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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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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七七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茫然四顾,过了好一会视线才寻到焦距:“怎么是你?”

我憋笑快要憋出内伤:“你以为是芝麻糕么?”

“啊,那个……”七七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在做梦。你知道的,我们的灵力在人界消耗过快……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疲倦?”

“我没有灵力,何来消耗一说?”

七七一脸惊讶:“闹了半天,原来你是凡人?”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总之你和我不一样,你不便在人界久留。”

“不行。主上说……”

“你回去转告他,就说是我的意思。他有风露灵镜,随时可以找到我,比如今天的意外,你不是出现得很及时吗?”

“可是……”七七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愣愣的瞧着我。

“我有任务在身,你的存在反倒容易引起怀疑。关于我本人,有想不通的地方让螭梵给你解释。”

“等等,”七七狐疑的退后几步,左右打量我:“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很像……梨落?”

“你还没睡醒吧?”

“哎,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告诉你,梨落可是灵界的上任主神,当年的神灵大战,她每次现身,敌方大军至少半数心不在焉……”七七陷入无限神往,喃喃自语:“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形容气质都无懈可击,如果不是……”她的神色一黯,随即摇摇头:“得了,我是有点眼花。你只有她的几分神韵而已,若论姿色,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在你是男的,也无所谓啦!”

我默然无语,挣扎了半天,还是迟疑道:“真的……相差那么多吗?”

七七调皮一笑:“平心而论,你也属上乘的美人。只是在我心里,没人能比得上梨落,包括神族那个不可一世的王。所以你也别自卑了。”

我木然的点头:“你赶紧回去吃芝麻糕吧。告诉螭梵我很好,让他把心思花到该花的地方。”

“那好吧,反正随时都可能再见。”七七捧起一团红光,想想又回头问道:“还有件事也挺奇怪,那个叫星璇的小孩为什么能破解我的护壁?”

我笑了起来:“三界各拥其主,他身上带有皇家血统,别说是你,就连螭梵的护壁对他也没有作用。以后别叫他小孩,你叫一次他就会爆发一次。”

九十六 交会

星璇惬意的躺上床打了几个滚:“你确定你不洗澡?”

我百无聊懒的给自己斟了杯茶:“我又没挥刀舞剑,不用了。你累了就先休息吧。”

星璇不仅没有入睡的打算,反而坐了起来:“你觉得刚才和那刁蛮丫头同行的两人看上去怎样?”

“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都没听说过穆家的比武招亲吗?”星璇奇道:“那巧眉嫣然总该略有耳闻。”

“穆嫣然?”

“对,就是那对名扬四海的姊妹花。你说的是妹妹,比武招亲为她而设,穆将军亲自坐阵择婿。这不连玄火宫的两位公子都被吸引来了么?”

“你也打算去参加?”

“我才不去,她姐姐巧眉秋后入宫封妃。穆将军此举就是不想让两个女儿都卷进……”话至此处,星璇猛然惊觉,开始笨拙的转移话题:“小二送来的什么茶叶,真香。”

我愣了愣,放下茶杯叹道:“卷进宫闱争斗?若是连一点小事都要遮遮掩掩,哪还有秉烛夜谈的气氛,你早点歇了吧。”

星璇跳下床来,小脸涨得通红:“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难得结交到与李兄这样相处随意的朋友……你看碧荷园的掌柜,从未与我打过交道就先避开三尺,旁人也都如此。我并非蓄意欺瞒,不过是怕李兄知晓后也会对我疏远拘束。”

我并没有生气,眼下看星璇急着解释的样子更觉有趣,一不留神就伸了手,捏住他的腮帮子往外扯……

开怀大笑之际,冷不丁反应过来,我慌忙松开,异常尴尬的笑道:“这个……我习惯了。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年纪,所以……嘿嘿……”

琥珀色的大眼眨了眨,星璇若无其事的摸摸脸颊:“当你弟弟还是挺倒霉的,你不会武功,掐起人来倒不含糊。”

“也还好啦。”我赶紧扯回正题:“交友贵在交心,怎会被身份地位等身外之物扰了去。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这个道理还要我来教?”见星璇略显惭愧,我戏谑之心又起,一本正经的款款施礼道:“依在下愚见,小王爷莫不是书读得太多,物极必反?”

一抬头,星璇正满脸愕然的瞧着我,唇角诡异的扬起,弧度越来越大,直到笑得全身乱颤。

我上看下看,没发现异样,不明所以之下,只好跟着扯扯嘴角。他却笑得更厉害了,指着我的手抖啊抖:“我原本觉得你已经很娘娘腔了,你居然还会行大姑娘的福礼,动作竟分厘不差,跟谁学的呢!”

碧荷园的天字间里一通乱响后,重归平静。

我抱着只枕头懒洋洋的趴在床边。

星璇拾起东倒西歪的凳子,悠哉游哉的坐上去,晃晃二郎腿:“你的轻功和点穴虽说比起我来差了点,横行江湖还是没问题的。”

“横行江湖?”我想笑没笑出来,心念一转:“玄火宫至今还在武林上独占鳌头吗?”

“独步天下的火神之翼失传已久,玄火宫的声名与威望仍在,因其武学渊源并不限于一招半式。裴宇文手中不乏各宗武学秘籍,膝下两子天赋优良,多年前就在英雄大会上崭露头角。方才那丫头就是他那以美貌闻名的女儿,闺名幻琦。看来身手也不弱,只不过,”星璇笑得不怀好意:“难说她这么一露面,会打碎多少男人对她的幻想啊!”

“嗯,有这样的父兄宠着,难免娇纵。她的哥哥们就比她沉稳得多。”我漫不经心的应着,心中疑虑重重,如同一幕戏开演,剧本原在我掌握之中,等到生旦净末丑一一登场,才发现演出的戏码并不尽然相同。

“所以我开始就问你觉得他俩如何,我看有戏,尤其是年幼点的那位。朝堂之外多有卧虎藏龙之地,慕名而来的确实不乏青年才俊,穆将军别挑花了眼才好。要不……”星璇双眼一弯:“咱们耽误一天,你也去试试?”

我没好气的斜视他:“不去。”

“我保证穆嫣然不比裴幻琦差,也不会输给对面屋里的……七七?”星璇咂咂嘴:“她的名字还真怪。”说着,他走到床边,将我往里推了推:“哎,给我留点空地。你考虑下,明早决定也不迟。”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要睡觉,忙将枕头扔给他:“你睡里边。”

“原因?”

我理直气壮道:“我睡着了喜欢乱踢人,把你踹下床就不大好了。”

“凭你也能踢开我?”星璇将枕头放好,拍了拍,躺下笑道:“我比你警觉,睡外边防贼。”

星璇眨眼功夫就沉进了梦乡,估计这时候来帮小贼将他抬走卖了也未必会醒。

我托着腮,好整以暇的打量他。

飘逸的眉下,那双总是欢快明朗的眼睛此刻正闲闲的闭着,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偶尔轻颤,略略上扬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再熟悉不过……

我的呼吸不觉有些凝滞,很多年前,那些看不懂听不懂的都在尘烟中寻到了答案。我何尝没有为这秋日暖阳般的笑容有过瞬间心动,只是身在其中时浑然不觉,纵然感动也只是懵懂,总以为回头就一定能看见你,谁知也会一别无期。我到现在都没机会告诉你,我也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哪怕付出再多,只愿能还你一场相知相惜,只愿能看见你幸福,至少在此刻,我是满足的。

轻手轻脚的越过星璇,我来到七七空出的房间,伸手试试浴桶中已经微凉的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宽衣解带,入桶沐浴。

身子没入水中,我轻缓一口气,该死的白绸裹胸快要把我勒昏,原想女扮男装可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才发现没有比呼吸不畅更麻烦的事了。

月上中天,我被凉嗖嗖的水刺激得睡意全无,披着晨衣走到窗前,一点点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

经幻琦一提,我才留意到碧荷园处处透着的风雅。凭栏眺目,浮云远淡,眉月初晴。夜风送来清辉一许,银练共碧水,丝丝粼粼。窗前几枝翠竹,寥寥竹影下陈设着一架七弦古琴,与房中出自名家手迹的字画互衬得恰到好处。

我走到琴台边,随意拨动几个音符,淙淙之声不绝于耳。

琴是好琴,景亦是美景,可惜从前住这里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是不在身边的人,成天掰着指头数日子。那些日子倒也是“嗖”的一下就过了,然而时间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不管它跑得怎么快,总会留下点影子。现在想起来,调戏冷清扬和红凤那对璧人,冰天雪地里陪嫣然赏梅,怀揣暖炉与星璇嬉闹斗嘴……原来都是极好极美的,再也求不来的。

手指不自觉的在琴弦上翻动,空灵的乐音幽幽弥漫,经年再现的婉风,一如当初青涩的模样。烟雨蒙蒙的画卷缓缓铺展,黛瓦粉墙,飞檐漏窗。珠穗玉帘的楼阁中,是谁在轻扣丝弦,是谁在舞弄竹笛,又是谁在倾诉挥之不去的思念……

弦断,血珠飞溅,我低头吮着指尖,乐声却仍在继续,仍在固执的寻找契合。

暗香疏影中走出一位男子,穿过水榭,步上石桥,路旁莹黄的灯火点点滴滴,映出一张清雅的容颜。

玉笛离开他的唇,一曲终了。

清影入梦,笛落浮云怅,孑然回望,月隐千山。

我呆呆的看着弄月,他也静静的瞧着我,月光给点墨般的眸子晕开几许缱绻。

对视半晌,我猛然醒转:“裴公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现在还不困。”弄月微微一笑:“我可以上楼坐坐吗?”

我没有多想,点点头,正欲回前厅开门。忽听竹叶沙沙,弄月竟然足尖点地,轻松跃了上来。

等我反应过来,弄月已从我身边走过,兴趣盎然的端详着墙上的字画。

我忙手忙脚乱的系好晨衣,饶是如此,淡绿丝绸的肚兜仍露出一牙儿掐边,长长的腰带几欲曳地。

正准备胡乱套上刚换下的长衫,弄月却在此时转过身来。

我动作一滞,尴尬的笑道:“裴公子若是喜欢这些,不妨先拿回去赏玩,明日送还便是。”

弄月对我的举止似乎并不讶异,若无其事的朝窗外指指:“我就住在一水之隔的听雨轩,刚睡下就听见有人抚琴,这曲子我也很熟,忍不住和了一段,若是搅了姑娘雅兴,不要见怪才是。”

见他神情自然,我的拘谨也消于无形,淡然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知音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何况裴公子对音律的精通远非旁人所及,是我班门弄斧……”

客套话还没说完,一方洁白的丝帕递到我手边:“疼吗?”

我一怔,未及接过,他已牵起我的手,开始替我包扎还在渗血的伤口。

几缕发丝拂过鼻端,他低着头,轻声问道:“你也喜欢这首曲子?”

我犹自魂不守舍,虚应了一声。

弄月小心翼翼的将丝帕一层层裹好,指尖碰触的微温让我心神一乱,本能的缩回手:“一点小伤没事的,我自己来。”

弄月倒也不强求,无奈我单手无论如何也没法打结,折腾了半天,反而把他包扎好的地方给弄散了,恨不得张嘴咬住丝帕的一端。

手刚举起,被弄月拉下,他干净利落的打了个活结,眸中笑意浅浅。

“为什么喜欢婉风?”

“嗯?”我不知该怎样回答,本是油然而生的莫名情愫,叫我从何说起,只得喃喃道:“没有原因,或许是……想家了。”

那个烟雨红尘中的家,给了我一段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岁月,简单的爱与被爱,简单的……幸福。

眼眶没来由的潮热,我忙走开了去,一边装模作样的沏茶,一边说道:“我明天要去淮北,离家久了难免生出些伤春悲秋的情绪,让裴公子见笑了。”

弄月的声音带着惊讶:“你现在去淮北?”

“我是去寻一名大夫。”我笑了笑:“越是瘟疫重灾的村落,就越有可能碰上他,去了说不定也能尽些绵薄之力。”

弄月若有所思的颔首,片刻后说道:“家父藏书颇丰,其中不乏防治各类瘟疫的传世秘方,我现在也还略记一二,不如写下给姑娘带去,想必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行医者,治人先要护己。”话语间,他已行至桌前,熟练的研墨铺纸,挥笔直书。

不多久,几张泛着墨香的纸张摊在我面前,弄月又细细审读了一遍,说道:“没错了。你明天出城前先把药材准备好,在进淮北之前开始自行服用,千万别染疾上身。”

“不会的。”我收起药方,笑道:“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本是句玩笑话,谁料弄月眉尖一蹙:“此话怎讲?”

“不讲。”我倒好两盅茶,轻碰后递给他其一:“聊表谢意而已。夜深人乏,还请裴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他日有缘再会了。”

清茶回甘,聚聚散散,回首时亦无风雨亦无晴,再好不过。

弄月一口饮尽,起身告辞。

看着他行至门边,我不禁好奇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名字?”

“相逢既是曾相识。”弄月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不也没问过我的名字吗?”

我的笑容瞬间凝在唇角,惊疑不定时,他已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九十七 同行

星璇被我揭穿了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天没亮就带兵上山端了山贼窝,又去静王府弄出两匹纯黑的骏马。搜罗完数家药铺了,来来去去耽误了半天功夫,我们才带着几大包上好药材出发。

轻蹄踏过京城微湿的路面时,铺天云霞翻卷如虹。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东城楼的黛瓦红墙遥遥在望,我正准备加速,星璇却勒停坐骑,犹豫道:“我忘了备雨具,要不回头……”

他话没说完,密集的雨丝就纷迭坠落,我“啪”的扬鞭,从他身边掠过:“行啊,你回城准备雨具,我去城门下避雨。不急,我等你……”

余音消逝在笑声中,风如拂尘雨似酒,开怀。

离城门近了,灰蒙蒙的雨雾中,一抹浅色身影跃入眼帘,白马金鞍,轻裘缓带。

我抹抹脸上的水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星璇纵马直奔城门下,那人却策马而出。

干燥的绸缎吸饱了水,软塔塔的垂下,黑瀑般的长发也不再肆意翩飞,却丝毫无损天生的俊逸风流。

我忘了前行,只等他行至身畔,傻傻的问了一句:“你也在躲雨?”

弄月笑着摇头:“你没等我来,一大早就退了房,怎么现在才到这里?”

“星璇已经嘱咐过掌柜预留房间,又被人抢先了吗?”

“是我抢先了,一路快马加鞭赶出城门外数里都没看到人,谁想你们竟落在了我后面?幸好我沿原路折了回来,不然的话……”雨雾浸润的双眸依然明亮如昔,弄月的唇角轻扬:“我就错过了。”

错过谁?错过什么?

雨水浇得我阵阵发晕,只听星璇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还在雨里磨叽什么?药材进了水就全废了。”

弄月轻提马缰,浅浅一笑:“药方都配齐了,大夫怎能缺席?我自然是要随你们走一趟的。”

春雨绵绵,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我们在城门下等得不耐,药材本用滚油牛皮纸包好,星璇又找来几件铁甲盖上挡雨,整理妥当后继续赶路。

夜半时分的荒郊野岭外,月朗星稀。

弄月和星璇取出携带的贴身衣物换上,在篝火旁烘烤湿嗒嗒的长衫。

我磨蹭着在自己的行李中翻翻找找,背心处凉意袭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星璇催促道:“你还在挑拣什么啊,当心还没到淮北就生病。”

“马上就好。”我思来想去,决定老实招供:“哎,我说你们能不能……”

“楚公子……”

“就叫星璇吧,这称呼我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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