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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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怜见，都是谁把人打成这样，实在是欺负人。妇女们有些不忍，有些忿忿。

感慨了两下，便将注意力移到了凝神号脉的许中正身上，等着待会儿一起给许中正打打下手帮帮忙。

细细地诊了脉，伸手去检查那青肿的伤口，却听到一声吸气声，许中正的眼里闪着同情和无奈，轻声道：“你忍忍，我看看伤口里有没有淤血。”说着，又忍不住皱了皱老眉，“你也真是的，把自己搞成这样，有什么事犯得着自己拼命的？”

苏三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要笑还是要说话，只是这么一动，嘴角刚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抬起捂着肚子的手就去擦。

刚抬起手，嘴角的血就被一块干布擦掉了：“别乱动。”

看了眼拧着眉一脸严肃不高兴的许中正，苏三点点头，乖乖地躺在那里，也不吭声，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里乱乱的，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许中正看到他的动作，心里又是一叹，开口道：“她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苏三身子猛地一动，也顾不上疼不疼的问题，连忙开口辩道：“不是，我没有……”

“别说话，躺好。”只是，他急切的解释被许中正板着脸一声低斥又缩了回去，慢慢垂下了睑。

屋外，阿莲一路小跑着进了后院，眼睛在院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便冲着那处偏房跑去。

屋内的几个街坊瞧见一头冲进来的阿莲，有几个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悄悄地挪了挪身子，避远了些。

并没有心思去感觉他们的小动作，阿莲径直进了屋，跑到许中正跟前，看到床上的苏三，忍不住吸了口气。

此时的苏三早已失了平日的风采，左眼圈紫了一片，两颊高高地肿起，嘴角结了血痂，看那色泽便是新结的，稍稍一抽，就可能再度流血。往下看，那灰溜溜的衣服上有不少扯破撕裂的地方，血迹和泥渍交织在一起，映着那青肿的脸，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看到阿莲直直地盯着自己，苏三蠕动了几下身子，捂着肚子的手松了下来，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扯出个笑脸，嘴角刚一动，却又被那撕裂般的痛楚僵在了那里：“我没事。”

阿莲咬着唇，看着他强忍疼痛却仍要安慰自己，泪珠在眼圈里打着转儿，却忍着没有掉下来，两只手绞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满身狼狈的伤。

看到那红红的眼圈，苏三心里甜甜的，仿佛那回笼的空气里都带着丁香一般的芬芳，浑身的痛也觉察不到了，嘴角扯了扯，终于露出一个笑来。

看着苏三嘶牙咧嘴的笑容，阿莲抬了抬头，将眼底的泪收了回去，低声问许中正：“先生，他的伤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吧，我去拿药膏，你许妈去弄药汤了，待会儿给他浸浸，这大热天的，发脓了可不好。”许中正站起身来，拍了拍阿莲的肩，算是安慰。

阿莲俯下身，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看着他额头的汗珠，和那紧紧攥着的拳，突然开口道：“可是，先生，他好像肚子很痛。”

“打成这样，能不疼吗？还好没有动了筋骨，不然，也不知还要遭多少罪。”提起这个，许中正心头便冒出一股气来，瞪了苏三一眼，“下回再去打架，我可不管你。”说着［517z小说网·。517z。］，便往外走去。

蹙了蹙眉，疑惑地看着苏三蜷缩的身子和那握得死紧的拳头，还有身上那和着淤泥的血渍：真的只是皮肉伤吗？

如果只是外伤，疼成这样，应该会有多处出血的伤口，可是，苏三身上，除了嘴角出血，手上脚上的几处擦伤之外，就只有衣服上的血渍了。

可是，那血渍沾着泥，却没有将衣服和身上的皮肤粘在一起，看起来应该是打架中沾上的别人的血。

这么一来，也就是说，苏三身上的出血点很少，手足上的伤口，是磨破的皮肤下渗着血滴的肌肉，按这种伤势来说，不至于痛到捱耐不住的地步。更何况，从小流浪的苏三忍耐力一向不错，痛成这样，更不该是这些擦伤能造成的。

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曾经的医药知识，一条一条删减着，排除着，想要从中挑拣出能解释的理由来。

难道，被人伤了内脏？

这个念头一出来，阿莲有些慌了神，连忙坐到许中正先前的位置，将手指搁到了苏三的腕上，脉形偏细，脉势滞涩不畅，如轻刀刮竹，应该是细涩脉。

又凝神细细感受那脉道中的细流，并没有平日里流淌得那般顺滑活跃，像是在满是暗礁的河道行驶，时不时地打个弯儿，减点速度。

这样的感觉，更是坚定了先前的判断：“给我看看你的舌。”

看到那偏紫黯的舌质，阿莲心里的预感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沉，伸手去触诊苏三的腹部。

手刚碰到，苏三的身子便是一缩：“你干嘛？”

看到他小心害怕的样子，阿莲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给你治病啊，还能干嘛！”

苏三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倒也听话地不再躲避了。

中间三指并在一起，从腰以下，手指如波浪一般一起一伏的，由下向上寻找痛点：“哪里痛？这里？这里？……”

当触及先前他拳头顶着的左腹部，苏三忍不住“啊”了一声，额头的汗珠顺着青肿的脸颊，落到了发间。

阿莲的手离了那制痛点，抬眸看他：“还有别处疼的吗？”

苏三摇了摇头。

“很疼？能说说怎么疼的吗？”

苏三想了想，低声道：“就觉得像钻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往里疼，比被针戳到了还疼。”

阿莲收回了手，眼神有些复杂，那些打手混混的斗殴动作，自己也有些清楚，专门喜欢把人打倒了来回地踢：“你被人群殴了？”

苏三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停地飘忽闪烁着，最终，也没敢撒谎隐瞒，点了点头。可是，当看到她越来越差的脸色，连忙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他们几个伤得比我还重。”

阿莲被他气乐了：“放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别跟人打架？”

苏三用力地撑着身子要起来，嘴里还急切地解释道：“可是……”

“别乱动！”阿莲一把按住他，“不用解释。”见苏三躺了下来，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阿莲又瞪了他一眼，“先看病，别的待会再说。”

“恩。”苏三松了口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刚才，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还不是因为你！居然被打出内伤来！

阿莲心里嘟囔了一句，嘴上却没有说，只是瞟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抓药。”

第三十四章　上古奇方？

阿莲走后不久，许中正抱着一个大瓷罐进了屋，将东西搁在床头小柜上，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些纱布，打开罐子，一边拿着根平扁的木片往纱布上抹着黑乎乎的药膏，一边对床上一脸凄惨样的苏三道：“这会儿知道疼了？刚才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下，苏三把嘴唇咬得发白，却没有开口。

看到他这么倔强的沉默，许中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阿莲关系好，但这么件事，犯得着拼命吗？”

苏三的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有些错愕，有些惊疑地看着许中正，呐呐地道：“那个……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他一脸稀罕奇怪的样子，许中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糊涂不糊涂我不知道，不过是个老古板倒是真的。”苏三在心里小小地嘀咕了两句，眼神闪了闪，换了副希冀期盼的样子，巴巴地看着许中正，“别告诉她，行不行？”

许中正看了眼手里涂抹得十分均匀的膏药布，转过身，将它贴在苏三的脚踝上，又拿了撕好的纱布条细细地包扎了起来：“我们都不说，难道她就不会知道了？”

“呃……”苏三呆在了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许中正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拿起另一块纱布继续工作，苏三的手脚大关节基本都处于脱臼扭曲的状态，这样的膏药几乎要贴满了才行：“她人呢，去干嘛了？”

“抓药去了。”想起先前那张焦急担忧的脸，苏三便觉得心口暖暖的，好像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抓药？”许中正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挑了挑半边花白的眉毛，“什么药？”

“她号了脉，又检查了我的伤，就去抓药了。”苏三被他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解释完了以后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有哪里不对的吗？”

哪里不对？一个看了几本医书、跟了几天诊的小学徒，突然开方治病了，这哪里是不对，简直是荒唐了！许中正心中生出几分怒气来，自己百般教导医德为上，她倒好，把自己的话全当耳边风了，竟然趁着自己不注意，贸贸然就开了方子！

想到这里，许中正将药膏、纱布往柜上一搁，站起身来：“你稍等等，我去找她问问。”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出了屋子。

苏三疑惑地看着他快速离开的背影，这许大夫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许中正匆匆忙忙冲进外堂时，看到的恰好是一道从药柜后转出来的娇小身影。

阿莲手里拿着两袋包好的药材，刚转出药柜要去煎药房时，看到一向稳重的许中正又急又怒的脸色，那从不曾有过一丝褶皱的灰白袍子也有些皱巴巴的，失了平日的平顺。

还未开口，便听到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你怎么回事？平日里的医术医典都白读了吗？难道你不知道，草率开方会延误病情，甚至耽搁人命吗？”

阿莲被他骂得有些失了神，呆呆地看着他一翘一翘的胡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问我发生什么事了？”许中正快步走到阿莲跟前，一把抓过她手里的药，气极反笑，“苏三伤成这样，喝了你这些胡拼乱凑的药，会怎么样？”

看着阿莲一脸茫然的样子，许中正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激动和怒气，换了教导的口吻，劝道，“我知道你也是担心他的伤才会动手的，可是，好心帮倒忙的例子也不少见。等你以后学好了医术，才动手救人也不迟啊，这会儿，可不能由着性子瞎来。”

说着，便往药柜走去。

看到他打开了药包，准备将药搁回去时，阿莲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先生，我是按着方子的！”

“我知道你弄出了个方子，可是，那方子真的能使吗？苏三的伤主要在脸和关节上，我用了最好的伤药，你放心吧。”一边回答，许中正一边扯开药包，将里面的川芎取了出来。

看到他的动作，阿莲也来不及细想什么，急切地解释道：“苏三身上有明显的制痛点，身上只有皮外伤，他肯定有内伤，体内还有淤血，如果不及时清除，以后会更麻烦的。”

许中正心里猛地一突，惊诧地问道：“什么？你说他内出血？”

阿莲踮起了脚，眼疾手快地将川芎又搁了回去：“他的身上基本没有出血点，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别的。”

许中正沉吟了片刻，花白眉毛皱得更紧了：“可如果只是单纯的殴打呢，也可能没出血啊？”

“如果是简单的殴打，他不会疼成这样，而且疼痛点还是固定的。”阿莲又拿了张黄纸，将药材包了起来，“除了因为外部钝力造成了腹内淤血，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听着一条一条很有逻辑的推理解释，许中正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初学医理的菜鸟问题，不自觉地将她提到了和自己对等甚至是请教的地步，继续问道：“你怎么确定是被打了腹部造成的？他的手脚关节基本都脱臼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个造成的全身疼痛啊？而且，人痛到一定程度，也会产生幻觉，形成习惯性动作地捂肚子。”

“那衣服上的脚印呢？”阿莲抱着药包，心里急着要离开，可面对许中正又不好直接走人，只好快速地解释了两句，“舌紫黯，脉细涩，这也是淤血内停的表现。”

许中正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样的理解。

看到他点头，阿莲松了口气，连忙往药房跑去，这药虽然不是救命的，但是，苏三疼成这样，多耽搁一会儿就得多遭一份罪，她的心里也是着急得很。

可是，没等她跑出多少路，许中正又追了过来：“你的方子呢？给我看看！”

“当归三钱，没药二钱，川芎二钱，官桂一钱，赤芍二钱，延胡索一钱，干姜三钱，小茴香半钱。”匆匆报出了少腹逐淤汤的药物组成，阿莲一头钻进了药房的屋子，也来不及浸泡药材，直接找了一个瓦罐准备熬药。

屋外，许中正如同梦魇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变了又变，从茫然到惊讶，最后激动得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当归、川芎、赤芍养血和营，官桂、干姜、小茴香温经止痛，延胡索化瘀止痛，又有通络之效，简简单单几味药，合起来确实是治疗少腹淤血内停的绝妙药方！

难道，这是上古奇方？

许中正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想来想去，除了这个理由，似乎想不出别的能解释学医不过月旬就能开方治病的现象：她手里有上古医书？还是只得了这么个方子？

想到这里，许中正便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砰砰地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那道瘦小的身影也在他的眼里变得神秘了起来，思考了一下，便咬了咬牙快步地跟了上去：这样的方子，一生难见啊！

第三十五章　杜撰老师

“先生，我真的只得了这么个方子！”清亮空灵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郁闷。

“上回那个救人的法子呢？”

阿莲一边蹲在小火炉子前，拿着一柄大蒲扇朝着排风口扇着，一边闻着药罐里飘出的药味，估算着煎药的过程，嘴角的苦涩却是越来越浓：上回那标准的急救ABC，这回是王清任的逐瘀汤，难道让自己说，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的吗？

见她专注地煎药不吭声，许中正烦躁地来回踱了两圈，眼神不停地闪烁着，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脸色也渐渐地平和了：“是我鲁莽了，这样的奇书，自然不能轻易拿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这样的语气，阿莲猛地扭过头来，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和黯然，连忙解释道，“我真的没有什么上古奇书！”

“没事，你只要记得，行医者首重医德，其次才是医术就行了。”许中正摆了摆手，“看你开的方子，加了甘草缓急止痛，泽兰、三七对症跌扑损伤，对医理、药理的认识，也算是难得了。”

听着他话里话外带着几分交代的语气，阿莲有些慌了神，对于许中正，她心里也是真正的佩服和尊重的，虽然医术不见得高超，但那份行医救人的品德，却让人不能不敬佩。

手指绞在一起，两只脚不自觉地往两边撇了撇，咬着唇，低着头：“那个，我前不久遇到个老人家，他叫我不能告诉别人的。”

“真的？”许中正惊讶地追问了一句，随即觉察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连忙又故作平静地补充道，“既然他有心传授，你要好好学，莫要辜负了老先生的一番栽培。”

“他就教了我几天，已经云游四海去了。”阿莲心里有些歉然，面对这个好心的先生，却撒这样的谎，只是，前世穿越的秘密，是自己无论和谁都不能分享的。

许中正听了这样的解释，却是十二分的信服了，这个世上，总有一些隐士高人，脾气古怪，技艺超凡，不过，相信之余，也有些羡慕，但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点头：“老先生教你的医术，你要好生琢磨，他日如果再见，理当对他执弟子礼，记住了吗？”

“恩，我会的。”阿莲应了一句，心里着实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