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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戏唐-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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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无忌与李泰都心中有数得很。
“父皇息怒,儿臣有话要说。”
严刚虽是救不得,可借谥号之争打击李恪的努力却是断然不能就此作罢了去,但见长孙无忌不着痕迹地朝着越王李贞比划了个暗号,旋即便见李贞大步从旁闪了出来,冲着太宗一躬身,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贞儿有甚要说的便说好了,朕听着呢。”
见得李贞在此际冒出了头来,太宗的眼神里立马有道厉芒一闪而过,不过么,倒是没拒绝李贞的求肯。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严刚其人虽有不是之处,然,其先前所言却不无道理,已逝特进萧瑀偏激执拗,行事随心所欲,每多乖张之表现,此诚是事实也,谓之‘褊公’,当是恰如其分之谥号也,此儿臣之浅见耳,还请父皇圣裁。”
李贞本心里其实根本就不愿参与到这么场无所谓的朝争中去,奈何他眼下的处境着实尴尬,要想有上位之希望,只能靠着侥幸行事来搏一把,而这,又与李泰与长孙无忌的行动密切相关,正因为此,哪怕心中其实不甚以为然,可他还是按着长孙无忌的暗示之意图,将因严刚被拿下而偏离的主题又强行扭转了回来。
“越王殿下此言差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愚也!”
李贞这么一出头,诸般朝臣们的目光立马便全都瞄向了李恪与陈子明,无他,按着对等议事之原则,此时此刻也就只有这两位出面方才够资格跟李贞唱对手戏,却不曾想无论是李恪还是陈子明,全都木然而立,就宛若无事人一般,反倒是新任中书令殷元昂然行出了队列,毫不客气地便出言讥讽了李贞一句道。
“殷大人何出此言,小王不明,还请指教。”
一见是殷元出了头,李贞不单不慌,反倒是暗自松了口大气,没旁的,他可是被陈子明接二连三地坑惨了的,自是百般不愿在朝堂上跟辩才无双的陈子明对垒当场,至于殷元么,李贞还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辈鉴人,自当两分视之,殿下一门心思只挑人错,却浑然忘了我朝初立之际,缺兵少将,是萧老大人献河池之精锐数万,又献粮秣辎重无数,方才有我大唐之稳立关中;武德八年七月,诸奸佞谗言欲害陛下,又是萧老大人力谏高祖,方不使奸佞得手;自贞观元年以来,萧老大人更是为国政之事,每多操劳,呕心沥血,以图大治,向不徇私情,不越法度,此间种种,殿下皆视而不见,实偏也。”
自打李承乾倒台之后,殷元在朝堂上已是很少出头露面了的,可别忘了当初殷元可是没少在朝堂上跟陈子明打擂台的,辩才虽不及陈子明,却也不是寻常之辈能相提并论的,这不,一番话说将下来,有理有据,严谨而又不失煽情,足可见其言语功底之深厚。
“不然,殷大人只言萧瑀之功,可莫忘了其五番罢相,皆因行事乖谬之故也,违逆圣意、与同僚相争不休、肆意侮辱下级官吏,此般劣迹不可胜数,言之曰‘褊’,何错之有哉?”
饶是殷元说得舌灿莲花,可李贞却是断然不肯就此认输,紧着便出言反驳了一番,死死咬住萧瑀五次被罢相都是因与上下关系处得过僵之故。
“所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也,萧老之功巨如泰山,而过不过只是山上几颗枯树罢了,越王殿下斤斤计较于此,实吹毛求疵也,为智者所不取。”
面对着李贞的纠缠,但见殷元淡然地一笑,已是从容给出了解释。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殷大人所言甚是,萧老之功远大于过,岂可妄以恶谥加之,此乃陷陛下于不义之议也,殊不可取!”
“陛下,微臣也以为殷大人所言方是正理,以萧老之功,谥为‘文贞’确是恰如其分。”
“陛下,微臣附议!”
“陛下,微臣亦附议!”
……
殷元话音刚落,也没等李贞再度出言辩驳,便见李恒等一大批中高级官员纷纷站出来响应,甚至连程咬金等武将也都跟着呦呵了一嗓子。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眼瞅着情形不对,长孙无忌可就再也按捺不住了,紧着从旁站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哦,辅机也有话要说么,那好啊,朕听着便是了。”
尽管朝议争执得很是激烈,可太宗却显然并不介意,不单不介意,反倒兴致盎然得很,就宛若在看一场大戏一般,这会儿见得长孙无忌跳将出来,太宗的嘴角边甚至还绽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大异往常朝议时的严肃。
“陛下明鉴,先前诸公各有所凭,言辞皆堪称凿凿,老臣以为其实都对,错非圣贤,自是皆不能免过,故,徒争其实无益,依老臣看来,‘文贞’之谥确有过誉之嫌,而‘褊公’么,也不足囊括萧瑀之功,不若便取个折衷,就叫‘贞褊公’也就是了。”
长孙无忌油滑得很,既不说萧瑀之功,也不细说其过,玩了手和稀泥的把戏,变着法子以遮掩其之不轨用心。
贞褊公?还真有您老的!
一听长孙无忌这等言语,陈子明险些笑喷了出来,敢情前世老萧同志的“贞褊公”之谥号就是这么来的。
“陛下,臣以为长孙大人此言荒谬至极,身为司徒,本该是群臣之楷模,却竟在朝堂之上,如此轻慢有功之臣,其心叵测,是可忍孰不可忍!臣提请陛下重处之!”
陈子明早已修炼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之地步,尽管心里头很是可乐,可脸上却是一派的平静,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朝着乔良使了个眼色,当即便见乔良愤然站了出来,当庭弹劾长孙无忌之无礼。
“陛下,老臣以为乔大人所言甚是,甚的‘贞褊公’,如此恶谥岂能加诸国之股肱,当真岂有此理,当得重处!”
“陛下,臣也以为长孙大人此言殊为不妥,自古以来,尚未有以恶谥加诸有功之重臣者,此不单是对逝者不敬,更是欲陷陛下于不义,其心诡异,不可不察!”
“陛下,自古以来,谥号以一字为贵,二字次之,三字者,恶谥也,所谓‘贞褊公’,更是恶中之恶,某不尝闻此谥可加社稷臣者,长孙大人妄言若此,实是不该!”
……
有了乔良的带头,呼啦啦便站出了近百位朝臣,齐齐指责长孙无忌的荒谬,尽管大多数都是中低级官员居多,可这等声势不可谓不浩大,人人喊打,个个喊杀之下,饶是长孙无忌城府深似海,到了此时,也自不禁狂冒虚汗不已,一张老脸瞬间便已是煞白一片,很显然,他根本就没想到自个儿的言论会引来如此多朝臣的一致弹劾,只是话说都已是说了,这会儿要想收回,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今,除了强撑着之外,他也自无甚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好了,都不必再争了,卿等所言,朕都已听到了,时文生前确是有大功于国,行事么,也自稍有些执拗,然,忠心却是不差的,为人也真,错非如此,朕又岂会屡屡重用之,今,其既逝,朕实深感惋惜,又岂能以恶谥加之,且就改一字,以真假之真取代贞观之贞便是了,卿等以为如何啊?”
太宗今日本来就是想看风景的,至于到底给萧瑀啥谥号,太宗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李恪在朝臣们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而今,该看的都已是看到了,该听的也自都听过了,太宗自是不愿因此真的去降罪于长孙无忌,但见其一压手,便已止住了群臣们的乱议,不紧不慢地做出了最后的裁定。
“陛下圣明,臣等别无异议。”
太宗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群臣们也自不敢再争执不休,不管心中作何想法,那都只能是紧着称颂上一句了事。
“嗯,既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了也好。”
看风景也是需要体力的,就太宗眼下这等身体状况,显然是不能持久议事,如今,事既已定,他也就不想再有甚节外生枝之可能,丢下句场面话,便即起了身,施施然地便转入后殿去了。
“散朝!”
见得太宗已去,侍候在前墀上的赵如海也自不敢稍有迁延,扯着嗓子呼和了一声,便即领着一众宦官宫女们追着太宗的背影,也自转入了后殿,一场激烈之朝争到此便算是落下了帷幕,胜负如何么,不消说,已是一目了然得很了的。
第476章 耳提面命
“子明啊,此番真是多亏了你了,若不然,小王怕是应对失措矣,嘿,那长孙老儿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真可乐得很,哈哈……”
朝争大胜之下,李恪的心情自是好得很,一下了班,便将陈子明请到了密宅处,见礼方毕,李恪便已是兴奋地大笑了起来,可与此同时,心底里也自不免滚过一阵后怕,若不是陈子明的巧妙安排的话,今日这场朝议还真就有着阴沟里翻船之可能。
“长孙无忌成也身份,败也身份,若非如此,殿下焉得如此之轻松。”
李恪倒是笑得畅快无比,可陈子明却并未跟着笑,不单没笑,反倒是面色凝重地感慨了一句道。
“唔,子明之意是……”
一听陈子明此言蹊跷,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虽略有所悟,可也就只是懵懵懂懂罢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迟疑地试探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陛下曾有言曰;辅机文武皆能,惜乎平平,中人之姿耳,确然如是乎?不然也,长孙无忌于军略上固然不成,可无论是心机还是城府,皆属当世有数之辈,于文事以及治政能力而论,其实也不见得比之房、杜等开国名相差上多少,之所以看起来一无所成,不过是因始终不得实权罢了,究其根本,不外乎其外戚之身份使然,殿下可曾细想过陛下为何如此处置么?”
陈子明有心要给李恪好生上一堂事关社稷永固的大课,自是不会急着将所有的谜底全都一口气道破,而是在解答其疑问的同事,又紧着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依小王看来,当是防外戚之乱也,欲以此来为后世立一规矩耳。”
李恪到底是聪明人,只一细想,立马便醒悟了过来,但见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已是就此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
“殿下能领悟到此点便好,须知前汉亡于外戚之手,后汉灭于宦官之乱,此皆内禁规矩不严之所至,陛下虽是深明此点,于行动上,对内禁之权限亦自多有限制,却始终不曾立法明之,非不愿,实不能耳,概因长孙皇后兄妹皆有大功于国,且长孙皇后贤惠,素不轻涉朝政,故而,陛下实无立法之理由,也无立法之必要,以殿下之才,或许也自无须如此,然,殿下能保得后世子孙皆无虞哉?”
以陈子明之睿智,自是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诸如探讨内禁规矩之事,于李恪还在台下时,自是无妨,大可推心置腹上一番,可一旦李恪登了基,那可就是犯忌讳的话题了的,而今,太宗寿数将尽,这么些敏感话题再不说,将来怕也就没机会说了的。
“子明斯言大善,只是立法一说,又当得何解?”
陈子明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李恪自不会听不懂,只是具体说到该如何立法么,他却是不免有些为难了,没旁的,概因此事根本无先例可循,加之事涉内禁,稍不小心,便会惹来无穷之麻烦,李恪自是不敢不慎。
“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不难,就看殿下是否真有决心敢为天下先了。”
陈子明并未急着说出解决的办法,而是提点了下先决之条件,那便是李恪本人的勇气与决心。
“能为后世奠太平,纵使再难,小王也自无惧,还请子明教我。”
李恪也是杀伐果决之辈,自是不缺勇气,这不,陈子明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是紧着表明了态度。
“内禁之中,无论后妃,敢言政者,皆废!”
李恪既已表了决心,陈子明也就没再藏着掖着了,一字一顿地便将要诀先行道了出来。
“这……”
自汉以来,历朝历代之后宫多多少少都会参与言政,大唐其实也自不例外,无论是窦太后还是长孙皇后,其实在国家政治中,都曾发挥过关键作用,如今真若是按着陈子明这等严苛的条文执行下去,纵使李恪也算是强势之辈,也当真不敢保证自家的后宫会不会出大乱子,自不免便有些傻了眼了。
“后宫之地,母凭子贵,仆凭主贵,此皆是常态耳,若不从根源上着手,岂能真正解决外戚与宦官之为祸哉,今,再辅以密匣传位之法,虽不能彻底杜绝内禁与臣下之间的勾连,然,缓解却是能办得到的,此无他,帝意不泄,则臣下不知天上那片云会下雨,自不敢轻易投向皇子,内禁中人也就少了许多借势之可能,另,设宗人府以管辖诸宗室子弟,诸王子王孙也就不敢太过放肆孟浪,废诸王就藩之制,约束诸王于京师之地,有能力者,可适当安排官职,没能力者,只给禄米,如此又可防止诸王拥兵自重,汉时八王之乱当不致有重演之可能,此四条若得立法并行,自可保得国祚之传承顺遂无虞也。”
按时日算,离着李恪正式登基亦自不远了,换而言之,能推心置腹地谈论国事的时间也已是不多了,正因为此,陈子明自是须得抓紧时间,将治政之要传授给李恪,以确保自己的规划蓝图能得以实现。
“子明此策大善,四法并立而行,确可保得朝局平稳永续,只是诸王不就藩,何得确保各地之绥靖哉?”
李恪的政治智商并不差,只将陈子明所述之诸法略一思索,便已发现了个要命的问题——如今大唐可是有着三百余州来着,近三分之一都是由宗室子弟在当着刺史,如今将这帮人一一召回的话,如何才能保证外臣不会起反心。
“殿下英明,此事便又涉及到了朝堂架构之设置了的,今,我朝乃是虚三级制,那些个所谓的行军大总管、都督等,都不是常设之机构,如此一来,各州之独立性颇大,身为刺史者,往往大权独揽,故而极易滋生野心,此谋逆之根源所在也,若不早做革新,必至后患无穷也。”
对于李恪的疑虑,陈子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没旁的,从帝王的角度来看,宗室子弟到底是自家人,再如何不屑,那总比外人可信上一些,此乃帝王之通病,无论是太宗还是李恪,其实都不能免俗,然则在陈子明看来,这其实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而已——自开唐以来,谋反的宗室子弟可是不老少,细算了去,连同齐王李佑在内,已有近二十起了,远比外人谋反之事要多得多,只不过陈子明却并不打算去揭破此点,而是笑着从朝堂架构一事解说了开来。
“子明所言甚是,此又当何如之为宜哉?”
陈子明这话可就真说到了李恪的心里头去了,毕竟身为帝王者,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地方上有失控之可能,以李恪的政治智慧来说,他也能看得出如今的朝堂架构其实隐患颇多,一旦中央掌控力度出现问题,各州很容易便会演化成割据之势,当然了,看得出隐患是一回事,具体该如何变革又是另一回事,对此,李恪自知能力不足,只能是紧着将问题丢给了陈子明去解决。
“此事其实不难解决,某有一策,当得将虚三级转化成实三级,立省,以省统各州,每省设巡抚一人,提调各省之军政,再设一布政使,主管民政,设一按察使,主管司法,设各省将军,主管军事,给上述四官以直奏之权,如此一来,四方彼此监督,当可确保地方之绥靖,另,可将御史台之权适当扩大,在各省、州治设分支机构,以监督各地之官场民情,最后一条便是贞观十七年因陛下亲征高句丽而暂停之均田制改革与兵制变革一事完成,如此,自可保得帝王大权在握,无惧任何内外之挑战!”
陈子明自信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便将胸中的蓝图细细地描绘了出来,直听得李恪眼神为之大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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