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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华山-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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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他若想突破到如今这般宗师高段的功力,唯有以大智慧、大毅力突破其原本所修魔功的桎楛,另出枢机才行。
既如此,就算他将魔功改得面目全非也不是没可能!
倒也是个天资横溢的人物……一念至此,石之轩双眸亮光一闪而逝,眼角余光瞥见史万岁等人已经到了半山腰,然而其后的四五十个身手敏捷的齐军追兵也陆续从山顶露头。
更有甚者,他还感应到侧方远处已有两百骑兵绕道疾驰而来,若给骑兵堵住山沟前的路口,恐怕史万岁等人难逃瓮中之鳖的下场。
不过,沙场本就不是温室,他亦只是他们的上司而非保姆,因此他们能否从各种艰难困境中活下去,并跻身当世良将,终归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不再理睬史万岁等人的情况,高居巨松之巅的石之轩眼神清澈,却杀念萌动,杀戮剑心霎时间绽放无与伦比的森冷杀意,充塞心灵,犹如九天寒月冲出乌云,清辉遍洒天地一般。
下一瞬,无穷杀意激发其至精至纯的真气透体而出,化作惊涛骇浪般的冰冷杀气,亦是凌厉剑气……
“呜呜呜……”
漆黑剑胚有生命般震颤着,在山风轻拂中发出仿若厉鬼呜咽的剑吟,随着无锋无刃的尖端缓缓移动,最终斜垂指向下方十余丈外的刘桃枝。
杀戮剑气亦如高崖瀑布般浩浩荡荡,倾泻而至。
刘桃枝霎时浑身汗毛直立,头皮发麻,犹如深陷寒冬腊月的冰河之中,然而他又清楚的知晓,对方的剑气并不冰寒,周遭的空气亦温度如常。
之所以如此,乃是对方剑气中蕴含的异常纯粹而冰冷的杀意无孔不入、水银泻地般侵入他骨髓乃至心灵深处,令他忍不禁心生寒意,乃至于影响到身体感知,出现错觉。
对他这么一个杀人无数,心灵早已麻木不仁的刽子手来说,这简直不可想象!
他并非没见过磅礴浩荡而又浓郁之极的杀气,近两年才命丧他手的北齐神将斛律光就身负无边血腥杀气,却并不能让他在对决时有丝毫忌惮。
甚至他自身替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纬等历代北齐皇帝杀人无数,亦积累出森然杀气,足以震慑及压制寻常宗师级高手的气势。
可他与斛律光等人的杀气,一经催动,即可使敌手生出犹如深陷尸山血海、修罗地狱等嗜血疯狂的幻象。
然而面前这人的杀意却截然不同,纯净而凝练之极,乃至完全摒弃了尸山血海、修罗地狱等落于痕迹的负面幻象,仅是给予一切智慧生命一种极端得犹如实质的威胁感、毁灭感……
就像在默默陈述一种天地至理——真正纯粹无暇的杀戮,并非以嗜血的残害身体、施加痛苦折磨为目的的残忍肮脏之事,而是一种将生命再加工,使之从有到无的唯美纯洁艺术!
尽管这加工的过程,无情而冷酷之极!
刘桃枝本是沧桑沉寂的眼神倏地一缩,惊骇凝重莫名,他如何不知,这是对方的杀道剑意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
唯如此,方能从杀戮的万千虚妄而负面的表象中得其真谛,恰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嘶……”
深吸一口气,刘桃枝摒弃一切杂念,双手持刀,徐徐高举过头顶,同时腰身微微下蹲,整个人霎时晋入数十年来杀人如麻所养成的,视生死为无物的古井不波之境。
阴寒冷肃的刀气如匹练般直冲高居巨松之巅的石之轩而去,毫不畏避的与其杀机磅礴的剑气猛烈交锋。
“嗤嗤……”
劲气横空,草木簌簌。
“呜咻咻……”
周围剩余的十多匹健马似乎见到洪水猛兽般惊嘶不已,疯狂拉扯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
渐渐地,双方的气机越锁越紧,乃至死死纠缠在一起,石之轩的杀戮剑气虽然占据上风,但对方五六十年的深湛魔功绝非易于,冷肃刀气仍能稳稳固守其一路三分地。
兼且刘桃枝身为专职刽子手,心志坚忍冷漠,淡薄生死,几无破绽或花俏,因而在武道之路上,隐隐间比娄昭君那种心思复杂的积年魔女更胜一筹!
“咻……”
漆黑剑胚徐徐绽开扇幕般的重重剑影,一时破风之声大作,远处山坡上狂奔过来的史万岁等人也感到啸声贯耳,彷如厉鬼悲泣,心头不由寒意狂涌。
下一瞬,石之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飕的斜射半空,气机牵引之下,地上的刘桃枝脚步微动,不住调整身姿刀势,紧紧封死敌手的任何来袭方位。
眼看石之轩掠升至二十丈高空,去势已尽,就要借助大地引力俯冲而下,施展雷霆一击之时,他却又毫无征兆的止住身形,犹如脚踏实地般傲然卓立当空,神采飞扬!
如此由极动瞬间转为极静,气机牵引之下,刘桃枝紧随他身形高速移动的刀气险些收势不及,恰似突然刹车,气机一瞬间的混乱令刘桃枝难受得直欲喷血。
而背后山腰下、山坡上的史万岁等人及齐军追兵,在望见石之轩宛似凭虚御风,飘飘欲仙的一幕后,无不神情震撼,一方无限敬仰,士气大振,另一方则惊骇莫名,心生惬意。
似一瞬,又似许久,凌空的石之轩倏地身形倒转,剑幕绽放,整个人裹在一团漆黑森然的重重剑光中,更在以惊人的高速俯冲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而疾旋,忽而斜射……
犹如一大团当空飘忽闪烁的漆黑霹雳,滞留道道如虚似实的残影。
其难以测度的奇诡变化,非是目睹绝难相信!
纵然以刘桃枝忘却生死胜败的心境,亦不禁眼皮直跳,身处对方无穷杀气的笼罩之中,他根本无法以灵觉感应杀机的方法来判断对方黑剑的轨迹及所攻之处。
然而单凭感官,他更无法锁定及预判对方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身法及剑招!
凭空无处借力,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是如何将催动这即使放在地面,也眼花缭乱之极的身法变化。
他虽魔功高绝,却终究未能修出阳神,因而并不知道,身中之神,动静自如,灵变无穷,亦可遨游于外,乘虚御风的精微奥妙。
眼看石之轩藉由大地重力加持,飘忽俯冲之速越来越疾,终于眨眼间就到了刘桃枝上方三丈内,剑影漫空,当头席卷,龙卷风般的凌厉剑气绞得他肌肤刀割般疼痛。
但他仍未能够窥准对方的变化轨迹,或许下一瞬他就会中剑身亡!
际此生死关头,他一直全力保持的别无他物的古井不波心境终于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感应。
整个人本能般迅疾旋身,蓄势已久的劲气瞬间爆发,漆黑匹练似的刀光闪电般撩向右上方,封住千百漆黑剑影中那一抹儿正由虚化实的剑胚本体。
“镗!”
金铁暴鸣,气浪迸溅。
“咦……”石之轩稍稍惊讶出声,身形剧震中,倏地倒飞十丈开外,才乘隙反掌拍在一株大树上,将残余敌劲泄入树干。
在树干剧震,树皮炸开之中,他才止住身形。
而刘桃枝则向后翻倒,脊背砰的砸在地上,在尘土飞扬中向后擦地滑出六七丈,其间连连呕出三口淤血,始才化尽体内的凌厉剑气。
除了遭他背脊所砸之处,地面龟裂之外,他所过之处,地上均泥土翻滚,留下半尺深的凹槽。
“蓬!”
一掌拍在地上,刘桃枝一个鱼跃,站起身来。
石之轩见他虽口鼻溢血,但气息犹自稳定如常,便知他所受内伤无甚大碍,不由赞道:“你很不错,我很满意……”
“……”刘桃枝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没给他多做喘息,石之轩倏地两个闪烁,兔起鹘落般逼近过去,千百道漆黑剑光纵横交错,充斥虚空,凌厉剑气似是无穷无尽,催动招招夺命的骇人攻势,忽左忽右,上攻下袭。
剑吟声如风过山林,呼啸连连。
刘桃枝手中的刀光虽森严周密,然而他身形却宛若鬼魅般化作一缕轻烟,左右闪移,活动的范围被石之轩的狂攻严厉限制,但始终能守稳那半丈许的地盘。
凭着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变幻不定的精奇刀法,应付从四方八面攻来的漫空剑光。
刀剑交征,两人如影随形,穿梭如电,不多时就偏离了平坦的山沟,窜入另一侧的山坡密林中。
“叮叮叮……镗镗镗……”
气劲交击,金铁暴鸣声如雨打芭蕉,无休无止。所过之处,无不气浪横空,尘土飞扬,草树断折。
第三百七十八章你我有缘
片刻后,史万岁等人终于到了此处山沟,忙不迭各自去牵马。原本来时的一人双马绰绰有余,然而损失了十多匹之后,此时只够一人一匹之余,仅剩了两匹空马。
翻身上马,史万岁抬头扫视一眼头顶天空盘旋的三只齐军信鹰,不由脸色沉重,但却不敢再耽搁,喝令一声:“走!”便一马当先的向着山沟路口疾驰而去,十余骑紧随其后。
隐隐间,史万岁已然听到前方山口转角外传来大队骑兵的轰轰蹄声,立时抽出马鞍上又厚又宽的重剑,喝道:“结锋矢队形,预备冲阵!”
身后十一骑立时分列为左六右五,与最前面的史万岁构成箭头状阵型。
快马加鞭,风驰电掣间,十二人离着山沟口仅余十数丈,同时亦听到山沟外左侧传来的马蹄声愈发震耳欲聋。
“两百余骑!”
史万岁根据蹄声,暗暗断定道,只盼其中不要有太多高手……
与此同时,沟外齐军骑兵最前方的中年领队亦耳朵抖动,微微皱眉,便即偏转马头,带着骑队向着沟口正前方十多丈处驰去。
对方十余骑都是好手,马儿亦迅快,封锁沟口已来不及,反不如直接截击对方。
“呼呼……”
沟口山风猎猎,凉爽中带着马臊味。史万岁诸人甫一逼近沟口,便即看见对方骑队的划弧截击之举,当即各个低伏马背,一边向右偏转马首,同样划弧规避,一边紧握兵刃。
“杀啊……”
齐齐呐喊着,双方均清楚的看见对方面上的狰狞表情,嗜血的目光……
十数丈眨眼即至,一众一寡两只骑队狠狠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兵刃撞击声嘈杂烦闷,史万岁一口气连劈七剑,干净利落的将齐军骑队最前方的五骑斩落马下,却也反震的手臂酸麻。
闪电般冲出数丈,他无需回头察看,仅凭耳闻马蹄声,便知身后十一骑此时还剩八骑,不由暗暗吸气。
此次潜入齐军控制区侦查,包括他在内的十二人,均是骠骑大将军裴矩麾下中低级军官中的新锐,各个身负武功,战力不俗。
若是与普通两百骑兵对战,第一波冲刺理该全无损失才对,怎会折了三人之多?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也是精锐骑兵,且夹杂着不少好手!
“轰轰……”
损失了二十余骑的齐军骑队在惯性之下,绕过一个大弧后,紧追在史万岁等人后方一百五十步外。
疾速奔驰之中,隐约可见诸多好手在颠簸不休的马背上,敏捷而熟稔的摘下马鞍上的角弓,张弓搭箭,瞄准放箭,动作近乎一气呵成。
“嗖嗖……”
数十支劲箭破空呼啸,直袭史万岁等九骑的背心或马臀……
………………………………………………………………………………………………
山坡密林中。
“镗!”
半空刀剑交击,劲气翻卷。
石之轩借着反震之力,斜斜飘退到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刘桃枝则倒翻一个斛斗卸去力道,旋身飘落,脚踩一株矮树的冠丛上。
瞧了瞧不远处缓缓围拢逼近的上百齐军锐卒,石之轩微微一笑,对刘桃枝道:“你就这么任由他们凑过来送死?”
刘桃枝微微皱眉,冷哼一声,却知对方说的没错,他们这个等级的交手,单单劲气余波已可震死周遭三五丈内九成九的普通锐卒,当即撮嘴发出一声尖啸。
包抄过来的上百锐卒闻得尖啸,稍一迟疑,便即徐徐退去,在对面的山坡上遥遥观战。
刘桃枝再次打量一番石之轩及其手中漆黑剑胚,沉声问道:“大周第一高手,‘剑神’裴矩?”
“不错!”石之轩微微颔首,反问道:“你是魔门两派六道中哪一宗的?”
刘桃枝沉默片刻,终是答道:“魔相道!”
“噗嗤……咳咳!”石之轩突然一笑,差点儿给口水呛到,失笑道:“就算要效仿法家,也该是制定刑律,可不是行刑的刽子手啊?”
刘桃枝闻言,不由沉默不语,似乎人生中颇有一番狗血沧桑,乃至怀才不遇,无奈之下偏离初衷等等。
魔相道的传承比较杂,但核心仍在法家,根基却在策士,在行事手段上与纵横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事实上,古时诸子百家的出色人才,均是根据自己的学术思想和政治主张,为个人或学派的功名利禄,朝秦暮楚,见风使舵,却又熟谙纵横之术,凭借机谋智慧、口才辞令,四处奔走游说,周旋于政治集团之间,为诸侯征城、掠地、杀人、灭国出奇谋划妙策。
此类人统称为谋臣策士,然而出身渊源却很杂,囊括纵横家、法家、名家、兵家,甚至儒家、墨家、阴阳家中亦有博学之人热衷此道。
而真正的法家传人,精通律法仅是标志之一,前提却必须是擅长出谋划策的谋士,否则根本难以得到君王的重用,又何谈权倾天下而变法、制法?
魔相道之“相”者,相邦、相国是也,百官之长,制定国策,宰执天下。法家若想视线抱负,除了自己造反做皇帝,至少也得身居宰相,权倾天下,始有可能。
而魔相道发展到如今,主流思想已非谋士或法家单独一所能限定,更有了尊崇刑法、重战尚武的军**国**主**义雏形。
片刻后,刘桃枝忽然道:“裴将军似乎对我圣门很熟悉?”说着目光定定的聚在石之轩脸上,似乎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石之轩大言不惭道:“魔门确实隐秘,可比起我河东裴氏至今一千四百年的历史,仍不过是后起之秀罢了!
些许魔门辛密,又如何瞒得过我裴氏?”
冷哼一声,刘桃枝道:“裴将军祖父裴陀乃我国荆州刺史,尔父裴讷之亦为我国太子舍人,一家三代高官厚禄,深受国恩,缘何裴将军却枉顾大义,投效敌国?
如此行径,岂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石之轩嗤笑道:“刘兄,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想来是久不开口,烂在嘴里了,游说之言竟如此毫无新意,迂腐笨拙,还是做回你的刽子手吧!”
刘桃枝似乎被接了伤疤,一直沉寂淡漠的目光微现怒意,冷喝道:“哼,本人刀下了却无数王侯将相,也不在乎再多你一个骠骑大将军!”
言毕倏地跃起,人在半空双腿微蜷,双手持刀,缓缓举过头顶,仰向身后,人与刀霎时成为一个奇异莫测的弓形,弓身似乎积蓄着无穷劲道。
在他上升到最高点时,复又挥刀缓缓向前劈斩。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又似缓实疾,两人间本已淡去的肃杀之气再次满溢,乌黑刀刃划过虚空,寒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刀锋处,似乎秋日的暖阳亦黯然失色。
这感觉奇怪诡异至极点,难以解释,不能形容。
遥遥观战的齐军锐卒,再看不到刘桃枝,眼所见是乌黑宝刃破空而去,斜掠三丈空间,直击敌手。
宝刀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不觉半点刀气,可在所有人眼中,却似感觉到到刘桃枝的刀笼天罩地,敌手除硬拼一途外,再无另一选择。
石之轩眸光大亮,暗暗惊异,只此一刀,已可隐隐触及大宗师的门槛,该是刘桃枝压箱底的真功夫!
不由大喝一声,“好……不愧是我看上……”喝声戛然而止,差点说漏嘴的石之轩气势一滞,但刘桃枝此刀之强,由不得他不郑重以对。
只见他倏地往前倾身,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奥难测,可教人看得头痛欲裂,偏又是潇洒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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