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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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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羽一阵惊愕,脚下不由停步。
               扬起头来,果然,眼中似见一个纤细的影子,正惊愕地瞪视着他。
               他讶异乏下,吃力地摇摇头,想凝聚目光,看看她是谁?不想眼中一阵金星闪耀,那人影斗然由一个变成两个、三个、四个……
               影子有些熟悉,仿佛竟是个女的,但是,她是谁啊,是凌茜?廖五姑?宫玉珍?还是……
               没有容他想出答案,那纤小的人影一闪掠到近前,失惊地又叫道:“陶公子,你……你怎么啦?”
               陶羽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双手乱摇,道:“啊……别过来……别走过来……”
               他说到这儿,忽觉脑中—阵轰然雷鸣,晃了几晃,终于向地上倒下。
               那人双臂一伸,将他扶住,急声问道:“陶公子,你受了伤?”
               陶羽神志已昏,实际上己不能听清她的问话,只喃喃吃语道:“不要见我,让我死了吧……不要见我啊……”
               那人试了试他的额角,触手火热,心中大吃—惊,忙将他轻轻平放于地,低头撕下半幅裙角,到附近溪中浸湿,替他覆盖在头额上,焦急地抚摸着他灼热得可怕的面颊,泪水纷落。
               冰凉的溪水,并未能冷却陶羽体内的毒火,他反复不停地辗转着头部,口中呢喃不止:“不要见到我……我愿意死……宫天宁啊……你好……你好……”
               那人听了,更是心惊,低声急问道:“公子你说什么?是宫天宁害了你?”
               “让我死了吧……焚心毒九……十五天煎心炼神……宫天宁,我跟你何仇何恨……”
               那人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暗中切齿,但却不再出声扰乱他的自语。
               陶羽突然混身一震,瞪目厉声叱道:“……你是人还是畜生?凌姑娘圣洁尊贵,岂肯下嫁你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
               忽然,又扬声哈哈大笑,说道:“……宫天宁,你虽然害死我,可是你永远也得不到她,我不要你的解药,我要死,哈哈哈!我要死!我要死……”
               他笑了一阵,己有些声嘶力竭,笑声渐渐低沉,一变而为伤心的饮位,吃语之声,也显得喃喃不清。
               “……爹,原谅你的孩子,我太没有用了,娘啊!从今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不孝的儿子,也再不用担心儿子做出逆天之事了。让外公永远称霸武林吧!可怜的娘啊!你失去了丈夫,如今又失去了儿子……”
               语声渐微,过了片刻,终于分辨不出是呻吟?是自语?或是啜泣?
               那人听到这里,早已泪水滂沱,幽幽仰起脸来,举目望天,恨恨地道:“宫天宁,你这卑劣的东西!”
               她俯下身子,将奄奄一息的陶羽抱了起来,刚行不到数丈,忽听旷野间传来一声急迫的呼声:“陶公子,陶公子,你在那里……”
               她霍地顿足旋身,肩头一晃,快如乳燕掠波般闪至一棵高大的榕树背后,倾耳静听,那呼声断断续续,由远而近,刹时已到近处。
               不多久,一条迅快无比的人影,飞纵而来。
               她偷眼望去,已看出那人混身绿衣,脸色苍白,竟是“桃花公主”凌茜。
               凌茜身法捷如电奔,一双明澈光亮的大眼睛,充满惊慌和焦急,一面大声呼唤,一面不住地左右扫视,但人却片刻未停,不过霎眼之久,便从近处飞掠而过,消失在乱山之中。
               她抱着陶羽,并没有出声,等到凌茜去远,仰头上望。见这棵大榕树高约五丈,浓荫如盖,树身也足有三人合抱粗大。
               心中忽然一动,忖道:“这儿倒是个最安全的地方——”
               她放下陶羽,反手抽出身后长剑,默运真力,在树身上切下一块三尺宽阔的树皮,抬头一望,不觉暗喜。
               原来她听说榕树大都中空,故尔一试,不想果能如愿。这棵树,少说已有千年以上寿龄,树心空处,不但隐蔽安全,荫凉如水,而且洁净异常,足够一个人藏身在内。
               她用剑先在树上刺了几个小孔,备作通气之用,然后小心翼翼把陶羽放进树洞中,依旧用树皮封好洞口,扫目一看,竟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
               一切弄妥了,又在树上留了记号,这才举步向山下奔去。
               山风中散播着凌茜的呼声,群山回应,荡人心弦。
               她行不片刻,蓦见一人循声疾掠而上,两人一上一下,迎面撞个正着,四月相触,彼此都不觉猛可—惊。
               那人儒衫飘逸,面目阴沉,无巧不巧,竟是宫天宁。
               她心中遽然一动,暗忖:天意叫陶公子命不该绝,我正愁无处寻他,想不到解药却送上门来。
               于是假作羞怯,低垂粉颈,欲从他身边掠过……
               宫天宁手臂一伸,拦住去路,阴沉沉笑道:“姑娘还认得在下吗?”
               她装作一惊,缓缓抬起头来,对他打量了一眼,失声道:“你……你不是全真教的宫大侠吗?”
               宫天宁嘿嘿笑道:“姑娘真好眼力,一面之缘,竟能铭刻心腑,足见今日之遇,并非偶然。”
               她心里暗骂,表面却故作不解,道:“宫大侠何时换了衣着,险些使人认不出来?”
               宫天宁得意地笑道:“记得上次途中相逢,那时姑娘和好些人一路,在下虽然心仪,却未便动问芳名,难得今日又得亲近,不知姑娘可愿交在下这个朋友否?”
               她嫣然一笑,道:“宫大侠太客气了,我姓竺,名叫君仪。”
               宫天宁剑眉一扬,赞道:“好个端庄的名字,竺姑娘怎会独行荒山?意欲何往?”
               竺君仪长叹一声,道:“唉!你不知道,我被飞云山庄的人打伤,滚落在山谷里,险些连性命也丢了。”
               “飞云山庄么?姑娘跟他们有仇?”
               “是啊!我爹爹便是死在他们手中的……”
               “原来如此,姑娘不须伤感,宫某不才,愿助姑娘报此杀父深仇。”
               “谢谢你,宫大侠现在要到那里去?”
               “啊……在下只不过在山中闲逛,姑娘若无急事,何不同行?”
               “宫大侠儒文风雅,一个人在山中邀游,想必是吟风啸月,咏梅赏松,我是个俗人,只怕反而扰了宫大侠的雅兴。”
               宫天宁这时耳中已听不见凌茜的呼唤声,不觉放声哈哈大笑道:“姑娘若是俗人,我宫天宁也愿作个俗夫……”
               竺君仪志在偷取“焚心毒丸”的解药,虽然明知他口齿轻薄,仍极力忍耐住怒火,两人并肩漫步,重向山上行去。
               宫天宁原正循声追踪凌茜,万想不到竟然飞来艳福,山中得遇竺君仪。在他心目中,竺君仪虽比不上凌茜的气质高贵,但俏丽美艳,并不在她之下,一个可望而不可即,一个却对自己情意款款,两相权衡,当然不会舍近而求远了。
               两人各怀鬼胎,信步行来,彼此倒忘了开口。
               宫天宁满心淫邪之念,正思索着应该如何下手,忽然目光一瞥,见不远处有棵高大的树。
               树下浓荫如盖,遍地柔草,竞比天然的床帐还要难得,遂用手一指。笑道:“天气太热了,咱们且到那棵树下休息一会如何?”
               竺君仪一见那棵榕树,正是自己藏放陶羽的地方,不禁心里一阵狂跳,忙道:“我倒一点也不觉得累,怎不再逛一会再休息呢?”
               宫天宁诡笑道:“这棵榕树少说也千年之久,就凭这一点,也该浏览—番才好……”
               竺君仪秀目一转,叫道:“喏,你瞧那边有条小溪,我从小最爱捉鱼,咱们去溪边捉鱼好不好?”
               说着,不待他回答,已自蹦蹦跳跳,向溪边奔去。
               宫天宁虽满心不愿,但眼见竺君仪兴高采烈,奔跳之际,那丰满诱人的胴体,仿佛要从紧身劲装中迸裂而出,心里淫念陡盛,身不由己,也跟着向小溪纵去。
               这小溪距离榕树并不太远,树荫恰可掩住阳光,溪水澄澈,清可见底,然而,卵石浮草中,却不见一条游鱼的影子。
               竺君仪怕他又变了主意,蹲在溪傍,把手伸进水里挥划着。忽然叫道:“啊!这水好凉……”
               宫天宁目不转睛注视着她那双白玉羊脂似的手,心驰意荡,欲火更炽,疾步欺近竺君仪身后,右掌斗地举起——竺君仪霍地扭过头来,笑道:“宫大侠,这条小溪中,怎么一只鱼虾也没有呢?”
               宫天宁心头一沉,只得假笑着也蹲下身子,伸出手掌,在溪水中划拨。
               但他手掌刚浸进水中,忽然眉头一皱,道:“奇怪,这溪水寒冷砭骨,决不似普通山涧溪流,难道这山中竟藏着地底冰河不成?”
               竺君仪诧问道:“什么叫做地底冰河?”
               宫天宁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面色凝重地喃喃说道:“……,不好,地底冰河能克火毒,要是被他饮下河水,这件事……”
               竺君仪心中微微一动,道:“宫大侠,你说什么?什么火毒……”
               宫天宁霍地站立起来,道:“咱们去寻寻这条溪流的水源如何?”
               竺君仪道:“寻它干什么?一条溪水,有什么希罕……”
               宫天宁道:“你不知道,这河水冷得奇怪,假如真是地底千年冰川,必定坏了我的大事……”
               一面说着,一面逞自转身,循着溪水,向上流匆匆奔去。
               竺君仪心中犯疑,忙飞步跟了过去,叫道:“宫大侠,等我—等,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两人沿河上行,脚程十分迅捷,瞬息间,越过一座小山,眼前景物突然一变。但见一片平坦草坪,绿草如茵,平直地延伸到远处一座山峰脚下,极目艳红姹紫,竟然是偌大一丛梅林,株株梅树上,都盛开着娇艳怒放的花朵,满目鲜嫣,蔚成一片红色花海。
               那条溪流,正是从对面岭下,婉蜒穿过梅林,然后倾泻而下,流向山脚。
               宫天宁一见那片盛开的梅花,脸上寒霜更盛,微微颁首,道:“果然不错,果然不错……”
               竺君仪也奇道:“现今不过初秋,山下还热得很,怎么山顶上却连梅花也开了?”
               宫天宁冷冷瞥了她一眼,道:“竺姑娘也觉得这梅花开得奇怪么?”
               竺君仪道:“是啊,梅是腊月结蕾隆冬开花,现在才只八月,怎的倒提前开花了,难道山上气候特别寒冷?”
               宫天宁摇摇头,道:“你我立身此地,何曾有一丝寒意,所以在下说这梅花开得出奇,足见地底果真隐有千年冰河。”
               竺君仪恍然道:“你是说由于河水凛冽的影响,才使梅花提早开放的么?”
               宫天宁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在下正是这个意思。千年地底冰川,人生难得几次见,姑娘可有兴陪同在下‘踏梅寻冰’一遭?”
               竺君仪心念电转,笑道:“宫大侠既有此雅兴,我就作个半雅的俗人也好。”
               宫天宁听了,扬声大笑,儒衫一摆,身形已如脱弦之矢,循着小溪,向那梅林之内掠去。
               竺君仪略一思忖,也紧跟着腾身而起——她虽然步步紧蹑着宫天宁,但芳心却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面对如此静雅绮丽的满山梅花,心里却无一丝欣喜意兴。宫天宁邀她“踏梅寻冰”,似无恶念,她却不自觉从心底升出无限寒意来,好像那梅林中已布下陷饼,婆姿树影下,也旦得有些鬼影幢幢。
               但,为了替陶羽骗窃解药,便是刀山油锅,她也无暇顾虑了。
               银牙一挫,紧随宫天宁,掠进了梅林。小溪穿越整个林子,上千株梅树,夹溪而生,风过处,遍山俱是清新的梅香,薰人欲醉。
               宫天宁却似完全无心欣赏这如诗如画的景致,只顾一味地低头沿溪疾行,偶尔驻足扬起头来,也不过是打量小溪源头的方向而已。
               顿饭之久,两人已经奔抵那座山岭脚下,宫天宁微“噫”一声,身形一顿而止。
               岭脚下丛草逾人,乱草后面,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洞口雾气迷膝,附近草尖和岩石上,竟结着许多晶莹透明的冰条,随着山风,彼此互碰,发出轻微的“叮叮”声响。距离洞口丈许之外,便已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
               那条小溪,竟正是由这山洞中流出来的。
               宫天宁凝视洞口,不住颔首呢喃,道:“千年冰川,想不到此地也有这等奇境……”
               竺君仪目光一瞬,发现洞边一块石壁上,似有几行字迹,移步上前,伸手抹去石上藓苔,触目不觉心头大大一震。
               原来那石壁上,果然刻着四句诗句,写的是:弹剑行千里,悲歌壮九州;冰泉涤毒火难去满身愁。
               最令她吃惊的,是那四句诗句之下,赫然竟是“罗伟”两字。
               罗伟?不是陶公子的父亲吗?他怎会在这荒山中、留下四句满怀悲沧的诗句。
               竺君仪心中疑云顿生,细细咀嚼那诗中“冰泉涤毒火”一句,顿时有所领悟,便欲转身离去。
               宫天宁却突然伸手将她拦住,笑道:“姑娘往那里去?”
               竺君仪道:“我忽然记起一件重要事来,无暇奉陪宫大侠了,实在对不起……”
               宫天宁诡异地道:“是为了那壁上的诗句么?”
               竺君仪急忙摇头道:“不!不!那句诗跟我什么相干?”
               宫天宁笑道:“那么姑娘何需匆匆而去?此地风景绝佳。正宜促膝清谈。有一件事,在下猜想姑娘一定极愿知道竺君仪勉强露出—丝苦笑,道:”不知宫大侠指的什么事?“
               宫天宁做然举目望天,道:“留这首诗的人,姓罗名伟,姑娘想必知道他是谁吧?”
               竺君仪点点头,道:“罗大侠名重武林,谁人不知?”
               宫天宁冷嗤一声,道:“他不过是全真教下的一个叛教之徒罢了,可笑中原无人,竟把他看得那么重要。姑娘一定正奇怪,他怎会在这洞口,留下这首莫名其妙的诗句?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惊讶之处……”
               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偷眼望望竺君仪,见她正注目倾听,于是笑着又道:“想罗伟自幼流落漠北,原本孤苦无依,全赖我们全真教将他收容,传他绝世武功。不料他意念不坚,竟欲盗窃教中秘笈潜逃,掌教一怒之下,便给他服下了诛心毒药‘焚心丸’——”
               竺君仪蓦地—惊,道:“你说是‘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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