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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风沐雨共朝夕-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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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英明神武，奴婢钦佩。”上官婉儿说的真诚，嘴角的苦笑却越发明了。自己那样刻骨铭心的爱着她，这个一向敢为天下先的女子，却对这在宫中原属寻常的禁忌百般避讳，婉儿心里，如何能不伤痛？
“那么婉儿认为，选址在哪里更为合适？”沉浸在兴奋中的天后，自然没留心到婉儿心里的变化，只越发认真的想着接下来的步骤。
婉儿勉强扯出笑靥，抿紧唇舒一口气，抬眸望着远处恢宏雄伟的宫殿眸底瞬间亮起，计上心头，“乾元殿本就是神都各项大典举行之所，也是经过严格选址选定的最佳风水位置，便在乾元殿所建位置上建立明堂岂不好？也省去了那些老学究们的聒噪。”
“婉儿不愧是我的贤内助！”天后心底默念，一双柔暖明眸满心温柔的凝视着婉儿，心底深深涌起爱怜笑赞道，“婉儿果然聪慧，就依婉儿所言。事后祭祀大典等重要礼仪修注，就交给春官拟定，待拿出章程后由婉儿把关，将你认可后的章程呈奏给我吧。”
“这……”婉儿刻意忽略掉天后面上令自己刺眼的满目柔情，迟疑望着天后咬了咬薄唇，“奴婢不过是后宫侍婢，实在无权……”
“权当替我把关不就好了？”天后浅笑凝望着婉儿，握着婉儿的削肩轻柔道，“何况，我本也有心要婉儿帮我处理朝中日常奏表，恩，就从现在开始吧。”
“不！”上官婉儿紧锁眉心向后挪动，躲掉天后温暖到令人心碎的手，胸口急剧起伏，“奴婢不想插手朝中事务，天后但凡有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但奴婢不想僭越本分，请天后明鉴。”
凝视着婉儿刻意的疏远，天后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无情的攥紧，窒息的痛楚充斥四肢百骸，令眼眶潮热起来。“婉儿，先拟诏吧，拆除乾元殿修建明堂，这个任务，交给薛怀义来办吧。”
“薛师？”上官婉儿愕然抬眸，不解的凝望着天后。待确定天后是认真的，丝毫没有开玩笑或故意刺激自己的意思后，婉儿诧异的轻问，“不知，奴婢是否可问，天后为何，让薛师来……”婉儿咬咬唇，定定不平稳的情绪轻叹，“为何要让薛师来修建明堂？”
“婉儿有所不知，这薛怀义虽身无长处，可对营造之事却颇有些心得。此事交给他，相信不会错的。”敏锐感受到婉儿吃醋不满的情绪，天后上前拂去婉儿鬓角的乱发轻柔道，“婉儿难道不相信我的眼光？”
“奴婢不敢。”
“别再自称奴婢了好不好？”
“奴婢……”
“婉、儿！”无奈而又宠溺的轻叹，天后着实被这个倔强的丫头气的七窍生烟，偏偏又是舍不得对她怎样，“再是好言好语，怎么到了她这儿全成了废话？”天后愤愤想着，想要改变现状，偏偏郑十三娘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里。如此对婉儿时近时远，时亲时疏，也难怪婉儿要黯然神伤、心碎了。
“奴婢马上拟诏。”上官婉儿不再给天后过多纠缠的机会，转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研磨提笔，不消片刻，两道洋洋洒洒、用词切当的诏书便拟草妥当。
“启禀天后，山东、河南两地送来的加急奏本。”
“呈上来吧。”吩咐了将刚刚拟草的明堂诏书用印，刚想对婉儿说些什么，冯坤便拿着两份急奏闯了进来。
天后细细看着奏表内容，原本喜悦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上官婉儿惊疑不定，默契的来到天后御案旁静待吩咐。
“这两份奏报何时到的？”
“回天后，刚刚送到。”
“恩。”天后无声的摆摆手，将奏表递给了婉儿，“你瞧瞧吧。”
“这种灾情每年都会有，按例赈济也就是了，天后不必过多伤神。”
“眼下，我也着实不愿看到这些东西。”
“说起这个，这些时日送来的有关祥瑞的奏报，简直多如雪片啊。”
“哼，不过是些附庸之辈，婉儿也不必过多计较。”看了看婉儿放回御案的奏表，天后沉吟有顷淡然道，“让司属卿王及善、司府卿欧阳通、冬官侍郎狄仁杰巡抚赈给吧。”
“是，奴婢遵旨。”上官婉儿屈膝施礼，一个念头闪动，不自主停下脚步转回天后身旁，“对这个狄仁杰，奴婢倒突然有些想法。”
“哦，怎么？”
“这狄仁杰断案入神早已是名声在外，奴婢对这个到没过多在意，只是这狄仁杰几乎把县衙、州府、朝堂六部的官职做个了遍，奴婢实在对他好奇的很。”
“这是个人才，日后也可堪重用。如今把他派下去的原因，婉儿可能明了？”
“是为了保护他吧？”
“具体说说。”尽管情感上婉儿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的决定，可每每议及朝政，婉儿总能冷静心态沉着以对，对自己的心思想法拿捏的也恰到好处，并能对自己不太周详的决定提出补充意见，如此貌离神合的契合，着实令天后的心涌起不寻常的暖意融融。
“眼下朝堂风声鹤唳，几乎草木皆兵。太过显示对狄仁杰的重视，很可能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加上狄仁杰本是正人君子，又断案如神，既对李唐忠心不二，又心服于天后，断不屑与周兴、索元礼等人为伍，必然也会遭魏王等人陷害。如此借故调出神都，让他暂时远离这些纷争实在是天后爱才心切。何况到了地方，狄仁杰更可以为天后施惠于民，争取民心，对天后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婉儿若是男儿，定能出将入相，安邦定国。”
“天后谬赞了，奴婢不敢。”
“婉儿，别再成奴婢了行吗？”天后皱紧眉，看着婉儿原本自信的明眸骤然暗淡，天后深深叹息着忍下心痛。
“天、后……”饱含深情的在心底念起天后尊号，感受着天后近乎恳求的口吻，婉儿的心，似一记重锤猛敲，“上官婉儿，你怎忍心，怎舍得，看着天后如此为你？”纵有再多不忿、怨怼，面对这样的天后，上官婉儿心底响起的唯一声音，也只是要让天后开心幸福……
“上官婉儿，不是说过吗，只要有存在的价值，只要天后还要你，不管是怎样的身份，你都会无私奉献自己的一切给天后！如今，正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明明已经做出决定，为何还要让天后为你如此伤神心痛？”
心中似有乱麻无数，快刀斩过，咬紧朱唇坚定下决心的婉儿，用颤抖的声音哽咽呢喃，“婉儿，不是想要天后伤心的……”
天后眸底骤然绽放流光溢彩，满怀惊喜欣慰的凝视着婉儿，“为我处理朝中日常事务吧？”
“婉儿，一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上官婉儿强忍下心底的悲痛，郑重颔首。
天后长舒一口气，温暖如春的笑靥独具魅力，魅惑着婉儿的心、神。为婉儿无比沉痛的心，抚上轻柔的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偶棉家滴小婉儿好勇敢，好坚强。这样的痛苦一定会过去的，所以注定婉曌之间暂时需要饱受磨难。亲们，月月是亲妈，不是后妈，月月不会总是虐小婉儿滴~（≧▽≦）/~
☆、暗藏杀机
“婉儿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庭院中，上官婉儿刚刚步上甬道，便见天后坐在院中石桌前品着香茗，身后除云曦、紫璃随侍，还有一个未曾谋过面的女孩儿，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自己。婉儿凝神屏息，趋步上前屈膝施礼，“婉儿不知天后驾到，还请天后恕罪。”
“去哪了？”天后挥手示意婉儿平身，顺手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一直在弘文馆，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婉儿浅浅含笑，随着天后的指引坐了下来，“不知天后驾到，是否有何吩咐？”
“这个丫头灵巧的很，就留在你这儿吧？”
“婉儿这儿人手已经足够了，既然天后喜欢，何必忍痛割爱赐给婉儿呢？”
“婉儿身边这几个丫头，我看也都寻常。用得上的左不过也就一个凝嫣。婉儿如今全权打理后宫事务，又为我处理朝中事宜，总不能委屈了婉儿吧？何况多留几个有用之人，你也可省些心。”言讫，天后做了个手势，那女孩儿便在婉儿面前屈膝施礼，“奴婢给小姐请安。”
细细打量那女孩儿一番，婉儿心头已有万千思绪掠过，抿口茶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絮儿。”
“絮儿？柳絮的絮？”婉儿瞟向那女孩，倒也果真伶俐的很。只是……
“小姐说的极是。”
“免礼吧。”婉儿摆摆手，拿足了后宫主管的气势，一双水眸微微眯起淡然道，“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一切只要按着宫规行事，自然不会错。只是有一点，我的脾性随我时间长的都知道，我的下属若犯了事，我一向处罚的更为严苛。”
“小姐严于律己，奴婢钦佩。”
婉儿挑起峨眉冷笑，“钦佩就不必了，以后小心就是了。”顿了顿，稍稍犹豫半晌方才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这儿没你事了。”
“是，小姐，奴婢告退。”絮儿躬身施礼，复有转向天后屈膝施礼，这才退了开去。婉儿抬眸望着絮儿远去的背影，玉指随意拨弄了下茶杯中的水波，一时陷入了沉默。
“怎么，这丫头不和婉儿心意？”
“哦，没有，怎么会？”婉儿淡然摇头，“天后调&教出来的人儿，自然各个都是顶尖的，婉儿怎会不满意呢。”
“那就好。”天后轻声笑着，挥手示意云曦、紫璃退下，沉默半晌方才打破尴尬，“我不是让她监视你，只是你管理后宫，总要有人代你行事，你总不能事必躬亲吧？”
“婉儿明白，谢天后关心。”
看着婉儿一脸沉寂，天后微微一怔，沉下心轻声道，“你一下午都在书房，看了些什么，这么入神的？”
“恩。”婉儿垂下眼帘，失了谈天说地的兴致，只例行公事般淡淡敷衍着。
“恩是什么意思？”
“翻了些典籍而已。”
“难得休息半天，还不出去走走。怎么天天闷在屋子里，当心闷出病来。”
“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出宫毕竟不方便，万一有事也赶不及。这宫里里里外外也都转过了，没什么新鲜的，还不如看些书来的有用。”
“我是看你近来气色不好，想让你出去走走，你可倒好……”
“有劳天后挂怀了，婉儿不敢当。”回想今日得到的禀奏，婉儿神色迎上几许凝重，“婉儿记得，皇后娘娘的父亲，叫刘延景来着？”
“怎么？”天后一时疑惑，转首望向婉儿蹙眉。
“恩，没什么，随口问问。”婉儿眸中迸出几许寒光，却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
“说！”
感受到天后话语中的寒意，婉儿不由娇躯微震，强摄心神浅笑，“过两日是神都牡丹节，婉儿想着和公主出去走走。这么些年在神都，也没抽空去看看，觉得惋惜的很。”
“与刘氏何干？”
“是没什么关系啊，皇后娘娘的事，婉儿只是随口问一句。前两日听人提起刘大人深居浅出，为人恭谨，所以问问罢了。”
天后明眸细细打量婉儿半晌，就算明知婉儿有事相瞒，也不愿再说什么，“这样吧，过两日我也没什么事，你就陪我出去转转吧。”
“天后朝中事务繁杂，婉儿可不敢让天后轻易出宫。”
“正好我也想出去瞧瞧，算是体察民情了。”
“可是……”
“婉儿愿意陪着太平，却不愿陪着我？”
“不，不是，婉儿只是担心……”
“既然不是，那我就不听解释了。”抬眸望望天色，天后起身向婉儿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不扰你了。”上官婉儿急忙起身，随着天后脚步向外走。
“听说你身边有个丫头，叫什么雨诗？”
“是。”
“什么来历？”
“宫中的履历记载到没什么特别，只是家里穷，所以才进宫的。”婉儿疑惑的望向天后，暗暗咬唇轻声道，“天后怎么问起她？”
“没什么。”面色冷了冷，却只自顾自向前走着。沉默半晌方才转向婉儿，“你身边这些人，其他倒还好，只这个雨诗多少有些不懂规矩，你也该教教才是，总是宠着，对她没好处。”
“这丫头性子犟得很，为人却认真仔细，婉儿到是喜欢她……”
“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的性格还是人？”骤然停下脚步，怒目看向婉儿。
上官婉儿愕然回眸，惊诧的看着疾言厉色的天后，张张嘴半晌未曾出声。与天后对视良久，婉儿方才意识到什么，急忙垂下头嗫喏的道，“婉儿只是见她年纪小，不忍多加责难，日后一定注意。”
“你心里有数就好。”天后审视婉儿半晌，方才错开视线，凝视着天边一弯冷月，深吸口气复又迈步，“你也不必送了，去休息吧。”
“是，婉儿恭送天后。”上官婉儿屈膝施礼，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在夜幕下消失，婉儿依旧立在风中感受着残存的温暖气息。
“小姐，时候不早了，香汤也准备好了，您……”
“天后刚刚见过雨诗？”
“没啊，雨诗一直在屋子里练字，并没出来。”凝嫣疑惑的侧头看了看婉儿神色，“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婉儿深吸口气，暗自安慰一番方才转身，“那个叫絮儿的丫头，让她们小心点。”
“天后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小姐别是想多了吧？”
“小心些好，真要是天后的人我倒不怕。”
“这怎么说？”
“没什么，只告诉她们小心些就是了。尤其是雨诗，让她管住自己的嘴，别想什么说什么。”
“奴婢知道，小姐放心。”凝嫣默默颔首，继而向婉儿道，“小姐去沐浴吧，早点休息。”
“恩。”上官婉儿浅浅答应着，脑中思绪却在飞快运转。
川流不息的人群，热闹的叫卖，是此时此刻出现在婉儿眼前的景象。在如今大唐的国土上，各型各色的人在街坊内各寻所需。回想朝堂的一片肃杀，婉儿似乎了然了天后勇于重用酷吏，斩杀潜在政敌的理由。心念及此，婉儿面上浮现出近来少有的温暖笑靥。
“在想什么？”突然意识到身边少了人，天后回眸在人群中快速寻到了心底从不会遗忘的气息，握住了婉儿微凉的小手。
“想通了些事。”婉儿温柔浅笑，不动声色抽出天后握紧的手，粉嫩的面上红润起来，“看着如今盛世景象，婉儿越发想去看看更辽阔的天地。”
“这也不难，待大事得成，我便陪你游遍山河大川，让你好好领略我治下的江山盛况。”
虽是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然而天后面上浓浓的自豪与霸气，令婉儿的心有着无比强烈的归依。婉儿温柔浅笑，郑重颔首柔声道，“婉儿当然相信那个时候必然比现今更加辉煌，只怕到时候您就没这个时间和闲情了呢。”
“怎么会，既然答应了婉儿，我一定做到。”
“希望，您不会忘记今日的诺言……”婉儿满怀伤感的望着信誓旦旦的天后，盈盈水眸蕴上水雾，并未说什么，只含笑颔首。
“走吧，不是要看牡丹吗？”天后浅笑着牵起婉儿的手，感受到指尖凉意，满满的疼惜溢满眼底。婉儿玉指弯曲，略紧了紧天后的手，便轻轻挣脱了束缚，只随着天后的步伐向着牡丹园走去。
宽广的街道上，本是有序的人流突然慌乱起来，在人群中天后急急拉住婉儿的手向后退开两步，便有一阵刺耳的马蹄声响起。婉儿惊魂甫定，抬眸在人群中寻找着声音来源处，便听到一阵吵闹声，周边看热闹的人围成圈，却无人敢上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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