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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剑-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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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叹了一声道:“光棍一点就透,我看还是就此收场吧!”
其他弟兄闻言都垂下了头,面有惭色,唯这岭南二友阮微、阮化,面现不忿!
阮化冷笑道:“大哥不要如此泄气,他方才走时,是约定明晚在拾翠楼相会,这个容易,我兄弟愿在今夜……”
说着目光一扫阮微,他弟兄一向是血脉相通,阮微立刻会意弟兄的意思,立刻点首道:“我兄弟今夜二更起程,三更到达,五更取他首级来见大哥就是!”
燕九公先是一乐,可是随后苦笑了笑道:“二位贤弟,尚请三思,江海枫确非易与之人,一个不慎,只怕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岭南二友俱不禁发出了一声狂笑!
阮化绷着脸道:“大哥放心,我弟兄必能马到功成,不负所望!”
说着对阮微道:“走,咱们走!”
燕九公忙拉着他一臂,面色十分沉痛地道:“贤弟,你们要怎么下手?对付此人必须小心!”
阮微哈哈笑道:“小小一个毛孩,何至于把大哥吓成这样!我们五更再见,到时当献上那小子颈上人头就是!”
说着二人对身侧各位略一点头,穿窗而出,消失于黑夜之间!
他二人走后,燕九公苦笑着对着众人道:“阮氏兄弟,不听我良言相劝,定必自取其辱,轻则负伤,重则丧命……”
说着长叹了一声,众兄弟没有一个出声。
这时榻上的朱奇已发出声音道:“九公……九公……”
燕九公忙趋前,噙着泪道:“兄弟……你……唉……太惨了!”
朱奇气喘喘道:“我只当已丧生火场了呢,不用说,定是那位小兄弟救了我……
他……”
燕九公道:“不错,是他救了你!”
朱奇目光一扫室内,讷讷道:“他……人呢?”
燕九公长叹了一声,坐了下来,苦笑道:“兄弟,你静下心来,听我说!”
朱奇只默默的望着他,连翻身动弹的力量都没有,全身上下,难觅一寸完肤。
燕九公忽然落下泪来道:“兄弟,我们全完了……”
朱奇眨了一下眸子,微弱的道:“只是……我完了,大哥你……还有那位小兄弟……
你们还可以再干……还有秦桐……”
燕九公冷然道:“秦桐死了!”
朱奇张大了眸子,一双瞳子变得赤红。
燕九公冷笑道:“白脚金顶也死了,长白四雁一死三伤,左人龙变友为敌……我们完了!”
朱奇身上一阵颤抖,挣扎着道:“谁做的?”
燕九公冷笑道:“江海枫!”
朱奇抖了一下,又道:“他来了?”
燕九公点了点头,朱奇又问:“在哪里?”
燕九公冷笑道:“方才救你的那人,就是他!”
朱奇全身抽搐了一下,道:“不……可能!”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到了此时,我岂能骗你?兄弟,江海枫是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却也是你救命的恩人,这笔账,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朱奇牙齿用力的一咬下唇,鲜血四溢,只见他那焦黑的身子一阵颤抖,遂又昏死了过去!
燕九公叹了口气,站起来,对众人苦笑道:“方才一切各位都看见了,我弟兄承蒙各位帮助,感铭五内,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今这种下场……”
非常沉痛的接说道:“为今之计,看来也只有解散一途了,燕某如能逃过这步劫难,改天当一一趋府造访,以表谢忱。现在各位就另谋出路吧!”
众人倒也无话可说,有的却十分不解地道:“瓢把子何必这么说?这都是我等无能,才落得今日下场,如今我们也只得散伙了!”有的还道:“瓢把子今后再有差遣,只管派人招呼一声,我们是万死不辞!”
燕九公十分感动地连连点头道谢!
须臾,这屋内众人已尽散一空。
接着一阵牲畜马匹嘶声,他们全都策马走了,辽阔的草地上,蹄声得得!
燕九公在窗前目送着这一群江湖卖命流血的朋友,一一散开,内心不禁懊丧万分,一时默然无语,呆立在窗前,半天不言不动!
朱奇悠悠醒转,呻吟道:“老哥……”
燕九公趋前道:“兄弟,你的伤不轻,还是少说话的好……”
朱奇抽动了一下,嚅嚅地道:“老哥,江海枫的事……我说就算了吧!”
燕九公一喜道:“兄弟,这是你的真意?”
朱奇苦笑道:“我们还有什么脸……唉,他到底不失是一条汉子,否则我还能有命在?”
燕九公点了点头,默默的道:“我也这么……想。”
朱奇咳了一声要水,燕九公喂他喝了一些,之后,朱奇喘息着道:“弟兄们呢?”
燕九公叹道:“全散了!”
朱奇苦笑了一下道:“散得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燕九公慨然道:“兄弟,事到如今,没别的,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明天晚上找他去,他要是答应言和最好,否则你我两条命就交给他,任他发落就是!”
朱奇黝黑的面颊上,作了一个痛苦的表示,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
昏黄的灯光,闪闪地摇曳着室内一片凄凉。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岭南二友不听我良言相劝,要强逞能,居然敢去行刺江海枫,我看他二人是凶多吉少!”
朱奇怔了一下道:“他二人去了么?”
燕九公点了点头,朱奇惊吓道:“为何你不拦阻?”
燕九公冷笑道:“我拦阻不住,他二人自恃轻功不弱,囊中又有‘五鼓断魂香’;再说人家是为咱们报仇,我又有什么话好说?”
朱奇叹道:“老哥……这么说,你就害了他们了!”
燕九公呆了一下道:“也许他们尚能逃得活命……”
话声方落,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零乱之声,一人嘶哑着呼道:“瓢把子……救命……”
燕九公不由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门前,右手猛一拉门,喝问道:“是谁?”
顺着开门之势,咕噜的滚进一人,全身是血,衣衫尽碎,这人在地板上颤抖着声音道:“瓢把子,我是阮微……”
燕九公不由“啊呀”的一声,当下慌不迭把他扶了起来,只见阮微双目怒凸,气息喘喘,一身是血。
燕九公重重跺了一脚,叹道:“怎么样?你们不听我的话……阮二弟呢?”
阮微此刻看来,像是舌头都凝结住了,口中不住地流着血,嘶哑着道:“阮化死了……我们后悔不听你老……的话!”
燕九公流泪道:“你们这是何苦……你伤在何处?”
阮微手指了一下前心,哑声道:“这……里。我怕……不行了……瓢把子……你和朱爷快逃命吧!”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还逃什么?一切都随他吧,只是这么一来,我二人的罪孽更大了……兄弟!你这老哥哥,如何能对得起你们?”
说着,一时泪下如雨,竟自呜呜痛哭了起来。
阮微睁开了凸出的眼睛,挺了一下腰,猛然地动了一下就死了。
燕九公情不自禁的,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朱奇在榻上,也不自禁的泪下如雨,呻吟道:“老哥……这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沾上这种事……”
燕九公咬牙道:“不论我们怎么不对,这江海枫的手段也太过于毒辣了!”
朱奇苦笑道:“这又怎能怪他……”
燕九公擦干了泪,方要站起身来,忽觉得背后有冷笑的声音。
他不由大吃了一惊,倏地一个转身。
昏灯之下,但见江海枫满面笑容的立于身后!
燕九公吓了一跳,双掌一沉道:“你……”
江海枫大笑了一声道:“老头儿,我要杀你,还会叫你知道吗?”
燕九公讷讷道:“那你要怎么样?”
海枫目光之中喷出怒火,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周,悲愤的冷笑了一声,道:“我杀的人太多了,实在不愿再多杀人了。你们都已这么大岁数了,算了!”
燕九公狂笑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会向你乞命不成?”
江海枫叹了一声道:“方才你们所说的一切,我都听见了,就凭这几句话,我们的仇恨一笔勾销……”说着他又苦笑了一下道:“二位年岁都已古稀,理应做些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杀人的勾当,却是做不得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忠告!”
说得二人都哑口无声。
良久之后,燕九公叹息了一声道:“以前的事不必再说了,总之,我们之间的事情算结束了,这件事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教训!”
江海枫黯然点了点头,道:“你方才说我下手太毒辣,这话也并不假,从今以后,我当谨记着这句话……”
他怅怅地道:“也许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杀人了!”
燕九公惊愕的看着他,这位年轻的侠士,微微向二人欠了一下腰,道:“至今而后,天长地久,不知尚有见面之期否?尚盼二位善自珍惜,好自为之。我走了……”
说着直起腰来,在二老的惊惧目光之下,越窗飘然而去!
当寒冷的冬天过去之后,大地又开始换上了新衣,春日、春风……到处都显得暖洋洋的。
在天山南麓,那大片的草原上,奔驰着成千累万的牲畜,天空是淡蓝色的,不时有几只大鹰盘旋着!
从这里向南行,足足有十里的范围,都属于“海鸿牧场”的辖区。
“海鸿牧场”是不久才成立的,初开张时规模并不大,可是由于主人的善于经营,不及两年,已成为南疆这地方最大的牧场之一。
人人都知道,这牧场里,除了男女主人之外,最得力的还要归功于账房老爷娄老先生!
这位娄老先生也曾在江湖上闯过,朋友们早先恭维他,送他一个绰号叫“铁掌黑鹰”,他叫娄云鹏!
由于得到男女主人的信任,他本人又懂牲口,所以把这里管理得井然有序!
这“海鸿牧场”就像他自己的家一样的温暖,上上下下百十个人,对他也都极为亲切!
您请看!这位老先生远远地来了。
这都是什么季节了,这位老先生,身上还披着大羊皮筒子,足下还穿着毛朝外的“老窝头”。
他远远地晃着过来,嘴里还含着大旱烟杆子。
在拴牲口的十来个大棚子处一一查看之后,他就喷着雾往堂屋里走来。
对面跑过来一个穿红衣裳的丫环,老远就嚷着道:“娄先生,娄先生……”
娄老先生翻着眼道:“小红,你这孩子,怪不得你们太太老说你,什么事呀,这么大嚷大叫的!”
小红跳着道:“好消息,咱们太太生了,是个小子,老爷高兴得不得了,叫我来找你去商量着取个名字呢!”
娄云鹏一听,烟嘴子都插歪了,怔了一下道:“这是真的?这可是大喜事呀!”
“所以呀!”小红眯缝着一双小眼道:“要不,我干嘛这么急呢!”
娄云鹏呵呵一笑,抽出了烟杆道:“快走,他在哪屋里?唉……一个小子是不是?”
小红在前匆匆带路,一面回过头道:“谁说不是,老先生你没看见,才胖呢,长相和咱们老爷一个样,真好玩!”
娄云鹏不由笑得眼都睁不开了。
在空花格门的堂屋里,昔日的一代剑王江海枫,正不时搓着手,来回地踱着。
娄云鹏一进来,他趋前笑道:“是个男的,吃完饭就生了!”
娄云鹏握住他的手大笑道:“恭喜,恭喜……我听小红说了!怎么,名字取好了没有?这可是大喜事!”
江海枫点头笑道:“我取了一个,不知好不好!你看看!”
说着把写在纸上的名字,递过去,娄云鹏接过一看,只见纸上写的是“江天秀,字剑风”。
他不由咂了一下嘴道:“好!天秀,天山之秀,剑风,剑门之风,哈!哈哈!妙极了!”
门帘一掀,出来一个梳小辫的丫头嘘道:“太太叫小声一点,小少爷才睡着!”
娄云鹏忙用手捂着嘴,小丫头上前小声问:“太大还叫我问,什么事好笑!”
娄云鹏就把取名字的事说了,丫环进去回禀,过了一会儿,她出来笑道:“太太说江天秀很好,不过剑风不好,说改成‘小海’,问老爷同意不?”
海枫不由怔了一下,遂点头笑道:“改得好!改得好!就叫‘小海’吧!”
丫环走后,江海枫摇头笑道:“紫玲最怕我提宝剑的事,因为我答应过她一辈子不动剑的!”
娄云鹏笑道:“最怕提?她难道忘了她过去也是骑马玩宝剑的女侠客吗?哈……”
接着他大声念道:“玉树原本植天山,春花秋月影独怜,只为自负枝叶茂,何匹俗木共秋千。哈哈……”
笑声未完,小丫环已笑着出来,走到了他面前道:“太太敬一杯酒,给老先生压压寒!”
娄云鹏一怔,遂揭开了红木漆盒,果见金杯一盏,他大笑道:“好!这杯酒我是非喝不可!”
说着一仰而尽,忽又“噗”地喷了出来,大嚷道:“醋!好酸的醋!”
小丫环笑得直不起腰来,一面道:“谁叫你多嘴多舌呢!这是太太罚你!”
闺房内传出了秦紫玲银铃似的笑声,笑声和着春风在白云掩映的天山之下,飘飘然,历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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