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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残卷·禁恋之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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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眼皮一沉,歪在课桌上,延续了那绚烂无比却凄惶一世的蝶梦。
作者有话要说:①我们班是艺术班,上400自然稀奇。
卷三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同治王朝)
落花红冷
“繁儿…繁儿…繁儿……”奕訢一声一声浅唤着曾经嵌入心脏的名字,搂她入怀,深深的,重重的。而她的生命却逐渐游移飘忽,最终全然散尽。一连又自欺欺人地唤了数声,她却仍旧默默不答,含笑依偎在他怀中,好似虚无。奕訢阖上双目,一涌泉水自目中流落,冰冷打在繁妤惨白的脸颊上绽成了泪花。那一瞬他终于明白,珍藏于心间十二年的女子,已化仙魂决然飘去,一如逝水,不复重来。
在一片黑暗中,奕訢清楚地搜寻到了那唯一光亮的一缕情长,只是越飘越远,越追越碎。终于,在它轰然破碎的那刻,支离碎片割裂了久违的时空,亦如割裂了他内心的那寸炽热,爱恨十二年,竟是一场如此真实的镜花水月。
不觉已泪流满面,细细抽噎变为号啕大哭,夹杂着悔恨的哭声穿过紧掩的雕花檀木门,在无边天际伴着乱舞的秋叶显得萧索万分。里屋是跨越阴阳的痴恋,门外却是着白绸绛紫滚边旗装的少妇,梳“两把头”,插戴着贵重的首饰,华美雍容却不失清新淡雅。她已不知自己在此站立多久,她只知奕訢响彻天际的哭声犹如一符咒语,一遍一遍以最猛烈的方式惊醒她内心仅存的容忍和大度。
终于,她实在抑制不住,推门而入,果见奕訢紧抱着熟睡的繁妤,哭泣不止。她本就不悦,见繁妤几近□,发髻散乱,兜衣上地板上血迹斑斑,更是愤怒。奕訢抬眼一望,见是她前来,倒也不惊,仍死死搂着繁妤不肯罢手。没有人了解,奕訢怀中的那名狼狈女子,已不单纯是他妹妹,那是他今生乃至来世的全部。
他们有着来世的山盟海誓,下一世轮回,不要再姓爱新觉罗了。
“王爷,”女子挺直腰板,冷笑道:“原来外界传言都是真的,王爷对公主可真是‘一往情深’。”
“画蘅,你又何必嘲讽我呢?传言传言,人言可畏!繁儿为此连性命都赔进去了,你还在这里讲这种风凉话!”
画蘅大惊:“公主死了?”
奕訢引袖将满面泪水拭去,顿了顿,道:“难道你没看出来?花一般的女子,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人言可畏里,死在了尔虞我诈里,死在了宫廷纷争里!”奕訢越说越激动,青筋爆裂,双眼血红。
“王爷……莫非是你……”
“哈哈哈哈……”奕訢大笑数声,道:“当然是我,是我让她一步步陷入了阿罗地狱!”
见奕訢胡言乱语,几乎疯癫,画蘅吓得半死,赶紧走至他身边,小心劝道:“王爷节哀,公主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薨逝是要奏报朝廷的,老搁咱们家也不是办法。依妾身看,王爷还是换身朝服进宫去向两宫和皇上禀明一切,也好让公主早日入土为安呀……”
“紫禁城囚禁了她一生,欲爱无法爱,欲恨不能恨,我绝不会再让皇陵囚禁她的灵魂!”奕訢决绝说着,随即转首望向画蘅,用略带吩咐的口吻道:“你去替繁妤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替她梳洗梳洗,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切记莫让任何人知晓繁妤之事!”
画蘅一听要帮死人梳洗,惊出了一身冷汗,支吾道:“王爷……公主已然仙去,妾身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奕訢大呵一声,惹得画蘅全身一颤,只得勉为其难。
醇郡王府,秋景依旧。
奕譞紧盯着手中的金色怀表,那是他二十大寿时六哥送的。他的六哥,大清朝神武英明的议政王,军机揆首,却始终热心洋务,喜爱夷人奇技淫巧。他幽冷一笑,丝毫不觉怀表到底何处巧妙,在奕譞眼中,夷人玩意儿除外表新鲜精致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爷,这几日天气骤然转凉,喝口茶暖暖吧。”一娴静女子端茶徐步走来,奕譞见是她,嘴角方才泛起笑意,放下怀表,小心接过茶,不急不缓地品着。
他轻轻抿了一小口,目光却寸步不离桌上怀表,当时针分针秒针终于于一处重合时,奕譞对着身旁女子道:“你主子,这会儿应该到头了吧。”
“公主……”女子悲怆唤道,渐渐跪下,透过窗子望着已被秋叶黄沙染色的天空,重重一叩首。
“你仍旧很记挂她,是不是?”奕譞也不将她扶起,任凭面前女子泪水成灾。
“妾身从未一刻忘记过公主。”
“那你一定恨透我了吧?”
“妾身不敢,”女子因下跪时间过长,艰难站起,望着眼前华贵泰然的男子,道:“七爷有七爷的抱负,妾身只恨公主投生为女子,注定要做男人权利纷争的牺牲品。”
“刘佳碧瑷,你难道认为这世上只有我可恨吗?”奕譞兀自站起,握住她尖瘦的下巴,问道:“是谁当初与景寿合谋引诱繁妤染上鸦片来着?”
“呵,”碧瑷冷眼望他,幽幽说道:“妾身是个贱人,不值一钱,七爷你可是宣宗的儿子,文宗的弟弟,近支宗室,天湟贵胄,难道也要与妾身一起背这陷害公主的罪名吗?”
“刘佳碧瑷!”奕譞加大力度,毫无怜悯,已是愤怒至极。
“七爷是不是也要杀了妾身?免得妾身把七爷杀害公主之事泄露!”碧瑷扬声道,再无平日恬静模样,坚毅而冷洌,顽强而犀利,一如曾经的繁妤。
似曾相识的感觉使得奕譞浑身一震,或是不忍或是心虚,奕譞渐渐松开碧瑷。
“六哥与繁妤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你我都知道,繁妤是六哥的软肋,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清好。”
“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碧瑷平静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公主是恭王爷的软肋,只有杀了她,恭王爷才会心无旁骛的管理朝政,使得大清得以中兴。 可是,依妾身看,杀了公主并不能对六爷起到积极作用,六爷会一辈子活在悔恨和懊恼里,更加力不从心了。”
奕譞狐疑看他,他从未想过碧瑷竟能如此深入他心,陡然的惊讶令他心有不安,他双手撑着碧瑷的肩膀,目光凛冽:“你真是聪明,跟你的主子一个样儿。不错,你说的一点不错,我就是要让六哥悔恨一生!我与他同是皇阿玛的儿子,同样在政变中出了力,他不过与洋人勾结,得到洋人支持,我却是亲手捉拿的肃顺!可是为何结局却有天壤之别,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议政王,我却还是一个郡王,我不服,真的不服!繁妤是六哥一生最珍爱的人,她一死,六哥定会终日精神恍惚,沉溺过去,这样一来便是我奕譞取而代之!”碧瑷听之,惊恐万分,她万万没有想过看似亲密无间的兄弟竟早已祸起萧墙,更不曾想过面前不过二十一岁的奕譞竟有这般心计。脸颊顷刻苍白如纸,奕譞却不为所动,继续讲道:“你如此聪明,却单单漏掉一点。其实我杀七姐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与你一样聪明!”
碧瑷闭上双眼,微微苦笑道:“请爷动手吧。”
奕譞从未打算动她一分一毫,又见她如此不惧死亡,心中越发挫败。于是松开她道:“我不会动你,因为我爱你,就如同繁妤明知六哥薄幸,却仍死心塌地。”
碧瑷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奕譞已失去踪迹。
西风独凉
奕訢全身贯穿着丝丝寒意,疾步绕过鳞次栉比的宫殿,上了玉阶,仰首一望,“养心殿”三字端正呈现眼前。恨意顿如波涛涌入心头,也不待门口太监通报,径自便闯了进去。跨进里屋,两宫太后恰巧在此,似正在商量要事,并非发觉奕訢闯入。“臣奕訢参见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奕訢高唱一声,下跪叩首,语气却颇为不满。
两宫太后似乎并未察觉什么,仍是和气一笑,慈禧忙道:“议政王不必行此大礼。”
“谢两宫太后。”奕訢起身,意外发觉今日两宫均打扮得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眉眼间不经意暴露的喜悦更是激起奕訢内心的愤恨,他一咬牙,道:“太后可知和硕端仪公主薨逝之事?”
慈安先还在漫不经心地摆弄茶几上的一盆蟹菊,一听此话,笑意顿时僵住,转首问奕訢:“王爷,您说什么?本宫没有听清楚。”
“臣说,和硕端仪公主卒了。”奕訢又重复一遍,顺便观察着慈禧的反应。
慈禧慈安俱是一惊,半晌未回过神,最后还是慈安略带质疑问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再说,七公主在宫中,我们都不知道此消息,王爷又从何处得知?”
“繁妤现在臣府中,已化芳魂了。”奕訢眼圈一红,似又要淌出热泪。
“王爷的意思是,公主使了手段偷溜出宫到了王爷府上,然后又莫名其妙死在了王爷府上,是吗?”慈禧只觉此事有蹊跷,忙追问道。
奕訢微微点头,慈禧却颇为震怒,猛一击案:“本宫一个字也不信!谁敢对大清的七公主下手又顺道栽赃议政王?王爷,您能给本宫解释解释吗?”
“回太后,没有人敢对公主下手,公主是服毒自杀的。”
两太后更是惊讶,又见奕訢模样如此悲痛,也不得不相信。慈禧思及与繁妤相处的种种往事,心里难免有些酸楚,眼眶也不自觉地染红,竟细细啜泣起来。慈安见状也不好阻拦劝解,毕竟自己与繁妤并无交情,又心疼慈禧,也便任她去了。而这一幕动情画面在奕訢眼中却是刻意扮演,一阵冷笑后,奕訢问道:“太后打算如何处理繁妤后事?”
慈禧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然没有往日的赫赫威严,横看竖看也只是个柔柔弱弱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慈安一向缺乏主见,但见慈禧如此,也不得不独自拿个主意了,她思索一瞬,望着奕訢道:“公主曾救过妹妹,于社稷有功,理应风光大葬。”
“风光大葬固然光鲜,可那不是繁妤所要的。繁妤天性自由,是不愿回归那束缚她的皇家的。”奕訢道。
“王爷的意思是……”
“将繁妤遗体火化,洒如大海,让她的灵魂得到真正的解放和自由。”
“这……”慈安有些犹豫,一旁沉寂已久的慈禧突然启口:“就依六爷的意思。”再看那慈禧,表情平静,面容整洁,谁曾想到她也曾这般动容的哭泣过。
“可是,妹妹,七公主是皇家血脉呀……”慈安仍觉不妥。
“那又如何?姐姐,你我都对七公主好,何不尊重她的遗愿?”
慈安还欲启口,又恍惚看见慈禧与奕訢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呼之欲出的言语也只得吞回肚里。她明白,所谓大清国理论上最高的决策人,母后皇太后,实际已经等同虚设了。满朝的权利被圣母皇太后和恭亲王瓜分的干干净净,哪里还分得半碗残羹给一向温婉柔弱清心寡欲的自己?
“恭王爷,繁妤生前与你兄妹情深,她的后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慈禧又道。
慈安还是心存不安:“可是妹妹,死了一个公主不是小事,我们如何向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交代呢?”
“这有何难?”慈禧笑眼望着一旁垂首的奕訢,道:“密不发丧。”
“可是……景寿……他可是七公主未来的丈夫,怕是不会依吧……”
“他还能如何?叛臣贼子,留他公爵品级免他一死已是莫大恩惠。姐姐你放心,那景寿如今孤掌难鸣,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慈安惊恐看着自信满满的慈禧,心中一凉,突然想起了已逝的先皇。
咸丰十一年七月,承德,正是盛夏时分,奇热难捺。
“暇当绨几身聊憩,景入纱疏境与存。”皇后钮祜禄氏望着康熙帝御笔题诗,想着那时的大清该是何等光景,夷人朝拜,四海升平,天下安定,一片繁荣。而如今,夷人洪匪作乱,百姓生灵涂炭,即便自己身为国母,也难逃即将亡国之噩运。思及此,钮祜禄氏不禁委屈地抽泣起来。
“萱儿。”钮祜禄氏一听有人唤着自己小名,不觉惊奇,忙拭泪回首,只见咸丰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钮祜禄氏福了福身,却难掩心中喜悦。这几年丽妃和懿贵妃荣宠渐浓,而自己则是独守空房,咸丰对自己也越发冷淡,只有尊重,毫无感情。可今日咸丰一声久违的浅唤,却让一向不苟言笑的钮祜禄氏展露了淡淡笑颜。
“萱儿,快起来。”咸丰扶起她,见她泪痕斑斑,分明是刚刚哭泣过。又想着近几年自己的怠慢,心中略有自责,一把揽她入怀,道:“是朕委屈你了。”
“臣妾不敢。”
钮祜禄氏一向恭谨谦让的母仪之风很得咸丰尊敬,咸丰又搂紧几分,低声在她耳畔说道:“朕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钮祜禄氏顿时心凉一截,又不好推开咸丰,只得强装体贴,道:“皇上有何事?”
咸丰深叹了口气,松开钮祜禄氏,道:“朕自知时日无多,懿贵妃一向嗜权,而载淳又年幼无知,朕恐怕后宫干政,重演吕后之乱啊。”
钮祜禄氏明白咸丰之意,思索再三,终于坚定道:“皇上可知道汉武帝钩弋夫人的故事?”
咸丰一听,立即与钮祜禄氏有了共鸣,道:“皇后是说,立其子而杀其母?”
“正是,”钮祜禄氏颔首道:“臣妾知道皇上心有不忍,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大清江山。”
咸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与钮祜禄氏讲了些体己话,便转身离去了。
计谋再快也抵制不住病魔侵入,还未等咸丰部署一切时,他已奄奄一息了。
“萱儿,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咸丰不断摇着头,似自责,似悲痛。他艰难从枕边取来一枚印章交至钮祜禄氏手中,道:“其余的事朕都交代好了,这枚‘御赏’朕给你,从此朝廷下发的圣旨必须前面盖上你的‘御赏’,后面盖上兰儿的‘同道堂’,否则不能生效。萱儿,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兰儿,你要替朕牢牢看紧她,防止她一人专权!”
若不是当日咸丰身后事处理得如此瑕疵,又怎会酿成今日之祸。钮祜禄氏无限悲凉,窗外西风叹息,她缓缓站起,望着恭亲王渐行渐远的背影,长叹一声,极尽无奈。
“哎,”一旁慈禧望着慈安凄凉的侧影,喃喃道:“本来今日为皇上找了位状元师傅值得庆贺,偏偏又遇上这等不幸之事, 真是一日不得安宁。”
奕訢回到王府,匆忙往书房走去,一推门,见画蘅正小心翼翼给满脸惨白的繁妤描眉画眼,而繁妤也已穿戴整齐,安静躺在贵妃塌上。奕訢心中自觉有些过分,便截下画蘅手中的眉笔,丢弃一旁,道:“算了,别画了。”
“不是王爷要妾身好好给公主打扮么?”画蘅略带酸意地问道。
“人都要火化了,画这么漂亮有何用。”
“火化?”画蘅有些难以相信:“公主犯了什么大错,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治罪,这是恩惠。”奕訢有些疲惫,懒得解释,只想迅速办好此事,于是吩咐画蘅道:“去找几个可靠的人,带上繁妤的遗体,我要将她带到郊外火化。至于你,就留在家中吧。”
画蘅本就无意前去,颔首一应,转身跨门出去。
北京西郊,凄凉荒地。
繁妤遗体四周堆满了柴火,几个小厮手持火把,等待主人的下令。
“繁儿,告诉我,这是你的愿望,是不是?你很快就能与我在一起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奕訢狠狠一咬牙,接过小厮手中的火把,向那美好却死寂的生命投去。
须臾,一阵凉风刮过,激起了星星火点,犹如天女散花,她的生命正逐渐像四面八方扩散,与大地相融。刺眼的火光熏红了奕訢的双目,临近火源使得他的皮肤迅速灼热,痛感贯彻全身却无法令他知难而退。他仍顽固跪在地上,毫无一丝亲王的尊严,火海蔓延,红光融融,面前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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