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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江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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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行空眼见群雄三三两两地向后院走去,轻声问道:“白兄,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跟杨慕非说话?”白泰熙压低嗓音道:“葛兄,你是不是怀疑杨慕非与玉面罗刹有勾结?”葛行空悚然一惊,道:“你也看出来了?”白泰熙叹道:“我俩都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又没有甚么真凭实据。杨慕非沾了他老子的光,年纪青青就当上武林盟主。崆峒派唐傲雪已是公然反对,还有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服他。我俩若再是这么一闹,他定然颜面无存,不担保会出甚么大乱子。”

葛行空皱眉道:“那明晚刺杀阿合马的行动还继续么?”白泰熙道:“这是重振我丐帮声威最好的机会,焉能错过?”葛行空道:“那杨慕非怎么处置?”白泰熙沉吟了半晌,徐徐道:“我们就推托说慕清风不可深信,以盟主不能亲身涉险为由,把他实权架空,软禁在府里。”葛行空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两人再闲谈了一会,便分别安寝。

杨慕非正要上床,忽听得有人轻叩房门,便披衣下床,问道:“谁呀?”门外一人压低嗓音说道:“杨盟主,薛可成有要事与你相商。”杨慕非打开房门,见他神色甚是惶急,不禁大感讶异,问道:“薛大叔,有甚么要紧的事儿?”薛可成低声道:“此处耳目众多,还是到外面小山坡上说为好。”杨慕非见他行事如此谨慎,心知其中必有缘故,便熄灯关门,随他飞身跃出河北分堂墙头。

薛可成展开绝世轻功,足不沾地,仿若流星赶月般,霎时之间,便掠过了好几条大街。杨慕非吃了一惊,心想:“想不到丐帮中竟隐匿有此等好手!”脚下加劲,一跃便是数丈。薛可成毫不回顾,埋头狂奔,直来到一个乱石岗上,方才停下脚步,回转身来,微微一笑,道:“杨盟主,好俊的轻功!”杨慕非朗声笑道:“和薛大叔你一比,在下便逊色多了。”薛可成道:“今日英雄大会上,你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但薛某却不服气,想和你比试比试,如何?”杨慕非谦逊地道:“在下哪是薛大叔你的对手!”薛可成大声喝道:“少废话!接招!”左掌忽起,呼的一声,向杨慕非肩头拍下。

杨慕非见他这一掌力挟千斤,虎虎生风,若是与他对掌,自己的手臂非折断不可,当下身子微侧,右手食指疾伸,径直点向他左臂“曲池穴”。薛可成喝道:“好功夫!”左手忽地化劈为削,斜砍敌腕。杨慕非闪身避过,双掌飘飘,向薛可成胸口拍出。薛可成见他拳招奇异,实乃平生劲敌,当下不敢大意,凝神拆招。杨慕非施展开逍遥游身掌,身形轻灵飘逸,潇洒隽永,每一掌皆是轻飘飘的捺出,仿若流水行云般,亦虚亦实,不着一丝痕迹。

两人翻翻滚滚的拆了五十招有余。薛可成忽地一声暴喝,道:“杨盟主,且住!”霍然收掌,向后跃开。杨慕非脸上红潮涌动,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方才站定。薛可成仰天长笑,道:“孔夫子云,‘后生可畏’。这话端的不假!在半年之内,薛某连遇两大少年高手,实乃平生第一大福事。”杨慕非抱拳道:“在下认输。”薛可成双手乱摆,说道:“不,你今日已先斗过数场,真气大损。薛某与你应是不分胜负才对。”话锋陡转,正色道:“杨盟主,你我惺惺相惜,不如向天盟誓,结为生死弟兄,以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杨慕非吃惊不小,忙道:“薛大叔,在下岂敢高攀。”薛可成愠道:“杨盟主,薛某一介乞丐,你莫非瞧不起我?”杨慕非急道:“那倒不是!”薛可成哈哈大笑道:“杨盟主,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为人处世理当讲究痛快二字,切不可扭扭捏捏!”杨慕非为他豪气所激,大笑道:“薛大叔教训的是!咱俩就以明月为鉴,撮土成香,结为生死兄弟。”两人拂衣下跪,朗声说道:“薛可成、杨慕非,今日义结金兰,愿生生死死永为兄弟,日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两人相视而笑,站起身来。

第十四回:暗里忽惊佞臣涕(2)

薛可成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兄弟,你我今日既义结金兰,大哥不应对你有丝毫隐瞒。其实,大哥我并不叫做薛可成,乃是摩尼教教主天涯孤客衣明枫。”他目光炯然,紧盯着杨慕非的脸。杨慕非淡淡一笑,道:“大哥,你纵然就是蒙古鞑子,兄弟也认定了你这个大哥,至死不渝。”由于摩尼教教徒拜火为神,行事无比诡异,更兼蔑视孔孟礼教,中原武林素来嗤之以鼻,视其为邪魔外道。

衣明枫见杨慕非如此热诚,胸口陡然间热血上涌,猛地一拍杨慕非肩头,虎目含泪,颤声说道:“好兄弟!大哥总算是没看走眼。”杨慕非微笑道:“大哥,兄弟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哥坦诚相告!”衣明枫手捋长须,笑道:“你想知道大哥因何要化名薛可成潜伏丐帮?”杨慕非摇头道:“不是。”衣明枫奇道:“那是为了何事?”

杨慕非问道:“十六年前,你是否曾将一个女婴抛下终南山活死人墓?”衣明枫大惊失色,急道:“你怎么知道这事?”杨慕非道:“兄弟无意间曾听人谈起。不知大哥可否将那女婴的身世相告?”衣明枫面有难色,长叹一声,方徐徐说道:“兄弟,大哥本应对你无所不谈。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出去,摩尼教数千弟子定然性命难保。还请兄弟你体谅!”杨慕非惊道:“那女婴的父母竟有此般厉害?”衣明枫喟然长叹,道:“普天之下,难逢敌手。”话锋陡转,轻声说道:“兄弟,你初涉江湖,不知人心险恶,万事小心在意。大哥刚才偷听到丐帮二老密谈。他们意预逼宫夺权,将你软禁在这莲花山庄里。”

杨慕非诧然道:“丐帮二老侠肝义胆,赤子之心可昭日月,怎会如此待我?”衣明枫冷笑道:“丐帮二老也配称作侠肝义胆?他们暗中操纵英雄大会,满想把武林盟主之位揽入己怀。岂知你忽地从半路上杀出,打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他们能真心奉你为盟主么?”杨慕非黯然神伤,喃喃地道:“想不到丐帮二老表面上大义凛然,骨子里却是这等龌龊!”衣明枫冷笑道:“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起先也都是豪气贯虹,义薄云天,可一沾上权力二字,便私欲熏心,无恶不作了。要说白云五恶罪恶滔天,他们又何曾逊色了?就拿你身边那位文姑娘来说,她还不是暗自以透骨神针惊走令狐樵,助你登上盟主宝座。”

杨慕非惊道:“柳娘以透骨神针惊走令狐樵?”衣明枫冷哼道:“不仅如此哪!唐傲雪因带头与你作对,崆峒派数十名弟子竟被她尽数杀害,几乎无一幸免。”杨慕非神色黯然,默默不语。衣明枫知他心中难受,拍了拍他肩头,轻声劝慰道:“这位文姑娘虽是貌美如花,但心眼实在太歹毒。大哥奉劝你一句,切不可贪恋美色,还是早些离开她为妙!”

杨慕非垂首叹道:“话虽如此说,但兄弟好歹与她相识一场,文伯父又身陷牢狱,怎忍心让她一个弱女子漂泊江湖?”衣明枫道:“大哥也只能劝到这一步了。是好是歹,你自己看着办罢。兄弟,你我就此告别!”杨慕非惊道:“大哥,你我相聚仅仅片刻,怎么便要道别了?”衣明枫道:“今日戊时,我收到小徒池胜功的飞鸽传书,道玄武星主柯以行叛教作乱。大哥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摩天岭处理教务。”杨慕非道:“那兄弟送大哥一程!”衣明枫不忍拂他心意,颔首道:“也好!”

两人一路说话,奔下乱石岗,投西行了数里。衣明枫道:“兄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这就回去罢!”杨慕非与他义气相投,虽相处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觉依依不舍,道:“大哥,我再送你一程!”衣明枫哈哈大笑道:“傻兄弟,心到即止!待大哥平定内乱之后,再与你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杨慕非强作欢颜,笑道:“妙极,妙极!大哥,兄弟定当煮酒相候!”当下二人黯然相别。

杨慕非眼见衣明枫绝尘远去,这才怏怏不乐地转身折回,展开绝世轻功,向莲花山庄方向发足狂奔。行到半程,忽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杨慕非放慢脚步,在月光下徐行缓步。耳听得那女戏子唱道:“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声音凄婉哀愁,碎人心肠。奔得近了,只见玉仙楼下搭了座戏台,台下围了黑压压一大圈人。

那女戏子朱唇轻启,怆然唱道:“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杨慕非听她唱得愁尽惨极,回肠百转,不禁暗暗自伤,心想:“鞑子残暴跋扈,骄奢淫逸,简直无恶不作。我大宋子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

忽听得一个中年商贩低声赞道:“赛帘秀的唱腔果真名不虚传!”身侧一人轻摇羽扇,摇头说道:“依康某看来,赛帘秀的唱腔美则美矣,但若不是关先生戏写得好,这出《窦娥冤》焉能如此感人?”又一人道:“关汉卿的文笔、赛帘秀的唱腔,堪称河北双绝啊。”说话的却是铁掌门新任掌教王著。

众人议论声中,那女戏子赛帘秀唱腔陡转,愤然控诉道:“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唱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众人恍如置身其境,无不泪流满面,啜泣不已。王著纵身跳上戏台,疾呼道:“杀尽天下赃官污吏!”众人纷纷振臂呼应,嘶声大喊:“杀尽赃官污吏,杀尽赃官污吏!”杨慕非大为感动,也忍不住喊了几句,忖道:“只要我们汉人不畏强权,与鞑子斗争到底,终究能将鞑子赶出中原。”眼见天色渐深,四下里松风如涛,夜鸟啾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奔出七八里,忽地瞧见两条黑影迎面奔来,身法甚是迅捷。顷刻间,杨慕非与那两个人距离已近,一照面,双方皆吃了一惊。但见那两人黑衣玄带,肩头扛着一个粗麻布袋,不知装的是甚物,但凭两人身形脚步看来,甚是沉重。其中一人轻声赞道:“小兄弟,好轻功!”杨慕非陡然住足,那两个黑衣人兔起鹘落,几个起纵,便已消失在夜幕里。

杨慕非心想:“这两个人面目狰狞,不像是善类,莫非是江洋大盗?”当下回身疾追,奔不多时,便已离那两个黑衣人不远,这才放轻脚步,悄悄尾随在其身后。三人两前一后,向北奔行了十余里路,来到宫墙之外。那两个黑衣人脚不点地,竟轻身跃墙入内。杨慕非心想:“他们到皇宫里去干嘛?莫非是去刺杀忽必烈那狗贼?”

第十四回:暗里忽惊佞臣涕(3)

待虎卫兵巡过,杨慕非轻轻跃入宫墙,只见两条黑影投东而去,当下悄悄在后跟随。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对宫内布局甚是熟悉,轻车熟路,脚下毫不停留。过不多时,那两个黑衣人绕到一座大宅院后,纵身跃入墙内。杨慕非飞身上墙,见里面是好大一个庭院,房屋鳞次栉比,一间屋子窗中透出灯光。那两个黑衣人快步奔将过去。杨慕非扑身上屋,奔到那间屋子房顶,轻轻揭开瓦片,从缝隙中望将下去,只见房中珠帘锦帷,檀香袅袅,金丝软帐中垂下一条皓白如脂的手臂。窗户“吱呀”一声轻响,那两个黑衣人纵身跳进屋来。

那女子听见背后声响,慵懒地撩起软帐一角,探出头来。只见她凤眼流波,黛眉修远,肤色白皙如玉,头上长发散披胸前,甚是娇媚。杨慕非心中怦怦乱跳,忖道:“想不到蛮族之中竟有如此尤物!”那两个黑衣人不敢仰视,将麻布袋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那女子赤足跳下床来,细腰款摆,向麻布袋轻步走去。杨慕非见她裹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玲珑优美的曲线清晰可见,不禁心跳加速,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根子里。那女子左手长袖掩口,吃吃笑着,身如花枝乱颤,右手纤纤五指,轻捻袋口,将一个大胖子拉了出来。

那女子脸上仿若芙蓉初放,粉嫩粉嫩的,尽是春意,娇嗔道:“伯颜,你总算舍得来我这里了?”杨慕非悚然一惊,心道:“大元征南都元帅伯颜?他不是正在崖山与张世杰将军对抗么?怎地偷偷溜回大都了?”伯颜伸手在那女子粉嫩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笑道:“阔阔真,我的小心肝。好端端的,你怎么又生气了?”杨慕非又是一惊,心想:“原来这女子就是太子妃阔阔真!可惜真金太子仪表堂堂,豪气干云,却娶了这么一个荡妇为妻。”伯颜色迷迷地笑道:“小心肝,老夫前些日子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你瞧!那些宋猪一玩完,老夫不就连夜赶来了嘛。”①

杨慕非骤闻宋军覆亡,吃惊不小,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好在那对狗男女此刻正浓情似蜜,竟未曾察觉。阔阔真仰着俏脸,问道:“那些宋猪如此不济事么?”伯颜道:“张世杰那厮不懂军事,将战船用铁锁串连起来,妄想以此冲撞我军水寨,被张弘范放火一烧,战船不得逃脱,火势蔓延开来,宋军跳水而死者不计其数。陆秀夫那老贼见势头不妙,背负小皇帝跳海自尽了。这大宋的锦绣江山终是我大元的了!”哈哈大笑,言下甚是得意。

阔阔真娇媚地笑道:“我大元能有今天,还不是伯颜元帅你的功劳。”伯颜仰天长笑,伸手紧揽她的纤腰,道:“小心肝,可难为老夫想死你了!”说着,凑下嘴去亲吻她。阔阔真娇靥微抬,满泛春色,两眼里更弥散出心醉情迷的异彩,忽地一声娇嗔,假意绵绵地推开他,嘴里咬着两三根发丝,吃吃笑着,跳起天魔舞来。杨慕非见她舞风大胆,风光旖旎无边,不由得面红耳赤,连忙别过头去。伯颜哈哈大笑,在袖风带影里跌跌撞撞奔走。阔阔真一曲舞毕,娇躯一软,倒在伯颜怀里,右臂勾住他后颈,轻轻往下一带,两人就势滚到在地上。杨慕非耳听阔阔真发出放肆的笑声,心中不禁一荡,连忙飘身跃下屋顶。

杨慕非左手攀住墙头,正要纵身外跃,忽觉身后疾风飒飒,一件长兵刃呼呼扫到。他不及闪避,向后反手一抓,已将那件长兵刃握在手中,忽觉手背剧痛难忍,低头一看,一条血色小蛇死死地咬在无名指指关节上。杨慕非疾伸左手食、中二指,钳住那条血色小蛇七寸,往远处一掷。

西毒欧阳康连声冷笑,挥杖扑上,向杨慕非右臂狠狠砸到。杨慕非手腕一沉,反手扣拿对方脉门。欧阳康冷哼道:“杨盟主,乖乖躺下罢!”回杖横挡。杨慕非见好就收,反身一个筋斗,窜出墙去,向前刚冲出数步,忽觉眼前金星直冒,头脑中一阵晕眩,竟站身不稳,扑通一声,栽倒在太液池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慕非悠悠醒来,见自己已躺在了一堆枯草里。四下张望时,只见置身之所却是间破旧的柴房,四壁残损破败,冷风夹雪,从墙缝里侵袭进来,甚是清冷。他只记得在皇宫里被欧阳康毒蛇咬伤后,便一跤跌倒在太液池里,然后就晕厥了过去。至于何以到了此处,他却浑然不知。

杨慕非从墙缝里凝目往外看去,只见柴房外却是个小小的天井,初雪簌簌而下,几树腊梅在寒气里怒放,暗香扑鼻。他看着这几树腊梅,心想:“若是能携陈酒一坛,和琳儿一起踏雪寻梅,那该多好啊!”正呆呆出神,忽听见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杨慕非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女子腰身款摆,莲步轻移,缓缓地走进柴房,正是文嫣然。文嫣然见他安然无恙,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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