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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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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爸爸你要去哪里布场呢?我一年以后又去哪儿找你呢?”
“我找寻多年,发现一个乾坤聚秀之区,为朝阳会和之所。也是定劫完劫之地。就在河北易州的云蒙山和泰宁山附近,只是恐怕你不认得路吧?”楚笉深知自己女儿路痴一个,不禁有些为难地问。
楚笑寒心道,我确实一点儿不知道。我一宅女,就没怎么出过家门玩儿,哪里知道这些国内的山啊川啊的,但还是笑着说:“应该不要紧,我可以问问别人的。”
楚笉闻言也笑了起来:“那倒是,反正还是在河北省里,路不远的,你放心。我今天来找你,不过让你做好准备,顺便让你宽心。既然说清楚了,那我就走了。”
言讫他站了起来,看着架势似乎就准备要走。
楚笑寒急上前拉住老爸的袖子,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不舍他就这样离开。
楚笉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说道:“没事的,一定会回去的。”说完他便离开房间,一时间只蹬蹬几声便走得人影全无。
楚笑寒呆立半晌,猛冲向楼梯口,飞奔下楼,转出这桂英斋外,跑到热河街上,想看看爸爸往哪里走了,却见街上人影寥寥,早不见自己老爸的踪影。方才一切倒似南柯一梦般。
回到狮子园内,脑子里乱哄哄的,忽喜忽悲。
能看到爸爸,因这身体的残缺和病变的哀愁,瞬间就消了大半。仿佛看到了希望,似乎自己完全不用再担心这具残躯带来的莫名焦虑。
可是,却不得不想起一个问题,刚才乍逢了老爸,一时过于震惊,没有想到旁的问题……现在终于开始意识到新的问题了:这么说,要离开这里了?离开大清,离开他?
猛然间怔住,就在出门前,喜圆问的问题,这样快就摆在了眼前。就此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从此再也看不到他……
这么长久的日子里,嘴里总挂着:我要离开,我要走;死了干净,一了百了……可是,这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吗?是真的吗?
——郭靖憨憨地笑着对蓉儿说:你总说要走,可你总会回来的。
似乎一个旱天巨雷在头顶炸响,振聋发聩一般:你总说要走,可你总是呆在这里,总也不走。就算走了,却也是会回来的。
靖哥哥,你真是一点都不傻。
真的是……舍不得离开。所以嘴巴说着,可身体,行动,始终在透露自己所有的真实想法。
但,还有一点,爸爸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打算怎么送走自己呢?这些问题乱纷纷地缠住自己的脑袋,无法理清楚。
爸爸说过,移魂咒?传递咒?传魂禁咒?这都是什么?小乘谶言?
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多好啊,可以立刻用百度搜一下,就算手头上没有书,也同随身拥有十多个大图书馆一样……
书?图书馆?
对了,在那个正殿书院的斋阁内,好像有许多间书房,里面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全部都是书,以前是没留意是怎样的,但是自从康熙皇帝将这狮子园赐给了王爷后,很清楚记得司房采购了很多杂书……也曾跑去寻医书的时候,好像种类千奇百怪,书房最里头的架子上,一眼瞥去,倒也有些十分奇怪的书籍,……
这一念头浮出来,立刻心血上涌,匆匆迈步往着乐山书院大殿的方向走去。
从边门的穿堂走过去,绕过长廊,转几个角,穿过几处殿阁,便是正殿,迎头就能看见“乐山书院”四个大字。仁者乐山,智者乐山。皇帝将这本要赐给诚亲王的狮子园给了胤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原本希望他为智慧明君,而今却要他做个辅政仁和的铁帽子王爷?
但是,他说,打算争储的,对吗?值此运际,万国所赖之大清天朝……他既有此打算,则……
次间末间的几间殿堂内,记得书架子是最多的。当日瞥见的所有闲杂古怪书籍,似乎也是在最里头的几排架子上。
跨进门槛,走进里间,满目均是依壁而起的成排齐顶红漆描金木板大案架,一时之间怔住,……总觉得……总觉得特别像是养心殿……那边暖阁的感觉。
怎么到了这狮子园后,从来就没来过这里呢?就算以前失去了养心殿的记忆,可是这几月都记起来了,却还是……根本就没想起来要过来看一眼。
他特地做成这个样子的吧?每当看到这些,想到这些,她便觉得反而有些恨起来。他为什么总要这样做?他对她这样好做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防范,下意识地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做这种不该做的事情,爱上三百年前的人,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对的。所以,他越对自己好,越是下不了决心离开他,甚至连死都舍不得,几乎已经到了只求卑微地活着,活着在他身边……
可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三百年前的古人,那和人鬼相恋、仙凡有别、妖魔殊途,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天仙配》、《牛郎织女》里面,玉帝、王母要反对七仙女和董永,为什么会有牛郎织女的传说,为什么会有嫦娥奔月的故事。其实,玉帝王母他们,终归还是有道理的。局外人不懂,所以总说玉帝王母不对,神仙无情,可是没有站在那个地方去,就根本无法理解。
眼下也是如此,就算他对自己再好,有什么用?会有好的结局吗?
理智总是在情浓时分作用。
长长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书架走去,仔细地搜寻书脊,看是否有需要的目标出现。
足足扫了数个书架,均没有发现差不离的书,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一个不留神间,脚便被红漆案架绊住,整个人登时往地上硬邦邦地摔了下去。这一砸,虽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却也因为腿胫骨撞到了实木架子,而分外疼痛,于是便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唯独庆幸的是,不像是刚才在长廊上,下棋的地方,弘历跑开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硌在棋桌腿上的时候,那种不能控制肢体的无力感。
一双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且又听得身后男子喟叹了一声道:“真是一点儿不小心,刚才还听弘历说你像是摔了一跤的样子,但他当时赌气跑开了,可过得一阵子,心里慌,又跑回去,却找不见你,怕得不行,便自个儿到我这里来领罚了……怎么这会子好端端的却又会摔了?”
楚笑寒被他扶起后,站定,转过头,定定看他。
和初见的时候一样。
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了。
像是,那个时候一样,在带着浓浓甜香的夏日空气里,淡淡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肩上,他穿着藏蓝色的朝服,哦,那时,还是多罗贝勒爷的蟒纹朝服,清清爽爽地站在长廊下。虽然,面无表情,却,优雅清俊。
此刻,他穿着夏日的鱼肚白色缂丝纱绣常服,更加清淡雅致,脸容一如初见时候的俊秀,只是细细看去,眉梢眼角却也多了一些细小鱼尾纹路,但冲眼一看,依然是以前的那个人,一丝儿没变。
午后的阳光透过屈戌不锁,框子大开的窗棱子,慢慢地走进来,路过案架子,滑洒在他的肩头缂丝常服上的龙绣之间,缓缓地转动着,可以看到细小的灰尘随着阳光慢慢舞动……
一瞬间,眼神有点恍惚,瞧见他的眼眸间神情莫名,隔了一阵的难耐静默后,只听他轻轻低问:“你要走?”
第84章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
他怎会问:你要走?他又如何得知?
楚笑寒不知不觉地启唇问道:“四爷……你怎知……我要走?”
眼前身着淡色衣衫的男子淡淡地一笑,过了片刻言道:“自是,有法子知道。”
楚笑寒忽而猜到,不再言语,只低头忖着:是啊,经过上一次雾灵山寒潭的风波,他若是真的在乎她,自然是得要做点防范的。他手下又不缺人手,更何况像粘杆处这样的暗卫组织既然产生了,总该是要运行作用的吧?
这些都不是什么可在意的问题,须得立下决断的问题,却是:走?还是不走?
不走,也没有多少时光了吧?这具身体,能支持多久?从爸爸的话语里,可以推断得知,至多也不过能再撑个一年两年吧?
走,那么可以想知,以后,是再不能回来了,那么……那么……
“四爷,你跟初见的时候,倒也没多大变化呢。九年了……竟然转眼就九年了……”楚笑寒定定地想了一阵,由得脑中思绪如群魔乱舞,只顾自喃喃地说道,“回头看去,怎么会,怎么会就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呢?”
回过头,那么多的前尘往事,……似乎尽在眼前……
一合上眼帘,竟是即刻看见苏云言笑晏晏地走近身边,口中娇声唤着:“格格,格格!该起身了……”
那时候,十四爷在耳畔大声吼着:“你说什么?你不记得?”他虽英俊姿焕,却脾气急躁易怒,……不管如何,他那生气勃勃的样子总是令人难以抹消。
也记得在德胜门外,月夜星光下,八爷骑在黄骠马上,肩头架着雪白的雄库鲁,微微地笑着,仙风逸姿,温文尔雅,这情形也是触手可及。
还有乌拉那拉氏,李侧福晋,宋格格,耿格格,她们都在厅堂内,娇声笑语,说着话儿,聊着闲天,偶尔转头看向自己:“苏妹妹……苏妹妹……”
宫中的秋亭前,那一排多么特殊好看的篱笆墙啊,十三爷带着侍监,潇洒无比地走过来,脸色温和,自然风流……
养心殿的廊下,王平和福儿都在微微地笑着,一直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隐隐瞧见后头,还有平安、二妞、全喜、翠烟、留燕,她们俱都婷婷站在那里……
毓庆宫的槛窗前头,胤礽一身明黄色对眼儿滚龙绣长袍,长身玉立,他淡淡地回头,啪地收起了手中的御扇,唇角微扬……身后的高三变、贾应选憨憨地看远方。
钟粹宫,偏殿的随安室门口,一身蓝衫子,飘逸清雅,绝代风华的良妃略略地侧头,眼含秋波,柔情万种,轻笑不语……身后映绿和庆儿、仪儿、素然端着茶盘,皓齿内鲜,目含寓意……
养性斋的汉白玉石柱栏杆后头,康熙皇帝身着明黄龙袍,遥看天际,笑着说:“丫头……”
……
正怔怔思想着那些过去的翻卷往事,蓦地眼前一暗,原是被他紧紧抱住,伸掌轻按她的螓首入怀,复觉耳上有唇瓣蹭动,如梦似幻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上方:“你当记得,我曾说过,若是当真上天怜你,神佛显灵,有重回家乡之可能……定会想尽一切法子阻你。这话,不是随便玩笑说的。就这般轻轻松松地放你回家乡?断不可能。我早派人前去拿那道人……他,是你阿玛?”
楚笑寒听到拿之一字,复闻道人之词,终于浑身一震,整个人一下子彻头彻尾地清醒过来,再不去想那前尘往事,只抬起头来看向胤禛。
他目光清澈,透悉一切般地深深看住她,缓缓说道:“我听得人报,你在街上闲逛,偶遇到一个道人。只是,他们说,你们彼此称呼颇为怪异,想是密语暗号……嗯,你也只有一次在我面前,唤过那个仿似阿爸的言称。八年前,杭州府,是吗?你当时一直缠着我说,定是你阿玛也来了此间,定能带你回返家乡……你一直一直这样念着,在去鄯城的路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记得的……那时,在马鞍上,他的身前,马儿驰得片刻,她总要回头说一句:四爷,定是我阿玛,我不会看错的呀。我哪里能连自己的阿玛都瞧错了去呢?
只是,只是,王爷,这种些微小事,又那么多年了……你却去记它作甚?
“从今日起,不许你跨出大门一步。”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可是……”
“没有可是。”
言罢他猛然放开双手,似乎隐怒一般地掉头就走,只须臾间便消失在案架后。片刻后,哐当一声,似是重重摔上了那殿门。
其实,她只是想说:可是,也没下定决心便要走。
但是,也没下定决心不走。
两难。
如何抉择?
不过眼下,似乎,他已经代她抉择。
总之不能走。
那便,在此处等死?这似乎也不妥呢。
猛然间脑中闪过良妃的话:原本,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那汉时李夫人也曾说,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这会子,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我连皇上都不欲见,……
但凡女子,哪个会喜欢让自己钟情之人瞧见万般难堪、残容衰颜之景色?更加难以想象在这具身体逐渐衰败,一如亚也那样,说话、走路俱都成了艰难困苦之事。待到连大小便都要失禁的时候,又怎么去面对他?虽然,她没有良妃、李夫人那等国色天香,艳色绝世的姿容,可要就此破罐破摔,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派了人去拿爸爸?
这,这可又怎办好?
应该不是说笑吧?他派出的人手不会锁拿了爸爸后,就杀了爸爸吧?肯定不会的吧?应该不会,他没那么狠心吧?可是,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福儿自被锁拿后,就不见了,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人提起。
但是,爸爸是不一样的吧?和福儿不一样的吧?
好混乱啊……实在混乱不堪……难以理清……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额娘……兰额娘……欣额娘……”
呃,那,那是弘历的声音。
真够乱的称呼,每次都会这样觉得。他不会弄混吗?如果年心兰也在这里的话,他弄得清楚吗?
刚刚听到殿门复又被打开的声音,转瞬间,楚笑寒只觉两腿已经被小小手臂抱住。低头一看,这小人儿已经在身边了,正仰面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纵然心情烦闷,乱糟糟的缠丝卷轴般的千样头绪无处可解间,可是看见他雪白可爱,肥肥胖胖的孩儿样,终是心软,一如当年瞧见玉粉亮眼的年心兰。于是楚笑寒心中暗暗叹口气,在脸上堆起一个笑颜,说道:“怎么,哥儿这会子,不再生我气了?”
“哪里再敢,怕额娘再气的晕了。”弘历小声地说,“阿玛知道,非常急怒。”
楚笑寒嗤地笑出声来,低身伸手指头点着弘历的脑门笑说道:“听你阿玛说,不也是你自个儿去告诉了他,不然他又怎知。”
弘历听出嘲讽之意,不由气急说道:“就是我不说,阿玛也定会知道,还不如早早自告诉了他,还能逃得去。”
楚笑寒怔了一怔,因笑说:“你倒是伶俐。不过,我并不是因为生气才走开的,只是不小心被那桌腿绊了一下摔倒了而已,而后喜圆将我扶去屋内休憩,故此你才寻不着我。现下你都晓得原委了,可再不用担心了吧?”
弘历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几乎要让她有些心虚起来,简直隐带他老爸的风格嘛……待到最后,这小人儿终于收起了一派严肃,灿烂一笑说:“那,我就放心了。还怕兰额娘为此生了弘历的气,再不理人了呢。”
言毕,他开始东张西望地看起来,一边扫视周围,一边说:“兰额娘跑来此间念书吗?《正统道藏》、《茅山志》……兰额娘,您要研习道术?”
《茅山志》?
楚笑寒惊了一下,回转头低了眼看去,果见弘历的小手指正点着红漆案架最底下一排的书当中一本,他人个头矮,首先看见的都是最底下几排的书,倒是自己反而没有留意。
此刻费神定睛看去,书脊上果然清清楚楚写着“茅山志”三个字。赶紧蹲下身去,伸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一瞥间已然瞧见乃是元代的手抄本,心中忐忑不已,按捺住惶然,随手翻开一看,似乎……似乎……真有……古里古怪的咒法……
楚笑寒大喜过望,俄而喜笑颜开,一下子伸出双臂抱住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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