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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剑冰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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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青云
申明:本书由 。。(。 。。)
第一章闪电杀手
雪剑。
当代第一奇兵,“顽铁大师”南宫宇冶铸,费时三十六年又七个月零三天,剑长三尺六寸,切金断玉,无坚不摧,唯剑性奇寒,取材自极地玄冰窟之万年铁母。
发炉之日,适逢“地三妖”及“石城八怪”赶到谋夺,遂成为开剑之牺牲。
剑成,人与器俱失其踪。
以上这一则简略的记载,是见于“剑圣”公孙无望的遗札中,曾引起武林的骚动,于今犹未止息。
六月天!
赤日炎炎,流金或石。
有钱的爷们要就是觅地避暑,要就是家居蛰伏,但必须为生计而奔波的行商贾贩人等都尽量把日程改为夜路,早晚趁凉,白天歇脚,如果非白天上路不可,也都单衣赤膊,抢凉赶荫,这种热死人的天气,要是有人穿着狐皮袍子顶太阳,那这人不是疯子定然也是怪物,可是天底下无奇不有,眼前就有。
开封城外的官道上,烈日当空,铺路的青石板烫得可以烤熟鸭子,天地真成了一个大火炉,行人莫不挥汗如雨,尤其那些身上还有负载的苦哈哈朋友,擦汗的布巾每隔一阵子就得拧一次水,简直热得叫人发狂。
现在,如果有一桶冰凉的水从头淋下,或是干脆整个人没到冷水里,那该是非常非常惬意的事,可惜这只是热昏了头的胡想,沿途连一条可以湿湿脚的小水沟都见不到,草候着头,黄土仿佛已晒成赤红。
这时,居然有一个暖带轻裘的年轻人在火伞下安步当车,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像是在冬寒未尽的郊原踏青。
所有见到他的人全直了眼,感受上不是遇到疯子,简直就是碰见了鬼,因为疯子也是人,虽然心智丧失了,对许多事物已失去正常的反应,但生理上的变化是自然的。可是,此人额不见汗,连脸皮子都不红,你说邪门么?
他真的是鬼么?当然不是。
鬼不会在大白天现形,他不但百分之百是人,而且还是个赫赫有名,令江湖黑白两道闻名丧胆见影亡魂的人。他是谁?
闪电杀手“不见红”司徒明月。
人如其名,他的风采就像天上的一轮皓月。
他何以有这外号?杀人能不见红么?答案是否定的,用剑杀人当然非见红不可,问题在于被杀之人没有当场见红,通常是在他收剑之后甚至更久才开始流血,为什么?通天之下知道这秘密的一共只有三个,除了他自己,一个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实际上只有一个。
他年纪不大,绝对没超过二十四岁。
他十九岁出道,于今整五年。
五年,他做过不少震惊武林的大事,其中比较胎炙人口的是诛杀中原道上以暴虐凶残闻名的七剑十三鹰,使茶毒武林十二年的“剑鹰帮”瓦解冰消。其次是剪除关洛巨盗“牟氏三凶”。再就是废了称霸关外达二十年之久的黑道魁首“笑面阎罗”皮立万,而使他在出道之夜一夕成名的是击败不可一世的“青城八剑”。“青城八剑”是集合该派的三代高手,曾经粉碎过昆仑、武当、峨嵋、华山四大剑派的高手,能将之击败可以称之为武林奇迹。
他有两样很明显的标志,一是不分春夏秋冬四季,他身上穿的都是极华贵的皮裘;另一是他的佩剑,银鞘、银柄、银穗外加一颗悬在穗上的核桃大的晶莹白珠子,任何在道上行走的只要见到他的影子便能认出来。
还有,就是他那份天生的高贵气质,使他成为不折不扣的贵公子,而冷峻也属他的特征,令人不敢逼视。
好不容易前边出现了一片苍绿,仿佛就是沙漠绿洲。
三株浓荫匝地的大古榕如顶顶大无朋的巨伞撑苗在路旁,荫覆数亩,不但遮盖了长长一段路面,遂形成了一大片阴凉,喷火的太阳被阻隔了。
树荫下空荡荡不见行人,因为这是私人开的路。
官道两端的人马投入荫凉汇聚,脱衣服、拭汗、喝凉茶、摇扇子,有的干脆朝地上一躺,四仰八叉大喘其气。
司徒明月来到,穿过人群,到树荫旁缘没人的地方面向岔路拣了个光滑的石头坐下,这位置已漏阳光并不凉。
人群稳下来之后,嘴痒的便开始抖嘴皮子了。
“那穿皮袍的公子哥儿满有意思的……”
“不知是个疯子还是白痴?”一个尖嗓子的年轻小伙子立即接话,“这种天气穿皮袍,不怕烧坏了骨头,真他妈的造孽。”
“喂!小声点,说不定是什么奇侠……”
“江湖奇侠?哈!”尖噪子的声音更大。
“他不是带着剑么?”
“剑?城里街上什么地方没得卖?”
“老兄,人家剑柄上那颗珠子值多少家当?”
“你知道那是真的假的?”顿了顿又道:“俺跑的地方大,见的古怪事可多了,凭那一身行头,带不起跟班骑不起马?告诉你,八成不是失心疯便是呆子,说不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只有一点好处,这种人不会闯祸。”
“像么?”另外一个接了口。
“你不见他那木头样子?”
司徒明月坐得很远,但人群里的每一句话他一个字不漏,这种情况他碰得多了,无知俗人,根本不值一笑。
他仍呆呆地坐着,目注岔道尽头。
远远看去,在一般平常人的眼中他的确像个呆子。
一声重重的冷哼过处,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出门在外,还是少翻舌头为妙,没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
说话的是一个靠在树身上打吨儿的糟老头子,说他是糟老头子一点不假,一身粗布衫已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黄不黄黑不黑还加了两个补钉,鞋尖子露出脚趾头,一蓬枯草似的头发纠缠着满嘴胡须,身边还放了根青竹子。
尖噪子是个瘦削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嘴皮薄薄,头骨高耸,一眼便可看出是那种喜欢饶舌之人,凭老头子的形象,他当然不服气。
“老头,你教训俺?”他瞪起了斗鸡眼。
“那也没什么!”
“你算老几?”
“至少比你多活了几岁,多耗了些米,多走了些路,多见过些世面,对别人不敢说,对你来说算老大足有余。”话说了一大串眼睛却是闭着的。
“老不死!”
“好在我老头子设做过贼,世代身家清白。”
“你居然骂人?”尖嗓子的蹦了起来,握拳拿袖,摆出要揍人的姿态。
“算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争什么闲气,难道天还不够热要活动活动?”原先接口说话的劝了一句。
“哼!倚老卖老,不瞧瞧自己的德性。”尖嗓子的怒犹未息,狠狠瞪了老头子一眼:
“碰上你算俺倒媚!”
老头子不再开口。
尖嗓子的口里还在滴咕,但已没有接腔。
就在此刻,一阵急骤的蹄声倏然响起,一簇人马旋风般匝地卷来,眨眼间便到了树荫之下,齐齐勒马离鞍。
来的一共九骑,八个是剽悍的劲装汉子,人高马大,就像是八头豹子,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是一个面目阴沉的半百老者,鹞眼鹰鼻,留了撮山羊胡子,黑衫佩剑,目光溜扫之下,就像是猛鹰在搜寻它的猎食对象。
在树荫下歇凉的除了那糟老头子照睡他的大头觉外,其余的全都以惊恐的眼光望着这一行九个恶客。
尖噪子在此刻是低头缩胸,仿佛连看都不敢看。
司徒明月还是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他在想心事么?对,极重的心事。
“总管,在那边!”一名劲装汉子用手指了指司徒明月,人强气粗,在他以为是低声,其实老远都可听到。
“嗯!”鹰鼻老者点点头。
“抓活的不容易!”另一名汉子接上口。
“要死的!”鹰鼻老者阴森地吐出了三个字。
“就动手么?”先开口的汉子补上一句。
“嗯!”鹰鼻老者又点点头,锐利的鹰眼遥盯着司徒明月。
一名汉子接过马纽,然后把九匹马聚拢级绳联结。
行旅商贩最怕碰上江湖凶专。一看情形不对,纷纷起身上路,刹那间去个干净,只剩下那精老头子酣睡未醒,尖嗓子的换位置缩到了树身之后,口里嘟联道:“再过去十里之内没地方歇凉,毒太阳准把头皮晒炸。”
精老头梦吃般地道:“想看热闹何必表白!”
尖嗓子的横过斗鸡眼,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九个人扇形散开朝司徒明月迫去。
糟老头子闭着眼又哺哺地道:“人要作死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倒是这几匹牲口还不赖,说不定可以发一笔小财。”
尖嗓子在皱眉,但没吭声,脸上浮起惊疑之色。
八汉一老已到了司徒明月身前,弧形站立。
鹰界老者站在弧形人围的中央略前。
这老者是何许人物,竟然敢找上别人避之犹恐不及的“不见血”司徒明月?既然找上了就应该采取有利的部署,却摆出双方对阵的姿态,仅仅控制了一方,留下三面空档,这又是为什么?他们有这大的把握?
司徒明月像是不知道来了敌人,纹丝不动。
冷,像一座冰山,改变了周围的空气。
“司徒明月!幸会!”鹰鼻老者开了口,声音像经破竹子,使听的人有被针扎的感觉,喉头会冒酸水。
“朋友是谁?”
“我们绝对不是朋友!”
“好,那你是什么人?”司徒明月声音一寒。
“认不出来就不必问了,知道了也是多余。”
“你们已经跟踪了在下七天七夜?”
“对,为了选风水、合时辰!”
“你以为此时此地最好?”
“完全正确。”
“何事找上在下?”
“讨债!”
“嗅!在下欠的债太多难以分清,但不知是哪一笔?”司徒明月还是望着前方,连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吕梁山风火谷那一笔。”
“哦!吕梁山风火谷剑鹰帮,你是该帮漏网之鱼总管‘九阴绝剑’郭光远,没错吧?”
说着缓缓起立。
司徒明月转身面对“九阴绝剑”部光远,精亮的眸子透着野性,神色是冷峻中带着孤傲,充分代表了他的性格。
“部总管的剑术想来已经更上层楼?”
“今天杀你不必用剑。”
“嗅!另外有高明的杀着?”
“可以这么说,老夫耗费心力,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分超生之礼,不但你满意,还会大快江湖人心。小子们,把礼物给摆出来。”
八名剽悍的劲装汉子齐齐抬手,每人手里多了一个两尺长粗如鹅卵的乌竹筒子,简口齐指向司徒明月。
是以机簧发射的暗器筒么?以机簧发射的暗器不但劲道强、射程远、数量多,而且不受暗器型式的限制,即使细如牛毛仍然根根着力,可以说既歹毒又可怕。
司徒明月心里在盘算,但表面上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九阴绝剑”邱光远嘿嘿一声狞笑道:“司徒明月,现在告诉你,这暗器是长眼睛的,你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过,筒子里装的是苗疆蛊王特饲的‘千蛊蜂’,每筒一百双,八筒共计八百双,不放出毒刺不休,你认为这礼物还满意吗?”
司徒明月登时心头泛寒,这种连听都没听过的毒物不是凭武功可以抗拒的,想不到对方会使出这种手段。自己就算剑术通神,一举尽毙对方,依然逃不过毒物的追刺,三万两黄金买八百双“千蛊蜂”,那就等于自己的命值三万两黄金了?
“哈哈哈哈……”邱光远得意地狂笑起来。
司徒明月急急运转他的智慧,他必须绝处求生。
八名劲装汉子全都面露狞笑,他们似乎已笃定可以讨回这笔债。
“司徒明月!”郭光远敛笑开口:“你号称闪电杀手‘不见血’,现在你也不会见血,被毒蜂螫咬是不会流血的,倒是有一点先声明,这毒蜂饲养时每天喂以各式蛊毒,故而奇毒无比,被螫之人无救是当然的,最要紧的是蛊毒攻心之苦,铁铸钢浇的罗汉也受不了,痛苦会持续一个时辰,想自决亦不可能,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显然都光远是故意先给对方精神上的折磨。
司徒明月现在只有一个打算,以他的闪电剑法,在倒地之前一定可以擎杀郎光远,其他的杀一个便赚一个。
他痛恨这种手段,但痛恨于事无补。
他并不想死,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但不想死并非可以不死,至于如何死法他不在乎,好死歹死总是死。
突地,郎光远一个倒弹,退到了弧形人墙之后,动作太快。
太突然,司徒明月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手。
现在,司徒明月面对的是八支竹筒。
毒蜂的飞行速度极快,八百双足以控制每一寸空间。
生死俄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明月突然双睛一亮,因为他发觉一个淡蓝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飘向部光远身后。
他当然知道这淡蓝色的影子是谁。
为了不便邱光远惊觉,他开了口。
“即总管,我们来谈谈条件!”
“现在谈条件?”
“对,随便你开出价码!”
“有意思,闪电杀手居然也怕死要谈条件,可以,只有一个条件,你自决,老夫不放毒蜂,这样你可以死得安然,免了死前的折磨。”
淡蓝色影子已经快近郎光远。
“你要在下自决?”
“对,你活着一天,本帮的死者便一天不能瞑目。”
淡蓝色影子幽灵般到了邹光远身后八尺之处,影子一停你可以看出来是一个身着淡蓝儒衫的白面书生,俊逸滞洒、风度翩翩,手持一柄折扇,男人而长得这么美,仿佛就是由一个最美的女人改扮的,所差的是他有男子的英气。
“要是在下死不了,你如何到地下向他们交代?”
“可惜你今天死定了!”
“未见得!”
“嘿!”冷笑声中,邱光远正待抬手下令……
“别动!”
朗喝发自身后,声音不大,但仿佛就像在耳朵旁,连心弦都为之震颤,足见发话之人内力的深厚。邱光远并非等闲人物、“九阴绝剑”这名号是令人闻之胆落的,手下很少有三招之敌,现在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知,焉能不惊。
刚刚抬到一半的手垂了下来。
八名剽悍的劲装汉子背后不长眼睛,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没有一个人回头,仍然紧盯住司徒明月,显然是久经惯战的好手,同时对他们的首领也有绝对的信心,所以临阵不乱,这使得司徒明月无可趁之机。
“什么人?”胡光远的手指搭上了剑柄,但没转身。
“逍遥公子!”
“白云堡少堡主?”郭光远鹰脸大变,他本来很有把握回身突击,现在却失了信心,“逍遥公子”管寒星名列当今十大年轻高手之一,一柄铁骨折扇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而且足智多谋,武术十分博杂,难缠难惹。
“不错!”
“意欲何为?”
“没什么,要你手下放下那些竹筒子。”
“凭什么?”
“凭本公子手中这把扇子,这扇子一共十二根扇骨,每根扇骨藏有三支要命的神针,这样一共是三十六支针,而你们只九个人,每人一支,还剩下二十七支,如果九针齐发,你猜结果将是什么?”管寒星说话从容之极。
“管公子为什么横岔一枝?”
“因为司徒明月是本公子的至交好友,谊同手足。”
郭光远的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一次行动,策划了三年,花了三万两黄金,奔波了几万里路,结果是功亏一策,心里那份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只差一点没有发狂。
当然,如果部光远矢志为“七剑十三鹰”复仇,为“剑鹰帮”
讨公道,他尽可下令放出毒蜂,九个人固然避不了“逍遥公子”
的“透骨神针”,而“逍遥公子”与司徒明月也绝对难逃毒蜂之厄,可惜真还不怕死的太少,因为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一切算no郭光远当然也怕死,他不甘心打退堂鼓,放过这可能不会再有的机会,但又舍不得牺牲,人活着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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