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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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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发现拼命七郎并没有错,陈瞎子也没有错。

那么难道是他错了?

罗烈慢慢的放下红玉,慢慢转过身,从底橱的夹缝里,抽出一只漆黑的小箱子。

他本来不想动这箱子的,但现在他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三)

九点十五分。

秦松走进三楼上的小客厅时黑豹正用手支持着身子,倒立在墙角。

他的眼睛出神的瞪着前面,黝里而废削的脸已似因痛苦而扭曲,从上面看下去更显得奇怪而可怕。

他动也不动的挺立在那里,仿佛正想用肉体的折磨,来减轻内心的痛苦。

秦松吃惊的停下脚步。

他从未看见黑豹有过如此痛昔的表情,也从未看见黑豹做过如此愚蠢的事。

他只希望黑豹不要发现他已走进来,有些人在痛苦时,是不愿被别人看见的。

但黑豹却已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还不去买双新鞋子?”

秦松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鞋子的确已很破旧,上面还带着前天雨后的泥泞,的确已经该换一双了。

但他却不懂得黑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种事。

黑豹已冷冷的接着道:“聪明人就绝不会穿你这种鞋子去杀人!”

秦松眼睛里不禁露出崇敬之色,他终于已明白黑豹的意思。

破旧而有泥的鞋子,说不定就会在地上留下足迹,他终于相信黑豹能爬到今天的地位,绝不是因为幸运和侥幸。

黑豹的细心和大胆,都同样令人崇敬。

“我进去的时候很小心。”秦松低着头,“那婊子睡得就像是死人一样,连裤子都没有穿,好像随时都在等着罗烈爬上去。”

他很巧妙的转过话题,只希望黑豹能忘记他的这双鞋子,道:“我一直等到她断气之后,才跑出来的。”

“你不该等那么久,罗烈随时都可能回去。”黑豹的声音仍然冰冷,“杀人的时候,要有把握一刀致命,然后就尽快地退出去,最好连看都不要再去看一眼,看多了死人的样子,以后手也许就会变软。”

他今天的情绪显然不好,仿佛对所有的事都很不满意。

秦松永远也猜不出是什么事令他情绪变坏的,甚至猜不出他为什么要去杀红玉。

那绝不仅是为了要给罗烈一个警告和威胁。

这原因只有黑豹自己知道。

红玉说不定曾在这里听过“波波”的名字,他不愿任何人在罗烈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守在后门外的印度人告诉我,罗烈是往野鸡窝那边去的。”秦松道,“我想他一定是去找陈瞎子。”

“只可惜他已迟了一步。”黑豹冷笑。

他显然低估了罗烈的速度。

罗烈坐上那辆黄包车,他就已叫人找拼命七郎去对付陈瞎子,他算准罗烈无论如何一定会先回百乐门的。

但拼命七郎赶到那里时,罗烈却先到了。

在两军交战时,“速度”本就是致胜的最大因素之一。

“去对付陈瞎子的是谁?”秦松忍不住问:

“老七。”黑豹回答:“那时他就在附近。”

秦松笑了笑:“我只担心他会带个死瞎子回来,老七好像已经有一个月没杀过人了。

他的笑容突然冻结在脸上,他正站在窗口,恰巧看见一辆黄包车载着满身鲜血淋漓的拼命七郎飞奔到大门外。

黑豹也已发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你看见了什么?”

秦松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从今以后,老七只怕永远也不能再杀人了。”

拼命七郎被抬上来后,只说了两个字:“罗烈!”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他伤得远比胡彪更重。

“罗烈。”倒立着的黑豹已翻身跃起,紧握起的双拳,突然大吼,“叫厨房里不要再准备中午的菜,到五福楼去叫一桌最好的燕翅席,今天我要好好的请他吃一顿。”

他想了想,又大声道:“再叫人到法国医院去把老二接出来,今天中午我要他作陪。”

老二正在养病,肺病。

他在法国医院养病已很久,远在金二爷还没有倒下去时就已去了,有人甚至在怀疑他不是真病只不过不愿参加那一场血战而已。

无论谁都知道,褚二爷一向是个很谨慎,很不愿冒险的人。

秦松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病得好像很重,只怕不会来的。”这次他非来不可。”黑豹很少这么样激动,“还有老么,今天他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露过面?”

“昨天晚上他醉了。”秦松微笑着回答,“一定又溜去找他那个小情人去了。”

红旗老么的小情人是个女学生,胸脯几乎和她的脸同样平坦。

红旗老么看上了她,也许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她看不起他。

她也同样看不起黑豹。

“那婊子对老么就好像奴才一样,好像老么要亲亲她的脸,都得跪下来求她老半天。”秦松叹息道,“我真不懂老么为什么偏偏要去找她。”

“因为男人都有点生得贱。”黑豹目中又露出痛苦愤怒之色,“老么若还不死心,说不定总有一天会死在那女人脚下的。”

(四)

九点三十二分。

这大都市中最有权力的帮派里的红旗老么,正捧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送到书桌上。

外面的小院子里,蔷蔽开得正艳,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阵阵花香。

杜青文正伏在桌上看书似已看的入神。

这屋子是红旗老么花了很多心血才找来的,虽然不大,却很幽静。

因为杜小姐喜欢静。

她似已忘了她刚到这里来念书的时候,住的那女子宿舍,比十个大杂院加起来还吵十倍。

现在她正在看一本叫“人间地狱”的小说,里面描写的是一个洋场才子和妓女们的爱情。

她脸上的表情却比教士们在读圣经时还要严肃,就好像再也没有比看这本言情小说更重要、更伟大的事情了。

红旗老么却在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显得又骄做、又崇拜、又得意。

“像我这样的人,想不到居然能找到这么样一个有学问的女才子。”

每当他这么样想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有一股火热的欲望冲上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他小肚子里点着一根火把似的。

“你太累了,应该休息了。”他忍不住道,“太用功也不好,何况,昨天晚上我喝得大醉,你一定被吵得没有睡好觉。”

“你既然知道自己吵得人家睡不着,现在就应该赶快回去。”杜小姐沉着脸,沉沉的说,却还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可是红旗老么最喜欢的,偏偏就正是她这种冷冰冰的样子。

他忍不住悄悄的伸出手,去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我是该走了,只不过我们还没有……”

“还没有怎么样?”杜青文突然回过头,瞪着他:“你还想干什么?”

她薄薄的嘴唇,好像已气得在发抖,红旗老么看着她的嘴,想到这张嘴因为别的缘故发抖时的样子,全身都热得冒了汗。

“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却偏偏还是要故意逗我着急。”

“我逗你?我为什么要逗你?”杜青文冷笑:“我一想到那种肮脏事就恶心。”

“你这个小妖精,一天到晚假正经。”红旗老么喘息着,笑得就像只叫春的猫:“其实你对那种肮脏事比谁都有兴趣。”

杜青文跳起来,一个耳光向他掴了过去。

可是她的手已被捉住。

她用脚踢,腿也被夹住,阴丹士林布的裙子翻起来露出了一双苍白却有力的腿。

他的手已伸到她大腿的尽头,然后就将她整个人都压在地上。,

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拼命捶他的胸膛:“你这只野狗、疯狗,你难道想在地上就……”

“地上有什么不好?”他的手更加用力:“在地上我才能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今天我非要让你叫救命不可了。”

她也喘息着,薄而冷的嘴唇突然变的灼热,紧紧夹住的腿也渐渐分开。

他已撕开她衣襟,伏在她胸膛上就像婴儿般吮吸着。

她的挣扎推拒已渐渐变为迎合承受,突然疯狂般抱住了他,指甲却已刺入他肉里,呻吟般喘息着低语:“你这条小野狗,你害死我了。”

“我就是要你死,让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他喘息的声音更粗。

她忍不住尖叫:“我也要你死……要你死。”

“你若是真的要他死,倒并不是大困难的事。”窗外突然有人淡淡道,“我随时都可以帮你这个忙的。”

红旗老么就像是只中了箭的兔子般跳起来,瞪着这个人。

“你是谁?想来干什么?”

他还没有见过罗烈,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罗烈微笑着,欣赏杜青文的腿:“你一定练过芭蕾舞,否则像你这么瘦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一双腿。”

杜青文的脸红了,身子往后缩了缩,好像并没有把裙子拉下去盖住腿的意思。

红旗老么一把揪住她头发:“你认得这小伙子?他是什么人?”

“我认得他又怎么样?”杜青文又尖叫起来:“无论他是我的什么人,你都管不着,你算什么东西?”

她的裙子已褪到腰上,一双赤裸的腿已全露出来。

红旗老么怒吼:“你这婊子,你是不是喜欢他看你的腿。”

“我就是喜欢让他看,我不但要他看我的腿,还要他看我的……”

红旗老么突然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她尖叫着,抬高了腿,用力踢他的小腹,他的手不停的落在她脸上,她的尖叫声渐渐微弱。

罗烈突然冷笑:“打女人的不算好汉,你有本事为什么不出来找我?”

红旗老么狂吼一声,身子已跃起,跳在窗口的书桌上,一脚踢向罗烈的下巴。

他的动作矫健而勇猛,十三岁时,他就已是个出名可怕的打手,十二岁时就曾经徒手打倒过三个手里拿着杀猪刀的屠夫。

除了黑豹外,他从来也没有把别人看在眼里。

可是他一脚踢出后,就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个可怕的对手。

这七八年来,他身经大小数百战,打架的经验当然很丰富,纵使在狂怒之下,还是能分得出对手的强弱。

他看见罗烈的人忽然间就已凭空弹起,落下去时已在两丈外。

红旗老么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他已看出这个人绝不是为了杜青文而来的。

像这么样的高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人打架,因为他自己也一样,只要一出手,就没有打算让对方活下去。

他开始仔细打量罗烈,最后终于确定他非但不认得这个人,而且从未见过。

“你刚到这里?”他忽然问。

“不错。“罗烈目中露出赞许之色,一个人在狂怒中还能突然镇定下来,并不是件容易事。

“我们之间有没有仇恨?”

“没有。”

“你要我的人真是我,”

“不错,是你。”罗烈笑了笑,“这半个月来,你至少有十天晚上在这里。”

红旗老么的心沉了下去:“你既然已注意了很久,今天想必不会放过我,是不是?”

罗烈叹了口气:“你在那女人面前就像是个呆子,我实在想不到你竟是这么聪明的人。”

“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死?”

“至少也得打断你的一条腿。”他问得干脆,罗烈的回答也同样干脆。

“你为了什么?为了我是黑豹的兄弟?”

罗烈笑了。

他开始笑的时候,红旗老么突然大喝一声,凌空飞扑了过去。

他并没有真的打算要问罗烈为什么。

他自己杀人时,也从不会回答这句话的,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杀人。

这次罗烈没有闪避,反而迎上去。

红旗老么的拳击出,但罗烈的人却已从他肋下滑过,反手一个肘拳,打在他脊骨上。

他倒下,再跃起,右拳怒击。

可是罗烈已挟住他的臂,反手一拧,他立刻听见了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

一种令人只想呕吐的声音。

他没有吐出来。

罗烈的另一只手,已重重的打上了他的鼻梁。

他的脸立刻在罗烈的铁拳下扭曲变形,这次他倒下去时,也已不能再站起来。

现在正是午饭的时侯。

一只手伸进来,捧着个食盒,里面有一格装满了白米饭,其余的三个小格子,放的是油爆虾、熏鱼、油笋、小排骨和一只鸡腿,两只鸡翅膀。

这些都是波波平时最爱吃的菜。

只有黑豹知道波波最喜欢吃什么菜,这些菜难道都是黑豹特地叫人送来的。

不管怎么样,他心里至少还是没有忘记她。

波波的心却又在刺痛。

黑豹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恨?她对黑豹究竟是爱?还是恨?

这连她自己部分不清。

她并没有去接食盒,却将自己的身子,尽量紧贴在门后的角落里。

“饭来了,你不吃是你自己倒霉。”

门外有人在说,声音很年轻。

波波不响,也不动。

托着食盒的手缩了回去,却有双眼睛贴上了窗房他当然看不见角落里的波波,只看见空屋子“关在里面的人难道已逃走?”

波波若是真的溜走了,他只有死,是怎么样死法,他连想都不敢想。

门外立刻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波波连呼吸都已经停顿,但心跳却比平时加快了好几倍。

门已开了。

一个人手里握着根铁棍,试探着走了进来,还没有回头往后面看。

波波忽然从后面用力将他一推,人已靠在门上,“砰”的关住了门。

这人好容易才站稳,回过头,吃惊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波波用自己的身子顶住了门,看着他。

他也跟小白一样,是个不难看的年轻人,看来并不太狡猾,也并不太凶狠。

也许正因为他是个老实人,所以才会被派到这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做这种无足轻重的人,若是凶狠狡猾的人,早已“窜上”了。

波波看着他,忽然笑了。

她的脸虽然已青肺,而且很脏,可是她笑起来,还是那么甜蜜,那么可爱。

波波本就是个甜蜜可爱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迟疑着,终于回答:“我叫蔡旺,别人都叫阿旺。”

“阿旺。”波波吃吃的笑了,又道,“以前我有一条小狗,也叫做阿旺,我总是喜欢抱着它替它洗澡。”

阿旺已涨红了脸:“你让开路,我出去端饭过来,饭还是热的。”

“你站在那里不准动。”波波忽然起了脸:“否则我就要叫了。”

“你要叫?叫什么?”阿旺不懂。

波波道:“我把别人都叫过来,说你闯迸这屋子里,关起门要强奸我。”

阿旺的脸色变了。

他当然知道波波和黑豹的关系,无论谁动了黑豹的女人,那种可怕的后果他也知道。

波波眼珠子转了转,忽又笑道:“可是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几句话,我就让你走。”

阿旺叹了口气。

他并不会对付女人,也不会打女人,尤其是波波这种人。

波波已开始问:“你当然不是一直都在这下面的,上面的事,你当然也知道一点。”阿旺只有承认。

波波咬着嘴唇,试探着问道:“你在上面的时候,有没有听人说起罗烈这名字?”

阿旺居然一点也没有迟疑,就立刻点点头:“我听过。”

他显然还弄不清黑豹、罗烈和波波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波波的眼睛立刻发出了光。

“你几时听见的?”

“今天早上。”

“你听见别人在说他什么?”波波的心跳得更快了。

阿旺道:“我听说今天中午有个很重要的客人要来,他好像就姓罗,叫罗烈。”

他显然也弄不清黑豹为什么要请这客人来的,红旗老么被抬回来的时候,他已下来了。

“今天罗烈要来?”波波的心却已沉了下去。

阿旺又点点头:“听说是来吃中饭的。”

波波握紧了手,指甲已刺入肉里:“是黑豹请他来的?”

“不错。”阿旺道,“听说他十二点来,现在已过了十二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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