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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惊澜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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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曾淳悄悄送出了京师,藏在一个隐秘所在!哪知祸不单行,当我回到过京师时,却发现义父竟然失踪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连找了几十日都是毫无结果,那时锦衣卫缇骑四出,我知道只怕是陆九霄动的手脚,这些日子还要提防那些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终于在数日前,才得知义父失踪的真像,原来是陆九霄知道义父庇护曾淳后,大为震怒,竟然用一杯药酒化去了义父武功,将他囚了起来。”说着转过脸,望着任小伍道:“就囚在你管的地字牢内!”

任小伍惊了一下,叫道:“就囚在我管的牢内?哪一号,他、你义父叫什么名字?”唤晴道:“地字六号牢。我义父姓沈,名号上炼下石。”任小伍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忍不住叫道:“姓沈?莫不是、莫不是沈疯子?”他想起来牢里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酒鬼姓沈,整天疯疯癫癫的。

他挠着脑袋问:“难道、难道你义父就是那个沈疯子?”唤晴却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义父只不过是暂时装疯的!其实他文韬武略,世间罕有,刀上的功夫更是了得,你是使刀的,难道没听说过‘秋岩观澜,西崖惊雷’两大神刀的名头?秋岩便是我义父沈炼石的别号,他的那套‘观澜九势’是当今武林一绝,连号称武林宗主的陆九霄都忌惮他三分!”任小伍听了这话,眼珠子几乎要弹出来,叫道:“什么?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沈炼石?”暗想我总是嫌这人疯疯癫癫的,每天总要时不时踹上他几脚的,却不知人家竟然是使刀的祖宗!

唤晴叹了口气:“他饮了陆九霄的毒酒,武功一时全失。他知道陆九霄要从他这里查出公子爷的下落,迫不得已只得装疯了。”任小伍连连点头,心下却想:“这老酒鬼装得倒是真像,我瞧他八成就有几分疯!”

唤晴又道:“我和师兄得到义父下落之后就兵分两路,他回去措置人手,我么,再回镇抚司大牢前打探消息。不想却遇上了东厂剑楼的十三名剑!风雷剑范老大和寒光剑宋十三阴魂不散地追着我,要我说出公子爷的下落来,好歹将他们甩开了,却遇到了你!”

任小伍这时发现唤晴那双眸子那么轻柔那么真切地瞧着自己,象一泓清波似的,自己的心正给这泓清波浸润着,就要醉了。而唤晴接下来的话更让任小伍如饮醇酒:“大帅关押在牢中时,我曾经悄悄去探望过,你不顾安危,数次给大帅关照,不为难大帅,我都瞧在了眼里!你这人虽然没有满腹经纶,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个行得端坐得正,敢作敢为的磊落奇男子!”

任小伍有些飘飘乎乎的,心里想:“原来我老人家是个奇男子,起码在我老婆眼里是个磊落奇男子,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要不她人海茫茫的,怎么就要做我的媳妇!”口中却道:“唤晴,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却也有不太妥当之处,比如我虽然不像状元那般满肚子的诗文,却也读过不少的书,称得上是胸中有锦绣,你说我不会武功,就更是大错特错了,我的刀法在这条街上也是响当当的,想当年我师父何大林何大爷,号称‘铁臂苍龙刀’……”

唤晴接着道:“他老人家凭着真功夫在双龙镖局里做了八年趟子手的!”任小伍笑道:“咦,这个你也知道,想必我师徒的名声让你的耳朵都磨出糨子来了!”唤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道:“小伍,我有一事相求,你答应不答应?这一件事事关大帅名节,事关边疆无数将士性命,更事关天下苍生!”

任小伍生平第一次给一个女孩子握住手,觉得那手又柔又暖,就有些腾云驾雾了,脑袋一热,道:“不必什么事关天下苍生,只要是你求我的事,我任小伍豁出去这颗脑袋也给你干了!这叫做牡丹花下死……不对,这叫士为红颜知己死!”

唤晴秀眉一蹙,嗔道:“说话总是这么没正经!”说着幽幽叹了口气,“这件事不必让你当真豁出脑袋来,可是也有些凶险!我要你做内应,救出我义父!”

任小伍咽了口唾液,说:“你、让我和你一起砸牢反狱?嘿嘿,这件事你算找对人了,砸牢反狱,我最是……”本来想说“最是在行”,随即又想:“我又不是山大王,怎么对这事在行!”忽然心中一动,才明白了为什么人海茫茫,唤晴却要来做自己的老婆!

唤晴捏了一下他的手,道:“锦衣卫高手如云,来硬的肯定不行的!”说着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道:“义父武功盖世,只是中了‘软脉散’,你只需将这解药给他吃了,他内力一复,休说一众锦衣卫,便是陆九霄亲到,也拦他不住!”

任小伍疑惑着接过了那个药瓶,心中多了几分把握,暗想:“我是牢头,偷偷喂犯人点药吃,那可就容易不过了!只是那老酒鬼当真有那么高的功夫?”就问:“那我将他放了出来,说到底却也是三千刀鱼鳞大剐的死罪呀!”唤晴道:“你难道一辈子就做这个牢头不成?男子汉大丈夫,该当心怀天下,咱们一起啸傲江湖,岂不甚好?”

任小伍给她说得热血沸腾,暗想:“是呀,男子汉大丈夫,该当心怀天下,我这磊落奇男子怎能一辈子屈才做牢头,而且和唤晴一起啸傲江湖,那不就是说她要真的做我老婆?是呀,人家女孩子脸皮薄,当真想做我老婆,又怎能直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就越兴奋,忽然反手抓住唤晴的手,说:“好,咱们一起啸傲江湖,作一对双飞比翼鸟!”唤晴给他说得脸上一红,正想啐他,却听任小伍又问:“唤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唤晴却笑了:“那日早晨,我听到那个姓侯的出一百两银子买你的鸡,你硬是没卖!就知道你这人有骨气,是个大丈夫!”任小伍望着唤晴脸上花一般的笑容,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为“大丈夫”这三个字,说什么也要答应唤晴了。他低下头,瞅着还在拼命啄米的大将军,说:“我走了,可不能委屈了你,也罢,就让候九那老小子称心如意罢!”

天黑下来了,任小伍按时候到大牢里当差,路上不住地骂候九不是个东西,明明说过一百两银子的却硬是改成了五十两,还说,他做买卖的人就得这样该杀价时就杀价!五十就五十吧,谁让自己答应了唤晴呐。他的手一下子攥住了那瓶药,手心就出了一层冷汗。

镇抚司的大牢的阴森可怖是出了名的,后来有明时人在其书中说:“其墙厚数仞,即隔壁嗥呼,悄不闻声”,“又不能举火,虽严寒,不过啖冷炙、披冷衲而已”。任小伍就在这样的鬼地方当差,好在这时还是夏天,阴森的大牢里面就还能让人忍受。

沈疯子关进来近两个月了,不但老气横秋,还与谁都不合群,整天只知道喝酒,喝多了就哭,骂天骂地骂严嵩。可奇怪的是也不知是谁总是给他送酒,狱卒们也被关照不要为难他,但犯人们可不管那一套,总是打他,沈疯子整天醉巴巴地也难与众人为敌,就总挨打,但是一个多月后就没人打他了,大家发觉每次打完他后,手总是很疼,这老酒鬼倒笑呵呵地无所谓。

任小伍找到他时,他还缩在屋角里抱着一个空酒坛子酣睡,鼻涕口水的拖得好长。好在这老酒鬼自己一个人一屋,因为一旦他见了生人就狂喊狂叫的没个完,吵得狱卒都睡不着觉,而且也没有人能忍受他身上的恶臭。任小伍知道犯人们都笑言,在镇抚司的大牢里,最难挺的刑罚不是杨木做的夹棍,也不是那种叫做“琵琶”的酷刑,而是被罚和沈疯子一屋,受他的恶臭和嚎叫。

此时任小伍就在受这酷刑,六月的天里沈疯子身上更是臭得让人无法忍受,任小伍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心里想:“真想不到这人竟然是锦衣卫四大统领之首,只可惜我任小伍是锦衣卫下属镇抚司中小得不能再小的狱卒,无缘得见您老人家!”

“沈先生。”他低声叫着。那老酒鬼一下子就睁开了眼,任小伍有些吃惊那双终日浑浑噩噩的老眼中忽然射出了一阵冷电般的光芒来,但一见到是狱卒任小伍,那老眼中的寒芒顿减,马上又变得平常一样的浑浊昏聩。

“沈先生,”任小伍知道这大牢里地旷墙厚,不必担心两人的话被别人听到,“是唤晴托我来救你的!”沈疯子的眼神一下子又清澈起来,他紧紧盯着任小伍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任小伍的话是真是假。

任小伍不想再拖延,急忙取出那个药瓶递了过去,说:“这是唤晴托我给您送的解药!她说您中的是‘软脉散’,服下这药后,就能逐渐回复功力。她还说,今夜子时,她派人在牢外接应,由我送您出狱!”

沈疯子的眼睛紧紧盯着任小伍一言不发,这眼神有几分惊奇但更多的是疑惑和猜忌,猛然间他的手一伸,卡住了任小伍的脖子,叫道:“唤晴,你们将唤晴怎样了?”任小伍给他卡得透不过气来,他拼命掰那双手,但沈疯子内力全失,自身力气还是大的惊人,任小伍弄得脸红脖子粗,还是没有挣开,他喘息着说:“快松手,沈先生,我是唤晴的朋友!”

“胡说,唤晴几时有你这牢子朋友!”沈疯子的手越来越紧,“这定然又是陆九霄的诡计,这一次你们要骗我吃什么?”任小伍给他身上的恶臭熏得几欲昏去,心里想我这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喊道:“我怀里有信,唤晴写给你的信!”忙把出门前唤晴写的书信塞到他手中。

沈疯子就借着任小伍燃起的蜡烛,看了那信,面色才是一缓。任小伍却捋着脖子说:“你奶奶的,你这老疯子差点就把我掐死了。这药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算了,我出去告诉唤晴一声,这老疯子装疯装上了瘾要赖在牢里面过下半辈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了!”

沈疯子拱手道:“炼石适才无礼,小哥勿怪!”拔开那瓷瓶,一口气将药丸全倒入了口中。

任小伍一把掐灭了烛火,说:“好了,唤晴说,待你功力回复之时,我再给你弄一身衣裳混出大牢去。对了,唤晴还说有一件事甚为要紧,她叫你万万不可再喝陌生人送来的酒,据说那个什么软脉散的药力本来难以持久,毛病就出在那酒上!”

他说完就退了出去,过道里的气息也是发着一股霉味,但他还是觉得这味道已经很不错了,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两口。

这时黑漆漆的过道里却飘过来一盏灯,忽忽悠悠地象一片鬼火!

任小伍睁大了眼睛才看清,又是那个穿着赤黄衣衫的白胖家伙,瞧他的服饰怎么也是锦衣卫中的六品官员。本来六品在京官里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但在锦衣卫和东厂里的人就不同了,比如这镇抚司中官员入狱按照朝廷规定就该归于法司,但锦衣卫和东厂却可以任意提审,这白胖汉子就总是来这里看沈疯子,每次还总是捎上一坛子酒。

白胖子将灯插在窗栏杆上,恭恭敬敬地将酒放在沈疯子面前,低声说:“沈先生,小的又来孝敬您老来了!”那灯在窗上插得不稳,一晃一晃的,就映得他的胖脸忽明忽暗的,门外的任小伍偷偷地瞧在眼里,觉得特阴森。

沈疯子翻了个身,大肚子朝天仰在地上,对那人却理也不理。白胖子一点也不恼,身子俯得更低,似乎挺喜欢沈疯子那股恶臭,说:“沈先生,晚辈一番劝说终于使陆大人动了心!他老人家拍了板,只要您老说出曾淳的下落,就立即让您官复原职!”

沈疯子忽然呵了一声,却是打起了鼾,口水又长长地拖了下来。白胖子双眉一皱,声音却仍是细细柔柔的:“也罢,既然沈先生还是坚不吐露实情,晚辈也决不相逼,”说着一掌拍开了那酒的泥封,牢狱里立时酒香四溢,“晚辈在此陪老先生喝上几杯,聊表寸心!”

他自怀中取出两个碗来,满满地将酒倒上了,沈疯子闻得酒声,立时睁开了眼,白胖子笑道:“这是陆大人为先生弄来的御酒神仙红,滋味大好,先生不可不尝!”沈疯子还是没搭理他,却已经端起了酒碗。

任小伍心里暗自着急:“这个沈疯子,刚才明明已经告诉了他,不可再饮人家送来的酒,怎么他又犯了酒瘾!”白胖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神仙红饮后飘飘如仙,先生一尝即知!”

沈疯子蓦然一扬手,那碗酒全向白胖子泼了过去。

白胖子身法却伶俐之极,霍然一伏身,竟然避开了大半,但二人相距太近,肩头、颈下还是给酒泼到一些。滋的一响,酒泼到地上就起了一阵白烟,那胖子的肩颈之上更是衣裂肉开,这酒内竟然蕴了剧毒之药。

“怎样,这滋味是不是飘飘欲仙?”沈疯子冷笑起来。

白胖子狞笑道:“刀圣的见识果然不凡,前几次酒中无毒便畅然就饮,这次一眼便看出了酒里面潺了点水!”说着双手一分,将一身锦袍扯了下来,“晚辈白不清受陆大人之命送沈先生上路的。”

沈疯子霍然挺直了身子,眼中寒芒如电,道:“笑阎罗白不清?怪不得前些日子老子就一直瞧你不顺眼,你不是青蚨帮破阵门中的使毒高手么,何时投了陆九霄?”白不清笑道:“本帮郑帮主与陆大人神交已久,这一次应陆大人之请出山,专门对付逆臣贼子!”沈炼石听得“郑帮主”三字,身子一阵颤抖,仰头怒笑道:“郑凌风,郑凌风,呵呵,好,好,我沈炼石若是不死,你如何甘心?”任小伍听了郑凌风这个名字,忽然间想起一连串可怕的传说,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寒战。

白不清冷笑道:“实不相瞒,那个曾淳三日前已经落在了本帮手中,陆大人今日命在下最后试探你一次,先生既然还是死不改悔,白某只得格杀勿论!”笑声中他已经闪电般地出手,一手屈指如勾,戳向沈疯子额头神庭穴,一手立掌如刀,直向咽喉切来。任小伍看他招式狠辣,几乎要叫出声来,岂知平时疯疯癫癫的沈疯子霍然一转,身如游龙,白不清这招立判生死的“弥勒点灯”竟然被他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白不清本以为沈疯子中了软脉散后功力全失,哪知自己一击必杀的“蛇鹊手”却被他轻易破去。他双目一寒,明白这老东西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功夫剩下一两成,就不好对付,当下不敢丝毫怠慢,双掌展开,疾如狂风暴雨的猛攻过来。他这套蛇鹊手讲究左爪碎骨如鹊啄,右掌截脉如蛇噬,实为江湖上有数的阴狠武功。

沈疯子功力虽然尽失,身手却还敏捷,仗着见识高超,一时倒也还能支撑。他二人心中各有忌惮,均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出招时便全默不做声,只有沈疯子身上脚镣手铐不时发出一阵阵啷啷的锐响。

那盏灯被白不清的掌风震得摇摇晃晃的,苦斗的二人更是快如疾风般的疾转,看得任小伍眼也花了。他心中暗想:“这个白胖子怎么这么高的功夫,只怕比那苏暮楼还高上一些,而这老疯子也当真是身怀绝技,想不到内力全失还这么厉害,但愿唤晴给他的解药灵验,让他快快恢复功力宰了这白胖子。”

猛然间二人四掌粘在了一起,沈疯子身子一幌,连退数步,砰的一下撞在了背后的大墙上。白不清冷笑道:“沈老当真是武林泰斗,功夫全没了,还让晚辈这么费力,佩服佩服!”口中说佩服,手下却一招比一招狠。沈疯子受了他一掌,呼息不畅,再加上手脚上全带着长长的锁镣,就更加左支右绌。任小伍焦急万分,那盏灯越晃越快,牢里面一阵黑一阵亮,让人头晕眼花,沈疯子那有如牛喘的呼气声更是犹如鼓声一样,呼哧呼哧地全敲在他的心头上。

陡然间白不清一招“鹊抢巢”,双掌卷起一阵劲风,那灯焰凄惨的一幌便全熄了,牢内陡然漆黑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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