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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躲藏-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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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感情很好?”。
“是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努力找他?”
陆筠张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不相信存心找一个人会找不到!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去找我阿哥?有没有?他都被回国了怎么人还会丢?你们去找过救援队的人一个个问过吗?”吴雨情绪激动,霍然站起来,“汉人都是这样吗?我以为你会有点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什么事情嘴里说的好听,把人都骗光了,终于事到临头了,开始推卸责任,模棱两可,我阿哥做得还不够多,吃苦受累不说,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果我现在不在这里,恐怕你、你们,早就把他忘记了!”
忘记。
我怎么会忘记他。
可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她怔怔坐着,听着吴雨激愤的指责,看到她的泪水爬满了整张脸。记忆模糊而扭曲。原以为会流泪,可是,伸手摸了摸脸,没有泪水。
“够了!”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双手也搭在她的肩膀上。
茫茫然中猛然抬头,是孟行修,目光凌厉,表情严肃。声音冰冷如铁:“请你离开这里。我以为这里是高级餐厅,客人也应该必要的素质。没想到发现有人极不礼貌的对我的女朋友说话。她坐在这里,是出于对你的礼貌而不是为了听你的训斥!说话之前,先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训斥她!”
吴雨刚刚这番话也是出于激愤,看到陆筠身边多出来的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什么都有数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把照片重新收入挎包。短促而怪异的一声笑:“没有你们,我也会找到他。”
言毕转身就走。看到她独自离开的孤独背影,陆筠如梦初醒,站起来也要追上去,却被孟行修一把拉住手臂,摁坐在沙发上。他手劲很大,几乎害得她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陆筠眸子里都是火,“我不要你多管闲事!还有,谁是你女朋友!”
孟行修坐在刚刚吴雨的位子上,一声不响的递过茶杯给她,温言劝说:“我不管你谁管你呢。刚刚那女孩说了你什么?”
这样一来,陆筠反而没有脾气,她一只手支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酒店见一个客户,路过餐厅,恰好看到你被那个女孩子刁难,就进来了。以后她再来烦你,你告诉我,我会找人处理。”
“她没有刁难我,她是个好女孩,”陆筠头痛欲裂,“孟行修,你这么缠着我有什么意思啊?我累得很,不想跟你玩这些花样。你去找别人吧,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呆着。上次吃饭,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早没关系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奇@“小筠,你需要人照顾,不要露出这个表情,其实你我都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孟行修不气不恼,还是一副娓娓道来的样子,“不过我宁可看到你对我发火抱怨,这才像以前那个你。不论怎么样,都好过你现在暮气沉沉的样子。”
@书@陆筠疲惫不堪,没精神再理他,站起来要走;孟行修又跟了上来,从停车场开车出来说送她回去。现在这个时候,路上车子不多。如果不让他送,他不知道又会怎么烦她,终于还是上了他的车。
@网@车流如水,她看着前方发呆,孟行修跟她说话:“小筠,当年跟你分手,其实不是因为崔采。后来你负气去了巴基斯坦,然后遇到那么多不幸的事情,我没有料到。”
读书时的记忆被他这句话引出来。几年的事情她早就不在乎了,可她现在需要想一些事情。分手她不意外,她和孟行修一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是愤怒崔采,她一直看不惯的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不过现在,她连崔采长什么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
陆筠苦笑:“你就是因为所谓的负罪感,而打算重新追求我?反正你跟崔采也早就分手了,身边正好没人,又顺便提高你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一举两得,是吧。”
孟行修脸色一变,在路边刹住了车,去听她说什么。
“现在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都用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点都不敢刺激我,生怕我得了什么心理上的病,一不小心就去自杀啊,自残啊,前几天主任还让我去看心理医生,说单位给报销,”她顺手拿起车子后座上的一迭报纸,她的照片和“美女工程师最后成功获救”几个字格外醒目,“记者把我写成受害者,说我身体和心灵上都遭受了不一般的折磨,每个字都在告诉世人,和平年代还有人遇到这种事情,陆筠真是太可怜了,太倒霉,太不幸了,我们应该对她好点。”
她抬起眸子看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全是恢复到工程师严谨刻板的态度里去:“也许他们都是好意,只是这些粉饰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绑架这事,也许别人都觉得惊心动魄,但最后我活了下来,已经是答案了。我能够面对未来的一切。如果你还坚持己见,认为我需要有人照顾,我没办法阻止,不过请你想好你在做什么。孟行修,这个世界上的同情分为两种,一种是看到别人的痛苦,觉得感伤和焦灼,甚至坐立不安;另一种是下定决心和别人一起经受磨难,直到力量耗尽也不退缩。你是哪一种?”
'十五'
越到年底事情越多,事情越多就会越忙越乱,然后脾气也会变坏。
周旭要回家一趟,虽说时间也不长,但是,暂时自己手上的工作交接给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工地上的中国人毕竟是少数,且几乎都是技术人员,只要前期准备工作到位,进度也不受太大的影响。两人平时的工作不太一样,但互相之间经常交流,加上图纸和资料的说明,很快的也就明白了大概。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们明天一早出发,陆筠一边把复印好的资料分门别类一边说:“放心回去吧。别罗嗦了,不过一个星期,也不会真出什么问题的。”
“交给你我是很放心的,”周旭顿一顿,笑言,“就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而已。”
陆筠这时才抬头看他,周旭平时不正经的时间居多,此时也在笑,不过神态似乎有了点不一样。那要非常了解的人才能看出来着细微的差别。
几乎可以用微妙来形容。
在心里面想着这句话,陆筠开口:“周旭,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你怪怪的,怎么回事?”
“怪?”周旭假笑,“这倒是前所未闻。”
陆筠耸肩:“我随口说的,你别在意。好了,回宿舍吧。”
两人一起回宿舍,还是以前的习惯,周旭送她至房间门口。他费了很大的精神,把所有情绪都压制下去,最后只在她削瘦的肩头一拍:“小筠,春节快乐。”
“你也是啊。”陆筠盈盈一笑,“晚安。”
接下来的两天是意料之内的忙碌,直到除夕当日终于得了一天的假期。对于长年累月奋斗在第一线的人而言,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也会觉得奢侈。
因此这一觉睡到了日头过午。她暗暗懊悔,把头探出门外四处看了看,宿舍区这块没人,才出门去卫生间洗漱。房子是临时修建的,盖得有些随便,没有用什么砖头,是水泥浇灌起来的,因此屋子里特别冷,空气很冷,水龙头流出的河水也冷,比冰箱的效果还好。陆筠想,冷水洗面绝对是酷刑,不过,对睡过头的人而言,同样是绝好的提神剂。
她恢复了精神,对着墙壁上的一面小镜子开始梳头。她昨天晚上洗了头,没彻底干之前就倒下睡了,今天的头发简直乱成了一团,怎么都梳不好,边后悔为什么出国的时候不剪了头发,边胡乱地扎了个马尾,然后去食堂吃饭。
过了吃午饭的时间,食堂也没人,几乎是冷锅冷灶,连炊烟的味道都没有了。食堂大叔看到她来,直乐:“小姑娘,我给你留了点。等我热一热。”
陆筠感动得只想叫“大叔万岁”抒发感情。以前觉得枯燥的菜色居然这一瞬间变得美味无比。心满意足的吃了饭,身体也有点温度,她开始在工地上转悠,跟所有擦身而过人点头微笑,远处开山劈地的机声、炮声隐约入耳,江面山顶都反射着太阳的白光,她歪着头想了想,去了试验场。平常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那里。
果不其然,在门口就听到英汉夹杂地笑语声从屋子里传来。她努力分辨着是谁和谁在说笑,推门而入。
中间的大厅一反往日的空旷,变成了乒乓球运动场。吴维以和那位总是笑眯眯地巴基斯坦工程师毕希古对战,赛事正酣。两张书桌,夹了一块挡板,就是最简单的运动场地。白色小球跳跃不停,三四个人围观,看上去无不热气腾腾。参与运动也是最好的休息方式,乒乓球不单纯是身体运动,更是一种脑力运动。陆筠第一次发现吴维以的乒乓球打得如此之好,不论是防守还是进攻,直板还是反板,几乎是滴水不漏。让观者为之赞叹。
相比起来,毕希古就差得太多了,被打得东倒西歪,满地找球。他沮丧得把球拍放下,伸手擦着头上的汗,心悦诚服:“你们中国人的乒乓球都打得不错。”
吴维以还没搭话,陆筠在旁边插话:“这是我们的国球吗,自然打得好。十亿人民至少一半都能上场挥舞两下拍子的。”
这时吴维以才看到陆筠,大概是因为睡得好,她的精神比平日更好,穿着件深色的格子大衣,衬托得皮肤特别白;头发稍显得零乱,笑起来的两个酒窝,年轻俏皮的感觉,看上去就让人愉快。
他于是忍不住微笑:“睡醒了?”
所以住宿舍就有这个坏处。只要稍加留心,连你睡到什么时候这种私密的事情都知道。陆筠不好意思的一笑,讷讷开口:“是啊,我也没想到一觉睡到这么晚,见笑了。”
“吃午饭了没有?”
“吃了,然后才过来的。”
吴维以略一颔首,握着球拍笑着环顾屋子:“下一个是谁?”
毫无疑问的胜利者口吻。一时无人接声,陆筠看大家的脸色和额头上的汗珠,琢磨着估计所有人都是吴维以的手下败将,不由得燃起跃跃欲试的兴奋:“我来!不过,我好久没摸球拍了,吴总你先陪我练习几分钟再正式开战吧。”
吴维以当然说好。
陆筠把大衣一脱就上场。起初几分钟还觉得冷,奔跑下来,也渐渐找回来以前打球的感觉,也摸到吴维以打球的规律。他左手直板快攻出众,跟他平时的认真性格相得益彰,灵活中透着训练有素的务实打法;她也不差,尤其喜欢打快球,轻巧的白色小球迅速来回,给人一种险峻的美感,看花了旁人的眼睛。毕希古本来是在计算胜负,现在也彻底糊涂了,跟旁人哀叹:“看都看不清楚,怎么统计呢。”
不但他们不清楚,正在交战的吴维以和陆筠也不甚清楚。丢球失球两人早就没在意了,运动起来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更无暇交谈,酣畅淋漓不言而喻,心里有的是一种棋逢敌手,他乡遇故知的快感。
两人的对战非常精采,风生水起,如火如荼。所有到实验场的工程师技术人员都被这一幕吸引过去,大厅里人越聚越多。欢呼声才起又歇,擦边球,扣球,旋球,扣人心弦不过如此。
但不论多精采的球赛,总有结束的时候。陆筠渐渐觉得体力不支,眼睁地的看着一个擦边球凌厉的扫过来,想去救可动作比起球速来到底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小球跳出球桌,在地上弹跳两下滚入角落。此时的她连去角落捡乒乓球的力气都没有,几次感觉到头晕,身体有一种飘忽的感觉。最后扶着桌子只喘气;眼角余光看到,相比她的窘迫,吴维以从容得简直像从舞台上下来,虽然也一样地在调解呼吸,但从容尤在,目光在屋子内扫过,把球拍拍在桌上:“你们来吧。活动一下筋骨。”
陆筠已经坐下,吴维以顺势拖过来凳子坐在她旁边,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和额角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想伸手出去,手腕下意识一动,抬到半空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陡然停住,转而扶上自己的额头。
“感觉怎么样?”
半晌后陆筠喘息放定,才有功夫开口:“我,我快累死了。吴总,你的体力怎么那么好?真佩服。”
“体力好,是水电工程师必要的素质。”吴维以笑着回答了一句。
话里玩笑的意思他根本没藏,陆筠一时忘记他的身份,把他当成周旭那样,也跟上去一句:“你这话跟我老师一样。反正,反正,我就算我不够格,也还有你吗。”
吴维以闻之会心一笑,又看她一眼:“是啊,还有我呢。不过你能坚持这么久,也难得了。”
陆筠喘气:“那有什么用,还是败在你手下。”
吴维以摊手:“这倒是未必了,我没算。”
“我也是,就想着怎么把球救起来,压根不知道谁输谁赢,不过感觉上,你失球的机会比我少得多。”
“你球打得不错。”
陆筠眯起眼睛:“我是半吊子罢了,今天的水平绝对是超常发挥。”
“你从来都是做得比说得好。”
陆筠身体一僵,想要玩笑着说一句“这是在夸我吗”,可声音却被另一阵欢呼声盖过。抬起头,原来是另一场乒乓球大赛开场了。
那个下午,直到晚饭前整个试验场都是欢畅的,在外人眼地,这也许是苦中作乐,强作欢颜,但实际上,对水电人而言,不论是哪个国家,就是有一种天生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有一种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
正如那天晚上吃饭时,吴维以说的那番祝酒辞。虽然是只有中国人才过的春节除夕,但食堂做了一番精心准备,张灯结彩,甚至门上还贴了一个倒“福”;与此相比的,电视上的国内的春节晚会五颜六色花团锦锈歌舞升平,华美得不切实际,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吴维以看着在座百余人,一张张朴实到了极致的脸,无数的感慨悠然而发:“……我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只想说一句感谢。感谢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这一年的支持和付出,感谢你们的牺牲和无私,任何一个水电工程都不是某一个人能完成的。你们是这片工地上的英雄!”
陆筠也是心潮起伏。她的感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多:对于水电人而言,远离都市,远离熙攘的人群,远离摩天的高楼,远离华丽的橱窗,将美好的年华只投入到水电事业,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忠贞。
值得吗?
那天晚上闹到凌晨之后才睡。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又或者酒精在她血液里沸腾,她很久都没办法入眠,披了件衣服坐起来,顺手摸起枕边的书看了一会,困意还没有上来。江水拍岸,声声入耳。心神不宁,干脆离开宿舍,去外面散心。
仿佛水墨山水画一般,所见之处全是大块大块的黑色。只有一间屋子的门下流泻出水银一样的光泽。那是吴维以的房间。她忽然很想见他,脚仿佛不听使唤,朝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惊讶的是,门却是虚掩着的。透过窄窄的缝隙,简陋的房间一览无余。可以看到他在台灯下伏案而睡,影子在地板上拖了很长,直到她的脚畔。
她觉得奇怪,伸手叩门,半晌没有反应。也许他是睡着了,这么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看上去他只穿着秋衣秋裤,屋子是没有暖气,而且他今天晚上被人灌酒无数,这样下去费着凉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睑低敛,眉梢微翘,面孔沉静如画,是真的睡着了。
她想着怎么才能把他弄到床上去,却忽然看到被他手肘压着的一沓信笺纸。他一直有写信的习惯她是知道的,那时她很惊讶,他也只是说了句“我这人比较跟不上时代。而且有些话,还是信里说比较好”,然后一笑置之。现在她面前的这封信上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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