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若雪作者:晓梦霜天(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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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汐第一次见到容貌如此妖异的人，只觉得背脊发冷，浑身都不自在。
　　“她…到底是谁？”仓雪薇也倒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向妹妹与女奴冰焰。
　　　“她是逻些城最炙手可热的奴隶。”仓琉烟谄笑着解释道，“姐姐莫要被她的模样吓到，她的父母是乱伦通婚的兄妹，所以她生下来就有病，浑身毛发都是白色的。被当成怪物在奴市里长大，十五岁那年被天山老怪买走收为徒弟，说起来，她还是柳无影的师妹呢！天山老怪有日、月、星三大神器，他在西域门徒众多，却只挑选最优秀的人传承毕生杰作。其中的赤月和玄星就是传给了柳无影，而代表“日”的吞阳剑，正是传给了冰焰。冰焰得神兵之后又回到了奴市，等待一个有实力的买主，为其效力，在所不惜。”
　　“哦？这么说来，她很有能耐了？”仓雪薇盯着冰焰手中那柄与赤月齐名的神器，目光瞬息万变。
　　“是啊，而我已花重金将她买下。”仓琉烟笑意更浓，等待着姐姐欣喜的表情，“从此以后日月星三剑齐聚昆仑，姐姐就是她的主人，可以封官赏职，也可以尽情调/教…”
　　仓雪薇一把捏住了冰焰的下巴，这个女奴身材高大结实，足足比女教王高出半个头。妖异苍白的脸上神色不动，碧色的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慌乱…
　　　“调/教就免了吧！”仓雪薇冷哼一声，笑着问道：“冰焰，你可认识柳无影？”
　　“回教王陛下…”冰焰低头答道。“师傅收我时，无影师兄已经出师在外，不曾相识。”
　　“呵呵，但是师出同门肯定比旁人更加默契。”仓雪薇沉吟片刻，已做了决定，“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无影吧，十日后一同去太虚峰作战，看看你的本事。”
　　“什么？姐姐，你不收她吗？”仓琉烟身子一颤，惊讶地望着姐姐。仓雪薇已揽过云汐的手臂朝内阁走去，又回眸一笑道：　“你急什么，收不收她，以后再定夺。”
　　
　　夜色如水的西凉宫，仓雪薇与云汐相拥而眠，然而噩梦却如同一条钻入缝隙的小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她的心底的脆弱…
　　熟悉的黑暗，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她的身体虚浮地包裹起来。那无形的黑暗突然开始紧缩，压迫着她的胸口…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危险气息，她知道自己又跌进了那个噩梦，无处可逃。
　　“云汐…”仓雪薇徒劳地想要呼唤枕边的人，但她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在心里挣扎呼喊…她越是想要醒来，就坠落得越深…
　　那样黑暗的地方，仿佛是永远都不会有阳光照进来。她的手在恐惧中摸索着，想要在那个潮湿密闭的空间里寻找一丝光明。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却听到了一阵嘤嘤哭泣：“姐姐…”一个虚弱的呼唤从更加寒冷的暗角传来…
　　她急切地摸索过去，抱住了那个瑟缩在墙角的女孩。奇迹般地，有一束光芒照在了孪生妹妹稚气未脱的脸上，眼珠惊恐地瞪着，苍白、瘦骨嶙峋，浑身都在颤抖…
　　她凝视着妹妹脆弱的脸庞，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那一年，她们只有十三岁。
　　连续五年被大娘虐待，当做丫头使唤，伺候刁蛮的异母长姐，照料年幼的弟弟…一天的劳作结束之后，就会被丢进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与黑暗相伴到黎明。
　　梦中，十三岁的仓雪薇抱紧妹妹，她突然感受到了诡异的幻听。然而那声音却越来越激烈真实，从冰冷的石壁另一端传来。有个陌生的男人像兽一样嘶吼着，阴森潮湿的风里传来了大娘洛善夫人的浪笑：“哦…哦…你这坏家伙，竟然喜欢在这里…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声音越来越响，仓雪薇只觉得胸口仿佛有刀剑在绞动，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放荡的女人竟是爹的原配夫人，和自己的男宠在黑屋的门外大胆偷情。
　　如果手上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杀死那对狗男女！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感应，那门外的喧嚣声忽然止住了。然后姐妹两人听到了粗重的脚步声，黑屋子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啊！”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一个古铜色肌肤的男人赤身露体地闯了进来，脸上挂着疯狂而狰狞的笑意：
　　“洛善，这么漂亮的一对儿小公主，怎么被你藏在了这种地方？”男人讥笑着走近，门外传来了洛善夫人神志不清的狂笑：“哈哈哈，坏家伙，不许碰我的乖女儿，她们可是明修的珍宝呢！”
　　“滚开！你这头畜牲！”方才还瑟缩在姐姐怀里的仓琉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突然冲上前去厮打那个放肆狂妄的男宠。“哎呦呦，小小年纪就这般热辣！”高大的男人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淫声媚语道：“叫啊，叫你爹爹从坟墓里爬出来救你好不好？看哥哥怎么弄死你！”
　　“烟儿！”仓雪薇尖叫着，像一头发狂的小兽一样扑了上去，“姐姐！姐姐救我！”孪生妹妹大声哭喊着，男人将她整个人凌空抱起往外走，见仓雪薇猝不及防地扑上来，雨点般的拳头砸在那人坚实如铁的身上，却根本不是这个成年男子的对手…男人将十三岁的女孩狠狠踹开，一记猛拳打在了她的脸上…
　　瞬间天昏地暗，鼻血如注地喷了出来，浑身都火辣辣地疼痛，她无法支撑自己，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一会儿就轮到你了，别急嘛。”男人甩下一句话，抱走了挣扎不止的仓琉烟，妹妹大声唤着她，虚弱的哭声渐渐遥远…
　　“不！烟儿！烟儿！”仓雪薇突然清醒过来，那一刻，绝望像是一根尖利的锥子刺穿了她的灵魂，十三岁的仓雪薇顾不得自己流血不断的伤口，疯了般地起身敲打那扇冰冷的铁门。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妹妹被男人抓走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尽所有力气，疯狂地想要砸开那道从外面反锁的门…
　　她叫喊着妹妹的名字，直到声音嘶哑。
　　烟儿的哭泣声和洛善夫人的娇笑交织在一起，她感受到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撕裂，都在流血！
　　她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在做什么，这是只有亲姐妹间才有的心灵感应…
　　“烟儿！烟儿！”仓雪薇的拳头都敲出了血，颓然地跪在了黑暗里，痛哭到全身无力。
　　就在这时，门外的一切声音都静止了…
　　仓雪薇凝神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无法站起身来，这时，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她的妹妹幽灵般地突然回来了…少女单薄的衣衫上溅满血迹，被粗暴地撕成条条碎片，而那张脸竟然如毫无生气的雕塑，眼神空洞无物，平静而惨白。
　　仓雪薇立刻起身抱住她，“烟儿你还好吗？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仓琉烟没有回答，门外传来了洛善夫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英格，英格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就在这时，仓琉烟的嘴角开始淌血，然后她低头一呕，吐出了一团血肉迷糊的东西。“啊！”仓雪薇尖叫着跌在地上，胃里一阵抽搐，“烟儿…你…”
　　“我咬断了他的舌头。”十三岁的少女喃喃道，嘴唇是妖娆的血红，竟露出了诡异而刻毒的冷笑，“呵呵呵…我杀了他，他就要死了！再也不能作恶了！”
　　
　　“烟儿！”仓雪薇惊呼一声，她突然睁开眼，噩梦中那令人恐惧至深的血腥慢慢散去，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低垂的罗帐透出无尽的漆夜，将她紧紧拥抱…
　　她闭上眼，眼前的残影中再次出现了十三岁的仓琉烟那个诡异可怕的笑容。仓雪薇猛然转了个身，她有些急促地喘息着，再也不敢闭上双眼。
　　云汐在她身旁睡得很熟，她侧卧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在看到这张睡脸的一瞬间仓雪薇狂乱的心跳开始渐渐安定，她努力安慰着自己，一切痛苦与黑暗都过去了，现在她掌控一切，拥有一切，她过得很好！
　　她轻轻握住了云汐的手，情不自禁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向她靠近，想要呼吸她的气息…“云汐…”仓雪薇喃喃地唤着她，手臂揽过她的腰际抱紧。　“恩？”云汐在睡梦中应允着，身子动了动贴合着她的拥抱，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暖帐内静谧了半晌，云汐在肌肤相贴的炙热中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微微颤抖，“雪薇？你怎么了？”她缓缓睁开眼，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
　　仓雪薇沉溺在她的拥抱里不说话，云汐猜想她应是做了噩梦，便不再多问。她知道仓雪薇的压力与烦恼，噩梦说明她的心中有着恐惧与脆弱，如果有一天麻木到连噩梦都不会做了，那才是一件可怕的事。
　　“我越来越不了解烟儿了…　越来越不了解了…”她的头埋在锦被里，茫然无措地喃喃自语。
　　“你是指她带来那个女奴吗？那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看到她就浑身难受。”
　　“恩，等战事摆平，我要好好调查那个冰焰。烟儿她究竟想干什么啊…”
　　“好了，别想了！”云汐笑着吻住了仓雪薇的唇，“好好睡一觉再说，她想干什么以后就知道了，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还怕妹妹不成！”
　　“恩…”仓雪薇应允着，绽开了一丝放松的笑意，她轻轻撬开云汐的唇瓣，与她的柔软的唇舌交缠在一起，让那丝丝缕缕的甜蜜扣入心弦，也只有在她的吻里，才能忘记一切。
　　在黑暗中摸索了那么多年，她终于寻到了，最温暖的那束光明。
　　她想要一直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第二十一章　千山暮雪

　　剑风凛冽，即使是避开几十丈远，依然能感受到两股强烈交错的剑气，在天风阁外的花园对阵相击，令人不敢直视。
　　苏弥娅抄小道蹑手蹑脚地靠近，她怀中抱着一只包袱，绕开守卫教徒的视线，为追寻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而来到教王练剑的禁地。苏弥娅掩在一棵雪松下注视着不远处那两人步步惊心的出招，和缠绵交融的身影…
　　只见仓雪薇剑势极猛，赤月剑如长虹飞掠直刺云汐的空隙要害，云汐低喝一声用尽全力去挡，仓雪薇迅速收剑，她手腕轻轻一抖，剑光在她胸前绞成了凄白华丽的光幕，女教王的眼神雪亮如刀，竟毫不留情地将那妖魔般的一剑劈下…
　　“云…”苏弥娅险些叫出声来，她本以为仓雪薇会把云汐视若珍宝，如胶似漆。没想到亲自教习剑术之时，竟然比当初教十三圣女苛刻十倍！
　　“啊——”云汐见势不能挡，她将宝剑横在身前瞬间凝聚了所有内息，剑芒在胸口划出了一个虚无的“十”字屏障，生生截住了仓雪薇的杀招。剑气四散如浪，满园的白色“千雪瑶”奇花都在剑风中飞舞，宛如仲夏之雪。
　　苏弥娅惊愕得无法言语，短短一个多月，云汐竟然练成了天问剑法中的“冰封十字”，那是一种几乎能抵御所有杀招的“神盾”，需要极强的内力和悟性。
　　然而仓雪薇竟仍是不满意，这个女人一拿起剑来，就会变成一块没有温情的寒冰。她对着云汐厉喝：“我教了多少遍，天问剑法的精髓在于以心克敌，以魂御剑。你的魂到哪儿去了！每次我出这招你都只防不攻，攻不下我这招‘月落乌啼’，后面的你都不用学了！”
　　“不学就不学！”云汐赌气地跟她顶嘴，瘫软在花海里喘息，“太累了，累得三魂七魄都散了还怎么练！让我歇歇。”
　　“对敌时谁还会给你时间喘气？”仓雪薇恼怒道，“给我起来！”
　　云汐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却忽然捂住胸口，颓然倒了下去。仓雪薇一惊，见势不妙丢了剑上前扶她，“怎么了？受伤了吗？”
　　苏弥娅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所有冲上前去，“云汐！云汐！”突如其来的呼喊打破了花园的静谧，守卫们立刻冲上来截住苏弥娅。云汐闻声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看到了苏弥娅，所有的疲倦都被惊愕和兴奋取代…
　　这些日子她一直躲着苏弥娅，就是怕在她的目光下，自己会被愧疚和矛盾再次淹没。然而当她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仿佛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云汐迎着她的目光，走上前去…
　　仓雪薇的脸霎时白了。
　　云汐没有想到，一个多月未见，苏弥娅竟又瘦了一圈。她看起来大病初愈，原本清秀俏丽的脸庞神色憔悴，嘴唇苍白如雪，眼中盈盈薄雾，化不尽的忧郁情思。
　　两人对视着，一时间竟无法开口。
　　　“云汐…”苏弥娅低头避闪她的目光，柔声道，“好久不见啊！”
　　“恩…“云汐应允着，苏弥娅神伤的模样让她一阵隐痛，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苏弥娅苦笑道，声音细若游丝，“但是心里的伤…好不了。”
　　云汐的头垂得很低，她感受到背后有一道冷芒注视过来，那是仓雪薇的眼神，在不远处牢牢盯着她们的一言一行。苏弥娅无心去看仓雪薇此刻的表情，她的眼里只有云汐，哪怕只看一眼，她心里的伤痛都会缓解不少。轻轻将手中的包袱塞到云汐怀里：“这是你忘记拿走的衣服，我给你送来了。”
　　云汐的鼻子一阵酸涩，她接过包袱，双手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明天就要出发了？和她一起去太虚峰和回疆人打仗？”苏弥娅突然问道，云汐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苏弥娅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怨恨与不甘，责问道：“为什么要去，难道她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不会有事的。”云汐捧着她的脸颊安慰道，“每日都待在金宫里很闷的，出去开开眼界。”
　　“太自私了！”苏弥娅的目光移向仓雪薇，根本不怕她听见地扬声道，“如果是我，绝不会把心爱之人置于危险之中！”
　　“苏弥娅…”“云汐，我这就走了。”苏弥娅收回目光，她看到了仓雪薇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可怕，压迫得她快要窒息…苏弥娅哽咽着，双肩微微颤抖，她轻轻拉住云汐的手，在她脸颊上落下了一个炙热的吻，低声耳语道：“我等你，平安回来。”
　　苏弥娅转身离去，走之前又示威般地望了望仓雪薇，情敌间的眼神交汇如电光火石，剑拔弩张…
　　
　　云汐回到西凉宫，一直看着那只包袱发呆。
　　她轻轻拆开了那只包袱，整齐叠放的四件衣裳赫然入目，一件梅花纹纱袍、一件撒花烟罗衫、一件素绒绣棉袄，还有一件练功轻便的雪白素锦衣，裁成男装的样式，却极为合身。云汐所有的衣服，每针每线、每个褶皱与纹饰，都是出自苏弥娅之手…
　　她虽有些任性极端，但那颗善良执着的心，永远都是如此体贴温暖。
　　云汐抚摸着精细裁剪的衣裳，心中更加酸涩难受。她将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突然看见了包袱里藏着一张小纸条…
　　云汐四下环顾，西凉宫的侍女们都不在身侧，仓雪薇也去处理政务没有回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张纸条，隽秀清雅的字迹映入眼帘，饱含了浓郁的思念：
　　“云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她不是真心待你，请记得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字条，思绪渐渐飘回过去…
　　那时观星台的风寒冷逼人，却有她陪在身边。秀丽而朦胧的脸庞，羞涩而又大胆的亲吻，苏弥娅的笑意温婉而甜蜜：　“云汐我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吗？”
　　“会的，苏弥娅…我们一起逃出昆仑山吧！”
　　她那时明明是这样回答的，可是后来呢，后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字条上，打湿了苏弥娅的字迹，思念、挣扎、愧疚、选择…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云汐终于忍不住了，她低下头去把头埋在手心里，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断了腿的小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