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飞花溅玉录-第6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的目光自那道身影出现的瞬间再难移开,心底涌起一个名字,几欲脱口而出。
咚,咚咚,咚咚咚……
分不清是鼓声,还是心跳的声音,蔓延在耳边。他踏着月色翩然起舞,纤细的腰肢旋转间,如雪的衣摆扑散在鼓面上,仿佛盛开的凝晶雪莲。
是他吗?
是那个迦兰等了千年,用尽一生去爱,去记忆的男人吗?
亦或是他?
在柔兰阁九曲玉阑畔自斟自饮,香雪海前痴望守候的醒月公子?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在心底悲叹,眼中所见惟有那白如雪冷如霜的身影。他扬起的手臂上缠绕着冰晶紫藤,随着每一下舞动,在暗夜中划过一道道流闪的紫芒。
舞缭乱,影缭乱,皮鼓在他的足下鸣响,伴随着急促的银铃声。倏地一个回落旋身,他束发的银冠摔飞出去,在夜空中抛出一道银线。
没有预料中美若流华的青丝飞散,铺天盖地的白发在他的脑后扬起绝美的弧度,缓缓落于肩头靥畔。
心跳骤然而停,周围再没有任何声息,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一切光影都黯淡下去,惟有红绫鼓面上如雪翩飞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中。
他怎会……白了一头长发?
怎么……可以!?
锐痛在心底滋生泛滥,仿佛张狂的野兽嗜咬着旧日回忆中的点点滴滴。
曾经与他临波月影下惊鸿初见,曾经与他烟雨亭心顾盼娉娉,曾经与他花树下嬉笑怒骂,也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再相见的那一天,他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而我已是满目疮痍一身疲惫。
只是万万想不到,如今的他竟也是一头白发,不复见当年的潋滟风流。
“自你离开醒月后,那人日日在香雪海中流连,有时坐在树下狂饮至烂醉,一坐就是几日不起,人人都道他着了魔,患了失心疯。在外人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从来都是一幅冷心冷血无牵无挂的样子,其实他终究不过是个人而已,是人就敌不过自己的心,再怎么装着不在意,逼自己去恨,去忘情,可总也逃不过心里真正的执念。”
“有人曾对他说,这世间最难求的便是真心人,而他苦等了千年,也无非是求个真心人。人心冷暖就如饮水,惟有自知,善或恶,也绝非表面看去的那样简单。有些人面热心却冷,有些人表面冷若寒冰,内心其实如火炽热,只是再烈的火,烧了千年终也有熄灭的一天。”
“他说,他宁可负天下人,却不能负了那人,那人当年宁可负了他,却不肯负天下。这天下既然是她要的天下,他便拱手相送,也只为了博她一笑。凝晶雪几度轮回,他的魂魄化为雪莲守在那人的脚下,看着她站在山巅上痴等,看着她亲手建起望舒山庄,将冰棺沉入千年寒潭。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草木无知,不能言,不能语,惟有陪在她的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那样看着她,等了她几千年。”
“他说,再世为人,他把什么都忘了,却独独还记得她,历尽千帆,他终于找到她,却发现她早已忘了一切,甚至还怕他,怨他。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可笑,究竟是谁比谁更无情些呢?谁亏欠谁更多些?真真是算不清了。”
“他回到凤阳城后屡次涉险,那时正是皇权易位的关键时刻,几乎到了九死一生的关头,他却还是耐不下性子,跑去东皋见她。记得是个下雨的日子,他远远地站在桥头上望着她,盼到了,见到了,站得那么远不敢过去,怕给她惹上祸端。手里的伞骨早已捏得粉碎,雨淋在身上,打得透湿,却也没在意,回来后终究是大病了一场,生了病的人,嘴里模模糊糊地总是叫着她的名字。”
“说是恨她,要她尝尽当年自己受过的苦楚,可无爱哪里来的恨?闹了这些年的别扭 ,乍闻她要嫁人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旁人看了都心酸,外面上还要装出一幅风轻云淡来给世人瞧。用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机,到头来却都报复在自己的身上,人说天作孽尚可恕,这自作孽,怎么活?”
“东皋新帝登基娶妃的那一夜,他枯坐在龙椅上一夜白了头,第二日朝野上下无不惊动,他也只是下旨封了众人的嘴,再不许提起这事,只说是经年累月操劳过度所致。谁不知他当年登基,以天人之姿倾尽天下,只是如今风仪不再,叫人无端叹惋罢了。”
“这样的一个人,叫人瞧在眼里,替他疼在心里,他却也只是说,等她回来了,要求她一句真心原谅。姐姐,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后面的故事,该怎么讲下去呢?”
苏沫认真地看着我,我却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眼中的泪,仿佛断线的珠潸然落下,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颜。
是恨也罢,是爱也罢,传说或真实,突然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千年是等待,千年是情殇。
原来,他一直在距我最近,亦是最远的地方,默默守候。
无尘从袖底伸出手,为我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我回头看向他,他浅浅一笑,附到我的耳边轻声道:“不管你如何做,我会一直陪着你。”
轻柔的只言片语,仿佛雨露甘霖灌入干涸的心田,我茫然看着他点头,再回首望向高台之上,那兀自跳着迎凤归鸾的纤白身影。
似是有所感应,凤鼓朝凰舞截然而止,公子兰一身清寂端立鼓上,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雪色面具。
隔了几重人海,那淡淡投来的一瞥,却像是跨越了万水千山,视线交会的一刻,心头刹时间涌起无尽的惆怅空茫。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冷若天上的银辉皎月,我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紧紧攥住了无尘的手腕。
“姐姐,过去啊!”苏沫催促道,在我的肩头推了把。
我抓着无尘的手不肯放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不,他要等的人是迦兰,不是我,我不是迦兰,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
“好糊涂的姐姐!你若不是迦兰,为何会一夕白发?千年前欠下的债,今生理当由你偿还。你若不是她,为何能够摘下凝晶雪?忘途川的铁索只渡有缘人,你若不是迦兰,早已摔下山崖粉身碎骨了。你若不是她,为什么看到他白了头发,会伤心难过成这样?你若是心里半分感觉都没有,现在又在怕什么?”
苏沫的话字字句句敲在我的心头,我确是怕了,我怕自己无力承受这份缠绵了千年的情缘,我怕自己泥足深陷,终有一日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敢迈出脚步,怕一旦迈入一步之前的那个世界中,一切都会从此改变。
“迦兰,醒月国乃是你一手开创,你要藏到什么时候才肯现身?你要叫黎民百姓一个个对你叩首膜拜,才肯出来相见吗?”
公子兰的声音在高台上幽幽响起,立时引来围观民众的鼓噪耸动,有甚者已经跪地朝天礼拜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当此情景,他是逼我不得不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现身,从此醒月神女的名号,就算是死死地扣在我的头上了。
心底不由地涌起一股悖逆感,我松开无尘的手,冷冷扫量苏沫一眼,开口问道:“阿苏,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旧事,是他派你来当说客的吗?”
苏沫抬手搔了搔鼻梁,展眼望向夜空,嘿嘿一笑:“姐姐,你别怨他,很多事他也是无心中说了,并非故意要让谁知道。我不忍看他一直被误作坏人,因此才自作主张告诉你这些实情,要怪,你就怪我多事好了。”
“若果如此,可真要多谢你费心了。”淡淡地回他一笑,我踏前一步,走入眼前的万束浮光掠影中。
月光混沌在琉璃宫灯的烛火下,倾洒在公子兰的脸上,他鬓边的白发被夜风吹拂,丝丝缕缕飘扬在夜色中。
一步步地向着他走去,脚步似有千斤重,身上的红绫长裙被流光耀亮,刺伤了我的视线。
犹记得初相见的那天,他就像是夏夜里一则轻灵的美梦,一瞬间闯入我的世界,那一刻心底的悸动,是我一生难忘的回忆。
犹记得烟雨亭中再相逢,我一身狼狈相形于他的美好,让我尴尬得只想远远躲开,也不愿让他看到那时的自己。
犹记得香雪海梨花春雨下,他分明喝着银壶中的梨花白,却哄骗我挖遍了树坑,闹得满身尘土,还是找不到他要的美酒。
犹记得七宝玲珑塔的水晶画冢前,他看着画上的迦兰遗像,口口声声说凌雪生恨了她千年,发誓要找到她还那一剑之仇。
说什么刻骨铭心的恨?不过是为了掩饰那纠缠心底千年的情意!
说什么绝情忘爱的冰人?他却是比谁都藏得更深,藏得更让人心痛!
数流年多少春暮,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这一场醉,却是醉过了千年。
犹记得凤凰木竹林深处,他看着天香阁付之一炬,却始终不为所动,那时的他可以冷眼看尽旁人的生死。
他怎么可以伪装得如此完美?让我真心以为,他本就是个无心无情之人,从不在乎自己之外的人或事……
只是我没有看到,他藏在层层面具之后的悲恸,那是他不为人知的软弱,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露。
谁能天生无心?
谁又能忘情绝爱?
是我错了,我错以为我早已看透了他,到头来才发现,错的最离谱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昂然抬头向他看去,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刻,闭紧双眼,将夺眶欲出的泪水遮去。
不敢去想,是怎样的一番痛彻心扉,才能让他一夜白了发?
这一世,究竟是谁来偿还谁欠下的情债?
伸出手,递到他的面前,他笑着将我拉上高台,他的手不再如从前冰冷,透出丝丝暖意,丝丝执着。
“迦兰,你终于回来了。”
一声叹息,是凌雪生的呼唤,也是公子兰的执念,重叠融合在一起,只在梦中出现的温柔眸光,熟悉而遥远,此刻近在眼前。
唇角勾起浅笑,我摘下脸上的半张雪色面具,一字一顿和缓说道:“我的名字,不是迦兰。”
他微微一怔,眉峰不着痕迹地蹙拢在一起,随即轻声笑了出来:“是啊,你已忘了一切,又怎会是她?花家寨里的野丫头,你不怕我吗?”
熟悉的称呼,让我蓦然想起初入柔兰阁的那夜,他安然凭栏而坐,回眸顾盼间,飘逸神姿仿若九天之上流溢的云曦。
我眨眨眼,学着那时的口气问道:“为什么怕你?莫非你会吃人不成?”
他举起红翎面具,在我面前晃了晃,又拿起我手中那半张翠翎面具,将他的那只换去我的。
“我不会吃人,你猜猜我是谁?”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对话,犹响耳边,只是如今说话的人心境已变,再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你是神仙?”
“错了,再猜。”
“不是神仙,难道是妖怪?”
话出口,隐隐想起曾几何时,在菩提树下和无尘枕席夜谈,说起彼此的意中人,那时他曾嘲笑过我喜欢妖精。脸上一阵刺热,目光下意识地向台下梭巡,在人头攒动中找寻着他的身影。
视线越过万千人海,终于在灯火阑珊尽头处,看到了那一袭湖蓝翩然而立,心中顿感安然,紧绷的心弦仿佛一下子松了劲。
他对我说,从今以后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不论我如何选择,他都会陪在我的身边。
记得我也曾对他说过,我的良人,他不须权倾天下,也不须俊美过人,他只要对我一心一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如果今生有幸让我遇到他,我愿意勇敢一次,爱个彻底!
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与我遥遥相望。
原来,我一直等待的人,早已陪伴在我的身边。
原来,是他……
“既然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我的名字?我喜欢你叫我灵修。”公子兰的一声灵修,唤回我的心神,我回头看向他,沉默不语。
他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不愿意称呼我灵修。”
“灵修是妻对夫的尊称,我不敢如此称呼陛下。”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我恭敬回道。
他走近一步,牵起我的双手握进掌心,笑道:“自你回到凤阳城那日起,我已下旨命你爹爹从绿川冈地返回帝都,待他归来之时,我便拟旨诏告天下,醒月蓥帝将迎娶转世神女为帝后。”
他的话音甫落,我难以抑制地惊呼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刚,说了什么?
美人爹爹要来凤阳城?
醒月蓥帝迎娶转世神女为……帝后!?
暗夜流光,公子兰的眉宇朦胧在一片靡丽夜色下,望着我款款笑语:“到那时,你不仅是醒月国的帝后,也将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西风燕归来
第六十八章
西风燕语人不归,
笑指蓬莱一望间。
天井的凉棚下垂着成熟的丝瓜,随着夜风摇摆不定,我和无尘坐在藤蕈凉床上,一边吃着用井水湃得沁凉的瓜果,一边看着苏沫上窜下跳仿佛掉进热锅的蚂蚁。
“阿苏,这么热的天,你折腾得我眼晕,快坐下吃水果败败火气。”我笑盈盈地从玛瑙盆里涝出一大串晶莹剔透的湛紫葡萄,递到他的面前。
苏沫老实不客气接在手里,丢一颗进嘴里,边嚼边嘟囔:“姐姐,这都多少日子了?我求也求过了,拜也拜过了,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那日我就告诉你啦,是你信不过我的话,还总是缠我。说几次也是那样,并非我有意隐瞒。”叹口气,张嘴含住无尘用银匙挖下的西瓜瓤。
天气暑热,风吹在身上半分不觉爽快,我懒懒地歪在无尘怀里,他将冰碗往旁边一放,伸手到我的嘴边。
“西瓜籽呢?”
我抬眼向他看去,嘿嘿干笑了几声:“你要西瓜籽干嘛?难不成是预备着种西瓜?”
他挑眉,低头睨着我,手又抬了抬。我一缩脖子,只得坦言道:“那个……我怕麻烦,咽了。”
苏沫长吁一口气,指着我说道:“姐姐啊,你也算是我见过最懒的人了,吃个西瓜都懒得吐籽。”
我立刻斜他一眼:“喂!你吃了我家的水果,还不留下钱走人?要赖到什么时候?”
“诶呀呀!好无情的姐姐,吃这点子水果就开口要钱?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三番五次救你于危难,还……”他下面的话被我冷眼瞪了回去,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啃葡萄。
“阿苏,你不就是想知道那日公子兰到底和我说了什么吗?我也明白告诉你,他不过是说我爹爹不日即将入城,如此而已。”
苏沫狐疑看我几眼,一撇嘴角:“就这么简单?”
“正是如此。”我微笑着缓缓点头,吐出含在口中的西瓜籽。
“诶!我不信,姐姐你一定有事瞒我!他……他怎么可能只为了告诉你这么句不相干的话,刻意在月夕节以凤鼓朝凰舞迎你?你就干脆点告诉我吧!”
“阿苏啊,岂不闻古人曾经云,非礼勿听?”我仰天打个哈欠,夹手拿过无尘手中的折扇,扑啦啦用力扇开,“明日凤阳城门户大开,蓥帝亲迎二十二年前销声匿迹的云翊将军归朝,这个时辰你不去宫里添乱,却跑来我这里偷嘴吃,是何道理?”
苏沫仰天翻个白眼,握着那串葡萄挤到凉床上,和我并肩而坐:“我是济世救人的神医诶!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从,姐姐你怎么从来没拿我当回事呢?”
“玄黄老毒物什么时候成了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况且你在我的眼里啊……”我抬手指了下眼睛,挤眉弄眼笑道,“不过是个跑腿的江湖郎中。”
“噗滋”一声,苏沫手里的葡萄被捏得稀烂,绛紫色的葡萄汁顺着他的手腕滴到凉床上,染花了我的裙角。
“阿苏,等下走的时候记得将荷包留下,”我低头看着裙裾上渐染开的紫汁,慢条斯理说道,“赔我的新裙子,啊……还有床。”
苏沫倏地站起身,将烂葡萄扔进花圃中,忿忿说道:“一肚子坏水的小丫头,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