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夫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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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人问：“去哪里？”

“去咸阳！”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去咸阳？那里是都城！咱们这么多人，能让咱们进城吗？”

“肯定不会让的！说不定城楼上站着兵士！上来就是一阵乱箭！把咱们当乱民射死！”

“不会吧。咱们这里遭了大灾，咸阳的人应该知道了。”

“反正说不定！那都城是好进的？”

坐着的人没有几个动身的，他们真的害怕被当成乱民镇压了。

与此同时的临潼关城，洪水几乎将整个城全部淹没。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水波，时不时的有些屋顶，树尖露出水面。

郡守浑身湿透的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他的临潼关泡在一片汪洋之中，眼里充满了凄凉的神色。齐大金站在他旁边，也看着这一切。两人默默无语。

一个人扶着一段粗树干游过来，齐大金上前将他拉上来，那人是个衙尉，叫林森，湿淋淋的上来对郡守道：“大人！我一直在东城门守着，昨天到今天凌晨，出城的大概有几万人！”

“几万人？”郡守脸露喜色。

“约莫六、七万人！我刚过来的时候，小沛在那边的房顶上蹲着，他说北城门也出去了有两、三万人！再算上南城，应该有十几万人出城了！”

郡守脸上已经大喜了：“十几万人？太好了！”他看着齐大金，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临潼关百姓十三万，能逃生十万以上，不易呀！”

齐大金点点头，也露出喜色，但是眉宇间还藏着深深的忧郁：“这十几万人不知在哪里？没吃没喝的能坚持多久？”

郡守的脸沉了下来，刚刚露出的喜色也消失了，默默的转头看着茫茫大水，好半天才转过头来，看着齐大金：“大金，叫他们往咸阳走吧！”

齐大金脸色有点变：“咸阳？这……妥当吗？”

郡守苦笑：“这周围能接受十万受灾百姓的只有咸阳城了……其他地方也许会紧闭城门，不放咱们百姓进城的！”

“十万百姓进都城……郡守……”

“我知道……咱们怕是没活路了……不过只要这十万百姓能活下来，我死亦瞑目……只是你身为郡尉……怕是要被连累了。”

齐大金摇摇头：“大人不怕连累，小人怕什么！林森！”他叫着衙尉的名字。林森犹豫着看着他们俩：“二位大人……”

“你会凫水，还是你去，往东面高山上人多的地方走，碰到百姓告诉他们，就说郡守让他们往咸阳城走，咸阳城肯定会开城门的！”

林森咬着牙，没有答话，齐大金拍拍他：“现在是十万百姓的救命的事！你不要犹豫了，快去吧！”

林森眼里含着泪水：“可是……两位大人……”

郡守道：“不要啰嗦！快去吧！”

林森含着眼泪下了水向城东游来。

第三十一章　进入咸阳

　晚上的时候，灾民中已经传遍了，郡守、郡尉下令所有百姓往咸阳城走！缳萝、齐母等人无意中得到了齐大金的消息，知道他还活着无比欢欣雀跃。她们不知道也许这个命令已经让齐大金陷入死地了！她们跟随着大帮灾民往咸阳城而来。

所有人都是又累又饿又冷，冒着雨往咸阳方向走。好在咸阳离临潼关不远，第二天午时，已经有走的快的到了咸阳城门了。这多人进城，咸阳令初时也是紧闭城门，不敢放人进去，不过到了晚上，城门就开了，灾民一拥而入，进了城。

进城后，有在咸阳有亲属的就投靠亲属，但是大部分灾民还是没有，就找有屋檐的地方，坐卧了在寻找吃的喝的。

缳萝三人找了一户人家的墙角休息，这里还算干燥。刚坐下就从里面出来一个大汉撵她们，缳萝、嫣宝苦苦哀求，大汉始终不肯点头。缳萝无奈，正要扶着母亲另找地方，从其他地方却又过来几十个灾民坐在旁边。大汉一看人多了，无奈只得默认，进了门。缳萝也就还呆在原地。

她们都是好几天没吃没喝了，缳萝一安顿好母亲，就急着去找吃的。跟嫣宝千叮万嘱：“不能带母亲离开这里。也不能离开母亲半步！”

嫣宝知道厉害，频频点着头。

缳萝这才出来，她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吃的，满城四处茫然的乱转，见了人家就上前敲门讨要，但是满城的灾民，咸阳的百姓也不敢随便开门了。

缳萝要了整整半天，什么也没有要到，只好往回走。路过一个水井，看见好多人都在抢水喝，缳萝也不敢上前跟他们抢，手里又没有盛水的器皿，又四处寻找，好不容易在墙角找了个破瓦罐，拿了到水井边，就站在外圈等着，足等了两个时辰，一个大汉提了一桶上来，缳萝从人群中伸手舀了一瓦罐，磕磕绊绊的缩回手，已经只剩下一点了。缳萝急忙小心的捧着往回走。到了母亲休息的地方，先给齐母喝了。齐母虽然渴的嗓子冒火，但是知道两个孩子也一直没喝水，只喝了一点就让缳萝、嫣宝喝。缳萝骗母亲说还有很多，齐母才喝了。

缳萝见母亲喝完了，才说再去找些吃的，又来到水井边，这次人不算太多，缳萝抢了半瓦罐，端回来跟嫣宝这才喝了水。缳萝已经没有力气了，嫣宝想去找吃的，被缳萝拦住：“人太多太乱了，还是明天天亮了再去吧。”

于是三人饿着肚子依偎在一起睡了。

晚上，嫣宝睡着睡着感觉有人摸自己，一下子睁开眼睛，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嫣宝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啊……”

缳萝睡梦中被惊醒，睁眼看见一个黑影在旁边一闪，缳萝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下意识的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那人被一脚踢在腰侧，闷哼一声就跑了。她赶紧看向嫣宝：“嫣宝，怎么了？”

嫣宝吓得已经不知道哭了：“他……他摸我……”

缳萝大怒，看向那人逃跑的方向大骂：“狗淫贼！不得好死！”齐母和周围的人全都吵醒了，嫣宝这时才缓过神来，扑到齐母怀里哭了起来。周围的人有些说着：“女孩子要小心些，尤其现在这么乱！”

有些跟着缳萝大骂：“没人性的东西！我们这么可怜了还要欺负！”

有些漠然的看着，一声不吭。

缳萝骂了一阵，过来给嫣宝擦擦眼泪：“好了，宝儿，别哭了！”嫣宝抱着缳萝哭得泣不成声：“这还叫人怎么活呀……爹娘好狠心……把我一个人丢下……”这几天的委屈心酸全都涌上心头，哀哀的哭个不住。齐母、缳萝柔声安慰，齐母也是不停的抹着眼泪。

嫣宝委屈的一直哭着，睡着了还时不时的抽噎着，齐母小声跟缳萝说着：“萝儿……嫣宝也是个事……刚没了爹娘，又是个小美人坯子……你可得盯好了，别让出点什么事。”

缳萝答应着：“是，母亲……我想想……”

齐母忽然委屈起来，摸着缳萝的手眼泪又掉下来：“你也……也那么小，却让你担着这些事，我一个瞎子真是没用……”

缳萝赶紧抱着母亲：“母亲……您别这么说。父亲和哥哥不在身边，孩儿照顾母亲是应该的……就是让母亲受了不少罪！”

齐母摸着她的脸，边掉泪边摇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深深叹口气。

天微微亮了，嫣宝睡得也不踏实，惊悸的时不时醒来。缳萝干脆将她叫起来，拉到一旁悄声道：“嫣宝，现在这么乱，咱们又睡在外面太危险，你要不在脸上抹点脏东西遮掩遮掩吧。”

嫣宝点点头：“好……你平常抹什么？”

缳萝道：“看到什么抹什么，不过别抹脏泥什么的，一看就是故意抹上去的，反而更显眼……找点墙灰什么的，脸上抹均匀点。”

嫣宝急忙就在旁边墙上扒起来，缳萝上前帮忙把人家的墙扒掉一块，两人吐着舌头回来，缳萝给嫣宝脸上连抹带擦，一会儿，一个白生生的脸就变得灰灰的，脸上登时少了几分颜色。

缳萝看了不太满意，又跑出去找了些黑黑的不知道什么，在嫣宝脸蛋上抹着，嫣宝为了安全，也任由她折腾。

天大亮了，仍旧由缳萝出去找吃的，嫣宝坐在原地照看齐母。缳萝仍然挨家挨户的拍门讨要，仍旧无人开门。到了中午，缳萝已经走了好几条巷子了，终于有一户人家开了门，缳萝惊喜万分，颤着声音道：“大婶……”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开门的大婶看了看她，叹口气回身拿了两个窝窝递给她：“拿着吧，多了也没有。”

缳萝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哽咽着道谢：“多谢……多谢婶婶……”急忙将窝窝揣在怀里。

妇人摇着头叹着气关上门，缳萝突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捂着脸哭了起来。哭了半天，才擦擦眼泪急忙跑回来。到了母亲身边，还不敢一下子拿出来，怕旁边有饿急了的上来抢，见人不注意才拿出来递给母亲，自己和嫣宝挡在母亲前面，齐母急急忙忙的吃了。缳萝又拿出另一个掰开，递给嫣宝半个，剩下半个再给母亲。齐母就摇头死活不吃了。缳萝咬了两口，没舍得吃完，又包好揣在怀里。嫣宝看她这样，也懂事的把自己的半个窝窝留了一些，递给缳萝一起收好。

晚上，缳萝也不敢一起睡了，就跟嫣宝商量，两人错开时辰睡觉。嫣宝白天睡了会儿，就让缳萝睡，缳萝白天跑了一天，也确实累了，就嘱咐嫣宝看好了，自己睡了。半夜起来换嫣宝睡。

就这样过了一晚，天一亮，灾民中就传开了消息：咸阳官员要在城外施粥。

有些灾民不愿意出城，怕是咸阳官员将他们骗出城的招数，他们一出城就紧闭城门了。缳萝却相信，跟母亲商量，齐母也同意。于是她们这天就出了城。果然看见城外还几个粥棚都在搭建中。缳萝就找了一个离城门远的，到时候应该能比离城门近的人少一些。三人就坐在粥棚旁边等着。

搭建粥棚的是咸阳卫尉，都是当兵的，看见她们坐旁边就吆喝着叫走远一点。也有好心一点的递过来水和一点吃的。缳萝她们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吃了喝了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搭建粥棚。缳萝上前问了几次：“官爷，真的要施粥吗？”

卫尉不耐烦的答着：“没错！在旁边等着吧！别进城了！”

晚上粥棚还没有搭好，卫尉们就点着火把灯火通明的赶着。缳萝看这架势似乎真的赶着明天施粥。这才放心。

第二天，缳萝在一片弥漫开来的粥的香气中睁开了眼睛，看见嫣宝兴高采烈的拿着那个破瓦罐在排队。缳萝也高兴的跑上去，却被旁边的卫尉喝住：“站住！男的站另一排！”

嫣宝虽然抹了大花脸，但是穿的女子的衣服，自然不会认错。缳萝一直男装打扮，自然会被认成男子。嫣宝听见了回头冲着缳萝摇手：“萝儿！你回去照看母亲，我排队就行了！这排人少！”

缳萝便回来坐在母亲身边，齐母也醒了，闻到粥味也很高兴。缳萝这些天吃的最少，自从闻见这粥的味道肚子就一直呱呱叫。齐母知道缳萝为了自己都没怎么吃东西，不由就温柔似水的摸着缳萝的头发。无声的叹着气。

嫣宝装了满满一罐粥过来，有了粥的被卫尉指挥着到远处一个大棚子处，三人这才坐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

这是三人近十天来吃的第一顿真正的饭，嫣宝吃着吃着就又开始掉眼泪，缳萝却高兴无比，一个劲的说道：“母亲，小心别烫着。”

“母亲，好吃吗？多吃点，一会儿我再去排队领！”

“好了，嫣宝，别哭了，眼泪都掉到粥里了！”

吃饱了，就暂时在棚里休息。这里周围有卫尉看着，倒是安全许多。三人也算是暂时有吃有喝又遮雨的地方住了。

第三十二章　为民舍身

　再说临潼关这里。这几天雨也停了，城内的积水也开始减退。城内大部分的房屋已经露了出来。

这次大水，郡衙的官员上至郡守下至衙尉，一个人都没有走，全部留在城内各处。水一退，立刻开始疏通道路、清理淤泥。郡守命齐大金带着几个人到堤坝处修整堤坝、加固桥梁等地方。

齐弈一直跟着父亲，大水涨上来，齐大金带着他们回到城内的时候，他曾经回家看过，但是等他到家的时候，水已经将屋子全部淹没了。齐弈看着淹没的房屋，几乎腿软的动不了。心急如焚的想知道母亲和缳萝的消息，但是偏偏却不能抽身去找，连打听都没有人知道。过了好几天了，才在林森的嘴里听说缳萝扶着母亲出了城。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暂时略略放下，但是没有见到她们，始终心中牵挂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着。

丁辰也是从林森口中得知父亲、母亲后来又回了城，他这些天就是发了疯般寻找着父亲、母亲和妹妹。人几乎已经崩溃了。

吴秦知道自己父亲、母亲出了城，但是姐姐一家却不知消息，也是惶然不知所措。丁辰是先到自己家给父母亲报信的，因此现在已经将丁辰看成恩人，一天到晚陪着他四处游水寻找着。他觉得丁辰全家怕是已经全都不在了，但是又不敢给丁辰讲。

夜羽孤身一人，这会儿倒是没有牵挂，就一直跟着齐大金。

这天，城内的积水大部分已经退完了，只有一些地势较低的地方还有些积水。城内道路上到处堆积着各种杂物，有房屋倒塌的碎瓦残砖、有谁家的房屋大梁斗柱、还有各种家什案几桌椅。

每条街上，厚厚的淤泥裹着人们的腿脚。几乎所有没有倒塌的房屋里面都是半人高的淤泥。洪水把道路各处冲出深浅不一的大坑，里面存着积水，有些还很深，一脚陷下去就会没顶。路边的树全部被洪水推倒，横七竖八的拦在路上，树上面挂着衣物、破木头什么的。

现在城内几乎没有百姓，只有衙尉们默默的清理着、寻找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哭声，夜羽听见了，急忙跑过去。声音是从原来的玉扇楼传来的。夜羽跑到跟前，看到哭的竟然是老鸨妈妈，坐在玉扇楼前面捶胸顿足的嚎着：“要了我的命了哟！这可叫人怎么活呀……”

本来夜羽是最恨她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整个临潼关的人都同患过难，夜羽看她也是在可怜，上前温言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发大水的时候怎么躲过去的？”

妈妈抬头看是他，怔了怔，此时她见了任何人都跟她亲人一般，起身想拉着夜羽，想想终是没敢，于是仍旧边哭边道：“幸好这楼高，水来了我就往楼上跑……这才躲过一劫……可我那些姑娘们都不知道活没活着……这以后我可靠什么活呀。”

夜羽听她仍然只想着自己，火又上来，冷哼一声不理她转身走了。

老鸨见他不理自己，就仍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正哭着被一声喝声打断：“别哭了！可知道郡守、郡尉在何处？”

老鸨抹抹眼睛，抬眼看几个军士打扮的人站在眼前，她一心想着并已经一塌糊涂的玉扇楼，就不理他们仍准备接着哭。

那领头的卫尉又道：“我们是咸阳宫禁尉！奉旨前来问罪郡守、郡尉！你若知道立刻带我们前去！”

老鸨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问罪？问什么罪？”

“你知道不知道？”卫尉不耐烦了。

“知道！知道！”老鸨以前被郡守抓到郡衙过，又被郡尉齐大金从手上带走了缳萝、夜羽，记恨二人，因此一听说要将他二人问罪，立刻高兴起来：“郡守在城楼上，郡尉在堤坝上！”

那卫尉回头道：“我带人去城楼，你带人去堤坝！”后面一个卫尉答应着。领头的走了，那人问老鸨：“堤坝怎么走？”

“我带你去！”老鸨生怕这些人找不到齐大金，因此急忙请命。

堤坝上，齐大金叫齐弈过来：“弈儿！你去城里找些工具过来，再找到夜羽叫他也过来！”

齐弈急忙答应一声转身跑了。此时齐大金身边只有另一个衙尉。

郡守站在城楼上，他全身又是水又是泥的也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