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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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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影并不是完全阴暗,阳光在他的周围勾出了一个鲜明的轮廓。

在他的周围,都闪着光彩。

一种神秘的光彩。

这个人是不是也有些神秘?

他怎会知道那许多事情?

王风想不透。

“看来我真的不是个聪明人。”

他喃喃自语,转过身,亦举起脚步。

西风惊绿。

窗前的两个盆栽几乎都已褪了鲜色。

血奴外露的一边胸脯却仍像早春绽开的鲜花。

她毕竟年轻。

一个人的青春不会朝夕就消逝。

只是,花谢了还会重开,一个人的青春一去永不复回。

人怎样年轻,始终也会有衰老的一天,发觉这衰老的降临,也许就是在朝夕之间。

无论你活得是否有意义,那会儿的感觉相信都不会怎样好。

血奴当然还没有这种感觉。

她盯着那两个盆栽,只因为从那里望下去,整个院子的景物都尽入眼帘。

人也不例外。

她看见安子豪离开,也看见王风步返小楼,却始终没有回身。

一直到王风入门,在椅子上坐好,她才回头。

王风的目光亦落在她面上,道:“你都看到了?”

血奴嫣然道:“你这个人实在有几分本领,附近数百里,官陛最高的安子豪,居然大清早就来给你问安。”

王风苦笑道:“不是问安,是警告。”

血奴道:“警告你什么?”

王风道:“两件事。”

血奴道:“我可否知道?”

王风已说了出来:“第一件是李大娘不喜欢我留在这里。”

血奴冷笑道:“她也不喜欢武镇山留在这里,可是这么多年了,又何曾见她如愿以偿?”

王风道:“武镇山在这里已生了根,并不易动摇,我不同。”

他就像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只是个没有根的浪子。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岂非到处亦是孤立无助?

血奴盯着他,道:“不过你也莫忘了凭你的身手,若是不愿走,她未必拿你有办法,。”

王风道:“这我可不敢肯定,我不认识她的人,也不清楚她对待敌人向来采取什么手段。”

血奴道:“她不是已叫了安子豪穿上官服到这来迫你离开?”

王风道:“如果就是恐吓的手段,这个人倒也不难应付。”

血奴道:“你不怕恐吓?”

王风道:“她能恐吓我什么?”

血奴道:“最低限度你还有一条命。”

王风笑了。他的生命虽未尽,已将尽,一个生命已将尽的人,又岂会再因为生死恐惧。

血奴奇怪的盯着他,道:“你只是一个人,说不定她真的有能力杀了你,难道你连死都不怕?”

王风道:“给你说对了。”

血奴怔住在那里。

王风道:“要我死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血奴道:“还有谁?”

王风道:“毒剑常笑。”

血奴吃了一惊。

王风鉴貌辨色,道:“你好象也听过这个人?”

血奴没有否认。

王风道:“昨夜那个要开棺材验尸的官差,就是他的开路先锋,所以他今午不到,今夜必到。”

血奴道:“这就是安子豪警告你的第二件事情?”

王风点头道:“僵尸是我带来的,那官差死在僵尸手下,我当然亦脱不了关系。”他怕血奴不明白,随即加以解释:“毒剑常笑的行事作风向来都是宁枉毋从。”

“我知道。”血奴倏的举步向门外走去。

她仍是那种装束,左半边身赤裸,只有右半边身穿着农裳。

头也是一样,只有右半边脸上抹着脂粉,耳上戴着珠环,发上插着珠翠。

脚步一移动,发上的珠翠就晃动,裸露的半边胸脯也在颤动。

王风眼都直了。

血奴虽然没有再望他,那种颤动已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他的咽喉又开始发干,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血奴道:“出去走一趟。”

王风吃惊道:“就这个样子出去?”

血奴失笑道:“我只不过到隔壁。”

王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并没有忘记隔壁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血奴接着道:“我忽然想起该去看一看宋妈妈,昨夜她虽然还可以开声咀咒你,但语声已听出有些不妥。”

王风道:“我不过打了她一石头,再在她双膝之间撞了一膝盖。”

血奴道:“你倒将她打得惨了。”

王风道:“当时我却给吓怕了,混身的气力最多只剩三成。”

血奴道:“那已经足够,你应该看出她已有多大年纪。”

王风点头道:“不过她既然还能开口诅咒我,那一撞相信还不成问题,我只担心那块石头。”他沉吟着接下去:“那是块魔石,就我听见已有四个人在那种石头的一击之下死亡。”

血奴却笑了起来:“你似乎忘记了她是个巫婆。”王风冷笑道:“我没有忘记,奇浓嘉嘉普的妖魔最好也没有忘记。”血奴道:“所以,我非要去看一看她不可了。”

王风道:“你对她倒也关心。”

血奴道:“她本来是我的奶妈,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

王风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宋妈妈那一对于瘪了的乳房。他又打了一个冷颤。

血奴居然看得出他在想着什么,娇笑道:“你也许不知道,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混身上下都美得很。”

王风并不怀疑血奴的话。他倏的又站起了身子。

血奴不由得道:“你又准备做什么?”

王风道:“跟你去看一下那个宋妈妈。”

血奴一怔说道:“你以为她还会高兴见到你?”

王风道:“她本来就不高兴见到我,但我要见她,她还是非要见我不可。”

血奴并没有忘记,王风昨夜是用脚将门踢开。

她忽又问道:“你还敢再到那个地方?”

王风拾头望一眼,道:“现在是白天,太阳底下不成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血奴道:“那个地方终年不见阳光。”

王风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地方,嗅到了那种恶臭,感到了那种阴森可怖。

他的嘴巴却仍很硬,道:“你敢去的地方我为什么不敢去?”

血奴闭上了嘴巴。

王风还有话说:“你像是不高兴我再到那个地方。”

血奴道:“我只是关心你,昨夜你不是给吓得失魂落魄?”

王风道:“有过一次经验,就不会再害怕的了。”他一顿,急问道:“你真的关心我?”

血奴道:“假的。”

王风叹口气,道:“我也只不过想知道那魔石对她有什么影响。”

漆黑的门,阳光下完全不见光泽。

那种黑色,是一种死黑色,已不像人间所有。

门上雕刻着奇怪花纹,王风现在总算已看清楚,却仍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不祥与邪恶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

那种奇怪的花纹只是象征着某种难言的不祥与邪恶,血奴是这样解释。

王风不能不相信。

门又在内关紧,格子上糊着的不是纸,是黑布。

血奴屈指在门上轻轻地叩了三下,轻轻地叫了一声:“宋妈妈。”

一个声音立时在里头传了出来:“血奴么?”

声音很微弱,但毫无疑问,是宋妈妈的声音。

王风悄声说道:“这巫婆的生命力还算强韧。”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宋妈妈却竟听到,阴笑道:“姓王的小杂种也来了?”

王风苦笑道:“她的耳朵的确灵得很。”

这句话才说完,宋妈妈咀咒的声音已在内传出,“天咒你,咒你下地狱,上刀山……”

她莫非还是赤裸着身子,跪在祭坛的前面,咀咒王风的死亡?

血奴偏过脸,冷冷道:“你是不是还想进去?”

王风赶紧摇头,赶紧举起脚步,却不是走向血奴的房间。

血奴忙叫住:“你又去什么地方?”

王风道:“什么地方也去。”

血奴道:“干什么?”

王风道:“找人,死人。”

血奴明白他的说话,冷冷道:“去找那僵尸?”

王风道:“反正,我是闲着,总要找些事做。”

血奴道:“僵尸夜间才出现。”

王风道:“日间也出现,不过出现的是具尸体。”他轻叹一声,道:“只要找到尸体,也许就有办法要他不再变做僵尸。”

他实在不愿他的朋友变成僵尸。

血奴道:“这也好,活阎王既然今夜必到,就算是少了具僵尸,这里也已够热闹的。”她笑笑又道:“僵尸已是半个鬼,鬼最喜欢的。coM电子书,据说就是墓地之类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里东面有一大片山坟,西面也有个乱葬岗?”

王风道:“现在知道了。”血奴道:“你最好莫要再惹上其它的冤魂野鬼。”

她又去叩门。

宋妈妈的咀咒声终于停下。

门突然打开,一个头伸了出来。

黑蛇一样披散的黑发,混浊的眼睛,污秽满布的脸庞,宋妈妈简直就已像个妖魔。

她的身子竟还是赤裸。

王风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他就跳起了几乎一丈,翻过小楼的栏杆,慌忙跳到楼下去。

宋妈妈瞪着他的背影,扑哧一笑,没有了牙齿的口张开,面上就像是突然开了一个黑洞。

她的面容更显得恐怖。

凄厉的诅咒声,剎那又从她面上的黑洞吹出:“天咒你……”

三个字出口,她的人就给血奴推了回去。

血奴随亦举步跨入门内。

门马上关紧,诅咒声同时断了。

宋妈妈看来还可以活下去,血奴已见到,已可以放心,为什么还要入内?

这屋子里头,是不是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风瞪着那关闭的黑门,眼瞳中充满了疑惑。

他并没有离开。

黑门才关上,他便从楼下跳了上来。

他没有走近,宋妈妈过人的听觉他不能不有所顾虑。

他想了一想,把身子往侧一闪,闪入了血奴的香闺。

才从血奴的香闺出来,为什么他又回去?

那剎那他的眼神很古怪,行动也显得很古怪,就像个贼溜入别人家中,准备偷取什么东西。

莫非方才他在血奴的香闺看到了什么宝贝东西,发现了什么秘密,现在乘血奴不在,偷取那样东西,发掘那个秘密?

他本是个铁血男儿,来了这地方之后,仿佛亦染上了邪气。

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来这地方。

血奴的回来并不是很久的事情。

房中的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王风如果不是极小心,就可能没有移动过房中的东西。

是以她并不知道王风曾经回来。

绿窗下的窗台上有一面大铜镜,镜中有她的影子。

她正在看着镜中的自己。

纤细柔软的腰,修长结实的腿,丰满嫩滑的胸膛,这些加起来已够迷人。何况,她还有一张美丽的面庞。

她怔怔的看着,仿佛就连她也给镜中的自己迷住。

秋阳已射绿窗,射在她身上。

她半露的肌肤缎子一样阳光下闪着光采。

她轻笑一声,突然将那右半边身的衣饰卸下。

瀑布一样的一头秀发立时奔流,她裸露的整个身子都是沐浴在秋阳中。

秋阳于是也倍觉妖丽。

她轻揉着自己的胴体,忽然走过去,打开靠墙的衣柜,取出一套湖水绿的衣裳。

完整的衣裳。

然后她对镜坐下,细理云鬓,再穿上那整套的衣裳。

然后血奴就不见了。

血奴是血鹦鹉的奴才。

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翅是兀鹰,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一血鹦鹉的奴才本来就每一样都只得上半。

是以她身上的衣饰本来也只得一半,现在她的身上都穿着整整齐齐。

这哪里还像个血奴?

她突然改变装束当然有她的原因。可能只为了要外出走一趟,也可能是为了应付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一定比王风,比武三爷更难应付。

比他们两个更难应付的人,也许并不少,但必来这里,而且快将到达的人却似乎只有一个。

常笑!

毒剑常笑!

第六章 毒剑常笑

毒剑常笑无论到什么地方都绝不会只是一个人。

就像是血鹦鹉,他也有十三个奴才。

十三个他亲自挑选的六扇门好手总有一大半终日追随在他的左右,还有一小半,不是奉命去调查,就是先行在前面替他打点。

他们各有他们的本领。

有的天赋追缉的才能,比猎狗还要灵敏;有的善辨真伪,任何珠宝玉石着手就知道是否废品;有的只一眼便可以说出某种伤口是由某种兵器造成,其中自不乏精研各种药物的高手。

左右有这些人使唤,他不成为名捕才怪。

他的名字本来也是个好名字,他的人也就像他的名字,喜欢笑,时常笑。

杀人的时候他也是满面笑容。

笑本来是快乐的象征,用残酷的手段对待犯人在他来说也许就是一种乐趣。

他的绰号并不好,却贴切。

剑上其实没有淬毒,毒的是他的心,他的手,一出手他往往就取人性命。

这比用毒岂非更来得迅速?

正午。

秋阳绚烂,秋风却萧素。

风声中还有雁。

雁声凄愁,秋意更觉萧瑟。

秋,本是声的世界,雁声正是秋声中的灵魂。

马蹄与秋声却并无关系,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听到。

这下子一来,更驱散秋声中的灵魂。

嘹亮的雁声,一下子被密雷也似的蹄声掩没。

马蹄雷鸣,十四匹健马并排冲入了长街。

长街的入口虽阔,还容不下并排十四匹健马。

马未到,鞭先到,长街人口处两旁树木的横枝在鞭影中碎裂激飞,十四骑冲开了一条阔道。

马蹄后漫天尘土,尘土中叶落如雨。

那都是枫叶。

枫是秋天的树木,秋风一吹到,叶就绊红了起来,灿烂如朝露,正是秋容的胭脂。

长街在这胭脂两旁衬托之下,就像个娇丽的佳人。

美酒不可糟塌,佳人不可唐突。

只可惜就算真的面对佳人,来的这些人亦未必怜香借玉。

这秋容的胭脂怎不给纷纷摧落?

健马冲入了长街就分出了先后。、马蹄亦缓下。

常笑一骑当先,按辔徐行,一身鲜红的官服,秋阳下红如鲜血。

他面上挂着笑容,和蔼的笑容。

相貌亦是一副慈祥的相貌,即使穿上了官服,他也是显得和蔼可亲。

有谁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他的剑,竟比毒蛇还狠毒?

他今年不过三十六岁,做这份工作不过十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却已过千。

平均每三日,就有一个人死在他手上。

知道这些事的人,是不是仍觉得他和蔼可亲?

在他的身后,是十二官差,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竟是萧百草。

常笑这一次的行动莫非也有必需用到仵作行中这位斩轮老手的地方?

萧百草实在已够老,要他那样的一个老人骑马赶路简直就是要他受罪,随时他都有可能跌倒马下。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常笑不得不将他捆绑在马鞍上?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现在都已两旁让开,只有两个人例外。

其中的一个就是附近数百里之内,官陛最高的安子豪。

他身旁站着个头戴红缨帽的带刀捕快,那是他的手下。

在他的驿站里本来有两把刀,现在却只剩一把。

常笑就在他的面前停下马。

他连忙一揖。

这一揖双袖几乎及地,道:“卑职……”

两个字才出口,说话就给常笑打断:“你就是安子豪?”

他居然知道安子豪这个人的存在。

安子豪真有点受宠若惊,赶紧道:“卑职正是安子豪。”

常笑的那目光缓缓由安子豪的一身官服上移,移到了他的面上,道:“你是个驿丞?”

安子豪道:“是。”

常笑一笑道:“附近数百里,官陛最高的应该是你了。”

安子豪道:“好象是……”

常笑笑:“是就是,干吗用‘好象’这些不确实的字眼?”

说话中已有斥责的意思,他的面上仍带着笑容。

安子豪却不由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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