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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惊澜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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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袁青山已经纵马杀回,将一匹空马直带到夏星寒身前,喝道:“上马!”两匹马已经呼啸而去,金秋影才瞧清了林边马上的那一束俏影,虽然扮作一个青衣小厮,依然婀娜清丽,正是唤晴。
那把晓红刀又飞回她的手中,一抹淡若白莲的笑意在她脸上绽开:“金叔叔,这是还你上次对我的暗算!”金秋影才想起,以前在沈炼石处见到她时,她却是叫过自己“金叔叔”的,心内不知怎地又升起一阵怅然若失之感。
唤晴却一转马头,和袁、夏二人急向西南冲出。三人刀钩并举,趁着金秋影惊魂未定之时,砍得一众锦衣卫东倒西歪,便纵马逃出。
刚冲出树林,身后就传来金秋影气急败坏的啸声,这声音尖锐细长,倒像是呼唤同道。果然只闻一道啸声响自西北,悠长响亮的直撞了过来,随即又有两声长啸自东南传来,显是与金秋影遥相呼应。
唤晴听得这三声长啸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悠长,显是发啸之人功力深不可测,不由脸上变色:“西北果然伏了高手!”“听声音是两个男的,一个女的,”袁青山的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忧色:“快走!是青蚨帮中的四邪神!”
三人纵马疾驰,夏星寒在马上兀自不时回首,见后面林深壑静,一时却不见追兵袭来。唤晴才想起来问:“早听说青蚨帮有‘清奇古秀’四邪神,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袁青山点头道:“青蚨帮内分四门,却以破阵门中高手最众,破阵门中的四邪神为二男二女,男的是钟舟奇和江流古,女的便是玉盈秀和水若清。这四人么,各有奇能,放在江湖中么,均可开宗立派,却给郑凌风卑辞厚礼请出来为他坐镇破阵门。”
袁青山说话一句一顿,桂寒山性子最急,抢着道:“四人之中以钟舟奇武功最高,而这人也如他的名字一般,奇怪无比,据说他是一年之前才入青蚨帮的,什么来历谁也不知,只知他的刀法怪极狠极,全然不似中原武功!”
这时三人已经追上了梅道人和曾淳几个。梅道人见闻广博,听了清奇古秀四邪神的名头也不禁眉峰紧皱,摇头晃脑的道:“钟舟奇确实不是汉人,有人说他是蒙古人,还有人说他那刀太长太怪,只怕是苗人!”桂寒山点头道:“这人性情残暴,号称‘一出手必见死’,聚合堂折在他刀下的人不少,师尊早有除他之意,只是寻了多日也未遇到。”
梅道人又道:“江流古好奇门遁甲之术,性子也是高傲得紧,在破阵门中出手最少,却曾经凭着那一手布阵奇术,困死了峨嵋派号称百年一遇的高手──隐山大师。”莫老妹子和峨嵋有些渊源,听了之后,脸上横肉抖了一抖,骂了一声:“天杀的,这么些邪门歪道都该一刀刀的斩尽杀绝。”
梅道人的小眼一瞪:“人是男的凶,鬼是女的厉!古、奇二人也就罢了,最让老道头疼的是那两个女鬼!那个玉盈秀善于易容,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擅长什么功夫,却是谁也不曾见过。只知道她似乎是个女的,四邪神中还是以她最难应付,据说她的易容之术委实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乔装起来,男女老幼,无有不肖!”桂寒山点头道:“这玉盈秀常常装扮成仇家的子弟、妻妾,伺机下手。与青蚨帮作对的帮派首领死于她手的可是不少,而死后还不知是谁下的毒手。”
邓烈虹拧枪在马上一拍,叹道:“这可真是防不胜防了!今日来的只怕就是钟舟奇、江流古和玉盈秀三人。”
唤晴秀眉一挑:“奇、古、秀都有了,那个清呢?”
梅道人沉沉一叹:“水若清!此女使毒的功夫只怕已胜过了当今百药门的掌门鱼贯老,郑凌风曾送她一句诗‘绝色掩今古,杀人不闻声’,上一句说她貌美如花,后一句便赞她的使毒功夫了。”袁青山嘿嘿的笑着:“更让人头疼的是这毒妇机诈百出,咱们聚合堂几次和青蚨帮交手,都不能占得半点便宜,便是因这水若清之故。听说郑凌风一来被她的美色所迷,将破阵门交她执掌,却又忌惮她心计太多,郑凌风的原配死了已经四五年了,还是迟迟不肯将这水若清扶正做帮主夫人。”
邓烈虹听了最后这句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就叫做阎王怕判官,判官防小鬼!”几人皆笑。唤晴也跟着掩口一笑,心内却忍不住想:“我也不要他让我做他夫人,只是让他和我多说几句话!”就悄悄向曾淳望去,暮色中映入眼内的是一张浅淡笑容下忧色重重的脸,她的心内微震:“他受伤太多太重了,一个人怎么担得起这么多的愁和恨!”陡觉身旁劲风阵阵,却是一直和唤晴并鞍而驰的夏星寒忽然打马如飞,向前去了。
曾淳忽然回头叫道:“大伙加紧些,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就该到乱石林了。”桂寒山素来是火爆脾气,闻言忙催马向前,道:“曾公子,到了乱石林便怎样?”曾淳道:“那里地势诡奇,乱石成林,怪树丛生,当初家父曾和我来过这里。家父说此处是造化奇功、天然成阵,后来曾派兵来此又添了许多变换,在那里练兵多日。”
莫老妹子在马上回头望了望,骂道:“后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天杀的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姑奶奶放心不下!”邓烈虹举头望了望沉沉的暮色,嘟囔道:“肚子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再过一个时辰只怕就要饿昏啦。”梅道人在他马上疾抽了一鞭:“就听公子的,一个时辰后到乱石林打尖,难道还真就饿死你不成?”
第八章柳乱风疾悲歌绝
残红如血。
遥遥的,众人已瞧见了暮色中那一片片一丛丛怪模怪样的老树,黑压压的兀立在一片凄艳的残霞中。又有两柱怪石怒立向天,那石并不高,只较老树高出几尺,但衬着那丛丛怪树,就显得有些诡谲怪异。远远望去,一抹红霞似是挂在了那两峰怪石上,直映得那石顶血红一片,看上去狰狞无比。
奔到近前,那滴血的残霞已散,天终于沉了下来。这地方风大,晚风从那怪石的隙缝间窜出,在老树昏枝间川流不息,发出一声声长短不一的咆哮。这声音有的尖利如厉鬼长啸,有的低回如怨妇号哭,让人听了心里面戚戚的。邓烈虹道:“这乱石林果然地如其名,单这风声就能吓死人!”
曾淳纵马带路,一边分开那一束束冤鬼长发般随风怒摆的树枝,一边叫道:“大伙跟紧些,千万莫要走散了。这地方是风口,地势又最是杂乱,转过去就会好些。”唤晴就跟在他后面,绕过几根老树,唤晴忽然低叫了一声,曾淳急忙回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唤晴的手微微一挣,觉得他抓得也不紧,就挣出来了。她指了指那树下的惨白枯骨:“像是人的骨头!”曾淳打了一眼:“若是不识路径,便总是鬼打墙,转来转去的,就困死在这地方了。”唤晴只觉身上一阵发冷,只听曾淳又道:“旁边还有狼的骨头,怕是给野兽啃的。”
转过这片怪林,曾淳才勒住了马。这里虽是一片空地,风却小了许多,众人纷纷下马,都觉浑身酸懒,便在地上坐了。袁青山和桂寒山早将随身的干粮取出,分给众人。邓烈虹先将干粮胡乱塞在口内,狂嚼了几大口,便一下子仰面躺在了地上。
唤晴草草吃了几口,心里不知怎地觉得堵得慌,这些天都是,好像忽然间这个世界少了什么,觉得没滋没味的。这时忽然静下来,这种空寂之感就忽然强起来。她举头四望,那些老树也怪,这时全肃穆了下来,垂着昏乱的长发,黑暗中寂静的乱石林这时在唤晴眼内就别有一番诡异阴森。唤晴忽然想,如果这时任笑云在自己身边,必然会凑过来,嘻嘻哈哈的胡说什么吧,有他在倒是不寂寞了。
眼前就闪过任笑云的那张总是挂着几分顽皮笑意的脸,有几分清秀,又有几分真诚,和曾淳、夏星寒甚至袁青山他们相比,这张脸又是这样的简单。她的眼波一下子就温柔起来,心里也是一暖。
众人全不言语,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打坐休息。邓烈虹耐不住烦,将一片什么叶子含在嘴里呜呜咽咽的吹着。只吹得两声,就给梅道人劈手夺过,骂道:“想给那金秋影听到么?”邓烈虹一骨碌爬起,怒道:“老子来就是想和锦衣卫拼个死活,可不是丧家犬般的跑来跑去。”桂寒山听了这话,忍不住将双戟在地上重重一顿,叫道:“邓二叔说得在理,咱们聚合堂何时怕过旁人了。在这里的全是精兵强将,当真一拼,也未必就输给金秋影那狗贼。”
袁青山怒道:“五弟,你这火爆脾气何时能改,敌众我寡,就是杀了金秋影,咱们这些人也会死伤大半。”莫老妹子嚷嚷道:“袁大侠,咱们现在该到何处去,也总该有个算计吧?不成金秋影那天杀的追到西,咱们便逃到东,他追到东,咱们便逃到西!”
袁青山抹了一把汗,道:“这个……这个,自然不是。咱们……”他说话本来就慢,兼之素来鲠直而少谋,咱们到底如何,却一时想不出来,只得将眼睛瞅着曾淳。
“袁大哥说得不对,”曾淳开口了,他依然坐在地上,但这么冷冷的一发话,却自有一股威严,众人乱糟糟的声音登时静了下来。“咱们几个,根本杀不死金秋影!”他的声音似是透着不尽的倦怠。
桂寒山忍不住嚷起来:“曾公子,你也怕?”
“不错,我怕!”众人不料曾淳真是这么说,就又是一静。曾淳站起身来:“我怕这些好兄弟好姐妹平白无故的折在这里。陆九霄和郑凌风有备而来。为灭聚合堂,他们只怕已经筹谋了大半年了吧。咱们却是仓卒应战,青蚨帮和锦衣卫高手如云,真若一拼,咱们眼下没有一分胜算。”
曾淳这时侃侃而谈,虽然说得不是什么锦囊妙计,却因多年行兵见阵,身上存了一股气势,几句话就将众人的火气压了下去。夏星寒素来生性高傲,眼内无人的,但见适才曾淳喝破金秋影之伏在先,以理服人在后,心里也不禁暗自佩服,当下沉声叫道:“曾公子,那咱们下一步如何行事?”曾淳倒向他一笑:“夏兄过谦,只怕心中早有算计了。”众人全向夏星寒看来,夏星寒只得一叹:“我只怕这乱石林阻不了多久!”
曾淳道:“不错,依我从前的合计,是先起出军饷,悄送鸣凤山。但想不到金秋影来得如此之快,只怕沈先生那里有变!”唤晴一仰头:“怎么,义父莫非有难?”
“那就难说得紧了,我只是猜测,咱们两路人马的行踪全都泄露了,”曾淳缓缓道,“大敌在后,咱们万万不能去动军饷。为今之计,还是速去联络沈先生和何堂主。”
他说着游目四顾:“乱石林方圆数十里,金秋影要围,无法调集这么多的人手,要攻,却一时破不了这石阵。所以此处却是最稳当的地方。今晚咱们且在此睡个安稳觉,过了今夜咱们就要兵分三路了。”
夏星寒听了却一皱眉:“曾公子,兵贵神速,咱们不如现在就动身。”曾淳一摇头:“夏兄,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此地是唯一咱们能睡个安稳觉的地方,只怕一出石阵,就处处荆棘了。”袁青山给夏星寒说得心里也拿不住主意:“这个……公子,乱石林果真能阻得住他们?”
曾淳笑了一笑:“当初家父曾说,这乱石林地势之奇,非但全出自天工,细看其中的丛丛怪树和矮石,又有许多人力之妙,不知是哪位奇人曾在此布阵。他为此翻查古籍、遍访宿耆,却始终也没查出这位奇人是谁,只知此人委实有巨子宗匠的手眼,调集天地灵气,竟能不着痕迹。后来家父于此练兵时,又多加了数重禁制,所以今日的乱石林实在是集天奇人妙于一身了。”
“这里面暗藏生死八门,必须明了二十四山方位和八卦、干支的会合刑冲,才能定得吉凶。适才咱们冲进来的地方是‘天机’方位。此门因时辰不同而可生可死,若识得路径,如咱们一般进而入辰门,便是生,否则入了其他七路便全是死,”曾淳说着一指东南,“东南‘摇光’处是唯一的生门。咱们明日便会从那里退出。只是那里聚土生气,狂风时作,就是常习阵法的人也不敢贸然从那里杀入。”
莫老妹子先笑了:“好,曾公子,你说的话我虽是一句也没听明白,可我却是死活听你的了。你说在这里歇息,我便在这里歇息。谁愿意走谁走!”说着一仰身,已经躺在了地上。桂寒山将双戟一合,也枕在了脑后:“我也跟莫老姑一般,听曾公子的。”
曾淳说金秋影决不敢深宵闯阵,大家也就没安排人手守夜。
众人早倦了,有的倚着磐石闭目养神,更多的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和衣而眠。唤晴看到夏星寒横刀合目地倚在石旁,就走了过去,依在那方矮岩的另一端,低声问:“适才为何跟金秋影拼得那么凶?”夏星寒没睁眼,只是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她知道这位师兄平素寡言,其实内心骄傲得紧,这时听他言语如此的寂寞消沉,心下不禁一紧,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夏星寒却忽然问:“师妹,你……你当真是喜欢任笑云那小子?”唤晴这才想起那晚师兄那张凄惶愤激的脸,她定了一定,才道:“你知道我自幼爱和人赌气。我那晚心灰意冷的,实在是有些赌气。二来笑云平白无故的卷入这江湖纠纷之中,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不过,”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一阵发烧,仰起头来,望着头顶浓浓的夜色,道:“不过这时候,我又着实有些牵挂他。”
夏星寒的身子一震,唤晴觉得他的呼吸又急迫起来。她想对他说些什么安慰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沉了片刻,夏星寒才仰起头来,轻声一叹:“只怕师父说得对,我的性子偏急,学刀未必会练成绝顶境界。哎,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怎样了!”唤晴心下一沉,口中却说:“师父神功无敌,没有事的。”两个人便不再说话。
地上没生篝火,天上又没月,夜黑得象墨,静得如一波古井。
一阵倦意袭来,唤晴就倚在那石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唤晴看到一个人摇晃着走来,依稀是任笑云。唤晴一喜:“笑云,你怎么来了,义父呢?”任笑云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德行:“好妹子,你见了老公也不说几句贴心话,便来问那沈老头子!”忽然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头。唤晴又羞又恼,偏偏那手抓得很紧,一时又挣扎不开,正焦急间,肩头一痛,就惊醒了。
抓自己肩的却是师兄夏星寒。她一惊,脸上一阵发烧,好像自己做的梦这时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而且给师兄全看了个透。夏星寒却掩住了她的口,伸手向后一指。
唤晴顺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在深夜中悄悄移动着,正是莫老妹子。唤晴心内一阵收紧,暗道,这莫老妹子所为当真是奇怪之极,莫非……
二人伏在石后全不动。只见莫老妹子走到一处的山岩之下,伸指向天,她手指上不知戴着一块什么东西,在黑沉沉的夜里依然闪着光。忽然之间,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从天上扑落,直落到她手上。
微微一沉,莫老妹子将手一扬,那物又霍然飞起。唤晴才依稀瞧清,那似是一只鹞子。
二人对望一眼,心内均是叫了一声,不好。便在此时,却听有人大喝了一声:“哈,老妹子,你果然有鬼呀!”一个人影跟着窜出,却是邓烈虹。
莫老妹子又惊又怒,但邓烈虹已经连喊带叫的逼到近前,莫老妹子把牙一咬,反手一掌便切了过去。二人以快打快,疾拆了数招,蓦然间邓烈虹大喝一声,双掌一振,莫老妹子腾腾腾连退数步,才拿桩站定。夏星寒怕她逃逸,身形晃动,已经挡住了莫老妹子的退路。这么一闹腾,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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