大哭。蓝徽容一手搂着一个,泪水难禁,转头望向莫爷爷:“莫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爷爷却不回答,望向从屋中走出的另一人,跪落于地:“公主!容儿带回来了。”蓝徽容松开安心安意,默然片刻,走到那人身前跪落:“师太!”

无尘师太文静秀气的眉眼间略带悲伤,将蓝徽容拉起,和声道:“容儿,让你受苦了!进去说话吧。”

安心安意斟上茶,站在蓝徽容身边,不时打量着她身边的孔瑄,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是碍于无尘师太的威严,不敢笑出声来。

蓝徽容无心理会二人的调笑眼神,低头饮了口茶,平定一下心神,再度走到无尘师太身前跪下,轻声道:“求师太告知容儿真相。”

无尘师太仰起头,似是陷入沉思当中,良久方低声道:“我吩咐你的事,你办好没有?”蓝徽容平静道:“容儿已见过太子皓,至于铁符,已被太子毁掉了。”

无尘师太‘腾’的站了起来,俯下身紧紧握住蓝徽容的双肩:“你真的见到太子皓了?他真的还活着?他在哪里?!”

蓝徽容抬起头:“容儿敢问师太,您,是不是昭惠公主?”

‘昭惠公主’四字一出,无尘神色似喜似悲,前尘旧事纠缠在心头,曾经的荣华富贵,曾经的亡命天涯,现在的光头缁衣,寒窗孤灯,让她心头一片茫然。她苦笑着跌坐于椅上:“是,我是昭惠,是那个可怜的亡国公主。”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蓝徽容轻叹一声,道:“那宫中的那个和妃,宁王的生母是―――”“是我的表妹,阿唐。”无尘面上隐有惭悔与不忍:“是当时镇守龙城的唐宁唐将军的女儿。她的生母,与我的母后是同胞姐妹,她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当年龙城血战,唐将军阵亡,你母亲引开简南英,但预料到仍会有人来追捕于我,阿唐挺身而出,冒充我被简南英的部下擒住,莫总管则带着我逃离了战场。”

“莫总管?”蓝徽容转过头望着莫爷爷。

“莫松华,当年和国的侍卫总管,也是当时和国四大高手之一。另三个是你母亲和她的两个结义兄长。”无尘平静道。

蓝徽容知真相正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揭露,索性不再出言相询,只是静静的望着无尘师太。无尘却不再说,坐于椅中冥想了一阵,略带疲倦道:“容儿,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带我去见我皇弟,见了他之后,我才能告诉你一切。”

蓝徽容还待再说,无尘已闭上双眼,仿若已经入定,莫爷爷向她使了使眼色,众人悄悄退了出去。

蓝徽容赶上两步,唤道:“莫爷爷!”

莫爷爷转过身,慈怜的眼神望向蓝徽容,抓起她的左手,探上她的脉搏,片刻后皱眉道:“果然要发作了!”

他伸手抚上蓝徽容的头,和声道:“容儿,公主不发话,我也不便告诉你一切,还是等见过太子之后再说吧。”

这一夜,蓝徽容与安心安意睡在了一张床上,三人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蓝徽容纵是满腹疑云,但知多想无益,索性将别后诸事一一讲述,听得安心安意荡气回肠,一时惊呼,一时落泪。这一夜,在三人的泪水与欢笑声中悄然而逝。

次日天蒙蒙亮,莫爷爷便找来了一辆马车,蓝徽容扶着无尘师太和孔瑄坐在了马车内,莫爷爷赶着马车往潭州进发。

几日的路途,无尘沉默寡言,总是在静静打坐,偶尔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她的面容似平静如水,但蓝徽容却看出她眼底有暗流汹涌,也从她那清秀美丽的五官上看到了憔悴与沧桑,更看到了几分紧张与不安。想起她要去见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起这姐弟二人,身世坎坷,由高位跌落尘埃,又都寄身佛门,也是感慨万千。

孔瑄知她所想,见她面露惆怅和悲伤之时,便静静地握住她的手,每当这时,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心中同时想着:我们,能在这尘世中相遇相守,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纵是生命短暂,也可如流星般灿烂。

月色朦胧,小寒山侧,暗色湖光映着寺院僧舍,万籁俱静。夜风拂过湖面,吹动无尘的缁衣。无尘眉宇间有着浓烈的悲伤,望着万佛寺高峨的寺门,泣道:“皇弟他,居然也入了佛门!”蓝徽容上前扶住她的左臂,无尘用力挣脱开来,踉跄着步向万佛寺。蓝徽容与莫爷爷对望一眼,疾纵上前,点住无尘穴道,二人扶着她隐于万佛寺边的树林内。不多时,孔瑄挟着被点住穴道的玄亦大师奔入林中。

蓝徽容点燃小小火堆,孔瑄则于林边警戒。莫爷爷伸手点开姐弟二人穴道,玄亦睁开双眼,还未及醒觉身在何处,已被无尘痛哭着搂入怀中。

听着搂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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