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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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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氏轻轻一笑,那目光倒是一寸寸的在侯棠身上延伸着,“我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身边的御医今日出宫探亲去了,若要能差的动的恐怕只有萧拓身边的王孙太医了,不过这个你得要他答应才行,毕竟是他的人,我这身边实在是没人了。”

侯棠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毕竟他们汉人从来没有这种规矩,不过她又想起以前似乎听说西夏人在医理这方面都有洁癖,所以都是一人一个专用的大夫。

她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着,双手死死的压在腿上,“那能不能请皇后娘娘替我去和王爷说说。”

慕容氏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自己和他去说不就好了,都什么关系了,还在这种事上生分了。”

侯棠抿着唇,“他不让我进去,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慕容氏怔了怔,随后她轻抚着自己的手说着,“他若不让你进去,我也没办法。”她与萧拓并不是亲生母子,可以说也从未亲近过,萧拓也从不会听她的话,不过这种话她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侯棠心里也知道慕容氏不愿意为了自己和萧拓去闹,肯定是退而求其次的将事情化小撇清自己的关系。

既然你如此不近人情也就不要怪我咄咄逼人了。

侯棠忽然站了起来,那慕容氏倒是吓了一跳看着她,侯棠盯着慕容氏说道,“皇后你还是尽力替我去说说吧。”

慕容氏见她这样和自己说话便不乐意了,她垂着眼气势陡然上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理应去帮你做这件事么?”

侯棠唇边溢出冷冷的笑容,仿若那带着鲜血色泽的玫瑰,“你去和萧拓说清楚,他若不让我进去,就等着我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去!”

“什么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去的。”话音刚落,一个沉稳男音就响起,慕容氏连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侯棠一动不动,她自然知道是萧昆莫来了。

萧昆莫一进来就看到萧拓的女人站在里面还不给他请安,并且一脸冷色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生出了不满,那慕容氏见状立刻怒骂道,“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跪安。”

侯棠这才慢吞吞的跪了下去,整套动作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扭扭捏捏的好不爽快。

萧昆莫见她这样也隐隐掺着怒气,他也喝道,“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还在皇后面前威吓,什么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你想吓谁?”

侯棠默不作声,也懒得去理他。

萧昆莫却被她彻底激怒了,他绕到她面前,“这是你对朕的态度?”

侯棠低着头,萧昆莫隐忍着怒意说道,“说话。”

侯棠还是不语,萧昆莫冷哼一声,她这样当众驳了他帝王的面子,那饶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了。

萧昆莫宽大的宫袖一挥,“不知悔改,毫无理数,拉出去到长宫门前跪着去。”

慕容氏也没想到萧昆莫竟然发了那么大的火,她自然不曾知道西夏老皇帝早看这女人不顺眼了,其实他是看一切汉族女人不顺眼,那旁边的几个侍卫立刻上来把侯棠架了起来。

萧昆莫冷笑,“你不是自称你们是天朝么,不是自称最高等的民族么,我便让你看看究竟什么才是高等和低劣!”

侯棠手背上的经脉都显了出来,她死死盯着萧昆莫,刚想张嘴说什么,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一直窜到她的喉咙口以至于她一口呛了出来,那寒风透过层层华服搅得她身上一阵阵的冷。

侯棠此刻弯了腰身在咳嗽,虽然低着头那眼睛却还是一刻不停的瞅着萧昆莫,仿佛要生吞活剥人一样。

萧昆莫回过身,“还不带下去!”

那周围的侍从立刻把侯棠给架了出去,侯棠被一路拖到了长宫门口,那长宫似乎是以前什么死去妃子的寝宫,那里面空无一人在门外都感觉到那阴气阵阵,时而还有女人的鬼叫声,听的人一阵发毛。

那侍卫把侯棠往宫前一扔,本来他们应该是监视侯棠跪着的,但是其中一个侍卫捏着鼻子说道,“这里阴气重别吸进去什么不该吸的东西了。”

另一个侍卫说道,“是啊,这里是孝嘉皇后的寝宫,那孝嘉皇后都死了二十多年了,这里都不知道吸了多少阴气,听说以前来过这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

“既然是皇后的寝宫,怎么会死后没有人打理,真是奇了怪了。”

“不是没人打理,是皇上不让人打理,以前有皇后生前的侍女来打扫还被打断了腿呢。”

“这……究竟是为何,皇上听说以前很喜欢这位皇后啊,因为她是汉人还顶着全朝压力给她封了后呢,怎么死后竟然这般不闻不问。”

“不知道啊,大概死后犯了什么阴冲吧,总之呆久了当心鬼上身。”

那人身子一抖,“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另一个人看着侯棠,“那她怎么办?”

“我们到外边的地方守着,只要她不跑出来就好了。”

随后那侍卫瞪了侯棠一眼,“识相点!我们就在外边守着。”

然后那两人便走了。

这长宫门口似乎是出了名的不招人喜欢,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经过这里,侯棠跪了大约一个时辰,果然是除了自己之外再无生气。

她看着那扇森森的宫门,忽然环顾了四周然后就起身缓缓走了过去,长长的宫服一路的拖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埃。那宫门上的铜锁积了厚厚的灰尘,她轻轻一吹,那灰尘立刻飞扬起来弥漫在鼻尖。

她倒不是对着废弃的寝宫好奇,只是对刚才那些人口中的那个孝嘉皇后好奇罢了。

☆、第三十五章 西夏(八)

那宫钟敲了数下,声波似乎震得头顶的树梢一晃;有树叶落下来;掉在侯棠左肩侧上,擦着她宽大繁复的宫裙一路滚下去;翻在长宫的尘埃中;叶背纹路丝丝清晰,橘色叶梗沾了灰尘;颤了一下,侯棠弯□将那片落叶捡了起来放在手心中。

侯棠生的不算矮小,但是此刻在这高大的宫门面前却依旧显得渺小不堪,这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宫殿;最气派的宫门。

她的手摸上那铜质的大锁,发现竟然没有锁上,那铜锁早已断裂开来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大门。

她望着那铜锁出声,在考虑要不要进去,许久之后她敛了敛心神,便一鼓作气推开了宫门走了进去。

地上斑驳的枝桠被她的鞋底一寸寸的碾过,发出脆生生的声响,那些秃枝枯叶残留着仿佛还能看见二十多年前此宫殿中繁荣的景象。

侯棠向前走了两步,忽才觉得依着这宫里的摆设应该不难看出女主人是一个汉人。

她经过院子之后又推开了大殿的门,其实这宫殿里和外面看起来完全不同,外面虽说闻得阴气阵阵,但是到了里面来反而不那么的阴森了,只是凸显了其荒凉和沧怆罢了。

侯棠大致兜了几圈发现确实没什么神鬼之事,便大胆的直直往里面深处走去了。

忽然,在大殿的深处她急忙收回了刚要跨出去的脚,一眼不眨的看着那殿堂上挂着的巨幅画像。

侯棠抬着头高高的仰视着那副画像,她的手背在身后,微微的握成了一个拳头,指关节都被攥的微微发白。

侯棠像是看傻了一样看着那幅画,上面的女人其实长得很平庸,更谈不上美艳如花,与她想象中的孝嘉皇后似乎差的有些远,只是穿着十分讲究而华丽,但是却衬得那说不上动人的神情越发的平凡无奇。

侯棠知道这些都不是重点,毕竟她们家族侯系的那一血脉里的女人从未曾出过什么美人,包括她包括她的皇姐包括她的母后,所以眼前的这个女人也理应称不上倾城之貌。

但,她的身份却是侯棠的皇姨,侯棠父皇的表妹。

侯棠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但是她仅仅知道这个画中的女人此时此刻正在她建康的皇宫中好好的坐着。

侯棠手中的那片落叶此刻已经被她揉的只剩下一团小小的残叶团了,她遂放开那残叶的粉末,双手顿时垂到了身侧。

这怎么可能,皇姨明明在建康好好呆着,这画上的女人你倘若说不是她,她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这画上的女人一定是孝嘉皇后,那皇后不是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么。

而且皇姨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成婚,但是也从未离开过健康半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侯棠一时间被这个信息给震惊到了,她往后挪了几步倒退着看着那巨幅的画像,最后低下了抬着的头,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时辰差不多了,要是让那两个侍卫看到自己没有好好的跪在那里指不定背后她还要遭萧昆莫的多少罪,于是她便疾步走出了长宫,又到了门口乖乖的跪着了。

一跪下没多久那西倾的北风就换成了阵阵磅礴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下子就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陡然撕破了这一天一地一厢的昏暗,侯棠的头顶顿时一凉,就浸湿了。

她遥遥看去,雨水打得眼睛略显睁不开,她膝下冰凉,那厚厚层叠的华服此刻已经一层层的被雨水给浸湿了进去,那雨水的纹路如侯棠轻水漾动的双眸。

她的脾气也是直,既然让她跪,那她就纹丝不动跪的端端正正。此刻虽觉得全身发寒,手足无力,却依旧不肯放松下来,脑子里还一直想着刚才的事。

只觉得前胸贴后背的冷,再加上狂风四起摇曳的风中万物来回飘荡,透过侯棠冰冷的衣裳顿时刺到骨中,侯棠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

那天边的残色已经被黑夜的墨色所遮盖,一晃间,已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了。

侯棠淋了一整日的雨只觉得稍微一动就会因为血管流动而头痛欲裂,喉咙口也是肿的厉害,吞咽的时候难受的很,想来也许自己是烧起来了,以至于身子温度太高全身发冷。

她刚流产完身子还是比较虚的,不由得叹气自己身子确实不如从前了。

侯棠呆呆的看着那长宫出神,萧拓从很小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了,不知道他倘若知道自己的母亲好好的活在建康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想到萧拓侯棠不禁心下一凉,这人怕是早不管自己的死活了,自己又何必总是去想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侯棠只觉得那雨似乎是越发的大了起来,西夏这地方下雨实属罕见,莫非是老天要开眼了。

不过侯棠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就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一瞬间就断了,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萧拓正在寝宫内喝酒,月归靡坐在他的身边,两人良久无话。

月归靡倒是替他斟了一杯又一杯,眼看着萧拓一直在喝酒并且一言不发,心里琢磨着寻思些什么话题,但是还没等她开口一个侍从就跑了进来。

萧拓冷冷看着那来人,声音不知道为何蕴含着莫名的怒火与冰冷的语调,“谁允许你进来的?”

那人连忙磕了头道,“是皇后娘娘让小的来的,皇后娘娘说皇上让夫人在长宫门口跪到现在,外面这狂风大作的怕夫人身子吃不消。”

那人憋着一口气全部禀告完后偷偷的抬头瞄着萧拓的表情,只见萧拓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他仰头一杯喝尽了杯中酒,将被子往桌上一搁,一伸手,月归靡立刻将他的外衣替他披了上去。

自始自终都看不见萧拓脸上有什么情绪,他手指在桌沿上划了一圈,定神想了想,随即看向门外的方向,那眉头轻轻的蹙在了一起,便走出了大殿,依旧是一言未发。

月归靡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形,便也即刻追了出去,萧拓的步伐很快,快到她费了很大的劲才赶上他,萧拓瞥了她一眼说道,“带着太医去给她侄子看病。”

月归靡得了旨意便知道不能再与萧拓同行了,只好讷讷的点了点头掉头走了去。

萧拓披着外衣便往萧昆莫的宫前走去,一旁的侍从想给他打伞却被他一把甩到了一边,那侍从只见刚才还面无表情的王爷此刻神情冷的可怕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那双冷静而锐利的双眸在黑夜中闪着泊泊的冷焰。

侍从不敢再给他打伞,只好自己小心的跟在萧拓的身后。那雨水顺着光华的披衣一路的往下滑落,在地上打出一涟涟的水纹。

到了宫门口,里面隐隐有着宫灯的光亮,萧拓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片刻,然后突然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面色覆着冰霜,似乎是准备长跪不起。

那侍从见状立马急道,“王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萧拓声色低哑,“你去和皇上说,他让我的女人跪到什么时候,我就跪到什么时候。”

那下人听到萧拓这样说瞬时间有些呆了,他倒是从未想过王爷会这样做,这与他意识中的那个执手乾坤的男人似乎并不一致。

檀雨如注,那树周围盘踞的孤雁顿时一飞而起,散落了一地打湿的尾羽,那一地的枯枝烂叶被碾压的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雨水顺着萧拓的耳际一路的滑入他的衣裳里,一会功夫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他就那么直直的跪着,目视着前面的宫门,那眼中波澜层叠,似乎在沉静后面隐忍着巨大的爆发,只是那股情感还被湮埋于冷霜之下。

那侍从立刻就往宫里奔了进去,一路跑进了萧昆莫的寝宫,此刻萧昆莫正和皇后慕容氏谈话,慕容氏瞥见那侍从奔了进来却没有见到萧拓很是惊讶。

萧昆莫见有人求见便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那人跪着说道,“王爷他、他跪在宫门前。”

萧昆莫眉头朝那宫门方向深深一拧,“他跪着干什么?”

那侍从额角冒汗似乎有些迟疑的说着,“王爷说。”

萧昆莫被他吞吞吐吐的语气给惹怒了,“磨蹭什么,快说。”

那侍从低低的压着头,“王爷说,皇上您让他的女人跪到什么时候,他就跪到什么时候。”

慕容氏也被这话吓得心惊肉跳的,急忙朝萧昆莫看去,萧昆莫面色如铁,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仿佛狼王一般的桀骜。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萧昆莫心中无名怒火肆意窜着。

他向前踱了两步,冷笑三声,“好啊!那就让他跪去,跪到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说!”

此时正是雨下的昏天暗地的冬夜,黑暗中只有闪闪烁烁几盏不甚明亮的宫灯在惶惶移动着,雨声萦绕在耳畔,大到只剩下轰轰的声响。

隔着雨望去,一切都看不清了。

月归靡站于远远的那宫门外的柱子旁,撑着一把六十四骨的紫竹伞,她目光含着隐隐的一澜秋水,秋木流转,她看着萧拓背脊梁挺得直直的,整个身子纹丝不动的跪在磅礴大雨之中。

雨打尘埃昏天暗地,她撑着那柄伞盈盈的走了过去将它缓缓撑在萧拓的头上,自己则将身子露在了雨水中。

萧拓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冷得可以冻伤人,他嗓音低低的,却带着不可抗拒的魄力,“走开。”

月归靡握着伞柄的手一抖,萧拓的话语总是有着压人心魄的力量,她顿时就不听使唤的把手伸了回来,雨势再度刮上了萧拓。

萧拓则忽然抬头对她侧目,懒懒的提起了语调,“回去。”

虽然语气不好,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自己陪着他遭罪,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是和他的外表一样冰冷。

月归靡失神的望着他,随后眼帘一瞌,便转身走了,但是她没有走远,而是继续站到了他身后的柱子边,一直凝视着萧拓的背影。

她的手紧握着发抖,直至今日,她才略微的相信,也许这泱泱乱世,真的存在那阅尽三生永生永世的情感。

只是不是她,而是他和她。              

☆、第三十六章 西夏(九)

更漏长,夜未央;千重宫门深似海;亭台楼阁连霄汉。

几盏零星的宫灯照亮了宫门大殿,一幕幕垂地的帘幕隐于龙柱之间。

那大殿内的火烛燃了一截又一截;西夏皇帝此刻在自己的大殿中来回踱步;他自己的宝贝儿子跪在门口,为父的自然不能心安理得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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