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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果-第4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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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这个想法的人。名为陈非凡,在监生中颇为有名,功课学业名列前茅,被不少直讲、博士看好。同时,他还颇有眼光,与人辩论。言及时政,多有中的,被看成是未来官场不可忽视的一人。
有着这些赞誉,陈非凡自视甚高,尝言:“若论学识,我不如那状元榜眼,可若论当官,诸君日后还要靠我!”
从这话中,也能看出其人志向。
眼下,他自认为找到了邱言的软肋,立刻就有了行险一搏的念头!
“论学识、论地位,我不如这邱博士,可论对官场的了解,他未必比得上我!这为官之道,首先就是要有名!今日,说不定就是让我扬名之时!”
一念至此,陈非凡抬手在桌上轻敲一下,朝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便就会意,各自出声,因所处的位置不同,一时间给人以群情而起之感,而他们口中所说之话,也和之前商谈相同,无非就是一些大而化之的指责——
如一人就说:“贸然挑起国战,令边疆之民损伤不小。”
又有人道:“变法刚有起色,国库还未充盈,这个时候却起战端,无疑就会耗费钱粮,消耗过大,于国不利。”
更有人言辞颇为尖锐,认为这时挑起战事,动摇国之根基,对国家前途不利,有通敌之嫌。
此言可谓诛心,如是在朝堂上提起,让皇帝心生疙瘩,立刻就要掀起不小风波,可在这课堂上言及,又是监生所言,责任就没有那么大了,真正要追究起来,头疼的也是直讲、博士。
待得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房间里的气氛越发凝重,只要思路清晰之人,就不难明白,这些话针对的是谁。
“陈非凡这群人,这是想要用这些话掌握主导,站在大义名分的角度上,而忽略学识等等因素,将邱博士引入他们预设好的话语环境里,不知这位博士要如何应对?话是他问的,现在问题出来了,总该要解答的。”
就在各种期待中,邱言微微摇头,露出一点遗憾之色,然后道:“诸位对这辩论技巧虽然有些研究,但真正的精髓之处,却没有涉及。”
“嗯?”
听到他的这一句话,在场监生都是一愣。
房门外,正有几名年龄不小的男子缓步走来,多数都是胡须发白,看几人服饰,赫然就是祭酒、主簿、其他博士。
这些国子监官员,对邱言也有好奇,最近风云变幻,源头或多或少都与邱言有着关系,而其人得了国子监的职位后,却未踏入国子监一次,如今一来,当然引人注目。
不过,之前隔着老远,几人就隐约听到了监生的话语,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于监生中有人想要与邱言辩论的事,他们多少听到了些许风声。
“不知这位邱博士会如何处置。”立刻就有人不冷不热的说着。
邱言受职之后,在承旨司中影响了张海、祁进蝉的利益,在国子监这样的学术机构,也不能免俗,也有类似之事,有人暗含敌意,虽然压抑着不表现出来,但言语中多少有些苗头。
“且看且听。”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的国子监祭酒轻语一声,止了身边人的话语,随即停下脚步,立于窗边旁听,听到了邱言有关“辩论”的一席话。
立刻有人皱起眉来。
“为学辩论,虽然必不可少,但终究是旁道,关键还在经义道理,怎的这位邱博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想要传授那名家、纵横家的一套?”这五经博士中,就有人出言,显露不满。
要说对邱言最不满的,就是这些博士了,他们固然听过邱言的名声,但呆在国子监教书为学,都是熬资历熬出来的,突然间,一个年轻小子得了这般位置,就算知道其人声名鹊起,创出一派学说雏形,心里终究还有不快。
这种不快,单凭名声很难消除,毕竟五经博士本身就有学识,要折服这样的人,不能靠名,要靠能力!
但眼下邱言对事情的处理,却有些不太和他们的心意。
那国子监祭酒也是默然不语,还是看着、听着。
这时,屋中邱言又道:“与寻常人辩论,与饱学之士辩论,还是有着区别的,如你们这样的,以气势和道义压人,对付寻常之人尚可,可碰上胸有丘壑、心有成文的,就难免力不从心了。”
这些话可谓出人意料至极,说话的几名监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在他们的计划中,邱言应该是国战的对错有所阐述,而不是辩论的技巧!
“对反这是要避重就轻,说明难以答上来,是无言以对,怎么他们反倒不知乘胜追击?”
见到几人迷惑的表情,陈非凡眉头一皱,挺身而出,正气凛然的道:“邱博士此言何意?我等固然有心和你一辩,却是为国为民,想指出国朝正路,给天下人做表率,怎得到了你的口中,这般高尚之举,反成了动用伎俩的口舌小道?”
他的话说的义正言辞,配合脸上的凌然正气,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其人是胸怀天下的悲悯之人。
窗口,正在观看的祭酒等人,也是暗暗点头,颇合心意。
其实,整个国子监对于国战,都是不怎么赞成的。
这个时候,却听邱言道:“你的这话,还是靠空口白话调动他人的情绪,诸位……”说着说着,邱言将目光从陈非凡脸上收回,扫过当场,“今日,邱某就提一提这辩论时,看似正确,但实际上却有隐患的交谈之法。”
“嗯?这邱言何故不正面回应?”这下,连窗外祭酒都皱起了眉头,随后一听邱言话语,这紧锁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表达不满,抨击朝政、国情,所需的主要有两样,其一就是道义高点,其二则是切实可行的主张。”
邱言说话时,视线也扫过窗外,微微点头,算是见过几位同僚,口中却未停下,兀自说着:“道义不需多说,而主张则有个说法,大意是,照其人的主张,无论是朝政还是兵事,都会比现在更好!”
“邱博士到底有何用意?”窗外,祭酒眼中闪过思索之色,身后则是隐隐有两道百家光晕闪烁,显然是在凝神思索。
“不过……”
屋中,邱言话锋一转:“要拿出更好的主张和方针,谈何容易?这是需要阅历、经验,乃至许多失败作为前缀,才有可能总结出来的,就算是朝廷大员都未必能做得到,何况尔等?”说到此处,邱言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周围的气温也有所降低。
“拿不出完善可行的主张,有想要舒展所学,让人认同,该怎么做?其实很简单,多数人会择取巧法门,即把当下描绘的一片污秽,将眼前政事贬斥的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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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章繁华何所出?
随着邱言声音转为低沉,周围气氛逐渐凝重,那挺身而出、想要和他辩驳一番的陈非凡立时就感到了沉重!
正有一股压力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还是从邱言的话中,找出了一点破绽!
“他轻视我们!他轻视了我们这些监生!我们这些学子中的精英!轻视我们这些未来的大瑞重臣!只要抓住这一点,立刻就能激起屋中监生的共鸣!逆转局面!”
毫无疑问,陈非凡的嗅觉十分敏锐,胆子也很大,娴熟的掌握了辩论的技巧,面对邱言最后的一席话,他根本不为所动,也不去分辨,反而是开口道:“邱博士,你的话未免有失偏颇!”
他一开口,立刻将邱言话语营造出的紧张、压抑打破,也将其他监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说朝廷大员都做不到,可那朝廷官员多有贪污,根本就不尽心做事,其心不正,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我等未必就做不到,就好像我们知晓的道理,官员们未必就知晓!”
陈非凡的这句话,无疑是监生们爱听的,也愿意相信的,任谁都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自然喜欢被人夸,陈的话无疑满足了他们的这种需求。
但窗外的祭酒等人,却是微微皱眉。
邱言闻之,则淡淡一笑,就道:“贪不贪,在品格德行,行不行,在能力手段,你的话刻意将两者混淆,本身就能看出别有用心,和之前的辩论技巧倒是一脉相承!而且。将某些人的所为,一股脑的冠在整个群体上。但这个群体,不也是你向往的么?等日后你步入了官场。是否也要这般形容?”
“你……”陈非凡一愣,从话中品味出一丝不妙的含义,正要再说,可邱言又如何会再给他机会?
此时,在邱言眼中,满屋子的监生、学子看似简单、平凡,却又非同一般,每个人的头顶,都有股文思飘荡。链接气运,聚于虚空。
对国子监,他其实并不陌生,虽然没有来过,但与韩变论道时,对方曾经演化出意识幻境,将国子监呈现出来,其中监生虽是他收集气运衍化而成,但监中的建筑、布局。却与真实的一般无二。
受此影响,邱言自然不觉得里面陌生。真正让他在意的,其实是走进国子监之后,这里给他带来的截然不同的感受。
首当其冲的就是澎湃文思。汹涌激荡,但非源自国子监中的人,而是来自国子监本身。显然是历史沉淀所致。
其次,就是这些监生头顶文思所连的一点气运。
这气运聚于虚空。从前邱言还不好探究根源,如今一看。就能看到虚空中,几团模糊的轮廓,感受到轮廓中散发出的各种波动、思想。
毫无疑问,那是一团团学派气运。
不过,这些学派气运,和邱言所铸知行之道比起来,要强盛太多,也更加庞大,瞬息间吞吐的文思、意识,几乎难以算尽!
邱言本身不能感受到这些气运,甚至连自己的知行之道气运,也是在井中龙宫,受到一点牵引和提示,才能在事后察觉。
自家尚且如此,其他书院、学派的气运,就更难捕捉了。
只是,在步入国子监后,被汹涌文思承载,邱言的感知居然膨胀起来,“看”到了一个个与监中监生有关的学说气运!
这种局面,只是一想,就知里面颇值得玩味,这种局面,邱言不会任凭一两名监生破坏,不过,对陈非凡等人的发出的挑战,邱言也不觉得麻烦,正好借机探查一下这些学派气运的虚实。
所以,在说出几段话,注意到监生的文思变化之后,注意到他们与学派气运间的联系也有动摇、扭转的趋势后,邱言的心里就越发清楚其中的奥秘了。
如此一来,陈非凡的作用也就不再,邱言也不会让他的那些别有用心的话,再污视听。
是以,不等那陈非凡开口,邱言就继续道:“正像我说的那样,抓住‘为国为民’、‘为民请命’为口号,能煽动一点他人情绪,但你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没有经历过劳作、生活的磨砺,如何代表亿万黎民?这一点情绪,终究不能持久,所以这个时候,就要靠将现状描述的无比低劣,才能维持自己的一点号召力。”
说到这,邱言微微一顿,注意到在场的监生,大部分露出了愤怒之色,但也有少数几人面带沉思之态。
“虽是国府重地,但终究还是人,没有经历过事情,就算资质再高,还是要被眼界制约。”
心里感慨了一句,邱言口中却继续道:“你们的主张,或许是对的,或许是错的,但多数是空中楼阁,是在心中构建出来的,没有经过检验,也就无法证实,可你们的言语,却能聚集一批追随者,这就是聚势,为让追随者不散,维持这股势,单靠口号是不够的,靠着空中楼阁般、不完整的主张也是不够的,所以,如你一般的人,就会开始预言。”
邱言抬手指了陈非凡,令后者悚然一惊,有心开口,但承受邱言目光,浑身沉重,竟是难以成言!
“预言大乱将生,预言民不聊生,预言倒行逆施,否认人道的发展和进步,甚至会说人道正在衰退,不知米粮一斗几钱、不知兵将何所,却敢去谈国库、去谈国战,这种行为,就像是修道之人施展神通,要将现实扭曲,让别人认为现实苦不堪言、无一可取之处,那么无论你们的主张多么的飘渺虚幻,都会成为他人寄托。”
屋子里已经一片寂静,那窗外的祭酒等人,也是神色变幻。
“当然,你们读书为学,敬鬼神而远之,这扭曲现实的神通是没有的,可只要占有名分、掌握舆论,扭曲他人的认知和感官还是能做到的,最终说不定会在他人心中,凭空制造出一个扭曲的意识世界……”
说到这里,邱言心头一动,自身也有一点感悟。
而满屋的监生却多是心头一惊,回忆此前种种,居然真能与邱言所说对得上号,其中心志不够坚定的,那思路一下子就混乱了。
但如此一来,也让邱言在他们心中,建立起了一点权威之感。
在这之前,虽然都知道邱言的名声和地位,可邱言崛起的速度终究太快,很多形象、人心投影,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
在见到邱言本人之后,又注意到其人的年龄,并不比在座的监生大上多少,也难免会使人下意识的有一点轻视。
这种轻视,不是轻蔑,而是基于对比,即对邱言的态度,不会像对待年龄大的、成名久的大儒一样,这也是陈非凡等人敢出言辩论的根源所在。
“照博士的说法,那些官员的所为,莫非就一定是正确的?国战也是正确的?”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端坐着的监生中传出,说话的人,居然是方子延。
他起身行礼,似乎是在找茬,可脸上却无半点刁难之意,眼中还闪烁着一点思索神态。
邱言听了,缓缓点头道:“这便涉及到施政之人的目的了。”
“施政人的目的?”方子延闻言,越发疑惑。
“还是来看国战。”邱言则话锋一转,转而询问起来,“诸位可知,我大瑞为何要打这一仗?”
这话问出来之后,屋中竟是安静了许多,大部分的人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邱言见状,抬手在桌上轻敲一下,略带激将的道:“怎么?诸位平日里论及国战,莫非谈论的都是国战的过错?而从未从国战的缘由、国战的前景?你们说国战为危,这其实是预测国战失败后的局面,可若是成功,又能带来什么?”
这话一说,立时让不少监生心生不甘,毕竟在他们之中,反对国战的只是一部分,也有人是支持国战的,对于国战的好处,自是能够看个清楚。
当下,就有一监生起身,先是行礼,然后道:“北虏贼心不小,日日扰边,若不将之平定,如何能够安稳?博士所言,其实是想说此战本就不可避免,无论是我大瑞,还是那柔罗,早就秣兵历马,要争夺一番,那柔罗想争夺霸业,甚至有霸占中原的野心,就算我等退让,也只是助涨对方气焰!”
“你叫什么名字?”听到这里,邱言心中一动,便就问道。
“学生韩岳。”那监生便垂首回应。
邱言又点了点头,打量其人,见这人身姿挺拔、骨架不小,看上去孔武有力,眉宇间还有一点英气,随后追问道:“依你看,那柔罗人为何想要霸占中原?”
“为何想要霸占中原?”韩岳一愣,稍有迟疑,但在注意到邱言的目光之后,继续道,“是为了中原的繁华、钱财。”
“繁华?钱财?”邱言重复着这两个词,其他人则是静静等着,对于韩岳的回答,他们并未感到意外,因为这早已成为中原共识,真正让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何邱言为何会问出此言。
就在这时,邱言忽的抬头,问道:“繁华和钱财是哪里来的?何人制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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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人网一点动!
繁华何人所造?
这个问题一问,倒令在座监生微微一愣,接着皱眉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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