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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醉云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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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冷笑了一声,列龙川摇头:“匹夫之勇不足惧也。行军打仗,哪能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够?”

秦谦回答得更快:“王爷,职分不同,各尽其责,我们只需一腔热血就足够了,运筹帷幄的事儿,乃是王爷权责所在,不需要我们越俎代庖。”

哈哈一笑,列龙川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该说杞人忧天更为妥洽?”

自己如此暗暗嘲讽,列龙川竟然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秦谦有些懊恼又有些愤愤:“属下怎么敢如此唐突王爷?”

砰。

垂下去的钓竿,忽然串起一串火花,在冰雪覆盖的河面上,特别耀眼,列龙川犹自拿着钓竿,秦谦想也不想地喝了一声:“王爷小心!”

话音未落,秦谦便扑了过去,想以身掩护列龙川。

一股柔和浑厚的力道,将秦谦推开,列龙川镇静自若地笑而不言,手中钓竿带着串闪的火花电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奇异又瑰丽的弧线,火花闪耀中,依旧发出啪啪的声响。

双足落尘,秦谦诧异为何列龙川将自己推开,只见那串银亮的火光终于从绚烂归于灰烬,钓竿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条,上边上有焦黑灼痕。

目光落在钓竿上,列龙川问道:“你随我前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秦谦愣了一下:“我,我只告诉了海无言,无言可能会说过小章,但是王爷,我敢以人头担保,

无言和岳路宁可牺牲自己,也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于王爷的事情!”

说到最后,秦谦毅然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疑惑。

除了身边的亲卫,没有人知道王爷列龙川平日的喜好,列龙川的这些东西,一向都是由亲卫收管,包括今天拿出来的钓竿,那本是由章岳路亲自收管,因为章岳路身上的棒伤未愈,所以军中

杂务都暂交给海无言管理。

今天奉命取钓竿的时候,秦谦自然要与海无言交涉诸事,可是打死他也不相信,海无言或者章岳路会在钓竿上做下手脚。

微微一笑,列龙川道:“秦谦,这个不用你来信誓旦旦地保证,包括你,也在其中,宁可自伤,也绝不会暗中算计我。”

这句话,实在出乎秦谦的意料,望着列龙川的时候,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

列龙川笑道:“谦儿,如果一个人到了需要顾忌众叛亲离的境地,那么得失输赢对他来说,都不在具备任何意义。”

居然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秦谦黯然道:“王爷说得极是,一个人无论贫贱富贵,如果没有刎颈之交的挚友,没有肝胆相照的兄弟,就算富可倾国,权可通天,终是无趣。”

拍拍秦谦的肩头,列龙川道:“枫儿的福气,便是有你这个的哥哥。”说着伸手示意要另一根钓竿。

好像头一次和父亲的观点相契,秦谦说不出心里那种忽惊忽喜的感觉,里边还掺杂着极其复杂的怅然,犹豫了一下,秦谦道:“王爷还是小心为上,这个,或者也另有蹊跷。”

列龙川笑道:“尘难掩珠光,兰难掩鲍臭,既然有蹊跷,何妨看得清楚一些?”

好。

秦谦答应了一声,用足了力气,将手中的钓竿抛掷出去,直贯长空,他要亲自试试这一根钓竿的蹊跷之处,不想让列龙川以身涉嫌。

啊拉。

河面上凛冽的北风中,一声婉转娇啼,从一块巨石之后,红影掠空而过,只见空桐潋滟双翼张开,迎着那飞贯而来的钓竿,嗖地一声,便莲足一分一合,倒着骑在钓竿之上。

本来空桐潋滟是冲着他们飞纵过来,如今倒着骑在钓竿之上,身形为之一阻,又向后飞了回去。

心中满是疑惑的秦谦还是不由自主地高声道:“空桐姑娘快下来,那个危险。”

列龙川微笑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小姑娘心里愤懑,你就让她折腾一回,消消心里的愤懑之气,气消了,有正事需要办。”

听到列龙川如是说,秦谦心中的疑惑更重,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幻香,让章岳路陷入两难困顿之中吗,他私下也曾经再三衡量比较,算算空桐潋滟和霞露清霜谁说谎的可能性大。

经过反复比较,秦谦还是宁肯相信是空桐潋滟在说谎骗人,空桐潋滟这个小姑娘除了容颜若男若女,装扮似人似妖以为,行为处事都有些不可理喻,非是常人可以了解,故而如此一比较,霞露清霜虽然冷若冰霜,为人处世还是靠谱一点儿。

可是现在空桐潋滟竟然出现,而且列龙川好像一点儿也不诧异,秦谦心里焉能不疑惑?

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说谎的不是空桐潋滟,而是霞露清霜?

骑着钓竿的空桐潋滟哈哈大笑:“嘛,嘛,潋潋姐姐要升天啦。”

钓竿的尾部开始串起银亮亮的火光,列龙川颔首:“潋滟,再玩真的会升天了。”

在闪烁如星的银光里,空桐潋滟在空中忽而倒悬,从钓竿上倾斜下来,继而莲足一蹬,将那烟光火星的钓竿踢得老远,这边空桐潋滟未等落下,那根冒着烟的钓竿轰隆一声,声若旱雷,火舌四蹿,幸而是在半空之中,若是沾到人身,便是金刚不坏之躯,也得崩得四分五裂。

两根一模一样的钓竿,在最初闪冒出火星儿时,又是一般无二,忽然间想到什么,秦谦的脸色为之一震:“这是浣花醉家的暗器,子母轰天雷!醉红泪说过,只要可以装入火药的东西,大到岩石,小到绿豆,她都有法子安装成子母轰天雷。”

浣花醉先生。

那个在自己新婚之日,被卫离戏弄逼走的女子,醉家最年轻有为的铸剑师,醉红泪,难道也牵连其中?

噗地一笑,空桐潋滟的心情放佛极好,凑过来想要捏秦谦的脸,被秦谦闪身躲过,空桐潋滟又是一笑:“秦家哥哥哦,你已经有了崽崽的人哩,还要惦记着醉姐姐”她说着,有拉扯着列龙川的衣袖:“表哥哎,枫儿乖乖的福气是有秦家哥哥,那我嘞?”

列龙川微笑:“金兰之契,姊妹情深,潋滟身在福中,难道不知?”

空桐潋滟哼了一声,似乎并不赞同。

醉家。

秦谦心中泛起很多感慨,想起醉红泪的时候,也想起了卫离。

空桐潋滟身上的诡异装备,皆是拜醉红泪所赐,自己和醉红泪也有过深交,到了现在,秦谦发现自己把列龙川想得太狭隘了,这个父亲,才不会为了自家的家事就把自己单独叫出来,看来当时因为章岳路而输给列龙川的赌注,应该是快要自己来兑现了。

列龙川似乎看穿了秦谦的心思,微微一笑:“醉红泪没在浣花醉家,她现在幻雪宫。”

嘛。

空桐潋滟忽然握着拳头,示威般地:“表哥哦,要想利用我去幻雪宫,你要舍得让我一拳打扁小章哥哥的鼻子!”

28

28、未卜小乔入瓮来 。。。

浅浅的笑意,宛若春风中静静开放的栀子花,颜色是冬日的从容淡雅,香气是夏夜的缱绻幽凉,可是这活色生香的色彩与香味,却真真正正地属于春天。

看着澹台梦浅浅的笑容,听着她自然之极的声音,趴在地上的林折繁,一瞬间就有了沉酒迷醉的感觉。晕晕乎乎,面红耳热,就那样傻傻地呆望着。

放下手中的食盒,澹台梦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卓小妖的额头:“你呀,好好的怎么欺负一个病人?可怜无忧那个死小孩,不晓得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话,尤其笑意盈盈,然后从卓小妖的手中拿过那两件东西,脸上并无半点尴尬之色,重新要收回包裹。

哎呀。

卓小妖有些不甘心,嘟起了嘴:“小梦姐,你偏心好不好?那次不是印无忧欺负我?他不但欺负我,他还打我屁股!那个混蛋总说我是女人,我是女人啊,他也下得了手?害得我几天都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噗。

呆望中的林折繁终于缓过神来,身上固然也痛,却听着卓小妖的话说得好玩,无论如何,他不用再为卓小妖是公是母的事情纠结:“哎,小妖姐,你是个女人啊?”

一转身,卓小妖哼了一声:“干嘛?我不像?”

林折繁笑嘻嘻地:“像不像,这个我不好说,不过我只是不信而已。”说到最后一句,林折繁已经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走过去,弯腰蹲身下来,澹台梦一手拉住林折繁的胳膊:“你身上有伤,本来就怕血瘀不畅,这地上寒凉,于养伤无益,还是先起来再说话吧。”

嘿嘿,林折繁吐了下舌头,离得如此近,都可以嗅到澹台梦身上飘散过来的缕缕香气,很幽凉的香气,借着澹台梦的一臂之力要撑起身子时,林折繁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衣半褪,连忙用手曳上了中衣,脸上涨得通红。

噗嗤。

卓小妖在一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儿,斜睨着林折繁:“看你那么小,我也不信你是个男人!”

没有想到卓小妖说话会如此肆无忌惮,林折繁的脸又红又烫,本来以他的性情,那里会在嘴上输给卓小妖,只是当着澹台梦,他可不想唐突了佳人,不过若是要他缄默,却也比杀了他更难,于是哼哼了两声,心说,大小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总比没有的强。

心中想着,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卓小妖一眼。

笑哈哈地自己斟了一盏茶,卓小妖挑衅般看着林折繁:“小梦姐,咱们去廖五峰那儿,总不能只做个看客吧,既然廖五峰要选江湖第一美人,咱们也弄个美人去候选?”

打开食盒,澹台梦为林折繁端了一碗粥,一边淡笑着道:“春来秋去,一世匆匆,红尘中人,谁有不是看客?我看做个看客就很好,可以跳出局外,多了一双慧眼呢,何况,我们哪里去弄个美人来?”

一纵而起,到了澹台梦的身边,卓小妖一探头,却看到了那碗粥,汤色盈碧剔透,香气扑鼻,哈地一声笑起来:“小梦姐,小三儿又不是被你老爹揍的,你怎么给他煮了荷叶粥?”边笑着变拉着澹台梦的胳膊“小梦姐,你把林小三儿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他变成美人!当年我的尊上娘亲可教给我很多变人的本事,我在望江楼里闷极无聊的时候,也会变男变女的打发时间,行头都还齐全呢。”

刚刚吃了一口荷叶粥,想要迷醉于香糯清甘的粥香里边,就听到卓小妖这番话,林折繁立时瞪圆了眼睛:“什么?卓小妖,你再敢打我的注意,我跟你没完!变男变女?你娘有病啊?干嘛教你乱变男女?很好玩?”

耸了耸肩,卓小妖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病?林折繁,你想问的话,可以去地狱里边找她,她也没死多久,现在应该还没有超生呢。”说到这儿,卓小妖叹了口气“虽然我的尊上娘亲一辈子没做什么好事儿,不过总是给了我两个不知道是姓张还是姓王的姐姐。虽然我这两个姐姐一个爱与禽兽为伴,一个好像禽兽不如,好久不见,还是有点儿想呢。”

喝到第二口粥的林折繁彻底喷了:“爱与禽兽为伴可以理解,怎么还有一个禽兽不如的?”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卓小妖哼了一声:“不但禽兽不如,还难辨公母,不对,是难辨人妖,哼,你呀,求神拜佛别遇上空桐潋滟,不然到时候,你就不如禽兽了。”

澹台梦又从食盒里边拿了一颗药丸来,交到卓小妖的手里:“等林公子吃了粥,把这个药给他服下,活血化瘀,生津止痛的功效比那些药膏还好。林公子行动不便,你先照顾一下他,一会儿枫儿过来后,小妖就和我一处住。”

难得卓小妖一本正经地点头答应,澹台梦这才冲着林折繁微微一笑,就要离开,林折繁立时苦着脸,呻吟似地:“小梦姐,她们姐妹都有不可说不可说的家风遗存,你要走了,我怕她会吃了我,小梦姐,救人救到底啊。”

澹台梦安抚般笑道:“放心吧,林公子,小妖只是贪玩,她不会伤害林公子。”

说话时,澹台梦的眼光,温温暖暖地落地了卓小妖的脸上,卓小妖一撇嘴:“小梦姐,我看着你的这个样子,有点儿像我娘哎。放心吧,我才懒得理他呢。想我卓小妖当年,迷醉过多少翩翩佳公子,纤纤女娇娥。被我看上,还不说与有荣焉,却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他半夜被鬼压好了。”

知道卓小妖只是玩笑而已,澹台梦只是一笑置之,离开了这间屋子,她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便是另一处破败不堪的所在。

推开那扇漆色剥落的门,里边没有灯光,外边水银般的月光投进去,照亮了列云枫那双晶亮炯炯的双眸。

带上门,月光还是从开裂的门缝中漏了出来,地上,是被缝隙分割成奇异形状的月光。

两个人在月光里对望,好久都没有说话。

门外,静得萧瑟。

还是列云枫打破胶着的静谧:“放心,小妖不会有危险。只是……”他说着,微笑摇头“只是林折繁未必算得上是诱人的香饵。”

伫立在月光中,澹台梦显得太过纤柔,她沉吟一下:“林折繁或许吸引不了黑水教的人,但是林照不能坐视不理。”

拉着澹台梦的手,列云枫和澹台梦一起走到窗前,窗子上糊的纸也满是破洞,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外边:“沐天涯未必有那个胆子,把这件事告诉林照。”

澹台梦道:“如果沐天涯可以平安无事地追来,那么兆梦山庄和黑水教之间,难脱沆瀣一气之嫌了。”

列云枫笑道:“也许是沐天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思索片刻,澹台梦道:“我现在想不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得住兆梦山庄,让黑水教弃了林照而和他结盟?”

列云枫笑道:“既然你能确定,为什么不逼着沐天涯狗急跳墙?”

笑着摇摇头,澹台梦仿佛有些疲倦:“王爷不是教训过你,做人做事都不要太决绝,免得将来狭路相逢时,无法峰回路转。”

心疼地搂过了妻子,列云枫怜惜地:“梦儿,你怎么也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

娇嗔一笑,澹台梦干脆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我老了啊,所以心就开始慈悲了,枫儿会不会嫌我?”

忽然轻轻叹口气,列云枫把澹台梦抱得更紧:“我心悠然垂钓,奈何翻成香饵。”

两个人,忽然间共为进退,双纵双飞,衣袂飘飘,移形换影之际,无数寒芒,如暴雨梨花,从窗户上破纸而来,若不是两个人早有警觉,躲闪及时,一定会被射成刺猬。

一波寒芒放过,还未等人有喘息之功,另一波更加密集的寒芒,铺天盖地射来,列云枫此时已经抽出袖中折扇,就是哥哥秦谦送给他的那把,哗啦一声,扇子打开,他舞动银丝编织而成的扇

面,霍霍生风,四面八方皆是折扇银光,银光团团,如雾气山岚,滴水不漏地将澹台梦和自己罩入其中。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列云枫一边挥舞折扇一边低声道:“你,你临时改了主意,引火烧身了?”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要用林折繁做鱼饵,没有想到澹台梦竟然将人引到这里来。

随着列云枫的步法移动,澹台梦也低声道:“说了我老了哦,心慈面软,没舍得拿那两个孩子去放线钓鱼。”

一时间,寒芒散尽,月影斑驳的地上,尽是细如牛毛的银针。

门外,无声无息,一片清寂。

微微笑着,搂着澹台梦的手,更紧了些,列云枫道:“不怕他们声东击西?”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不低不高,应该会被暗中偷袭的人听到。

澹台梦盈盈一笑:“还怕他们不肯进入空城,就白糟蹋了我请君入瓮的苦心了。”

慢慢地捏住了折扇的机关,列云枫已经隐隐听到躲于暗处之人的呼吸声,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笑道:“梦儿,是不是对小妖和林折繁动了手脚?”

澹台梦低声笑道:“都说了我心慈悲哦,手脚虽然动在他们身上,可是遭殃的却是自投罗网的人。”

她话音未落,只听得林折繁和卓小妖所处的屋子方向,传来了几声无比凄惶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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