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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山河-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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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莫法才将这聂仙铃之事,提交外役堂裁决。然而那时恶果未显,几位外役堂长老都顾念同门之谊,不曾痛下决断。今日莫法只求同样的悲剧,日后莫再重演。”
莫法环视着殿内诸人,而后目光定格在了大殿后侧的庄无道身上,矛锋直指:“或者庄师弟你另有异议,有言可以教我?”
庄无道目光淡然,与此人对视了数息。就在周围之人,都兴致盎然,等着精彩好戏时。庄无道又双眼微阖,面无表情道:“莫法师兄说的极有道里!然而庄无道一应作为,自有理由,对宗门上下也问心无愧。师兄要让我开革聂仙铃此女,断无可能!”
在注定赢不了的战局中与对手纠缠,那是再愚蠢不过。莫法准备充足,不是言辞可以驳倒。
正因知晓自己必败无疑,甚至可能被倒打一靶,被反诬为不顾离尘上下弟子死活,使宣灵山一脉尽失人心。他才会在一开始,就断定自己与节法,最多只能维护聂仙铃三月之期。也从未把希望,寄托在这金丹大会上。
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倒不如不说。也懒得耗费口舌精力,与莫法争辩。
“好一个问心无愧!”
莫法此时,颇有一记重拳挥出,却打在了空处的感觉。他早猜到庄无道,可能已放弃。不过以为此人,多半还会垂死挣扎,抵抗一番。
看结果却是庄无道,根本就不曾有过半分抵抗。再看其余宣灵山诸人,似云灵月等辈或是沉默,或是不解,或是愤恨,或是懊恼。却无一人,再有开口之意。
莫法摇了摇头,忖道如此也好,直接就向上方夜君权与四位真人的云台一抱拳道:“既是如此,多言无疑,有请掌教与几位真人裁决。”
夜君权左右看了一眼,而后微微摇头:“此事还是由在场诸位金丹评断,每人一票。人数过五成,则将这聂仙铃开革出离尘宗门墙。若票数不足,诸位就再不可提及此事。无论结果如何,那时尔等,都需遵令而行,再不能有异议不满,否则门规处置。”
殿内的气氛,再次一凝,不过包括庄无道在内,依然是无人出声。随着夜君权挥袖示意,立时就有几个道童执役,将一个足有近丈方圆的硕大玉盘,抬至殿内中央处。
庄无道再次睁开了眼,仔细看着。知晓这是‘议舆盘’,是离尘宗金丹大会,长老决议的工具。
玉盘之中会显示金银黑三色鱼纹,金色的鱼纹,是表示同意此议,黑色鱼纹是否决,银色鱼符则是弃权。
所有金丹修士,以自己的真传或者秘传玉牌,就可操纵玉盘中的鱼纹变化。
所以哪怕是神念广大的元神修士,也不能知晓在场诸多金丹,在决议之时,到底做出了何等样的抉择。
庄无道拿着自己的秘传玉牌,只意念一扫。就可见那‘议舆盘’上,多出了一条黑色鱼纹。
而后那鱼纹又陆续增多,直至百条左右。而殿内诸人的面色,也开始产生变化。
那黑色鱼纹只占了小半,总数只有四十八条。而金色鱼纹也是不多,一共四十九条。银色鱼纹,则只有寥寥十二条,可以略去不计。
一共一百零九,四位元神真人,加上庄无道与在场的金丹,恰是此数。
庄无道眉头微挑,感觉颇是惊奇。四十八条,能有这个数目,其实已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事前无论他怎么算,这次的票数,都不会超过四十。宣灵山一脉在场,加上他在内总共是二十七人,翠云山十五人,加起来也只有四十二位修士。更何况这四十二票,也未必就能稳稳拿到。
哪怕是同属一脉,彼此间可能也有利益冲突,也会有龃龉恩怨,更心性不一,有的重义,有的贪财。意见不合,是难免之事。
而在宣灵翠云二山之外,就更不用说。水云峰与素云峰,只是临时与宣灵山联手而已。既然那水云峰顾续长老,可以为了莫法的财物,与其联手。那么今日倒戈,在宣灵山背后插上一刀,也是再所难免。
至于那十二票弃权,应该是来自于其他峰脉,不愿背叛本支,也与本支的首座真人意见相左,就只好选择了放弃。不过这十二人,是否又太多了?是皇极峰么?叁法真人授意?说来皇极峰,也恰是十一位金丹修士。
——还有四十八这个数字,也同样太过巧合。
庄无道眯起了眼,望向了前方那几位首座真人的座位处。尤其是那为水云峰首座何道之,目光有刀剑,刮向了此人背后。
宣灵山二十七人,翠云山十五人,势力最弱的一脉素云峰,只有六位金丹,合起来刚好是四十八人。而水云峰,则是总共七位金丹长老。
庄无道不知这是否巧合,然而这个结果,却不能不启他疑窦。也与三个月前节法与他秘见时的言语,刚好印证。
不止是他,便连其余出身宣灵,翠云及素云三脉的金丹修士,也纷纷都把怀疑的目光,投望了过去。
那何道之初时还有些惊异,可仅只片刻之后,就又处之泰然,毫无异状。
然而庄无道却敏锐察觉,这何道之的一双拳,已紧紧捏住,分明是故作镇定。
“嘿,好一个何道之!之前不动声色,现在才捅上一刀。”
旁边的司空宏声音低沉,眼里全是化不开的寒意:“师尊此举,当真明智。否则等到日后关键之时,再被水云峰在背后下手,后果不堪设想。”
庄无道摇着头,替何道之辩解:“也未必就是水云峰,四十八道鱼纹,可能是巧合也不一定。且即便水云峰投的是金色鱼纹,也可能是那几位自以为有恃无恐。觉得现在的宣灵山,终究还是离不开他们水云峰,想从莫法那里,捞些好处。”
话虽如此,庄无道却在想着,当日节法的那番话——‘我忧水云,与明翠峰早有勾连’。
只因他那师尊早便有预料,水云峰一脉不过是宏法真人,预布在宣灵一方的棋子。
也早知两年前那次金丹大会,明翠峰败北,固然是时势使然,也是那宏法真人主动示弱,意图使宣灵山麻痹大意。
所以才会千方百计,谋求与皇极峰联手?甚至不惜聂仙铃这样的重注?
想到聂仙铃,庄无道微微失神。也不知此女,现下如何了?
……
道业山内,聂仙铃心潮澎湃,眼神认真的看着她身前的台阶。建在一道山体裂隙之内,由不知名青玉方石铸成,一共九百九十九级,延伸到山顶处。
并不算陡峭,然而离尘宗内,死在这条路上的英才,却已有千余人之多。而其中的超品灵根,就有二十三位。
聂仙铃并无畏意,只心中暗忖着。这就是几年前,庄无道走过的那条道业天途?
她不知是否缘分,三年前的庄无道,就是为庇护她,才冒险强行跨越过了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三年后,她为了自己,也站到了这条道业天途之前,重复着庄无道的路途。
“一入此途,则生死难测。”
玄机子立在她的身旁,语气悠然:“你可莫要后悔?”
“怎会?”
聂仙铃莞尔一笑:“何况仙铃,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退则生,不进则死,这个道理,三个月前她就已经明白了。
“我不知你到底有几成把握,无道师弟,又到底是怎生想的,不过但愿你能成功。”
玄机子轻吁了一口气:“若真如此,仙铃你对我宣灵山,功莫大焉。玄机感激不尽!”
“是一定会成功!”
聂仙铃摇着头,语音执着:“仙铃哪怕是为自己,也要越过这条道途。”
玄机子哑然,他不知聂仙铃,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想要再提醒几句,玄机子却又皱眉止住。恰逢此时,事闻钟的钟鸣声,远远传至。
钟鸣过九,是九脉大比正式开始之时。玄机子立时便知,他二人已时间不多。便收住了话,只淡淡道:“一路小心!莫要摔下来。”
“仙铃我记住了!”
聂仙铃亦心神感应,存于自己眉心间的那道‘神纹血禁’,忽然破碎。
知晓这是庄无道,已经解开了她的灵奴束缚。聂仙铃却无半点身得自由的欢喜庆幸,反而一阵怔忡茫然。
半晌之后,聂仙铃才恢复过来,眼神却更是清明凝亮。再未犹豫,踏上了那青玉石阶。
也就在这一刹那,一个中年道人身影,忽然现于她的眼前。手中执剑,一缕缕青色剑光,向她纷错洒来。
第四三零章钟鸣再响
“这个世间,哪有这样的巧事?”
离尘主殿内,司空宏极其不满的看了庄无道一眼。
“素云峰一脉素来同进通退,六位金丹修士,每逢金丹大会时,都从无二音。至于我宣灵山,都在一条船上,即便有一两人存有异心,也知此时当以大局为重。即便感冒大不韪,投靠明翠峰,能拿到些好处,也会被我宣灵山上下唾弃。对他们而言,又有何益?翠云山亦是如此,与我宣灵山联手已近千年,早无退路。一旦离尘失势,翠云山也将丢去大半职司,岂会在此时倒戈相向?至于水云峰——”
司空宏的话音顿止,只冷笑不已。虽未再出言,庄无道却明晓其意。
即便水云峰是为贪图莫法的好处,也不可能如此齐心。且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宣灵山这边关注的是何道之,明翠峰一脉之人,此刻面上也同样变了颜色。
那宏法真人,亦是眼神凶厉,看向了叁法方向。
虽说二山七峰之间,都各有纷争,暗中勾连。然而在关键之时,却依然泾渭分明。
就如宣灵山一脉的四十八条鱼纹,非是偶然。那十二条弃权的银色鱼纹,亦绝不可能是巧合。
水云峰在关键之时,背弃了宣灵山。与明翠峰联手数千年的皇极峰,也似在此刻,与明翠峰分道扬镳。
参法是神色自若,敛目垂目,并不理会弘法眼里的质问之意。
可在云台之下,诸多金丹修士,却都无法再保持镇定。尤其水云峰诸人,神情都有些慌张失措。谁都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夜君权面色阴翳,这还只是决断聂仙铃这一灵奴的去留而已,无关紧要。可真到决定各处真人执事更替之时,皇极峰又会否真正倒向宣灵山一脉?
当日岐阳峰倒戈,看似明智之举。可以今日看来,只怕是有些欠妥,似乎太迫不及待了些。
心中已隐隐有了不妙预感,也想不通皇极峰为何要在这时全数弃权,这样做,除了使盟友寒心,能有何好处?
皇极峰与宣灵山结怨不浅,那位叁法真人,又是怎样使本支十数位金丹,都完全听从其命?
阳法安然端坐于云台,面上看似毫无异色,眸中却波澜起伏,可见心绪绝不似起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殿内的议论声,悄然响起,所有人都在交换着目光,甚至包括皇极峰修士在内,都是疑惑不已。
莫法则更面色铁青,原本以为,这次必定是压倒性的优势。然而双方的差距,现在却仅仅只是一道鱼纹。
素云峰依然坚持与宣灵山同进同退,本就出人意料。而皇极峰十二位金丹的弃权,就更使人震惊。
环视了周围一眼,只见无论节法也好,参法也罢,甚至那庄无道,宣灵山与皇极峰几脉的金丹境,都是不露声色。
莫法双眼微眯,而后神色就又恢复如常,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还赢了,哪怕只是一票之差。
沉住了气,莫法再望庄无道:“无道师弟,看了是师兄我侥幸赢了。”
庄无道无喜无怒,漠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金丹大会之决,无道不敢违逆。从此之后,聂仙铃就再非我庄无道灵奴。”
说话之时,庄无道就将那秘传玉牌取出,随意一抖,就将一丝血雾,迫出玉牌之外。这是解开了聂仙铃的‘神纹血禁’,从此之后,就是自由之身。
从此不用被他使唤控御,也再不能被他羽翼庇佑。
莫法又继续问:“那么此时聂仙铃何在?还请师弟,将之逐出离尘,或者交予我手。”
“莫法师兄如此迫不及待,可是信不过我?”
庄无道抬目看了此人一眼,虽眼神淡淡,却可使人寒入骨髓:“难道我还能将此女,时时带在身边?金丹大会结束,你可自去寻她。‘神纹血禁’已除,从此聂仙铃的生死去向,都与我无关。师兄若见到了,尽管处置,无需顾忌。”
“无道师弟之言,莫法自然信得过。”
莫法差点冷笑出声,面上却是一派和颜悦色。他不信庄无道会如此老实。不过也无所谓了,他倒要看看,这对主仆到最后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是金丹大会这条谕令,失去了离尘宗的庇护。无论聂仙铃是潜逃是藏匿,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离尘本山之外,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哪怕聂仙铃化成蚊蝇,也想逃出千里之外。
“有师弟这句话,我便心中有数了。事后有所得罪处,还请师弟莫怪。”
庄无道摇头,示意并不在乎。而此时夜君权,又再次起身。
“聂仙铃之事就了结,得庄师弟允可,将此女开革,再非我离尘门下。接下来要议的,是我离尘九处道宫之主的更替。离尘九宫,以陷空岛东海道宫为首,主管东海七十二岛,北拒太平,南制东海十大散宗,人选至关重要。不知几位真人,可有合适人选?”
九大道宫的人选,由金丹大会决断。提名之权,却只有几位元神修士才能有。
所以离尘九脉之争,金丹修士人数至关重要,元神修士却也同样不可或缺。
可能是对皇极峰一脉的异常之举感觉警惕,弘法首先开口:“未来十年之内,东海道宫至关重要。本座细细思之,我明翠峰一脉残枫道人,十年前已入金丹后期,同阶修士中,战力可入前十,可以服众。又素来足智多谋,勇毅果决,心性沉稳刚强,必能堪当大任!”
说话时,弘法目光不离叁法真人分毫,眼神既有疑惑,也有质问,更含着几分逼迫威胁之意。
庄无道闻言,则立时就往那残枫道人的方向望去。此人他认得,几年前他刚拜入离尘之时,就是这一位,负责那一期明翠峰弟子的遴选。
深受弘法信重,本身的修为资历也已足够。宏法会提名此人,可说是正在众人意料之中。甚至可说五年前,残枫道人奉弘法之命主持明翠峰的道试馆试,就是为了今日平铺垫。
然而庄无道心内,却顿生古怪之感。记得那一年,正是此人铁面无私,无情的将聂仙铃距之于门外。可如今——
这莫非还真是报应不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日残枫种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
“残枫师弟?”
夜君权微微颔首:“残枫师弟确有此资格,昔年六任湖一战,残枫独战云水天宫两位金丹后期,名震东南。有他坐镇陷空岛,主持东海道宫,定可保东海之地安然无虞。不过我离尘宗的规矩,是还需至少一人以上陪选。几位真人,可还看中了什么人物?”
叁法真人与阳法真人,俱都默默无言。前者老神在在,淡然自若。后者则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节法真人开口:“我倒以为,明翠峰的云法,更好过于残枫道人。无论资历修为,都凌驾于残枫之上。雄才韬略,亦非残枫可比。东海道宫,我以为非云法不能守。”
这句话出口,弘法的瞳孔顿时紧缩。而坐于诸多金丹修士中的云法,也是楞了一愣,若有所思看向了节法真人。
而大殿之内,也是一阵哗然,所有人都眼神凝重。无论声望资历,还是能力修业,云法的确都远在残枫之上,至今都是明翠峰一脉,最有希望冲击元神之人。
然而此人昔年与弘法争夺明翠峰首座之位,最终落败,之后就屡被宏法真人压制。不但九大道宫,离尘本山内的堂尊楼主,这些可积累善功的职位,都与其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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