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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醉云边-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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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黯夜妖灵

【,】

1、 寒江孤舟待小乔 。。。

飞雪飘零,寒江如素。

枯絮败茎的芦苇荡,一叶小舟在凄风瑟瑟的江面上颠簸,船头,挂着一盏气死风灯,随着暗潮涌动的江水,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平添了几分诡秘。

撑篙的是位老人,因为长年在江上风吹日晒,黝黑的皮肤几乎要融入这浓浓的夜色之中,唯一闪亮的是他一笑时,口中还残存的几颗牙齿,在月光与灯火的交映中,泛着深白色的晕辉。

如此寒冷的夜里,老人还是把衣袖挽起,青筋凸爆的手背,干枯如柴的胳膊,上边还布满老茧与疤痕,他眯着眼睛,一边撑着篙,一边侧耳听着从船舱里边流淌出来的箫声。

一般的人都喜欢用如泣如诉来形容箫声,可见萧之韵,如羁人卧病,寡妇夜泣,鳏夫醉酒,多是不能触之境,伤自肺腑,郁结五内,若想细细倾诉,却未语泪潸然。

不过船舱里边流淌出来的箫声,并不呜咽,也不凄寒,只在若即若离、时断时续之际,飘荡着一缕一缕地沁人心脾地幽凉,仿佛是荡漾在江心的那轮霜月,被无情岁月割舍下的一片月光。

躬着身子,老人贴近了舱门,上边挂着百衲衣般的棉帘子,老人咳嗽了一声,还未开口,里边传来一个清俊而淡漠的声音:“月涌江心,他快了。”

舱中人说话的时候,那幽凉的箫声也随之停下来,里边一片清寂,舱中人应该就是吹箫人。

呵呵手,老人满脸的皱纹,凝聚得更深。

舱中人是在傍晚搭上他的小舟,听声音,那是个很年轻的人,一袭青衫,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到斗笠下一抹胭红的唇,这个年轻人跳上船后,就让老人泊在这片枯瑟的芦苇荡里等,他说要等一个人来,还答应老人,给付三倍的船钱。

幽凉的箫声中,兔升乌坠,眼看着这一轮明月照在当空,寒厉入骨的江风,令老人感觉手脚渐渐麻木,他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讨要船钱,现在他只想回家,烫上一壶老酒暖暖身子:“公子,天太晚了,您要等的那位朋友恐怕不能来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船舱里边,没有任何声音,连箫声也不起一缕。

无端端打了个寒战,老人又向着棉帘子贴了贴,试探地:“公子,我要往回撑船了。”

手中的竹篙倏然出水,老人刚想转过身子,身后一股冷风拂来,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低头看,船板上,立着一个狭长的影子。

慢慢地回过头,老人满脸堆笑:“公子,天真的太晚了,您那位朋友也许……”

身后站着的青衫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打断了老人的话,他此时没有戴着斗笠,可是却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冷冰冰的,和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青衫少年负手而立,那只洞箫被他握住身后。

漫天纷纷扬扬的雪珠儿,令老人鼓足了勇气:“公子,要下雪了,我们再不回去,会冻死在这里,我要回去了。”

没有人能看到青铜面具之后,那青衫少年是何表情,只能听到流霜飞雪的月光下,少年毫无温度的声音:“你回去,船留下。”

老人搔搔头,船留下,人怎么回去?

满是疑惑地望着青衫少年,老人极为茫然:“我……”

他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心口被重重踢了一脚,站立不稳,一下子从船上栽进江水中,冰冷刺骨的江水,泛起涟漪,江心的月,被这层层水纹搅乱,飘摇不定,支离破碎,片刻之后,又恢

复了平静。

江月还是那轮江月,皎洁如雪,凄寒似霜。

坐在船头,青衫少年箫压唇下,隔着水音,箫声幽凉得如空山夏夜,新雨过后盛开的栀子花。

月照花林皆似霰。

如今没有花林,却是漫天雪霰,坐在枯萎的芦苇丛中,少年的青衫显得更单薄,那副青铜面具更冰冷,随着箫声,少年的目光,留恋着脚下的江水,方才吞噬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可是现在看不出任何的血腥痕迹。

寒夜孤舟,青衫少年在等一个人,一个和他联系了很久,却从来都没有露面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小乔。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在茫然无措的日子里,这个叫做小乔的人,给了他无限遐想,让他可以挨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虽然,他更清楚,通过小乔接洽的那些事,如果有了一个万一,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应该是事关重大,否则一直隐身与他接洽的小乔绝对不会抛头露面,他也清楚此次会面的隐秘,所以才杀人灭口,不能任何痕迹。

挑选渡船的时候,他徘徊了很久,才找了这只小舟,撑船的人,已经很老,老得亦如风中残烛,就算自己不杀他,他也不会活得太久。

踢人如水的时候,青衫少年毫不犹豫,可是如今那人已经沉入寒江,少年的心却抽搐起来,感觉一阵阵地恶心。

他的箫声,在幽凉中夹裹着隐痛与悲音。

忽然,耳畔传来水面被划破之声,声音极轻,若不是青衫少年听力颇佳,这声音就会被忽略掉。

萧瑟干枯的芦苇丛,被一股劲风破开,分向左右,一个银衣少年居然踏着一茎芦苇,破水而来。

一苇渡江的故事,很多人都耳熟能详,可是武林中轻功真正能达到登萍度水的境地之人,应该屈指可数,这银衣少年面带微笑,负手而立,长衫飘飘,极有风骨,颇为惊艳。

青衫少年也长身而起,对方看似行云流水般的出现,却带给他无形的威压。

来的这个银衣少年,年纪应该不会大过自己,月光下,玉面朱唇,漆眸皓齿,他身上穿着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长衫,水一样柔滑,江风吹过,仿佛也随着月光飘曳。

青衫少年忽然想起方才被自己踢下水的那位老者,如果对方此次约他见面时为了杀他灭口,斯时斯地,倒是一个绝佳的时机,而且看情形,对方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那银衣少年边渡水边笑道:“大丈夫行事无悔,兄台何须为芥末之微而耿耿于怀?”转眼,银衣少年就到了眼前,一跃上了小船,船微微摇晃了一下,银衣少年含笑微躬:“某,姓乔。”

果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窥视之下,青衫少年心中冷冷一笑,并无半分意外。

小乔。

青衫少年看着对方,微微有些失望,在他心中,那个一直与自己接洽的小乔,应该是个绮年玉貌,风华绝代的女子,没有想到,居然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这个姓乔的少年固然也生得翩翩出尘,卓尔不群,奈何此番一见,便断了自己心中那些遐想。

小乔似乎揣测着青衫少年的心思,浅笑道:“家兄对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很满意,对兄台的身手胆识和庄主的魄力能为,也始终赞不绝口,因为此番之事,非常了得,为了显示我们的诚意,故而派小弟前来,唐突之处,还请兄台见谅。”

回过神来,青衫少年掩饰住内心的失落,抱拳道:“乔兄客气了,我们虽然各行其是,但心之所向,皆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在下碍于身份,暂时不能以真面目示于乔兄,也望乔兄原谅。”

小乔淡淡一笑:“兄台何必客气?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卧薪尝胆,终有一日,我们不仅仅要以真面目示人,还要名垂青史、标榜千秋。”

两个人客气寒暄数语,小乔话锋一转,切入正题:“兄台,此番要劳烦您与庄主的是,这个人。”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素白画绢,展开画绢之后,上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小像。

虽然绘图用的只是素墨,只能勾勒出人的眉眼轮廓,便是从此看来,这一男一女两人也不同于凡俗。

小像的旁边,缀着两人的名字。

青衫少年的目光落到那名字之上,隔着青铜面具,他的瞳孔也不由得为之一缩:“列云枫,澹台梦?”

这是名动江湖的两个人,列云枫乃是当朝靖边王爷列龙川的儿子,德佑皇后列云惜的胞弟,而且已经被皇帝钦封为逍遥王,这个即使国舅爷又是小王爷的少年,不但颇为皇帝宠信,春风得意,一时无二,而且还打破王侯之家的常规,迎娶了江湖第一高手,玄天宗掌门澹台玄的大女儿澹台梦,一时传为武林佳话。

据闻两人还是奉了圣旨完婚,皇帝肯让小王爷迎娶江湖女子为妻,可以说乃是旷世恩典,古往今来未曾有过之事。

所以,就算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听过这两个名字。

青衫少年也讶异不已,他也猜到此番行事应该棘手,不然也不会劳动小乔亲自现身,纵然心里有了猜测,他还是被画绢上的人给震撼了,迫不及待地道:“乔兄让我杀了他们?”

他问完这句话,也自觉失态了,小乔哂然一笑:“兄台杀不了他们。”

小乔的话,充满了轻蔑,可是青衫少年却毫不为忤,反而有些尴尬:“乔兄见谅,在下失态了,请乔兄吩咐就是。”

小乔慢慢走过去,将船头的灯笼摘下来,然后将画绢放到烛火上,画绢蜷缩成卷,火苗儿发出浅浅的蓝光,他慢慢挥动着燃烧着的画绢,一笑:“乔某不敢吩咐兄台,只要兄台将他们两个引到贵庄就好。”

青衫少年显然很意外小乔的话,微愕:“他们若是在我们庄里出了事儿……”他没有追问列云枫和澹台梦怎么会从京都的王府来到江湖,只是讶异小乔的要求,若是将列云枫和澹台梦夫妇引到他们的庄子,他们的身份岂不要暴露了?他们的庄子也要化为废墟。

手中的画绢,已经化为灰烬,小乔轻轻拍下手:“他们既然也是江湖人,自然也会在江湖上出事,贵庄也在江湖之上,我们又怎么会让贵庄落下嫌疑?呵呵,兄台,现在我们再见面时,小弟一定与兄台把酒言欢!”

银衣飘动,小乔已经纵身下船,依旧踏着来时的芦苇,破水而去,消失在芦苇丛中。

望着小乔的背影,直至不见,青衫少年摘下了青铜面具,咬着唇,低低自语:“江水,会不会真的冰冷入骨?溺死江中,也许会变成冻死鬼。”

嘿嘿。

水下,有人轻笑一声:“变成鬼我也不会埋怨你,哥哥,你被小乔识破了,他要借刀杀人呢。”

2

2、飞雪惊逢夜半客 。。。

明日冬至。

一阳生,昼短夜长,民俗重此,冬至大如年也。

故北食交子,南食汤团,以贺阳至。

冬至将至,一派富丽繁华的京都,车水马龙,更加熙攘。

远贩商贾,游子羁客,都特特地赶回来与家人团聚。

靖边王府里,更是忙碌异常。

皇帝下旨,明日午时赐宴端华阁,靖边王爷列龙川和沐紫珊、岑依露两位王妃远赴图苏城,尚未回程,故而明日去皇宫端华阁赴宴谢恩的事情,自然就落到小王爷列云枫和小王妃澹台梦的身上。

待到一切东西都准备停当,已然是掌灯时分,列云枫和澹台梦方才回到寝处,辛莲早备下了宵夜,安放好了筷箸。

辛莲现在是小王爷列云枫身边最贴近的人,当初王妃沐紫珊把她和叶眉儿一起赏赐给列云枫,本初之意,是将她们两个赏给儿子列云枫做跟前人,也就是大家公子贴身妾侍。

可是小王爷列云枫好像并没有纳星之意,叶眉儿也芳心另许,辛莲便显得有点儿孤单了。

夜太深,很多小丫鬟都被辛莲打发去睡了,和辛莲最好的叶眉儿不在王府,去无奈何庐帮忙,身边紧随着的就是两个年纪大点儿的丫鬟。

见两人均是披着大红羽缎的斗篷进来,头上还带着斗笠,随身裹着阵阵的寒意,那斗笠和斗篷上边,星点着还有未融的雪珠儿,辛莲方晓得外边下了雪。

一边儿缩肩呵手,一边儿解着斗笠的带子,在外边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昏红灯光下,澹台梦粉腮

盈盈,眉眼间惶似带着几分春色,衬着秋水泠泠的双眸,丰润温软的樱唇,身旁的列云枫刚刚解

了一半儿的斗篷,便看呆在那里,目不转睛。

不经意间地回眸,澹台梦流溢飘雪般的眼光与列云枫的眼神相遇,两个人俱都默然而立,静静出神,说不出的缱绻眷恋。

浅浅地盈盈地一丝笑意,涌上澹台梦的眼底,相映着脸颊上被风雪冻出的嫣红,妩媚缠绵,竟是一段无法言说的别致风流。

四目相对,恋恋不舍,洋溢着满室的暖意。

莫说是当局者沉溺难禁,就连侧身侍立的辛莲,也不觉呆了半晌,看着幽兰美玉般的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心头微微泛起酸涩。

一灯如豆。

摇曳不定的烛光,将澹台梦纤纤袅娜的身影投映到墙壁上,愈发显得清逸瘦俊。

微微垂着头,辛莲走过来,为澹台梦摘了斗笠,解下斗篷,柔声浅笑:“小王妃也忙了一天了,我特意让厨下做了凉蜜雪丝和冰玉桂花,还暖了一壶酒。”

凉蜜雪丝和冰玉桂花是澹台梦素日喜欢吃的菜,虽然皆是寒凉素淡之物,奈何她百吃不厌,故而就是这数九寒天,也时常做来。

澹台梦的喜好,自然是小王爷列云枫最清楚,列云枫最清楚的事情,当然也瞒不过辛莲。

听到辛莲柔婉可人的声音,列云枫已经宽掉外边的衣裳,探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肴,从菜色上看,就知道又是辛莲亲自下厨,除了澹台梦喜欢吃的东西,另外两样是他素日喜欢的菜品,于是笑道:“家里又不是没有人,莲姐姐何必又去辛苦?吩咐厨上一声就好了。”

辛莲一笑:“小爷哪里知道,厨上的人每天供应着府上这么多人的饭菜,哪里能够做得精细,何况小爷和小王妃的口味,他们也未必晓得。我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亲自下厨,既让小爷和小王妃用得舒适些,也不会聒噪别人。”

澹台梦一边斟酒一边笑道:“莲姐姐休听枫儿哄你,若这桌上没有他喜欢动箸的东西,他就该说君子远庖厨了。”

听澹台梦奚落自己,列云枫却是满眼笑意:“果然是梦儿最知我心,可见修到同床共枕缘分的,都是物以类聚的一丘之貉。”

一失神间反被列云枫嘲笑了,澹台梦自己也觉得好笑,一时浅笑嫣然,满室生春。

越是见两人亲密无间地调谑,辛莲的心越是涩涩地不是滋味,只是在两个人的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低着头安放筷箸,也强自笑着道:“但凡是跟了小爷的,哪个还能做成君子?”

她话音未落,澹台梦就频频点头:“莲姐姐说得极是,然君子亦有真伪,以枫儿脾性,梁上君子或成莫逆,也未可知。”

一丝笑意,从眼角浮上眉梢,列云枫得笑坏坏的,说不尽地暧昧:“妙手空空,未若偷香窃玉多矣,小师姐看我可是个笨贼?”

当着辛莲,列云枫忽然就暧昧地说起闺房密语来,固然因为列云枫从来都不当辛莲是外人,也没有感到任何尴尬之处,澹台梦还是不禁的满面绯红,她自知列云枫此语深意,娇羞之外,心中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慢慢地呷了一口酒,列云枫的眉梢眼角都荡漾起浅浅的春色,随性而吟:“兰灯燃尽酒半沉,乍破樱颗娇绽音。醉扰襄王芙蓉佩,笑解神女石榴襟。”

他的笑,越来越亲昵,语声也越来越低。

窗外,是雪花扑打窗棂发出的簌簌之声,听到耳中,犹似宽衣解带一般,澹台梦自不必说,连辛莲也不禁面红耳热,知道是小王爷兴致来了,难得他们小夫妻有这个雅致,看来她这顿夜宵又是枉费她一番心思了。不过相较之下,还是小王爷列云枫夫妻鸾凤和鸣尤为要紧,辛莲面带微红,连忙一笑起身,忙忙地出去铺床展衾,又特特地拨暖了熏笼,点上一炉梦甜香。

见两个人携手并肩,辛莲垂眸退下,到外间静候。

高床暖枕,软玉温香,只是当两个人真的并枕而眠,澹台梦只是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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