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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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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在继续着,我的爱人啊,你在哪儿?我看到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到处都带着死亡的气息,我可能会死在这里。不知道有谁,能帮我给你带个信,给我做一件衬衫,帮我选一块坟地。

我们,从此以后,只怕再难相见。

“这位美丽的额课其啊,还有那位英俊潇洒的努呼日呀,一起来唱首歌、跳支舞吧!”一位年轻憨厚的喀喇沁旗小伙子壮着胆子过来邀请胤祥和楚笑寒。

胤祥知他们部落向来热情,也不推辞,只是大口爽气地喝递过来的马奶酒,但是提起唱歌却是笑而不答,最后不过是跟了他们拉了手围圈在一起跳了一会子踏歌顿足、连臂而舞的安代舞。

几个女孩儿看楚笑寒依然在那里木愣愣地发呆,不禁笑着走过来轻轻推她,半天后用比较生硬的满语说道:“姐姐,唱歌,唱个歌儿。”

楚笑寒定定地转过头看着她们。

什么?

唱歌?

忽听胤祥说:“唱吧,就刚才你吹的那个,会唱吗?”只见随手他拿过旁边一个小伙子手里的一个马头琴,拨了几根弦,转眼开始弹起来。

他只听过一次,便记住了?还能弹了出来?虽然,皇帝是派了德里格老师教他们律吕乐理,可是……有这样快吗?

“姐姐,唱吧,唱个歌儿!”周围人叫嚷着。

唱吗?

那样伤心的歌,唱出来好吗?她们原本这样开心的……

可是,是她们让我唱的,原怪不得我。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On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On the side of a hill a sprinkling of leaves

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Washes the grave with silvery tears。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

A soldier cleans and polishes a gun。

War bells blazing in scarlet battalion。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Generals order their soldiers to kil。

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they‘ve long ago forgotte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

一曲终了。

众人皆默。

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悲哀。

胤祥眼见不妙,丢下马头琴,一把抓起楚笑寒跑了出去,寻了马匹,翻身上马,立刻连夜赶路。那几名侍卫过得片刻也跟了上来,远远隔了数十丈,但绝不脱落。

楚笑寒在马背上定定想了半日,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别笑了!”胤祥喝了一声。

他驭马奔了一刻,终于忍耐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歌啊?听着像是英吉利的语言……你竟懂得那里的语言么?”

楚笑寒吃吃笑道:“为何我不能懂得?难道非要王子阿哥,才有这个能耐学么?”

胤祥不语,她唱得极为流利,语速又快,一点儿不像是初学者。这连读的单词听起来本就难一些,若是三哥在则就好很多,光就自己一人,听辨意思还有些困难的,可是又不愿意服软,偏又头一次听这如此哀怨美丽的歌曲,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歌儿。

耐了一刻,终于问道:“这歌唱的是什么?”

楚笑寒凝神定定思索了一阵子,心里也是明白胤祥的心思。当年自己第一次听到这歌的时候,也是惊艳不已,拼命背了出来,英文长歌,仅此一首。

想了一阵,她终于说道:“这是好几百年前,英吉利的国内,苏格兰同英格兰等地流传很久的一首歌儿,是他们那边的维京人、也不知是凯尔特人所创作的吧。若说意思……”

当年中文互联网上的莲波才女,曾经以诗经格式翻译此歌,填了进去,竟然也能唱得。实在震惊,所以连同这篇,也都死死背了下来。

那种幽怨的低唱。

仿佛就是诗经中的清风般的旋律。夹杂着野草野花的苦寒轻香,在大地上缓缓掠过;也许正如莲波所说,更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摇着木铎,边走边呼唤着苍穹,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与村庄之间采集梦幻爱情。只是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自己呢?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佳人,备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勿用针砧,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彼山之阴,深林荒址。

冬寻毡毯,老雀燕子。

雪覆四野,高山迟滞。

眠而不觉,寒笳清嘶。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

彼山之阴,叶疏苔蚀。

涤我孤冢,珠泪渐渍。

惜我长剑,日日拂拭。

寂而不觉,寒笳长嘶。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烽火印啸,浴血之师。

将帅有令,勤王之事。

争斗缘何,久忘其旨。

痴而不觉,寒笳悲嘶。

轻轻地用诗经般的汉译颂歌又唱了一遍,略带苦涩地笑了起来。

身后胤祥一时之间没有作声,半晌喃喃复述道:“彼山之阴,叶疏苔蚀。涤我孤冢,珠泪渐渍。惜我长剑,日日拂拭。寂而不觉,寒笳长嘶。……争斗缘何,久忘其旨。痴而不觉,寒笳悲嘶。”

不去理会胤祥作何感想,楚笑寒只管自己入神地思忖着,莲波,真是一位才女。自己完全没有这个能耐,若是像她这样的女子,才艺出绝,来到这个年代,才分外合适吧?偏是像自己这般蠢笨低劣的,如何能配得上,如何能衬得住……

唉,终于明白为何,当日自己在说“好”那个字的时候,心底深处为何有深深长长的叹息。原来自己一直是明白的,意识里始终是明白的。

纵是千般不愿,却早已入局;纵是万般拼搏,却已然输得干干净净。

现在,只能看雍王爷,他说一声局散,自己便只有一条死路。

在这个举目无亲,满目苍夷的古代,到处透着死亡气息的古代,只有一条死路,唯有一条死路。区别只是,死得舒服点,还是死得凄惨点。

如果是在现代,那该多好?

那眼下的痛苦和将来未知的悲哀就不过是一次寻常失恋,可以在妈妈怀里哭,可以跟哥哥发泄,可以拽韶颜逛街,也可以在艾泽拉斯的土地上和联盟对抗以发泄、和公会里的朋友倾诉……总会得有人陪伴、有人开解,总会得过去的……

“我……想回家……”她喃喃地说道,“我很想……很想……”

很想妈妈。很想她大声骂自己“死小孩”、“你要死啊!”……

很想哥哥。很想他嗤鼻笑自己“蠢丫头”、“你疯了吧!”……

很想韶颜。很想她哇哇怨自己“臭老姐”、“你欺负人!”……

很想很多很多人……

软软地由着身子瘫倒下去,滑落抵在胤祥的左肩膀和上臂之间,抬头,看草原的夜,夜色清冷,寒风刺骨,衣衫半干湿僵,更加冰寒透心。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蕙兰芫荽,郁郁香芷。彼方淑女,凭君寄辞。伊人曾在,与我相知。嘱彼佳人,备我衣缁。蕙兰芫荽,郁郁香芷。勿用针砧,无隙无疵。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复又唱响歌声,清亮嗓音直穿入墨黑云霄,打散云层,露出冷月一枚。

“看,月亮躲入云间,却又出来了。像不像在藏猫儿啊……人生,就像藏猫儿,寻见这个,没了那个……十三爷,听说您得了骨核之症,当年不听我的话,现下吃苦了吧?湿气入了关节,化作黄水,导不出来,只能忍痛,若是在我家乡,倒是可以抽取黄水,则病将大好……可惜路途幻渺,终难得成。但你若能去我家乡,却是再难回返,便是病好了却又如何?岂非英雄无用武之地?”

胤祥听得一呆,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只觉似是而非,难以捉摸。

“十三爷,若是你,会选病痛缠身,叱咤十年,还是选无忧无灾,平庸百年?”楚笑寒斜过脸,定定地望着胤祥的左侧面颊,问道。

月光下,他的侧脸犹似胤禛,一下子有了仿佛千里松林,木兰辉罕的夜晚,倚靠在那人怀中的错觉。

“……”

十三阿哥,胤祥,将来雍正皇帝至为信任的王爷,不知封了他什么号,此刻他不说话,片刻,他便笑说:“当作鸿鹄志千里,九霄一鸣天下惊,大丈夫当如是也。”

“嗯,我原猜到十三爷必如斯回答。大丈夫当视死如归,无名而死,然亦可惜。”楚笑寒慢慢地说道,“十三爷是大丈夫,可我是小女子,敢问一句,我当如何选择?”

第74章 梦里砧声浑未歇,那更乱蛩悲咽

胤祥语结。

此等问题,他从未想过,亦从未有女子如此问他过。

——你当安然等在府邸家室,默默等待四哥回返,香巾拭汗,清茶漱口,暖香温玉,抚慰他怀……可这理所当然的话语,如何竟然这般难以出口?

她孤零一人,无亲无故,前途难测,如斯可怜。如何要求她将全部心思交付,生生落到那便是去死都要谢主隆恩这样的境地,而最后只怕连收拾骸骨的亲人都没有一个。

默默抱住怀中女子,只发了暗狠挥鞭,身下的伊犁马长长仰头嘶鸣之后,撒开四蹄奔得更快,如风般掠过草原。

急速奔了数里地,他忽而说道:“你且跟着四哥,四哥不要你了,你来我这里。饭总是有得吃的,日子也是可以过的。”

楚笑寒呆呆地看着夜空,怔了一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十三爷,很感激你这样说。虽然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只是,当年,大言不惭地对八爷说过,过日子,温饱足矣。却发现,人心难足,实在难足。

——

“一样吃饭睡觉过日子。奴婢只求头有片瓦,衣可蔽体,食能果腹,心中快活足矣。”

“若你的日子过得这般苟延残喘,还能快活倒也奇怪。”

——

“嘻嘻,十三爷,我若来的话,便要做嫡福晋。”

胤祥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很想吐一口血出来表示自己极度愤郁的心情,半日闷声说道:“我已经有嫡福晋了。”

“听说有些情况也是可以出妻的。”

“……钱兰欣,你很想我掐死你是吧?”胤祥咬牙道,无处可出气,怒而挥鞭刺马。

楚笑寒吃吃地笑起来,大声说道:“天大地大我最大,我命由我不由天!十三爷,你虽是个皇阿哥,可我,还看不上你呢。四爷不要我了,那便不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儿女情长的事情,不是说无足轻重吗?我总该入乡随俗啊,既然来了大清,总也要随着这里的想法和做法去走的。”

胤祥听了有些怔忪,却一时之间不知她为何突然想通了去,因而难以回应。

楚笑寒哈哈地笑了起来,大声地笑着,狂放地笑着,肆意地笑着,桀骜地笑着,不逊地笑着……

低喝一声,胤祥终于用左手捂住了楚笑寒的嘴巴,令她不再发声。怎料她张嘴落齿就是一口,又狠又快。

这女人!!

胤祥只觉头疼万分,只得拿犀角扳指轻轻一磕她的齿根,令她受痛张嘴,这才松了口。因怒而附耳斥道:“钱兰欣!你疯了吗?!”

楚笑寒不语,蓦地一推胤祥,倾身从马前由着自己头朝草地倒了下去……本来这样的行为决难得逞,不过胤祥正被她咬了一口吃痛盛怒,下意识地就去审视自己的手掌,这一疏忽间便没有能箍住了她。

眼见这女子直直地冲着地上倒去,胤祥暗骂一声,飞身下马,落手伸掌前去抓她。饶是他武艺卓绝,反应敏锐,动作迅捷,遇此情势也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窘迫万状地抱住那疯女子在地上滚出十数米方才止住。

“你想死吗?”

好不容易顿住,重新获得掌控后,胤祥大喝一声。

楚笑寒平静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是的。不过还是没死成。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天命。天命所定,须得走完的路,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得走。我只是想试一试,能否违逆了天命罢了,若是吓到十三爷,十分过意不起呢……”

这一定是命!否则,怎么就死不了呢?

胤祥只觉得头大如斗,真想把她丢在这里,直接上马回京,怎奈临行前四哥央烦了自己,怎好中途脱事?只得真真假假地威胁一番道:“好吧,那你现在说说,狮子沟离宫,到底回是不回?你若回,则我现下立刻带你回转;你若是不回,我便省了这劳什子差事,即刻回京去了。”

“回便回,不回便不回。”

她笑着说,浑不在意胤祥的怒意。

蓝甲男子无奈喟叹,他身为堂堂王子阿哥,就算现在被削了贝子的爵位,跌落公爵,可不论是往日还是今时,周围人等俱是敬畏有加,便是几个兄弟也是知他能耐,总有几分避让。甚至连皇阿玛也是宠惯了的,眼下虽有些赌气冷淡,却绝不亏待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因此,何时曾遇见过这样的无视无礼。

实在是郁结万分地半天才吐出:“那便回。”

言毕复又揪起这跌跌撞撞,单薄瘦弱的女子丢上马背,自己才又上马,继续往前赶路。

全速奔驰下,在楚笑寒的昏昏欲睡间,到了第二日的傍晚,便已抵达那狮子园了。可胤祥依然觉得慢了些,心忖若不是中间尚要顾及楚笑寒的膳食、休憩问题,只怕还要到得更早一些。

随着胤祥的坐骑一路得得走去,到了离宫,从边门方向拐了进去之时,忽觉坐骑顿住,身后胤祥已然翻身下去,因而楚笑寒她也不觉睁开了眼睛。

这一张开眼帘,便瞧见胤禛正长身伫立门口,脸笼薄雾,身形微僵,看去有些不悦地恰在前方两三箭处。

陡然见着此人,心中毫无准备,虽在此前多番自我告慰,不要再同他多做纠缠,但是猝不及防之下见到,立刻只觉心肺肝脏俱都颤动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有迎向自己。

他只是收起了原本的薄怒,微笑着,冲着胤祥。而身后的胤祥也立刻迅捷翻身落马,急步上前,脸上泛出笑颜,一如多年前:“四哥。”

两人抱交缠臂,似是十分亲热,薿薿寒暄,热热道安。而后互相揽着走入门内去了。

剩下门口一匹马,座上一个人。

楚笑寒慢慢地从马背上下来,轻轻一滑,回过头看来处,天将降暮,色若黄棕,昏暗光淡。

跟随胤祥的数名侍卫也陆续抵达,他们匆匆越过她,偶尔有几双目光轻轻掠过她,微带诧异,却立止,往门内走去。

要不要进去?

若是不记得,那该多好?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跨入门槛内,喜笑晏晏、浑不在意地冲他问好请安,而后待他空闲下来,如胤祥所说一般,待他空闲,待他想起,之时,再去叨扰他,求取微薄的宠爱怜悯。

……可是

自己全部想起来了。全部……

和阿昭一样,全部全部都记起来了。

想起来他如何把自己卖给了康熙皇帝;想起来他如何由得自己被太子、八爷、十三爷设计害弄;想起来他如何空许承诺却又生生破碎;想起来他如何冷言冷语地说着那刺痛人心的话……

你,要死便死,要走便走;我,绝不拦你。

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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