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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江山-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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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非跳上马车,拱手说道:“巴大哥、巧儿姑娘,你们好自保重。”巴格挥了挥手,道:“你也一路珍重!到大理城时,记得来总管府看老哥。”巧儿眼见马车绝尘远去,两行清泪不禁夺眶而出。巴格好生奇怪,心想:“这小妮子莫非对杨大侠已暗生情愫了?”说道:“人早走远哪。巧儿姑娘,我们回去罢。”巧儿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向府里走去。
到了客栈,杨慕非在马车夫的协助下,将大木箱抬进房间,付了车钱,打发走马车夫,然后反锁上房门,又去无量山探听英雄盟盟主的行踪。打听了大半日,终是一无所获。他见天色已晚,便在山下小面馆里吃了两碗面,才乘坐马车赶回客栈。到客栈时,其他人都已安睡。店小二起身开门,问道:“客官,溜达了这么久,赏夜景么?”杨慕非点了点头,回到房里,正要解衣就寝,忽听得身后喀的一响,声音虽轻,但在深夜里听来,却也甚是骇人。
第三十八回:从此别
杨慕非转过身来,只见墙边那只大木箱正自微微晃动。他倏觉一股寒意潜上心头,低声喝问道:“甚么人?”举掌护胸,缓步走了过去。离木箱尚有两尺远,忽听得箱中传出“嘤”的女子声音。他吃了一惊,伸手掀开箱盖,只见一个美貌少女正蜷缩在木箱里,定睛看时,却是段沅君。杨慕非连忙将她扶出木箱,问道:“段小姐,你怎么会在木箱里?”段沅君尚未开口说话,泪水已似断线的珠子般滚了下来。杨慕非急道:“你别哭啊!有甚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帮你想法子。”段沅君咽声道:“姐夫,我已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饿!”杨慕非听她叫自己作姐夫,心中不由得一暖,道:“好,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东西。”此时,客栈里的伙计都已睡下。杨慕非溜到厨房里,生起炉灶,给段沅君煮了碗面条。段沅君显是饿坏了,也不怕被烫着,端起面碗,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杨慕非待她吃完,问道:“段小姐,到底发生甚么事了?”段沅君道:“我娘逼我嫁给梁王,可我不乐意,便在巧儿的帮助下,躲进了木箱,借你之力,逃出总管府。”杨慕非道:“你爹娘会担心你的。”段沅君垂泪道:“可我一回去,他们便要逼我嫁给梁王。”杨慕非沉吟了半晌,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慢慢商议。你先歇息下罢!”说完,吹灭蜡烛,就横在长凳上睡下。淡淡的月光,从窗中照射进来,铺了满满一地银粉。段沅君不敢解衣,裹紧了薄被,侧身而卧。但她与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男子同室而眠,只觉说不出的害怕,一颗心怦怦乱跳,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入睡。
睡到中夜,杨慕非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侧耳细听,似乎有数骑之众,正渐渐驰近,奔到客栈前时,蹄声斗然停息,紧接着有人大声擂门。杨慕非心下一凛,抬眼向段沅君瞧去,只见她也已坐起身来,月光之下,满脸尽是惊骇之色。只听得店小二问道:“谁呀?”一人粗声粗气地喝道:“少罗嗦!你这店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姓杨的客官?”店小二打开房门,道:“啊呀,我说是谁啦,原来是段将军。快屋里请!”那段将军喝道:“少跟爷套近乎。快回爷的话!”店小二道:“姓杨的倒是有好几个,不知段将军找的是哪位?”那段将军道:“杨慕非。”店小二用手一指,道:“有!就在西首第二间。”
那段将军一声唿哨,三十余名军士四下里散开,将那间客房团团围住。他走到房门外,在门上轻敲了几下。屋里一个男子口音问道:“谁呀?”那段将军道:“末将乃总管大人之弟段忠,奉堂兄军令,前来拜见杨大侠,并商议一件要事。”杨慕非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罢。”段忠道:“事情紧急,不敢有丝毫耽搁。杨大侠,还请你开门赐见。”杨慕非道:“好,你等等。”
耳听房里传出衣衫抖动的窸窣声,过不多时,蜡烛被点着了。杨慕非打开房门,问道:“不知段将军有何要事商议?”段忠双手一拱,道:“家兄不见了大印,疑心是给杨大侠准备回礼时,不小心放进礼箱了,是以遣末将前来查看。”杨慕非冷笑道:“原来段总管怀疑我偷了他的大印。”段忠道:“杨大侠,你不要误会。这是家兄无心之失,怎能说是你偷了哪?”
杨慕非哼道:“清人自清,浊人自浊。你们进屋搜罢!”段忠拱了拱手,道:“杨大侠,末将也只是奉令行事。得罪了。”领着两个军士进了房间,一抬眼便瞧见了墙边的那只大木箱。他一使眼色,那两个军士冲上前去,揭开了箱盖,只见里面装着几件新衣服和一些珠宝首饰,此外便再无他物。杨慕非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段将军,有没有大印啊?”段忠哈哈笑道:“没有!大概是家兄记错了。”凝目看着他的脸,又假装不经意地说道:“杨大侠,这木箱如此之大,只怕装得下一个人罢?家兄却拿它来装回礼,未免太不方便了。”杨慕非道:“这是段总管送给在下的。他是如何想的,我怎么知道?大概是讲排场罢。”
段忠扫视了屋子一周,见床上棉被隆起,似乎被里有人。他也不动声色,哈哈笑道:“杨大侠,原来你正在风流快活,末将倒是打扰了你清兴了。”杨慕非冷冷地道:“你说甚么?”段忠拍了拍他的肩,道:“杨大侠,你就别掩藏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兄弟我理解。不过,杨大侠你能看得上眼的女子,定不是甚么庸脂俗粉,可不可以介绍给兄弟认识认识哪?”杨慕非道:“哪来甚么女子?”段忠嘿嘿道:“你床上那不是……”杨慕非哼道:“好,我就让你死心。”一把掀开棉被,被下却是枕头和几件衣物。段忠讪讪地道:“杨大侠,你怎么把枕头放进被窝里哪?”杨慕非道:“段将军,你不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知道我们江湖中人的苦处。在下仇家甚多,怕自己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丢了脑袋,于是布置了这个假象,以麻痹敌人,而我却是睡在床下。”段忠道:“原来如此。杨大侠心思缜密,末将万分钦佩。我们也不打搅你休息了,这就告辞。”
杨慕非道:“你们不搜查屋子么?就不怕我把大印藏起来了?”段忠哈哈笑道:“杨大侠说笑了。这大印对家兄来说有若至宝,但对杨大侠你而言,却一无是处。你藏它干甚么?后会有期。”杨慕非双手一拱,道:“不送。”关上了房门。耳听段忠低声嘱咐了掌柜的几句,便领着众军士上马而去,蹄声得得,渐行渐远。
杨慕非走到隔壁房门前,轻声叫道:“段小姐。”段沅君打开房门,问道:“他们走了么?”杨慕非点了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离开这里。”段沅君道:“我们上哪儿去呢?”杨慕非道:“先离开大理城再说。”说着,向昏睡在床上的两个大汉拱了拱手,道:“方才因情势危急,点了二位昏睡穴,真是对不住得紧。”段沅君插嘴说道:“他们是点苍派的。”杨慕非奇道:“你认识他们么?”段沅君道:“他们的金丝大刀上刻有名字,一个叫吴不良,一个叫何不归。”杨慕非道:“别管那么多了。我先送你出城罢。前门有你二叔安下的探子,我们从后门走。”话声甫歇,已将她拦腰抱起。
段沅君满脸通红,颤声道:“你……做甚么?”她自小在总管府里长大,甚是拘谨守礼,不似萧谷雨、庄琦君这些惯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般脱略形迹,见杨慕非竟上前搂抱自己,以为他忽起歹心,大是惊慌。杨慕非忙道:“段小姐,你别怕!在下没有歹意。”推开窗子,抱着她飞身而出。段沅君只听耳边风声呼呼,恍若腾云驾雾般,霎时之间,便出了房间,吓得搂紧了杨慕非的脖子,忽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连忙松手放开。杨慕非把她往白马鞍子上一放,喝道:“段小姐,抓紧了。”自己也飞身跃上马背,坐在她身后,一提缰,那白马如箭般射了出去。
段沅君平时出入总管府,乘坐的都是暖轿,这还是头一回骑马。那白马一撒开四蹄,她登即坐不稳,身子向左一偏,便要跌下马去。杨慕非大惊,伸手将她抱起,道:“小心!”段沅君身在马背,只觉坐下一摇一晃,耳边风声呼呼,心下害怕之极,侧身倒在杨慕非怀里,不敢睁开眼睛。那白马驰出十余里后,她渐觉心安,突然闻到他身上一股男子气息,心下又是一阵害怕,但害怕之余,却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希望能一辈子就这样被他搂着。
出了大理城,又向前驰了半个多时辰,眼见离城池已远,杨慕非舒了一口气,任白马信步任之,缓缓而行。他柔声道:“段小姐,你自己坐稳。”说着,松开了手臂。段沅君抓着马鬃,却一下也不敢放松,生怕摔下马去。杨慕非见她脸上神色紧张,微微一笑,道:“段小姐,你在大理城外可有甚么亲戚?”段沅君摇头道:“没有。”杨慕非又问道:“那你谷雨姐姐哪?”段沅君道:“她拜我爹为义父以来,我只见过她一面,跟她不是很熟。不过,我曾听爹说,她的生父就在天龙寺里出家。”杨慕非惊呼道:“天龙寺?”段沅君奇道:“怎么了?”杨慕非道:“没甚么。”心下却思潮起伏:“了空大师听到谷雨的噩耗后,神情很是悲痛。难道他就是谷雨的生父?”
正思忖间,忽听得鸾铃声响,迎面驰来了七乘马,马上乘客俱作元兵装束,其中一人身材高瘦,满脸青气,正是无损道人的二弟子须弥子。八马交错而过时,须弥子不由多看了杨慕非几眼,似觉认识,却又一时间记不起来。杨慕非待他们驰出十余丈外,道:“这些人迟早会认出我来。我们改走小路。”当下,一提缰,纵马一路东行,尽拣荒僻之处驰去。奔了两三个时辰,道路越走越是崎岖,数十里内不见人烟。
又行了十七八里路,忽然瞥见树林里露出屋檐的一角来。杨慕非心下大喜,拨马进了林子,近了,却见是间破旧的小木屋。他将段沅君抱下马来,放在地上。段沅君脸上又是一红。杨慕非走到木屋前,拍门叫道:“有人么?”叫了四五声,也无人应门。他伸手在柴门上一推,那门支支格格开了,只见屋里锅碗瓢盆,床灶桌椅,一应俱全,梁上还挂着几只野兔。原来,这是间么些猎人盖的小屋,此时春暖雪融,么些猎人进深山狩猎去了,是以无人看管。杨慕非道:“我们就在这里弄点吃的罢。段小姐,你先把火生上。我去找些野味作下饭菜。”段沅君“嗯”了一声,神色甚是忸怩。
杨慕非走出七八里路,才摘了一小把野菜,心下正急,突然间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峭壁上,生了几大朵蘑菇。他心下大喜,飞身跃上峭壁,采了两朵,待要飘身下地,忽瞧见小木屋上空黑烟滚滚。他吃了一惊,左足在崖上着力一点,便如一头大鹫般扑下,右足再在地上一借力,向前跃出,一纵便是数丈,几个起落,便到了小木屋外。耳听木料噼噼啪啪爆响,小木屋已大半着火,屋里烟雾弥漫,梁柱倒坍之声不绝于耳。
杨慕非大叫道:“段小姐,你在哪里?”冲进门去,但屋里浓烟滚滚,熏人泪下,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得用手四下摸索,连找了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段沅君。他心中又急又痛,泪水不禁扑簌簌而下,两手在地上乱摸,忽觉触手之处软绵绵的,似是段沅君的腰。他心下一喜,抱起段沅君,撞破墙壁,便如一枚炮弹般冲了出去,屋顶在他身后轰然坍塌。
段沅君咳嗽了两声,悠悠醒了过来,虚弱地叫道:“姐夫。”杨慕非厉声斥道:“你是怎么弄的,把屋子都给点燃了?”段沅君抽抽噎噎地道:“姐夫,对不起。我不会生火做饭。”杨慕非愠道:“你不会生火,干嘛不早说?”段沅君泣声道:“我只是想帮你的忙。我以为我可以,哪知道……”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了。杨慕非见她泪眼盈盈,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下,在灰扑扑的脸蛋上直冲出了两道梨沟,心中忽地一软,柔声道:“你也不用太自责了。其实,这都怪我,竟没想到你是千金小姐,不会做这些粗活。好了,快别哭了。”
段沅君点了点头,却仍是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杨慕非站起身来,自言自语地道:“这么一场大火,只怕梁上挂着的野兔也已烤熟,可以入口了。”段沅君忍不住噗哧一笑,道:“说不定早烧糊了。”杨慕非笑道:“我去瞧瞧。”他走进断垣颓壁里,见梁上挂着的那几只野兔果然被烤焦了,一股刺鼻的糊味,再四下里一瞧,墙角边搁着个大铁箱。
他拾起一根烧焦了的桌腿,撬开箱盖,不禁喜出望外,只见箱里装着几大块腌制的鹿肉。他伸手抓了两块,奔出门去,大叫道:“段小姐,我们有吃的了。”段沅君奇道:“这是甚么?”杨慕非道:“天上龙肉,地下鹿肉。这可是野味中的极品。你尝尝!”说着,递给了段沅君一块。段沅君接在手里,凝目看着那块鹿肉,不敢下口。杨慕非微微一笑,自己先咬了手中鹿肉一口。段沅君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这才试探着咬了一小口,果觉细腻香滑,甚是美味。杨慕非笑道:“好吃么?”段沅君点了点头,道:“好吃。”两人早已饥肠辘辘,当下风卷残云,将两大块鹿肉吃得一干二净。杨慕非叹气道:“要是再有一坛百年佳酿就好了。”段沅君嫣然笑道:“既得陇,复望蜀,人苦不知足啊。”顿了一顿,道:“姐夫,你以后就叫我作沅君罢。我不爱听你叫我段小姐。”
杨慕非怔了一怔,道:“好啊。沅君,你身边有银两么?”段沅君摇头道:“我的珠宝首饰全在大木箱里,方才行走匆匆,没有带在身边。你要银两作甚么?”杨慕非道:“我们烧了人家的房子,又吃了人家辛辛苦苦腌制的鹿肉,总不能一走了之罢。好在我身上还有些碎银。”说着,掏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搁进了大铁箱。
两人共乘一骑,沿着林间小道续向前行。过不多时,耳听水声淙淙,转过两道山坳,便见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杨慕非道:“这里有溪水,我们洗把脸再走罢。”抱了段沅君下马。段沅君俯身溪上,见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蓬头垢面,身上衣衫又脏又皱,心想:“我怎么变成这付邋遢样子了?羞死人啦。”杨慕非洗完了脸,见她兀自对着溪面怔怔发呆,问道:“你怎么了?”段沅君满脸娇羞,嗫嚅着道:“我想在这里……洗洗身子。”
第三十八回:从此别(下)
杨慕非脸上亦是一红,道:“你洗罢。”转身向远处走去。段沅君叫道:“姐夫,你别走远了,就在那里坐下罢。我怕!”杨慕非只得背对着小溪坐下。耳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段沅君突然一声惊叫。杨慕非吃了一惊,问道:“沅君,你怎么了?”段沅君急急地道:“你别转过头来!我没事。这水好冷!”
段沅君抹去身上的水珠,穿上衣衫,以十指权当木梳,将头发梳好,走到杨慕非身边,道:“姐夫,我们走罢。”两人上马续往前行。段沅君洗过身子后,尘垢尽去,一股股清新的幽香扑鼻而来。杨慕非只觉她软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鼻旁香泽微闻,不禁神魂飘荡。忽听得段沅君轻声轻语地说道:“姐夫,我们究竟去哪儿呢?”杨慕非定了定神,道:“我先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大理城见你爹娘,劝他们取消了这场婚事。”段沅君幽幽叹道:“可我娘不会听你的。”杨慕非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一定有法子的。”段沅君嫣然一笑,道:“是呀。世上哪还有雪雕大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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