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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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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宏才、戴春富为广州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江苏工艺展览厅设计制作了两件大型通草紫藤花架,获得了广泛赞誉。香港(大公报)记者宛儿、《澳门日报》记者李叶龙为此作了专题报道。《中国经济导报》、《南洋商报》刊登了介绍文章和照片。1980年起,因通草盆景出口运输体积大,挂屏玻璃易碎,生产能力低等多种原因而逐步停产。

就在这时,仿佛河流被山峦阻隔而逆行一样,吹向紫阳花的劲风刹那间感变了方向,毫无预兆的向我们这边疾驰而来。碎叶和落花裹着强风不断的打击在我和冰鳍的身上,这回轮到我们狼狈的举手遮挡了。更让人生气的是醍醐的嘲笑:“这么弱,你们这样也算是‘燃犀’吗!”

就在我准备反驳回去的时候,却传来冰鳍惊讶的声音:“是你们?”

还在不停摇曳的紫阳花下,带着慌乱表情的脸庞像紫阳花一样苍白,那是……若藻!

濡湿的额发贴在面颊上,若藻似乎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此刻他的神色更像是面对着忽然闯进自己家门的不速之客一样,松风则站在一旁,还没来的及放下的右手——看来刚刚阻挡了醍醐鲁莽行动的就是他。

“你们果然在这里!”醍醐又傲慢的环抱起双臂,毫不客气地对若藻和松风说道。这两个人明明在水榭的多宝格子旁边,我完全没看到他们出来过,怎么会赶在我们前面来到这庭院中的呢?

若藻微微吃了一惊,那略带神经质的表情显得更加警惕了。这一刻,我看见在他还沾染着紫阳花碎片的眉毛下,那双感觉寂寥的眼睛残留着哭泣过的痕迹,薄薄的单眼皮呈现出淡淡的嫣红。

好奇怪啊……我偷偷的看看若藻,又看看他身边的松风,难道,他们在吵架吗?

“你这家伙怎么不理人啊!”这时醍醐再次发难,态度完全不像是面对着比自己年长的人。对此若藻反射性的抬起眼睛,迅速的看了对方一眼后立刻又垂下眼睑。

松风一边拍着若藻的肩膀安慰他,一边向醍醐打着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醍醐却完全不为所动:“你是想在这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的哭吧!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阴郁的愤怒一瞬间闪过若藻的眼底,但他很快又用低头的动作藏起了眼神,那种畏缩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可怜。我实在忍受不了醍醐没神经的态度了:“那是若藻和松风他们自己的问题吧!”

“别管闲事!”冰鳍悄悄扯我的袖口,可是已经迟了,不可扼抑的怒火突然间从若藻的眼里爆发出来,他狠狠的盯着我,连清秀的脸庞都曲扭了:“我和松风的问题?什么是我和松风的问题?你这个外人又知道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抢白令我顿时张口结舌。不顾松风的阻止,若藻完全失去了平时安静到近乎沉默的态度,他一步步的逼近:“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什么若藻和松风,我们的名字就必须连在一起吗?烦死了!我已经受够了!”

不跟醍醐生气倒跟我发火,若藻这通脾气真是莫名其妙,连一贯冷静的冰鳍也被这莫名的狂怒给弄懵了。

若藻却依然放任情绪的野马恣意驰骋:“从小就被人比来比去,可是拿我和松风作比的人有多少真正了解我们?他们看过我们织的锦吗?什么嫡子总应该比养子有才能?他们知道我为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吃了多少苦吗?为了不落在松风后面我已经尽全力了,可事实是……我根本没有他的才华!即使受过正规教育,即使比他刻苦一千倍,我也永远比不上松风!”

原来是长年积累压力终于爆发了啊,都怪我说错一句话才招来这无妄之灾。可是就算若藻气疯了,当着本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也未免太离谱了吧——松风果然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露出无可奈何的悲伤笑容。

“这一切松风也很清楚,所以他根本就没把我当对手!织锦也好什么也好,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甚至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放弃了,那种态度就好像在说无论我多么拼命没用……松风他,根本看不起我!”若藻用力的挥手,横斜在他眼前的一朵甘茶紫阳就这样遭到了无妄之灾。不安的风鼓荡在庭院之间,缀满花球的枝叶碰撞着,发出了责难一样的低语。

然而醍醐却在冷言冷语的火上浇油:“太难看啦!跟女人发火,被松风瞧不起也是活该!”

一瞬间,失控的笑容席卷了若藻的整个表情,随着他的变化,满院的紫阳花摇曳了起来,带起阴惨的阵风。温柔的白雾也渐渐变得昏暗而混浊……

“看不起我有什么用?松风已经死了!”若藻抬起不断颤抖着的右手梳理着额发,可这个动作却变成了神经质的拉扯,夹杂在发间的花瓣悲惨的碎裂了,“他的时间已经停止了,对死人来说无论多有才华也没有意义!”

就算再讨厌松风,也不该当面这样咒他啊!这一刻,可能若藻已经被长年的压力逼的崩溃了吧,他再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和感受,拼命发泄出心中淤积的怨气——松风不在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再一次次被拿来比较,不会再一次次清晰地体认到自己的无力与艰难。

所谓的骨肉手足,亲友同伴,实际上是最麻烦的大包袱——此刻我不的不承认,醍醐这句话虽然刻薄,但在某种程度上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吧……

冰鳍若有所悟的看了站在旁边的松风一眼,转向若藻:“你这么希望松风死掉吗?”

“我……”迷惘的表情表示若藻还没有完全跟上冰鳍的思路,但这神色很快被病态的微笑取代了,狂风瞬间在庭院里肆虐起来,紫阳花无助而痛苦的尖叫着,这个庭院仿佛呼应着若藻的情绪,不断的变化着面貌,“我希望他死去……从了解到自己永远赢不了他的那天开始,我就在心里杀死他无数次了!”

说出这句话的若藻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一般,将面孔埋进双手里,无力的沿着一丛花木跌坐下来。他那几近崩溃的感情里有多少是恨呢?我看到的更多无法原谅自己那杀意的自责啊!

松风慢慢的,慢慢的走到若藻的身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若藻的头发,可能从童年时代开始他就一直用那笨拙的动作安慰敏感的养兄弟吧,可是他怒视着我们的眼神却是那么凌厉,好像比起不断在幻想中杀死自己的若藻,我们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冰鳍的声音却依然波澜不惊:“然后……你终于如愿了?”

说话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啊!我连忙替冰鳍打圆场:“别理他,若藻!松风才没有死呢,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念头而死掉的。”

若藻忽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注视着我:“你说什么?松风他……没有死?”

我被他灼灼的眼光看得脊背发冷,慌张的指向一旁的松风:“你……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骗你——他不就在你身边嘛!”

若藻倏地站起身来,慌乱而迷惘的寻觅着四周,他的眼神毫无焦点的扫过松风站立的地方,根本没有作任何停留……

我开始意识到不对——的确从刚才起若藻对松风的安慰或阻拦就一点回应也没有,我以为他是脾气别扭,刻意无视松风的存在。但是照现在的情形……他好像是根本看不到松风啊!

可是不光是我和冰鳍,明明连醍醐也看见了他们两个,不然他也不会在邂逅的时候脱口说出:“你们”果然在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我们三个看得见,偏偏只有若藻感觉不到松风的存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之中!

也就是说,若藻和松风之间,必定有一个已经是彼岸的存在!那么它是谁,隐藏在彼此尚不熟稔的人群之中,潜伏在精灵妖魅出入的庭院之内,鱼目混珠冒充人类的究竟是谁?

“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亏你们还是‘燃犀’。”醍醐上下打量着我,语气近乎嘲笑,“能进入这个假想庭院的,本来就只有生魂和死灵啊!”

“分不清生魂和死灵的只有火翼而已。”冰鳍不服气的反驳回去。

“等……等一等!”慌忙打断他们的话头,我用力掐了掐手心,疼痛让悬着的心顿时安下一半,接着又抬手去轻点冰鳍的面颊,人类肌肤温热的触感让我彻底放下心来,“什么生魂死灵的,尽胡说——我明明摸得到冰鳍,我们都是活生生的嘛!”

“我是搞不懂你们怎么能直接进入这个幻象庭院的,本来能以肉身来到这里的,只有恶灵的猎物才对。”醍醐叹了口气摸着剃得只剩发根的后脑勺,丢下我们缓缓走近若藻和松风,一瞬间,他的语调变得凌厉如刀,“这个幻境是死灵编织出来的陷阱。我一直装睡,想以生魂状态进入这里却总没成功,好在那对‘燃犀’姐弟误打误撞帮了忙。”

生魂状态……的确藤花架下醍醐毫无预兆就出现了,并且身上完全没有淋湿的痕迹,难道当时他没能拉住我,阻止我和冰鳍进入庭院,并不是在顾忌什么,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是灵体!

如果醍醐是生魂,那么谁才是那个编织幻境企图俘获猎物的死灵——是一直被诅咒却隐忍着一语不发的松风,还是不断诅咒别人却自己正滑向疯狂的若藻?

“我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凝视着松风和若藻慢慢抬起右手,醍醐近乎残酷的冷笑道:“还留恋什么?死人……就该有死人的觉悟!”

“你到底是在和谁说话,松风吗?”突然间,若藻难以置信的一把攀住醍醐的手臂,“松风在哪里?你让他来见我啊!我不相信他死掉了,他不可能躲不开那辆车的!我不相信!”

死去的人是松风吗,并且他是死于车祸?这样说来,难怪他们穿的是简洁的黑衣,因为那是丧服的墨色;而醍醐曾询问若藻何以有雅兴前往桃叶津,是奇怪养兄弟刚刚离世不久,他竟然会有游山玩水的闲情。

我看看冰鳍,他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当真和醍醐一样早已确定松风已经死去的事实,就只瞒着我一个?

醍醐断然挥开若藻的牵扯,猛地擒住松风的前襟。那神情洒脱的青年并不躲闪,只是沉静的垂下眼睑。就在这一瞬间,我惊讶的发现在那强有力的钳制下,松风的容颜霎时间改变了——衣服上的墨色渐渐褪去,撕裂的薄毛衣下隐约浮现出结石的筋骨,然而那年轻的皮肤却洒满阴森斑驳的血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血痕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早已渗透侵入肌肉,如同遍体牺牲之烙印般可怖……

这就是松风死去时候的样子?若藻不是说他死于车祸吗,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死状!我战战兢兢的指向那幽魂:“松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怎么,怎么满身都是蓝……蓝色的血……”

“蓝色的血,我怎么没看见?”冰鳍有些讶异的重复着,他的声音却被醍醐不可捉摸的得意笑声给掩盖了:“蓝血吗?从香川追到桃叶津,我果然跟对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若藻的神情却迷惘到了狂乱的程度,他用力摇头大声抗议着,“怎么能对已经往生的人说出这种话!松风他是为救人……他是为救人才死掉的!”

那场车祸,若藻正是自始至终的目击者——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的。花朝节前后的某个傍晚,他正和松风从人烟稀少的春草街结伴归家。那是平日走惯了的小马路,只是薄阴天气,视野格外幽暗,仿佛笼着一片蒙蒙青雾。

若藻清晰地记得迅捷刚猛的春疾风蓦地呼啸而过,掠起一阵铁青的烟尘,自己突然听见了类似尖厉鸟鸣的凄声,一转眼就看见一个正朝街对面的母亲跑去的小女孩,突然像被什么拉扯似的倒退着滑跌向马路中央,恰在此时一辆汽车飞驰而来,若藻因为惊骇而一时懵住动弹不得,反应敏捷的松风却早已扑向了危险中的孩子……

醍醐倾听着懦弱的青年的陈述,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转向松风眯起犀利的眼睛,冷酷的抓紧对方胸口的衣襟晃动着:“我知道你救过人一命,但你现在的行为却是在谋害另一条性命,别以为这两件事可以功过相抵!”

“谋害谁的命?我的吗?”若藻难以置信的瞠视着醍醐,这一刻,绝望的潮水淹没了他原本就再寂寥不过的双眸,这双眼底横亘着深不见底的空洞,但它的主人却努力用哽咽的声音断然否定着,“松风为什么会要我的命呢?根本没必要啊!他已经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你知道我父亲在他的灵前说什么吗?说松风才是最好的香川锦继承者!你知道我的未婚妻对我说什么吗?说松风才是她真心喜欢的人!松风还要我的命干什么……他已经带着我的一切,那么狡猾的逃掉了!”

疾风摇落着紫阳花的花瓣,像眼泪一般……真的像醍醐说的那样——松风,只是来索命的吗?那他为什么一直在等待呢,从香川等到桃叶津,初春的永别之日等到暮春的今天,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没办法——虽然我的目标不是你,但放着作祟的死灵不管也不是我的风格。”醍醐逼视着松风散漫的说道,但语调里却渗出决然的冷酷。

我注视着这勇毅的少年缓缓举起空着的手,注视着烟气般不断凝聚向他指尖的凛冽薄光,忽然间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虽然还没有想通为什么,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醍醐就这样消灭掉松风,必须阻止,不阻止不行!

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脱口而出:“住手啊!”

醍醐的动作真的停止了,不是因为我的呼喊,而是因为冰鳍拦在了他和松风之间。醍醐恼怒的咒骂着碍事,可是冰鳍的口气却更加凶暴:“光头笨蛋,你的脑袋是摆设吗!凭什么说这个假想庭院是松风造的,证据呢?”

强悍到了蛮横程度的醍醐一时语塞,冰鳍却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从刚才开始你就认定松风是恶灵,他反驳了没有?解释了没有?一直不说话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的余力了,别说造什么假想庭院——松风现在连维持形体都很困难!”

的确从一开始就没听见过松风说过一句话,可醍醐哪能那么容易被说动,他不服气的吼了回去:“那他干嘛不去升天,还一直缠着活人呢!”

“那是他回不去吧……”透明的悲伤浮现在冰鳍注视松风和若藻的眼神里,“并不只有死灵会缠住人类;人类的执念,也会纠缠着无辜的死灵!”

我疑惑的将眼神转向那阴阳阻绝的两个人,若藻还在恍然的寻找着,而松风则悲悯的凝视着隔世的故友,甚至无暇去看别人一眼,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看不见自己的若藻而已。

“只有内心存在强大执念的人才能造出假想的幻境空间——这庭院的气氛一直随着若藻的情绪变化而改变,因为这个庭院的制造者,就是若藻他自己!”冰鳍默默的一步一步走近若藻,松风下意识的想要返身守护在友人旁边,却无法挣脱醍醐的束缚。

看到着洒脱青年罕见的焦急反应,冰鳍眼中的哀伤更浓了:“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呢?还不知道他是怎样看你的吗?其实活人的自私和嫉妒,比死灵的怨恨更加可怕啊!”

松风却无可奈何的微笑起来,不知道究竟代表什么,已经无力发出声音的他固执地守望着若藻,坚定而又郑重地缓缓摇了摇头……

松风无语的温柔,若藻话里的绝情,这的确是在清楚不过的事实,可是一定还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被语言和行动的灰尘蒙蔽了,人类真正的心情,不是靠语言和行动就能传达的啊!

“我不明白……”若藻艰难的话语哽在喉间,带着神经质的表情,他习惯性的拉扯着额发,“你们的话我不明白,让松风来见我啊……让他跟我说清楚……”

“他来见你有什么用?”冰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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