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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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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同你做午餐。」

「我吃一只热狗便可。」

「子翔我有椒酱面。」

一定是苏坤活喜欢吃。

她做了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粗面,子翔埋头吃得碗脚朝天。

(21)

子翔一边抹嘴一边看钟,唉,原来只捱过三十分钟,还需过半个钟头才有消息。

「美禾?」

子翔发觉不见了她。

子翔一路找到起坐间,发觉梅美禾半昏迷倒在浴室。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去扶起她,只看到一地鲜血。

子翔吓得眼前一黑,她立刻跑出去打紧急电话召救护车,「快,孕妇早产出血昏迷!」

子翔急得全身是汗,面孔出油。

梅美禾呻吟一声,子翔赶去托起她的头。

子翔落下泪来,「救护人员已经赶来,别害怕,我懂接生。」

救护车呜鸣赶到,三四个大汉冲进门来救人。

子翔连忙把乔舒亚抱在怀中。

不到十分钟,男护士笑着出来,「在家生养也十分安全,提早面世的是名男婴,小是小一点,完全健康,母子平安,小姐,你不如也一起到医院来。」

子翔又惊又喜,「是,是。」

一家人乘顺风救护车往医院。

那早产儿只得一点点大,哭声宏亮。

在救护车中,子翔紧紧抱住婴儿的小哥哥,忽然听到电话响,她连忙去听。

「子翔,打了十分钟都无人听,甚么事?吓坏人。」

「人质呢?」子翔急不及待。

「找到了!平安。」

子翔一听,混身虚脱,力气全失。过一会才对林斯说:「你再说一次。」

她把手提电话贴到梅美禾身边。

林斯的声音:「苏坤活无恙,只有一些皮外伤,他被弃在市集垃圾堆里,注射过麻醉剂,已经送往医院。」

梅美禾听了,落下泪来,不住点头。

子翔同林斯说:「他醒来同他说:小儿子已经出生,母子平安。」

「原来如此,你与她们母子在一起?」

「我们在救护车里。」

林斯笑,「子翔,这次你这个义工可真派上用场。」

子翔也笑,「助人为快乐之本。」

她挂断电话,把乔舒亚紧紧抱在怀中。

到了产科,医生看护已在等候,母婴得到最好照顾。

看护对子翔说:「你俩先回去吧,他们需要休息。」

子翔轻轻说,「乔舒亚交给我,明早我陪他去儿科。」

梅美禾点点头,用手语向大儿叮嘱几句。

那孩子机灵地转过头来,圆滚滚眼睛看牢子翔,那神情,活脱就像他父亲。

子翔对他说:「小朋友,我是子翔阿姨,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了。」

子翔叫美禾教她一些手语,像「别担心」,「我爱你」,「妈妈就在附近」,练了几次,错误百出,变成「担心爱你」,「妈妈爱附近」之类,连看护都笑出来。

子翔带着乔舒亚回家。

她有她的一套,子翔十五岁已取得保母证书,专帮邻居太太们照顾幼儿赚取零用。

她先让乔舒亚吃饼干牛奶当点心,轻轻说:「黄口无饱期」,那孩子看着她口型,忽然也说:「黄口无饱期」,子翔笑出眼泪来。

她帮他洗澡,换上干净衣服,喃喃说:「我也喜欢运动衣裤,可廿四小时穿着。」

接着,开了电视机,大家一起看芝麻街,瞌睡虫袭击子翔,她头一侧,一缕芳魂悠然入梦。

睡到一半,只觉左臂又痛又麻,她大叫:「不要切除我手臂!」

好不容易狰扎醒来,原来是个噩梦,吓出一额冷汗。

小小乔舒亚躺在她左臂上熟睡,怪不得压得又酸又麻。

她的手提电话响了又响。

林斯在那边说:「子翔,苏师兄与你说两句。」

子翔连忙说:「师兄,你好,这里有我,你放心休养,明日我陪乔舒亚做手术,美禾母子平安,婴儿叫伊莱贾,重四磅七安士。」

那边只传来模糊的嗯嗯声。

子翔轻轻推醒小男孩,「乔舒亚,同爸爸说话。」

乔舒亚留意嘴型,看看电话,忽然明白了,对牢电话叫:「爸爸,爸爸。」

子翔微笑,「你可以拨到医院与美禾说几句,那边号码是——」

林斯答:「他上颚受伤,需要做小手术才能清晰说话。」

「他们虐打他?」

「在所难免,若干皮肤亦被炙伤,这些都是小意思了。」

「新闻有无报告?」

「有,你随时可以看到。」

乔舒亚问子翔要果汁,子翔答:「手术前你需禁食十二小时。」

她分散他注意力,用手指荧幕:「看,爸爸。」

子翔呆住。

荧幕上已释俘虏长发长须,连站立都有困难,需警察搀扶,他面孔血肉模糊,不能辨认就是苏坤活,不过他一双眼睛仍然??有神,好一个男子汉。

乔舒亚转过头来,「不是爸爸。」

子翔握住孩子的手。

新闻记者这样说:「人质苏坤活突然获得无条件释放,现在碧瑶美军医院治伤……」

乔舒亚咚咚咚跑到厨房去找食物,子翔追上去。

她给他喝一点咳药水,乔舒亚安定下来入睡。

子翔松口气。

这种重担背一日已经吃不消,对美禾来说却是终身职责,真正伟大。

子翔与医院联络,同主诊医生说明:「乔舒亚的妈妈在产科,是,她早产,但是情况很好,我是保母,叫容子翔,其实他们母子分别在二楼及八楼,她随时可以探访乔舒亚,没问题,好极了,明早准六时见。」

子翔在电子手账上这样写:领养父母更伟大。

她忍不住找妈妈说几句。

容太太问:「你又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在新泽西,有一个朋友生养,丈夫出差不在身边,我来做陪月。」

「你那同辈朋友都已结婚生子,你呢?」

「妈妈打蛇随棍上。」

「你是蛇吗?」

「这次事情结束我立刻来陪你。」

「这张期票可一定要兑现。」

天蒙蒙亮,子翔连忙梳洗。

她找到乔舒亚心爱的玩具熊,抱起他去医院报到。

乔舒亚醒了,吵着要吃。

「我们去看妈妈与弟弟。」

他听懂了,在汽车后座静下来。

进到医院先去见主诊医生,一转头,看见美禾走过来。

乔舒亚扑进妈妈怀抱,紧紧搂住,像只小猴子似挂在美禾身上。

美禾精神好得多。

她说:「苏同我说过话,他不久可以回来。」

「那多好。」

「子翔,谢谢你,你救了我们一家。」

「你辛苦过度,说起这种话来。」

医生说:「两位,请与乔舒亚说『待会见』。」

子翔吻别小男孩。

她又去育婴室看伊莱贾,他已经不用氧气箱,真是小斗士。

「有人帮你忙否?」

「我姐姐正从夏威夷赶来。」

「苏师兄也很快回家。」

「谢谢你,子翔。」

「我得走了。」

子翔与美禾道别,她顺手摘下紫水晶项链,圈在美禾颈上,「叫苏师哥转到大学教书,多些时闲陪家人。」

美禾点点头。

子翔回到旅馆,想收拾行李出发,可是双腿发软,倒在床上睡熟。

醒来,已是八小时以后的事。

到底乔舒亚不是她的孩子,否则怎么睡得着。

她拨电话去问情况。

看护说:「乔舒亚苏已经苏醒,手术成功,伊莱贾苏在母亲怀中。」

子翔松出一口气,收拾行李到飞机场。

在飞机上她又睡着。

飞机抵?,服务员推醒她:「小姐,到了。」

子翔有点胡涂,「我在哪里?」

「小姐,旧金山飞机场。」

「呵。」子翔挣扎起来取手提行李。

「最近马不停蹄?」

子翔吁出一口气,「正确。」

「可是,你终于到家了,能够回家多好。」

子翔点点头,由衷地说:「你说得对。」

她拎着行李出了海关叫车子回家。

一进公寓大堂,老管理员便笑说:「容小姐回来了,你哥哥比你早半日到,买了糖果鲜花,他对你真好。」

子翊?

「他还带着女友呢,她也客气,送我半打松饼,还有一大暖杯咖啡。」

子翊最会收买人心。

子翔有心理准备,先按铃,再叫「子翊,子翊」

门打开,却是林斯。

老管理员认错人,大概在他们眼中,华裔的面孔全部差不多。

林斯满面笑容,「子翔,欢迎回家。」

子翔微笑而保留,「你怎么会有门匙,还有,你带了甚么朋友来?」

林斯莫名其妙,「朋友?」

有人自房内走出来,「子翔,是妈妈。」

  第8章

子翔一看,果然是母亲,她穿了运动服,显得年轻,被误会是女儿朋友的情人。

子翔大笑。

「这傻孩子,」容太太也笑,「自幼是个欢喜团,吃碗面都开心半日。」

「妈妈我正在挂念你。」

「我陪你爸爸开会,林斯才特地探访。」

「我想见爸爸。」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先去逛百货公司。」

子翔又笑了,她艳羡母亲这坚不可摧的逛街购物习惯。

容太太挽着手袋出去。

子翔朝林斯摊摊手。

他把她拥抱得透不过气来。

「苏师兄怎样?」

「他会完全康复,他的真实身份永远不会披露,我相信他的至亲也不知情,但是他的名字面孔已经暴露,无论以前做过甚么工作,将来都需转职,他不久可以回国,接受一些后勤岗位。」

「那笔赎金——」

「游击队会继续用来购买武器以及进行更多恐怖活动,这是一些国家拒谈判拒妥协的原因。」

子翔考虑很久,「我仍然认为我们做得对。」

「子翔,我丢了官。」

子翔一惊,「是因为这次行动?」

「因为我性格不合外交生涯。」

子翔抱歉,「是因为签发孤儿护照?」

「十年国外流浪,也已经足够。」

「可怜的林斯,你打算怎样?或者经营一片小小咖啡店。」

「明年上头会调我回首府做外交部副部长。」

子翔先是一怔,随即咧开嘴笑:「恭喜恭喜,升官发财。」

「在先进国家,升官同发财是两回事。」

「对,为官的也需另买六合彩。」

「耽会就去投注站。」

他俩又拥抱得紧紧。

子翔告诉林斯,「小小伊莱贾的头只有橘子大,袖珍无比,我不敢碰他,可是趋近了,他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来摸我面孔,我忍不住哭了。」

林斯小心聆听。

「你说,林斯,容妈妈当年在孤儿院看见我,我可也是那个样子?」

「我猜想你是大块头,爱笑,伯母一看就喜欢。」

「林斯,我生父母会是怎么样的人,是农民,抑或小贩?」

「照年份算,那时刚实施一孩政策——」

「我因性别遭到遗弃?这么说来,生父母知识有限。」

「但是你那样会读书,必然有先天性遗传。」

「他们是谁呢?」

「子翔,你如觉必要,我可设法帮你调查,不一定有结果,但是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想想再作决定。」

「我明白。」

「林斯,真的,你真的明白?」

「子翔,自我第一眼看见你,清晰如水晶,我知道那人会是你。」

子翔希望她也有同样感受,但是没有,她有一丝遗憾。

「南昌那教席还在吗?」

林斯点点头。

「我想去看看。」

林斯取出手提电脑,让子翔在小小液晶荧屏上参看照片。

只见一座祠堂般的古老大屋改装成学校,没有间隔,大堂一般放着小小木制格凳,一大扁门板当作黑板,上边写着英文造句。

子翔眼尖,一眼看到文法错误:「WHO,是第三者,单数,应在动词下加S,应作WHOCARES。」

林斯笑了。

「这算是好环境了,空气通畅,有固定桌椅,只是,你看,屋顶漏水。」

子翔端详,「很容易修补,但需要材料。」

林斯大笑:「对,很容易解救,但需要经费,很容易和好,但需要爱情。。。。。。」

子翔气结。

这时荧屏上出现了十多廿名少年。

「呀,」子翔脱口说:「他们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苹果似红绯绯面颊,明亮双眼,神气wωw奇書网笑容,全神贯注学习。

「愿意去南昌吗?」

「巴不得立刻出发。」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少年出来用英语介绍:「这是诸村第一中学,诸村人口二千,务农,大部份人都姓诸,中学有百多名学生,我叫诸政。」

英语说得很好,全美国口音。

「我们的英语教师是玉珊老师,她爱护我们,谆谆善诱。」

子翔笑,「语气有点八股。」

那少年转过头去,在CARE下边加一个S,「我们英文进步迅速,得感谢王老师。」

这时,王老师出现了。

子翔凝神。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对着镜头微笑,她有一张鹅蛋脸,漆黑头发中分,梳一条大辫子,身上穿蓝布军衫,不知怎地,这样朴素乡村打扮,却显得她清丽无比。

呵,这王珊是子翔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只见她搂看学生肩膀,十分友爱,片段在这里中止。

林斯说:「这是他们练习英语会话实习时拍摄。」

「真没想到孩子们这样勇于学习。」

「听他们讲,五六十年代的香港也如此,人人向上,朝气勃勃。」

「妈妈说,即使家贫不能上学,白天必须工作赚钱,晚上也读夜校进修,尽量自我增值,人人学好英文,走到五湖四海都有用。」

「香港在那大半个世纪的确完成了她的历史任务:成为东西方一道最华丽的桥梁。」

「你好似记得那流金岁月。」

「在一个叫天星码头的地方,你可以租乘人力车观光,湾仔酒吧馆里,有艳女侍候,车水马龙,有一美国人下了飞机,嗅一下空气问:『这是甚么味道?』朋友回答他:『这是钱的味道。』」

「这么夸张?」

「投资地产股票,一年可以赚一倍,整个都会白玉为堂金作马,是全世界金表、洋酒、名车销量冠军。」

「是英国人的功劳吗?」

「那是一种罕见奇妙的配合:天时地利人和,齐齐做出成绩来。」

「林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若读社会或人文学,一定拿这座城市写一部论文。」

「林斯,我相信我会到南昌教一个学期。」

「然后,我们回来结婚。」

他双眼充满盼望。

子翔又回得现实世界来,她轻轻说:「我是孤儿,身上有不为人知的遗传因子,也许到了三十岁,我的癫?症就发作。」

林斯微笑,「我愿意冒险。」

「你的子女也会受害。」

「我不认为如此,人生怎可精算,不过是聆听你的心行事。」

这时,门一响,容太太回来了,手上拎看大包小包,「子翔,来看新衣。」

到了今日,养母仍然当幼儿般爱惜她,亲手替她置衣裳,子翔忽然哭了。

容太太走近,「子翔,怎么啦?」

林斯笑说:「下棋输了便哭。」

容太太嗔道:「你要次次让子翔赢呀。」

「是我该死,现在我懂了。」

子翔破涕为笑,穿上新衣,陪父母亲吃饭。

容先生这样对林斯说:「我是否给孩子太多自由?可能是,但子女应有发展个性空间,子翔随时可来公司帮我。」

子翔吃了很多,但是觉得食物不大消化,搁在胃中,有点疲倦。

她想早点回去休息。

林斯送子翔回去就走了。

他留下诸村第一中学的资料给她慢慢研究。

子翔辗转反侧,感觉像是站在一道玻璃门外,进不去,可以看到室内有人谈笑甚欢,开心投契,但是没有人理会门外的她,她在门外呆视,份外凄清。

这就是孤儿的感觉。

比较幸运的是,在孩提时期,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孤儿。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门。

子翔刚梳洗完毕在读早报,她起身去开门。

一看见门外站着个高大的陌生人,立刻警惕地拍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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