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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江山-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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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非问道:“沅君,屋里有没有酒?”段沅君道:“有啊。你问这个干嘛?”杨慕非大喜道:“拿过来让我喝一口。”段沅君摇头道:“不行。你受了内伤,不可以喝酒。”杨慕非求恳道:“就一小口。”段沅君沉吟了半晌,道:“好罢,让你解解馋。”斟了两小杯酒,递给了杨慕非一杯。杨慕非伸手接过,一口饮尽,道:“好酒,好酒。”由于饮得过急,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咳了好半晌,才渐渐止了。段沅君急道:“叫你别喝,你还喝!”伸手轻轻揉他胸膛。杨慕非道:“方才饮得太急。沅君,你把你那杯给我,我慢慢喝,就不会有事了。”段沅君嗔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打掉他的手,将杯中酒一口干了。她怕杨慕非嘴馋,忍不住去偷酒喝,便把酒坛扔出了窗外,酒坛应声而碎,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杨慕非大为惋惜,使力吸了几口酒香。

段沅君道:“橱柜里有很多药瓶,也不知有没有治伤的药?”杨慕非忙道:“你别去动那些药瓶!这是金生色的老巢,说不定会有那种药。”段沅君愕然不解,道:“会有哪种药?”杨慕非见她咄咄追问,心下大是窘迫,讷讷说道:“会有……让人迷失本性的药。总之,你别去碰那些药瓶。”段沅君“哦”了一声,收拾了碗筷去洗。杨慕非闲来无事,见枕边放着一本小册子,便挪过去坐在床上,拿起小册子看,只见扉页上写着几行细字:“此卷乃我白云密宗欢喜大法精要。十者,刚柔相济之数也。每隔十日,务须用心修习此法一次,若稍有懈惰,则功败垂成。练到第十层境界,即可养颜延老,永葆青春。”

杨慕非心想:“有这么神奇!”转念想到北宋末年的逍遥派,据说便有类似的修身神功,便也不以为奇了。展将开来,一对裸身男女赫然在目,竟是幅春宫图,不禁面红耳赤,慌忙掩卷。他抬起头来,见段沅君仍自在溪旁洗碗,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紧闭两眼,坐了半晌,那对裸身男女的身影在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心痒痒的忍耐不住。他提起手来,在自己脸颊上重重扇了一记耳光,骂道:“无耻!”忽听得段沅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夫,你怎么打自己耳光哪?”杨慕非悚然一惊,睁开两眼,只见段沅君不知甚么时候已走进屋子来。

段沅君道:“姐夫,你在看甚么书哪?借给我瞧瞧!”杨慕非脸上一阵发烧,心想:“若是让她知道我看过这种书,她定会瞧不起我的。”连忙把那本小册子塞在怀里,道:“这个,这个……是武功秘籍。你看不懂的!”岔开话题,道:“咱们到外面走走。”段沅君大喜道:“好啊。”左手托在他腰间,搀着他走到门外。两人沿着山溪闲步,说些儿时的趣事,都感到无比欢喜,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便回屋做饭。当晚,杨慕非拆下一扇门板,放在地上,裹着两张薄被睡了。如此过了十余日,杨慕非伤势渐渐痊可,便带着段沅君,纵马投天龙寺而去。

傍晚时分来到点苍山山脚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杨慕非心想:“身上已没有银两付房钱,只好出去借一点盘缠。”当下,美美睡了一觉,待到二更时分,从窗中飞身跃出,只见街上静悄悄的并无人声。行了半个多时辰,见东北角有一座大宅院,门口挂着两盏灯笼,似乎是大富人家。他纵身跃上墙头,只见西首一间小屋中灯烛辉煌,便轻轻飘下地来,潜到窗下,用手指在窗纸上捅破了个小孔,向屋里张望。只见一个妙龄女尼跪倒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口中轻轻诵经。这女尼头戴圆帽,身穿缁衣,背影婀娜苗条,后颈中肌肤晶莹雪白。

杨慕非大失所望,心想:“今晚真是晦气,怎么摸到尼姑庵里来了?”待要起身离去,那女尼突然转过身来。杨慕非见那女尼竟是萧谷雨,吃了一惊,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萧谷雨听见响动,喝问道:“是谁?”杨慕非推开窗子,纵身而入,道:“谷雨,是我。”萧谷雨乍见到了他,芳心大喜,纵身扑在他怀里,叫道:“杨大哥。”突然想起自己已是出家人,连忙推开了他。杨慕非见她容颜憔悴,心下甚是怜惜,紧紧抱住她的娇躯,道:“谷雨,我还以为你死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声音已是哽咽。萧谷雨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真情毕露,不禁大为感动。

杨慕非道:“谷雨,你怎么做了尼姑了?”萧谷雨咽声道:“杨大哥,我对不住你。”杨慕非道:“怎么了?”萧谷雨道:“杨大哥,我一直在瞒着你,其实我姓萧,是英雄盟紫微堂主。”杨慕非颤声道:“你说甚么?”萧谷雨含泪说道:“我奉柯左使之令,诱你进入他设下的圈套,进而把九大门派的人引到天柱峰去。他在那里布置下天罗地网,只等把九大门派的高手一网打尽。”杨慕非怆然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萧谷雨道:“在解语岛那夜,我师傅尉星竹也来了。她威逼我趁你不备杀了你,可我死也不答应。”杨慕非冷笑道:“你杀了我,岂不又是大功一件!”萧谷雨听他冷言相嘲,泪水不禁扑簌簌而落,泣声道:“杨大哥,你知道我为甚么不答应师傅么?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你。”杨慕非凄然一笑,道:“你还想骗我么?”萧谷雨续道:“师傅见我不听从她的命令,勃然大怒,便要一掌劈死我。这时,慕宫主出手救了我,但我额头仍是被师傅凌厉的掌风扫中。”说着,掠开额前的刘海,眉弓上两寸处仍青肿未消。杨慕非心中一酸,道:“谷雨,对不起。我方才的话太重了。”萧谷雨摇头道:“我骗你在先,受你几句奚落也是应当的。”杨慕非道:“你后来怎么不见了?”

萧谷雨道:“慕宫主收留了我,答应与英雄盟结盟,然后趁我师傅不注意,悄悄把我送到了杭州。”杨慕非道:“你怎么不来找我?你知道么,我当时以为你死了,哭得有多伤心?”萧谷雨含泪说道:“我不敢来找你,怕被英雄盟的人发现行踪,考虑再三,便回到了大理,但又不敢去见义父,怕英雄盟因我之事迁怒于他。我在大理城外流落了几日,不知何去何从,幸好老总管发现了我,并冒着生命危险,将我藏匿在这天池山庄里。”杨慕非道:“你为了躲避英雄盟,就扮作尼姑么?”左手一探,揭下她头上圆帽,露出如云乌丝。

萧谷雨道:“我罪孽深重,是诚心要出家赎罪,只待年后,便削发为尼。”杨慕非笑道:“你骗我也算不上罪孽深重啊?”萧谷雨道:“我做了一件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事。蛇节姐姐是我……害死的。”杨慕非惊呼道:“你说甚么?”萧谷雨道:“那日,在凤凰镇东城门外,你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气急之下,便带着手下土獠兵离开了凤凰镇,然后让他们假扮梁王军马,杀回凤凰镇,活捉了蛇节姐姐,并把她交给了梁王。”杨慕非怒不可遏,喝道:“你为甚么要那么做?”萧谷雨泣声道:“我只是想让你来苦苦求我,以解我心中之恨。我也不想害死蛇节姐姐,满以为凭我之力,能救出她来,没想到,没想到……”

杨慕非气往上冲,道:“你的心肠真是太毒辣了。”萧谷雨道:“蛇节姐姐死了后,我也于心不安,几乎每晚都做恶梦。后来,静心师太送了我一串念珠,我放在枕边,才略觉心安,于是改皈了佛门。”杨慕非伸手抓住她手腕,道:“你以为皈依了佛门,就可以赎你的罪么?”萧谷雨左手被他抓住,只觉他全身颤抖,显是恚怒之极,凄然说道:“我本想以命换命,自杀谢罪,可孩子是无辜的。”杨慕非诧然道:“孩子?”萧谷雨道:“我有了你的骨肉。杨大哥,待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再杀我为蛇节姐姐报仇罢。”

杨慕非见了她如雨后梨花般的俏脸,又是怜爱,又是痛恨,放开她的手腕,道:“好。”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你爹是不是在天龙寺出家?”萧谷雨惊道:“你怎么知道?”杨慕非道:“你沅君妹子告诉我的。”萧谷雨心中一酸,问道:“沅君跟你在一块儿?”杨慕非点了点头,道:“柯以行筹划于明日夜袭天龙寺。”萧谷雨急道:“杨大哥,我虽对不住你,但请你瞧在孩子的份上,去天龙寺助我爹一臂之力。”杨慕非道:“你就是不开口,我也会去的。”萧谷雨含泪道:“多谢!”杨慕非道:“你用不着谢我,我还有事麻烦你。”

萧谷雨道:“只要我做得到,纵是去死,也心甘情愿。”杨慕非道:“没有那么严重。你沅君妹子不会武功,单身在外,甚是危险。我去天龙寺后,麻烦你代为照顾。”萧谷雨“嗯”了一声,道:“你明日把她接过来罢。”杨慕非道:“我身上没有钱了,能不能借我一些?”萧谷雨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绸包,塞在他手里,道:“这里面有些碎银。你拿去罢!”杨慕非道:“多谢!”顿了一顿,道:“你好好歇着,不要累坏了身子。”说完,冲出门去。萧谷雨听到他这句温存体贴的话,又不禁悲从心起,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杨慕非按原路回到客栈,解衣躺下,在床上思前想后,不由得怔怔掉下泪来,直折腾了半夜,方才睡着。

次日,杨慕非结算了房钱,带着段沅君去逛集市,给她买了一些脂粉、首饰和换洗衣服,然后便到了天池山庄。段沅君见到萧谷雨,委实吓了一大跳,颤声道:“姐夫,你不是说谷雨姐姐死了么?”萧谷雨听她叫杨慕非作姐夫,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哀伤,双颊羞得通红。杨慕非也感到颇不自然,讷讷地道:“我昨晚也才知道她没有死。”萧谷雨微笑道:“沅君,一年不见,你越长越漂亮了。”段沅君摆弄着衣角,道:“姐姐,你还好么?”萧谷雨点头道:“还好。”转眼看到她鬓边插着一朵珠花,笑道:“沅君,你头上这朵珠花可真好看。”段沅君脸上一红,轻声说道:“是姐夫买给我的。”萧谷雨心中一酸,道:“咱们进去说话罢。”当下,三人走到客厅之中,庄丁送上茶点,退了出去。三人默默相对,良久无言。

过了半晌,萧谷雨问道:“沅君,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爹娘不担心你么?”段沅君牵着衣角,低头不语。杨慕非道:“这事还是我来说罢。”于是将自己如何去总管府报丧,段沅君如何藏在箱子里逃出总管府,以及段沅君如何劝服段总管放他们走等情一一说了。萧谷雨默默听了,笑道:“杨大哥,干爹既将沅君托付给了你,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嘴上如是说,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段沅君脸上一红,道:“姐姐,你拿姐夫取笑人家。”杨慕非也忙道:“谷雨,这只是一时之策。待这事平息下来,我亲自去跟段总管解释。”萧谷雨浅浅一笑,道:“到时候再说罢。”又转过头对段沅君说道:“沅君,以后不要叫杨大哥作姐夫了。”段沅君奇道:“为甚么?”萧谷雨幽幽地道:“别管为甚么!你以后就跟我一样,叫他作杨大哥罢。”杨慕非听了这话,顿时明白她的心意,心中不禁一阵伤感。段沅君点了点头,道:“好罢。”

晚饭后,杨慕非躺在床上合眼养神,待到初更时分,才投天龙寺来。到天龙寺外,只见寺中灯烛晦暗,夜风瑟瑟,四下里悄无声息。杨慕非心想:“柯以行还没有动手。”待要纵身上墙,忽听得身后林子里一声低哨。他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只见树丛里人影绰绰,似乎有四五人之众。他低声喝问:“是谁?”林子里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尊驾是摧花辣手金生色么?”杨慕非心中一动,道:“在下正是金生色。”那尖细的声音道:“在下白莲教副教主陈敬夫。金先生,请过来说话。”杨慕非跃身入林,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树荫里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剑鸣山庄的老总管。老总管微微一笑,示意不会吐露他的真实身份。

四人中最右首是个矮矮胖胖的富绅,眼细耳尖,唇上两撇鼠须,说道:“金先生,老夫给你介绍一下。”杨慕非听到这声音尖拔细长,正是陈敬夫的口音。陈敬夫指着最左首那秃子,道:“这位是海沙派的宫鄂杰。”一指那脸生黑痣的道人,道:“这位是巫山派的登龙子。”又一指老总管,道:“这位是英雄盟太金坛坛主劳千秋。”杨慕非抱拳道:“久仰,久仰。”宫鄂杰嘿嘿笑道:“宫某对金先生素来仰慕得紧,今日幸得识荆,大是荣幸。”杨慕非谦逊了几句,问道:“柯左使还没到么?”陈敬夫摇头道:“还没哪。”宫鄂杰正要说话,忽听得西北角传来三长两短一声长啸。登龙子喜道:“柯左使到了。我们走罢!”众人展开轻功,一溜烟般往那边掠去。杨慕非故意装作轻功不佳,远远落在后面。

第三十九回:新恨旧怨千万叠(下)

行出十余里,陈敬夫四人突然站定了脚步,齐声叫道:“柯左使。”杨慕非隐身于大树之后,探头出去,只见陈敬夫四人躬身垂立道旁。一阵衣襟飘风之声过去,他们身前已多了两人,其中一人是柯以行,另一人则是个手拄双杖的红衣老妇。柯以行道:“我给众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摩尼教前朱雀星主幽谷客潘隐娘。”

众人听了,心下都是一凛。幽谷客潘隐娘当年纵横江湖时,出手狠辣,名头甚是响亮,虽说已退隐江湖数十载,如今重出江湖,仍是大骇人心。柯以行扫视了众人一眼,皱眉道:“金生色还没到么?”陈敬夫道:“他方才还和我们在一起,此时不知上哪去了。”潘隐娘阴恻恻地道:“柯左使,那种下九流的货色,不要也罢。我们还是快些行动罢。”柯以行点了点头,道:“好。”

一行人奔出数里,到了天龙寺外,翻墙入内。杨慕非绕到寺后,轻轻跳进围墙,只见柯以行六人正向西首一间小屋慢慢逼近。柯以行一声低哨,陈敬夫等人四下里散开,将那间小屋团团围住。柯以行正要开言,忽听得屋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师兄,你何必枉费心机哪?”柯以行躬身道:“英雄盟总坛被七大门派围攻,门下弟子死损十有七八,章右使又公然反叛,因此请盟主出来主持大局,重整教务。”那人合什道:“贫僧已是出家之人,法号了劫,不是你们的甚么盟主,英雄盟也与我再无纠葛。你还是走罢!”柯以行道:“还请盟主看在死去的兄弟们份上……”了劫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浪费唇舌。”柯以行道:“盟主,还请你三思。”了劫叹气道:“你走罢。”

柯以行冷笑道:“盟主,你就不顾你女儿了么?”了劫淡淡地道:“谷雨已被你害死,你还来多说些甚么?”柯以行奇道:“我何时害死了谷雨?你是听谁人说的?”了劫道:“谁人说的并不重要。”柯以行道:“谷雨不是我杀的。盟主,谷雨被人害死了,你就不出山为她报仇么?”了劫轻念佛偈,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杨慕非听得最后那两句,正是段誉在语嫣夫人玉像前留下的刻字,不由得痴了。&;nbsp;

柯以行冷冷地道:“盟主,你是执意不肯出天龙寺了?”了劫喟然一声长叹,道:“师兄,我意已决,你走罢。”柯以行道:“那就别怪属下无礼了。”说着,向宫鄂杰使了个眼色。宫鄂杰解下腰间流星锤,仓啷一声,脱手掷了出去,正中小屋板门,板门喀嚓嚓碎裂。纷飞木屑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僧人低眉闭目,正自打坐,虽经此剧变,脸上神色仍静若秋水。柯以行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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