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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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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镖,帮我个忙好吧。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的存在已是对唐门最大的威胁。”笑了笑,“你毕竟是唐门的叛徒,不太严格说来,唐秋平也是死于你手——”

唐秋池马上道:“这件事实在与我无关。”

沧海笑道:“我知道。但是蜀中唐门有谁会信?”

唐秋池颇为急切:“你不是说过……!”

“哎?”沧海回过身,笑将五指立起阻断,“虽然江湖遍传‘醉风’狙杀于你,但只要你不断出现在唐门视野之内,一样会令人人自危,谣言不攻自破。)唐门内个个猜测你的意向,不敢轻举妄动,短时间内自不会落入疯寻‘回天丸’的陷阱,翌日就算引起波动,唐门也可得以幸免。”

负手缓缓行近,微笑望唐秋池表情几变。肥兔子蹿到沧海床上乱嗅乱闻。

唐秋池抬眼道:“可是‘醉风’是真的要杀我啊。”

“那你还敢跋山涉水跑到永平?”沧海将腰身弯探,略靠近望着唐秋池,“‘醉风’现在无暇他顾,杀你于他无损无益,你敢说没存着这样侥幸?”

唐秋池低下头,半晌又道:“不行,雨儿好容易对我有了些心意,我不能冒这个险。”

“哦?”沧海笑道:“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唐秋池顿时无话。犹豫半晌。

沧海道:“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唐秋池又抬起头。

看着沧海伸出四根白花花的手指头。手心向己,手背向外。笑眯眯的笑弯了眸子。

唐秋池忽然重重一叹,深深垂首。

沧海便负着手立直了身儿,含笑不语。

肥兔子从床上迈下来,踩着沧海的脚背上了凳子,又在凳上立起,前爪扒着桌面。

唐秋池终于重重点了下头。

沧海笑将手内卷宗撂在唐秋池面前。“这是未来一月蜀中唐门所有人的行程。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人保护你的。”整衣在太师椅内坐下,笑道:“我的手段你应该清楚得很。”

唐秋池颇有些风度的对着卷宗哼了一声,“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死。”随手翻了翻时辰地点详细已极的卷宗,将目光锁住沧海,低沉道:“到时他若不按行程呢?”

沧海轻笑。“总会有办法的。”

“你好像……”唐秋池皱起眉头。“早就算准我会答应?”

沧海只笑道:“雨儿,雨儿,好酸的名字。”

自此,皆称苇苇姑娘本名,是为邱雨。

半个时辰之后,钟离破如期回房。不敲门,顺直推户而入。

震惊当场。

舞衣侧坐地板,只着纱衣亵裤,粉红肚兜似隐若现,藕荷纱衣如烟如雾,莲足轻舒心不在焉。面前一只裸鸡。

钟离破瞪着这只裸鸡和满地彩羽。面如锅底。

裸鸡颤巍巍立起来,对着钟离破蹒跚狂奔。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一)

它已飞不起来。也已奔跑不快。

那销魂的女人似乎冷漠的勾起香唇,望着它的秃尾,心中高傲在说:快跑吧,小鸡。

小鸡快跑到钟离破脚下。张开尖嘴,可鸣百乐的喉咙里病童一般哀啼一声,满目泪光。钟离破面露狰狞。

脚尖迅速伸起,停在裸鸡咽喉。裸鸡煞住脚,满身鸡皮。像冻了三天的死鸡。外力脱毛使得毛孔颗颗凸起。

钟离破紧绷的脸皮开始抽搐。狠狠咬着牙,挤出一句低吼。

“你拔光了小瓜的毛?!”

销魂的女人缩起双脚,弯眉长颦,美目含泪,娇躯瑟瑟发抖不亚于被冻的裸鸡。“我……我……”她不停摇动臻首,珠泪晃落。被人拔光毛的好像是她。

钟离破眯起了眼睛。

“……你竟拔光了它的毛?”每一个字都被咬碎。

钟离破的脚尖还伸着。小瓜略微撑开的只剩骨肉的翅膀像烧烤前的冷冻鸡翅。钟离破脚尖放低,杵了杵小瓜的肚子。小瓜踉跄退了一步。

钟离破脸色像打翻了鬼医的长生茶点,稀里糊涂黑了一地。钟离破瞪着小瓜面容几变,猛然仰天大笑。

笑得跌进椅子里,冲力令椅腿在地板硬刮四条凹痕,噪音刺耳。钟离破敲打着扶手,前仰后合。

舞衣被第一声狂笑吓得要死。小瓜猛的一愣,眼泪都冻住。

钟离破大声笑道:“哈哈!你……你都哈哈哈哈……你都秃了……!哈,你也……你也有……哈哈哈哈……今天!哈,啊哈,哈哈哈哈……!我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哈哈哈哈……!”

小瓜咣当倒地。抽搐。

舞衣频愣。望着钟离破的失态。眨了眨眼睛。柔腻手背弓起,擦干泪痕。美目一垂,斜向一瞟。一撩。唇角微勾。

抓过一旁短袄,披在肩上。呼,这天,可真冷。

沈远鹰父子三人溜溜儿坐了一个上午。中途沈云鹧醒来,听了公子爷的心法,固执的不肯听从。说是“练武、练武,武功自然要练,一天到晚坐在这里算个什么,武功不高的人无非就是资质有限,要嘛就是练的不够。再说,什么控制脾气?大爷有气不生,难道还憋在肚里吗?”

于是一人枯坐烦躁。沈隆却对沧海的话深以为然,却只是不太能做到。沈灵鹫倒是做到,却心怀忧虑。

“法子虽是管用,可是内功再强抵不过麻药。且两厢限制:因经脉苏软难以提气运功;又因收效甚微致对麻药不能化解万一。”沈灵鹫摇头长叹。“何况一日之间,功力岂会千里?”

沈远鹰本想相劝,争奈抬起眼来,遍地同姓如丧。不由又记挂起舞衣,心中一团郁结难舒,到口的话一僵,又缩了回去。反是沈隆劝慰了二人几句,心绪上佳。

舞衣听得钟离破几乎笑破了喉咙,才渐渐平息,哎哟了一声,擦擦眼泪,从地上的椅子里站起来,迈向小瓜。

迈过小瓜,捞住舞衣上臂。

“地上不冷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二)

舞衣随着他手劲慢慢立起,就近盯着他的下半张脸。)因为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听说眼睛可以表露一个人的心事无遗。舞衣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也曾相距甚近,舞衣却是第一次这样近端详他。紧绷的脸皮。不十分白皙,却非常紧致。没有一丝多余脂肉。

散发开来的体温和不讨厌的男人气味,使他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棺材旁边戴着小尖帽子的纸人。舞衣忽然想哭。

于是赶忙望向他处。望见昏迷未醒的小瓜,那对抻开的冻鸡翅。

“你不怪我吗?”舞衣极轻的问着钟离破,飞快瞟了一眼他含笑的面色,眼圈微红,“它……它好可怜。”

“哼。”钟离破轻笑了下,柔声问道:“饿了么?想吃什么?”

舞衣马上道:“冻鸡翅。”

钟离破又仰天大笑道:“同感。”转身又出了屋。“把衣服穿好。”

小瓜在听见关门声后睁开双眼,仰起牙签那么细的脖子朝外望了一眼,回首看见那对着自己挑眉浅笑的女人,立刻瘫倒闭眼。

小瓜没了气焰是意料内的事。就连大鼻孔朝天的黄辉虎不穿衣服都没有底气,何况个鸟。

舞衣默默守着一大桌佳肴,小口啃着蜜鸡翅,偷眼看钟离破将一坨生肉切成小细条吊在小瓜头顶,小瓜仰头张嘴,钟离破放手,小瓜低头吞咽。像刚被阉掉的土狗。

舞衣记得这纸人儿,好像对这冻鸡非常慈爱。但为何如今又无动于衷且口角带笑?难不成他只喜爱它彩色的羽毛一如女人的年轻貌美,假如一切付诸流水他顷刻间移情别恋。

于是舞衣不懂。她问钟离破:“芳芳……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离破吊着生肉丝的手一顿,小瓜便被迫多抻了会儿脖子。钟离破面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松了手。

“至少她不像你一样喜欢挖别人伤口。”

舞衣的心忽然难受了一下。“我只想知道她美么。”

过了一会儿,钟离破才点了点头。“直到死时都美。”

“那死后呢?”

“活在心里。”

于是舞衣长久无言。

钟离破忽然笑了笑,将一旁收集的五彩纤羽与绒羽撒入炉火,火焰一高,焦糊味四散。小瓜热泪盈眶。

钟离破道:“有手绢儿么?”

舞衣愣了愣,抬眼见他在对面望着自己,稍一犹豫,也便从袖内摸出一块精心绣制的缃色罗帕,似乎甚是舍不得,伸了几次柔胰才递过钟离破手内。

钟离破慢慢展开绣绢,帕角密密缝着一丛蒲草,两只鸳鸯。

至令钟离破的心猛然一跳。蒲草韧如丝。

磐石……

磐石无转移。

“你要手绢儿干什么?”莺声响起。

钟离破视线斜望,极轻撇了下嘴角。帕子铺在手心,拣起剩下的大片彩羽收归其内,笑道:“你别妄想耍花样,这里一共一千三百九十九根羽毛,若是少了一根,立时便要你小命。”

舞衣不由得撅起小嘴。

半指长羽毛。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三)

收在帕内,团团的一大包,几乎包裹不住。)

钟离破将小瓜再也穿不上的彩衣随手抛在桌边。小瓜欲语还屈。

憋屈。看看他的紧绷脸皮,不敢哭。

钟离破又执起小刀切了几丝生肉,手指顿了顿,干脆把一整坨生肉推到小瓜面前由它去啃。之后叹了一声。

像所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人一样,未言先叹的那种叹。

舞衣觉得他要透露些什么了。于是不由放低了蜜鸡翅,准备静听。期许找到这个男人的弱点,利用来救沈远鹰。

小瓜将一腔怨愤泄在瓷盘中的生肉上,不断用尖喙撕咬拉扯都使盘底摩擦碰撞桌面,舞衣望了它一眼。

钟离破道:“你给我安静点。”

笃、笃之声犹响。

“叫你安静没听到么?!”钟离破重重拍击桌面,吓得小瓜半天不敢进食。

钟离破才低声道:“你看见这把小刀了吗?”略微翻拧手腕,切生肉的小匕首在他手中用雪刃反射天光,并不抬头,更低声接道:“这就是芳芳自尽时的那把小刀。”小瓜惊望钟离破。

钟离破道:“我一直随身带着。每次看见它就想起芳芳死时……死时瞪着我的那双眼神。好像在对我说:你为什么没有救我?但是我不怨你……”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哽咽起来。

舞衣瞬间泪湿眼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钟离破会说“挖人伤口”。

钟离破低垂着眼皮继续道:“……本来我有能力的,却没有救她……如今我每晚都还会梦见她,她还是对我说一点也不怨我,但是我……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觉得对不起她……你有没有试过幻想一些你得不到却又梦寐以求的东西?”

缓缓抬起湿润的眼睛,看舞衣泪流满面。

又低头仔细擦抹小刀。“我经常幻想和芳芳的婚礼。”

钟离破闭上眼睛。叹道:“一片喜庆。到处挂着红绸,贴着喜字,喜乐吹打。吉日当天,我起了个大早,换上礼服,胸前绕着红花。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平时还要英俊潇洒。我想芳芳看见我这样一定会高兴,不后悔嫁给我。我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她,她是那么美丽……

之后我骑着白马迎娶芳芳过门。喜娘用镜子照过花轿四周,小孩子们跟着凑热闹,放鞭炮,看新娘,还要在花轿里也扔一挂炮仗‘搜轿’,芳芳换了新鞋,由喜娘背着上轿,之后绕城一周。我要让所有人分享我的喜悦,羡慕我的幸福,我骑在马上,俯视着永远找不到我这么好娘子的人们,之后同情他们,”

“到了家门口,又是一阵鞭炮——这是我和芳芳的家,我给芳芳的一个家——邻居们都来喝我们的喜酒,芳芳却还要在轿子里闷一会儿,这是让她以后收敛脾气,听夫君的话——其实她的脾气本就好得很,也特别听我的话——下了轿,乘马鞍,跨火盆……我们牵起同心结的喜绸,”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四)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宾客们的祝福声不绝于耳,我也不去招呼他们,我要留在新房里陪着芳芳,我答应过她,再不让她寂寞,”

“新房里已经燃起了龙凤烛,桌上摆着枣子,花生,桂圆,莲子,我轻轻揭起芳芳的盖头,她的脸颊那么娇嫩,害羞的垂着头不肯看我,头上戴着珍珠凤冠,身上穿着大红的花钗大袖。)芳芳她……呵,她已是我的娘子,”

“今晚的娘子格外漂亮,今天是我认识她以来她最开心的一天,我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衣角压在身下,叫她以后无论何事都要从夫。我们喝了交杯酒,将酒杯扣在地上,我的扣在上面,她的放在底下……唉,这时有不识抬举的人来闹洞房了,他们全都拱起手来说我娘子漂亮,又祝我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忽然一道莺声极冷静道:“你为什么要说给我听?难道是因为我已是快要死的人了?”

钟离破从小登科的梦中被强行拉了出来,睁开眼颇惊讶的望着她:眼睛还红着,可是居然已严肃的盯着自己。钟离破轻笑道:“你可真让我意外。我以为你会嚎啕大哭呢。”

舞衣道:“哭过了。”

钟离破道:“哦,原来是想到自己是快要死的人了所以哭。”

舞衣盯着他。“我是同情芳芳姑娘。对于你来说,你一定是见死不救,受这种罪是你活该,我又有什么好哭。”

钟离破叹了一声。“居然不听我把话说完。”低头把小刀插入鞘中。“这刀好看吗?”

舞衣愣了一愣。忽见眼前伸过那把小刀,放在桌上。

钟离破道:“送给你罢。”

“刚才骗你的。芳芳上吊死的。”

舞衣美目微瞠,愣愣盯着钟离破的眼睛,难以置信。再不相信他任何话。

钟离破眨了下眼睛,“这回是真的。”

舞衣依然不信。

钟离破笑道:“你那么欺负小瓜,被我骗一下又怎么了。”小瓜忙挺起背脊想坐得居高临下,可舞衣面前的小碗刚好挡住了它。

舞衣美目一眯,道:“它都那么丑了,你还紧张它吗?”

钟离破的眼睛亮的发光,似笑非笑直望着舞衣。“我不是还喂它吃饭呢么,又没丢它出去喂老鹰。”小瓜立刻缩起了全身,真恨不得自己生得更小一些。

舞衣忽然间怒火攻心。又像一根盖着盖儿的烟囱,烟火充满肺腑又堵又胀又烫。钟离破望着她,对小刀一伸下巴,“送你了,还不快点收起来?”

舞衣抓起小刀直向他面门扔去,娇嗔道:“才不要你的鬼玩意儿!”

钟离破将手一挡便抓住小刀,笑眯眯收进怀里。“也对,等你死了,这刀还是归我。”

舞衣推桌,忿忿而起,背身站到窗前,两臂气呼呼的交叠胸前。

钟离破又笑了一笑。转向小瓜,脸皮猛的绷紧,冷声道:“看什么看,不吃收了。”小瓜连忙将脑袋杵进生肉里。

拼命吞咽。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五)

窗前舞衣忽然回过头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绝不会变心的。)”

说完便转回头去。

钟离破叉起双臂哼了一声。

“你也喜欢做梦吧?”钟离破笑问,“梦里和谁在一起?”

半晌无言。

钟离破无声浅笑。“知道了。又不想和我说话了。”于是躺进椅子里,闭上眼睛。又睁开。瞪了不忿儿的小瓜一眼。

“吃饭了吃饭了……”消失很久的黑衣蒙面“醉风”人们将饭菜端了出来,“咚”的蹲在地板上。菜汤、饭粒,洒了一地。

沈隆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因为他们自从今早已不再把守。只偶尔看见前后门几人的黑色衣角。沈隆又眼睁睁看着他们向饭菜里下了麻药,之后消失。

沈家人没有动,谁也不想吃那种饭菜。一桶白饭,一桶什锦菜,像富豪家的上等猪食。何况里头有麻药。

沈远鹰忽然站了起来。拿了个大碗,舀了满满一碗白饭和猪菜,还多浇了一勺菜汤,沈家人静静的看着他将这碗饭和一双筷子送到沈隆面前。

“爹,吃饭。”

沈隆竟十分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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