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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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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眼对眼的愣了,气息交融,我往回缩了点,拿起帕子递给他。

“不用了,”弄月淡淡的说:“反正也没人看见。”

“我看得见。”我固执的踮起脚,试图消灭那抹淡红。

“是吗?”弄月一动不动,在我耳边柔声道:“我怎么觉得,你从来都没看见过?”

我脚下一绊,腰间被人托住,弄月扶我坐下,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不过我也习惯了,你别在意,只要自己觉得开心,怎样都好。星璇那边,我会去解释清楚。说到底,在宫中只有他能真正护着你。”

“我会尽快出宫。”我似在辩解,又似在许诺,急忙说道:“然后就只剩江南之行……”

“落落,”弄月温柔的打断我:“你不用再说第二遍,无论多少年,我等你便是。”他伸手轻触我的眉心:“这个花印虽是描摹上去的,却和真的一样好看。”

我忘了弄月是怎样离开的,后面的几个时辰,我都没有其他思想,他的笑容一直萦绕在我眼前,慢慢的,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夹杂着隐隐期盼,也许,烟雨江南的旧梦里,真的有我想要的归宿……

我脸上浮现出朦胧的笑意,在他人眼里,正是新嫁娘该有的娇羞与幸福,耳边只闻贺喜连连。将军府大门外,竟是半副皇后的仪仗,穆子云的神情喜忧参半,我行完最后的拜别礼,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登上步撵。

“都好了吗?”

仪仗队最前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金冠华服的少年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看,立即有小卒奔上前去回话。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礼节性的颔首,正欲发令,却又扭头看了回来。

马背上的身形猛然挺直,隔着嘈杂的人群、喧嚣的锣鼓,他入定般的看着我。

我正暗自叫苦不迭,星璇已甩开马缰跳下地,铁青着脸大步走向我。

我的脑袋一阵嗡鸣,下意识的在围观人群中寻找弄月的身影。

众人察觉情势有异,相继安静了下来,自动给星璇让开了一条道。我几乎快晕过去,拼命给他使眼色,可他置若罔闻。我第一次看到星璇愤怒之极的模样,不由得冷汗涔涔,我并不是怕他将我怎样,而是不敢想象,他一旦走近我,会被别有居心的人拿来做怎样的文章。

无路可走之下,我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搜寻弄月,人群中一双双或惊讶或探究的眼睛,没有一双是我熟悉的,头脑越来越乱,不经意间,一抹紫色撞进我的视线。

我心中一震,待要定神再看时,期待已久的熟悉声音终于响起:“小王爷息怒,府中下人疏忽,忘了娘娘的玉如意,现在补上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冰凉的玉如意已放在我手中,弄月站在我身侧,不动声色:“吉时不等人,请小王爷尽快护送娘娘进宫!万一再出差池,只会连累娘娘受罪。。”

星璇离我几步之遥,与弄月对视半晌,顿了顿,终是拂袖回身。

步辇开始移动,弄月冲我点点头,我松了口气,忍不住又朝刚才的方向望去。

人群散去,红墙碧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鞭炮锣鼓声声入耳,长安街上人潮涌动,独我一人满目孤寂,自嘲之余不觉突发奇想,那紫眸的主人,如今与我相隔几重天?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零五 惘然ˇ 

    夜幕缓缓降临,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难见首尾,厚重的宫门层层洞开,优美动听的笙乐伴随着明亮的灯河蜿蜒前行,似梦非梦。

金碧辉煌的主殿掩映在苍松翠柏中,飞阁流丹,曲径通幽,廊桥深处光华隐绰。盛装宫女扶着我走下步辇,两旁华丽的伞帐垂了下来,薄透的纱罗遮住脸庞。

脚下踩着柔软的红毯,晚风依依,裙裾飞扬。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香,烟水长天,月舞银练。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以为,这是在回家。

红毯另一头,遥遥走来身着皇袍的男子,看不清面目。

贴身的银锁摩挲着丝衣,我漠然的笑。

按部就班的婚礼乏味得令人恹恹欲睡。当朝天子楚天佑年近半百,形容颇有些枯槁,亏了那身明黄才得以衬出几分帝王的威严,听螭梵的描述,此人并非昏君庸主,只是较为优柔寡断,方方面面顾及太多,难免心力交瘁。旁侧萧皇后头顶的凤冠看上去很有些分量,也不知道脖子会不会发酸,饶是如此,那女人仍是笑得仪态万方,涂满丹蔻的手拉着我,一声娇滴滴的“好妹妹”叫得我毛骨悚然。事实证明,我尤为不擅长和心机繁重的女人打交道,往往是吃亏后才意识到要反击,赢了也是输……所有本能都在告诫我离她远点。

礼毕后,楚天佑率先离座,我正由宫女嬷嬷们牵往寝宫,星璇的声音骤然响起。

“皇伯伯请慢,侄儿有一事相禀。”

大臣们纷纷互视,露出惊异的神情。

楚天佑转过头,和颜悦色道:“璇儿有何事?”

“侄儿方才去了趟太医院,与张院使浅聊了一番。”星璇不慌不忙的看了我一眼:“可巧侄儿一直以来的忧虑竟与院使大人不谋而合,眼下不敢再耽误,还请蓉妃娘娘多担待。”说着,他稍稍让开,一位美髯男子上前跪下,恭敬的俯身叩首:“皇上明查,蓉妃娘娘大病初愈,未经调理便奉旨入宫,只怕身子还带有浊气。金枝玉叶未到能承雨露之时,倘若因此而殃及龙体,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天佑闻言脸色微变,萧皇后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秀眉一皱,似乎饱含惋惜垂怜之情。我暗暗好笑,因不难看出星璇此举深合她意,她虽不明白星璇为何会临时倒戈,却也赶忙幸灾乐祸的推波助澜。

于是,新册封的蓉妃在新婚当晚便被皇上打入冷宫。原本为迎接穆巧眉而特意修建的“昭晴阁”就这么空荡荡的撂了下来,步辇盛满大众的同情目光,载着哭笑不得的我奔往皇城东南角养病。那里有座闲置已久的偏殿,名为“赏心”。我一听这两字更为来气,精心策划的美人计没派上用场就夭折,这一耽搁不知又得多长时间。那个臭小子早忙得没了踪影,怎么偏赶在这当口冒出来迎亲?

我愤懑的撩开身侧的帘幔,既然只能再走一步看一步,眼下便故作观景,趁机辨清方向,默记着沿途的大致路线。

不出几天,我发现偏安一隅也有好处,至少免去了门庭若市的搅扰,行动也比在目光聚焦处自由的多。那日在殿上,星璇领来的张院使巧舌如簧,愣是给我编了数十条病症出来,现在就连端茶送药的宫女太监见了我都是一副唯恐沾染的畏缩模样。我顺势将对外的应酬推得一干二净,好在赏心殿紧邻御花园,周边环境清雅,一湾水带曲折绵延,各式乔木落英缤纷,倚窗小憩也还不错。其间螭梵光临两次,一次是特意跑来看笑话,另一次是替婉儿送信。我与他闲聊时得知,楚天祁仿造了数枚传国玉玺分藏几处,梁上悬的、土里埋的,包括御书房用的都是赝品,真身仍在龙床下的机括中。他哪知一举一动都逃不开风露灵镜,螭梵随手顺了一个冒牌货给我,笑言他日若有机会李代桃僵,估计连那皇帝老儿也难分真假。

螭梵谈笑自若,避而不提碧瑶树的现状,我却也能猜出形势迫切,不然他怎会不眠不休的守着风露灵镜。他心急如焚,又怕我莽撞涉险,言语间全是宽慰之意。他每次离开后,我便觉得时间更加难熬,开始盼寻机会向星璇坦白从宽。

然而,事端的始作俑者再次人间蒸发。我原以为星璇怎么也该来兴师问罪或是给个解释,虽然后者不大可能,但事实上,他是铁了心的对我不闻不问。别无它法,我只得数次潜到楚天祁的寝宫外围打探情况,准备在摸清他的作息规律以及护卫队的巡逻路线后下手。

就在这时,星璇终于现身了。

午后风静,我坐在太湖石上全神贯注的缝着夜行衣,乍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得一哆嗦,针尖狠狠扎进皮肉。

星璇的声音不无嘲弄:“凭你那身手,就算躲得过御林军,也难保不会撞上机关,那样岂不是比葬身乱刀下来得更惨?”

我强忍着把衣物兜头砸过去的冲动,一言不发的吮着手指,血腥味蔓延,胸口莫名的酸疼。

见我不吭声,星璇探过脑袋:“知道心虚啦?”

我一抬头,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滚下来,只好胡乱卷起衣服走人:“你若是高兴,尽管去告发,人证物证都在,我还向小王爷请个愿,拜托你嘱咐他们准备好锋利点的刀剑……”

话没说完,嘴被人捂住,星璇将我拖回树下:“你再扯着嗓子大点声,唯恐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来看你,不过是讲了句实话,你竟然激动成这样?”

我擦干眼泪瞪他:“凭你的身份,进出皇宫又有何难?你明明就是在气我没有事先征得你同意,故意给我使绊!”

星璇愣了愣,随即苦笑道:“没错,就是身份。你如今是后宫新纳的嫔妃,长幼有序,男女有别,我怎能随意来访?退一万步说,我自保有余,你却……”他摇摇头,截住话端,又问道:“如果弄月所言都是真的,你何不等我先去劝说皇伯伯?”

“我不想你卷进来,这样很容易被他误会成你别有所图。何况,我们用其他方法试探过,皇上极为排斥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提。”我顿了顿,正色道:“只要你相信,梨落现在便可起誓,无论如何我绝不伤人性命,传国玉玺用于祭天后定当完璧归还。他日若有违誓言……”

“我相信你。”星璇淡淡的说:“不然我今日也不会来。不过,比起你的悲天悯人,我首先想的是怎样让你在后宫活下去。别忘了,你也是别人用来布局的棋子。”语毕,他抬手击掌:“都出来吧!”

随着几声脆响,水榭的假山后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梳着双环髻,宫装打扮,清秀可人。男的身材颀长,着一袭青绸衫,脸上却罩了个白金面具。

“小蕊。”星璇简单的介绍:“我们老管家的孙女,是个信得过的伶俐丫头,你的饮食起居都交给她了。我已经和穆将军通过气,你对外就说是从娘家带来的。瞿牧……你先把那面具摘一会!”

那男子闻言取下面具,看样子和弄月差不多年龄,乌黑柔细的青丝搭在脸侧,干净的气息,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乍看之下竟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离开了面具的遮掩,他似乎很不适应,眼眸在阳光下恹恹的半睁半闭。

见我一脸讶然,男子腼腆的笑了笑,重新将面具戴上。

“我最得力的部下,从今天开始,他会不分日夜的跟随你百步以内。”

小蕊接过我手中的夜行衣进了屋,瞿牧点足跃起,身形快得如同一道青烟飘过,霎时不见人影。我瞠目结舌,星璇见怪不怪。

“瞿牧是难得的武学奇才。除去打小练就的身手,他的双眼天赋异禀,夜色中视物与白昼没什么两样,听觉也是异常灵敏。美中不足的是他年幼时因一场大病烧坏了嗓子,药石无济,现今也只能借助纸墨交谈。你若有事找他,”星璇掏出一只红绳系起的金铃递过来:“就用这个召他现身。”

“我觉得你还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好……我这里并没有有与之匹敌的危险……”我犹豫着没有伸手,想起轩辕真人与螭梵说过的话,心知时逢政权交替的乱世,萧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有目共睹,比起我来,星璇才是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

“有备无患吧。”星璇答得轻松,上前将铃铛挂在我腰间:“套牢穆子云谈何容易,他们什么招数向不出来?再者,你那冒充刺客的活儿交给瞿牧好了……”他皱皱鼻子,想了半天才冒出下一句:“他比你胜任。”

我被他的表情逗笑,忍不住打趣道:“知人善任是历代明君的共同点,你倒学了十成。”

“你卜卦的功夫别是又进益了。”星璇笑起来,紧接着话锋一转:“既然李半仙如此神机妙算,不妨再告诉我,倘若星璇真有入主金銮的那一日,梨落又在哪里?”

樱花树下,白衣少年迎风而立,胭红的花瓣翻飞,渐渐飘落在他的头上、我的肩上。

无数套说辞在脑中千回百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挥之不去的,是他那年在天山留给我的最后一抹笑,血染山河的无悔。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可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我勉强笑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清亮如水,此刻正盛满期待。

咬咬唇,我决定拣最现实的理由来说:“按照本朝律法,先帝的宫眷自有去处,我虽然是冒充穆巧眉,但是同样不可能留下。新君即位,会有很多你从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也许疲于应付也许乐在其中,久而久之,等一切步上了正轨,你就会慢慢领悟到何为君临天下,拥有的和想要的便都与现在不一样了。重任在肩,你平日里哪还有功夫来我胡吹乱侃……”

一声嗤笑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星璇眯眼看了看天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在淮北的竹苑里,你对弄月也是这么说的吗?之所以这样,他才放心送你入宫?只等你功成身退,他得偿所愿,我就守在这金丝笼里修身治国平天下?”

“呃……”我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这关他什么事?”

星璇的目光转到我脸上,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我被他这个来历不明的笑弄得毛骨悚然,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了?”

“我在想……”星璇慢吞吞的移步到我跟前,双手懒洋洋的往树干上一撑,不偏不倚的将我圈在中间:“是不是应该说得更明白……如果我想要的只是你呢?”

衣袖上淡淡的熏香入鼻,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眼睁睁的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孔渐渐逼近,相隔一小段暧昧的距离停下。他凝神看着我,眼神中散不开的迷蒙。

“梨落……”星璇轻声念着我的名字:“我们上辈子……或者更早以前……是不是见过?”

“没……没有。”我连连摇头,极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其实你也不用靠这么近,我能听明白你的话。”

我刚说完,他不仅没站直,反倒缓缓低下头,视线停在我唇上。

我心中一慌,在他靠过来的那瞬间,身子沿着树干往下一滑,就势蹲在了地上。

“星璇,我肚子疼,好像吃坏了……”

头顶传来微不可闻的低叹。

“疼得厉害吗?”星璇无奈道:“我去让小蕊给你请御医!”

我捂着肚子点头,听着脚步声远去,始终没敢再看他。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零六 千寻ˇ 

    深宫后院永远都没有太平,华衣锦缎下是一颗颗被权欲熏染得扭曲的心,萧皇后之父萧晖贵为右相,只手遮天,由着女儿在后宫兴风作浪排除异己,一连闹出几起命案后,我开始明白星璇把瞿牧安排在我身边的用意。众人眼里,再怎么孱弱的身子总有养好的时候,再加上楚天佑三天两头不断的遣人送些珠玉首饰名贵补品来,暖春刚过,赏心殿陆续迎来上门寒暄的妃嫔,其中不乏萧皇后的羽翼,我厌烦至极,却又不得不假以辞色,暗自数着时日,耐心等着往返于寝宫与赏心殿之间的瞿牧带回好消息。

百无聊赖中,与外界的书信往来成了我最大的消遣。螭梵照旧来无影去无踪,婉儿的信笺中常常会掉下一些粉白的花瓣,她很开心的告诉我,父亲的幻术很棒,走到哪都能变出满树梨花,她就坐在花树下给我写信,她还问我有没有闻到浣玉林的花香。我每次都很用力的呼吸,然后,每次都会窒息。

弄月有时会托穆子云捎些小玩意给我,手工作坊的蜡染布袋、憨态可掬的木偶娃娃、街头夜市的桂花凉粉……林林总总的平凡物事总能让我爱不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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