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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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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鞭索不比刀剑,在技艺精纯的人手里,鞭梢轻轻一扫,便能带下一块新鲜的皮肉,瞄准人身如咽喉、软骨、腰肾等柔软处,轻则筋摧肢残,重则杀人取命。他见识过天门鞭索一脉的能为,对长鞭的威力知之甚深。安排这样一个人埋伏在此,终于让胡彦之能稍稍正视这场逼杀。
在少妇与小耿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然而只消一动,毒蛇般的响尾鞭稍所点,可能是他的双眼、可能是少妇的咽喉,抑或小耿的后腰命门。这赌注稍微大了些,至少超过眼下所能负荷。
他将手脚放软,四肢百骸松到了极处,强摄起焦急之心,面露微笑。[所谓真人不露相,搞了半天,总算等到正主儿啦。]他把全身的灵活者集中到面上,除了夸张的表情,四肢五体就像半截枯木,静得毫无生机。这为使对方的杀气失去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出手,对方形同把先机交到他的手上。
[伙计]淡淡一笑,青白的脸上波纹不惊,既非惊异,也无欣喜,同样是一片死寂。
[胡大爷客气。我定是犯了什么错,否则方才那一鞭,原该取了胡大爷的性命。]口气自尊自大,神态却无懈可击。他想让我觉得他是个忘形之人-胡彦之暗叹一口气,在对手的秤盘上添了一枚砝码。
[银锭。]他笑得一派轻松:[我以落羽分霄天元掌]的掌劲,将银锭打入台中,岂是一名乡下茶肆的伙计能徒手撬出?可惜阁下稍一不察,居然在这种小地方露了陷,要不方才那一鞭,又或是那鞭稍之毒,我可能真的躲不过。]那人想了一想,还是摇头。
[这就没法儿了,要杀胡大爷,我真需要那枚银锭。]胡彦之脸色一微变,强笑道:[是么?就算你练有守风散息的奇功,可以从外物受的形貌、变化、以及残留的真气,准确测出施力者的根基修为、内息特性、甚至是外人所不知的运劲法门,难道——我就不能诓骗你吗?]那人淡淡一笑,面如霜映。
[除非胡大爷只出一成功力,如此守风散息难免误着。]胡彦之额沁豆大汗珠。身后不远处,耿照气息将尽,仍扳不开虬须大汉的手掌,喉间迸出痛苦呜咽。胡彦之并未回头,额汗却更加明显;趁他偶一失神,伙计单臂一抖,环绕周身盘成数匝的鞭索飕然飚出,如风似电!
本能地一跃而起,锐利的鞭风掠过身侧,爆出一蓬碎布白花!
他惨叫跌落,抱着左腿连滚几圈,从靴筒外扯落一条被打烂的厚革绑腿,衣裢之下渗出鲜血。鞭稍只不过轻殷过腿侧,却把皮绑腿 、靴 筒、裤管等一并打烂,更打得他皮开肉绽,重伤了左小腿。
长鞭宛若神龙,凄历的破风声临空矫矫,盘绕着扫向后进,鞭梢扫过虬须大汉手肘,骨肉应声二分!肘臂被削断的一瞬间,指掌肌肉一缩,耿照被断手扼得仰头拱腰,如钢片般结实的身体用力蹦紧、剧烈抽搐,齿缝间迸出长长的闷嚎,似将断气。
[小耿!]胡彦之忍痛爬起,赫见鞭索旋绕而回,硬生生拉掉了一名端坐之人的首级,又朝自已卷了过来!他奋力一跳,脑门却撞上了茶棚的茅顶横柱梁,刀似的鞭风再度从右小腿侧掠过。
他摔下地面挣扎着滚了开来,又从衣褂下拉出一条破烂扯裂的皮绑腿,瞠胀的双眼溢满血丝,脖颈粗红,口里不住发出[荷荷]声响,涎汗同流,点滴如注。鞭风着体之痛,竟连老胡也抵受不住。——原来那人鞭梢喷毒的伎俩,只是一条计。
只有武功练不到家的人,才会用毒当作辅助。然而响尾鞭梢的却是使对手错估其本领的陷阱,以他的鞭法造诣,根本不须用毒。
(可——可恶!
[镇东将军府账下,只有一名使鞭之人——]胡彦之几将嘴唇咬破,万般艰难地说:[敢问阁下,是不是靖波府内人知名人称神鞭无敌的古魂古长老爷子?]那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方才拉掉的那颗脑袋,才是靖波府神武校场之主神鞭无敌古双魂。古老爷子使的是一柄 四尺十三节的宝塔雷神鞭,与在下的响尾鞭大相径庭,胡大爷只怕错得离谱。]言下之意,是指雷神鞭大不如响尾鞭了。
胡彦之依言望去,果见地上那颗头颅皓发银眉、下颌方正,深刻的嘴角抿着一抹果毅刚强,更像是传言之中年近六旬的神鞭老英雄。然断首处乌紫一片,并无惨血,面色也已微微发青,显是死去多时。
[在下冷北海,人称[奎蛇]。区区贱名,敢辱胡大爷清听。]胡彦之当然知道[神鞭无敌]的成名兵刃是一口三十六斤重的硬鳞钢鞭,先前不过是随口套话罢了,岂料竟套出了古双魂古老爷子的首级。
须知镇东将军慕容柔的幕府之中,多是东海首治靖波府的武林名宿,那帮世家子弟专声闻过宝,真要较量手底下的功夫,胡彦之所忌岳宸风一人。倘若这名自称[奎蛇]冷北海的神秘杀手是岳宸风所派,杀了同幕为僚的神鞭无敌古双魂,岳宸风那斯如何向镇东将军交代?
〔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胡彦之咬牙道:〔 岳宸风派你前来,你却杀了古双魂古老爷子,难道不怕岳宸风处置你?〕那〔 奎蛇〕 冷北海面露微笑,淡然道:〔 谁说古双魂是我杀的?待胡大爷死后,世人只知〔 神鞭无敌〕 古双魂是天门掌教的关门弟子、〔 策马狂歌〕 胡彦之胡大爷所杀。此中因由,自是耐人寻味。〕胡彦之见他并未否认,心中一凛:〔 这批杀手,果然是岳宸风的人!怪了,他从那里弄来这些个旁门左道?〕 首疑已释,余话慢来,眼下当以救人为先。他径自扶桌站起,一跛一跛走向耿照。
冷北海见他大刺刺地背对自已,青脸骤寒,薄唇一抿,响尾鞭裂风旋动,唰的划开冰冷凝肃的空气,这回不现牵制下盘,鞭梢直取胡彦之的后脑!
胡彦之的身形,倏然消失不见。
鞭梢却未落空,胡彦之原本所在处飞来一条板凳,响尾鞭一击之下,登时爆成飞粉;木屑尚未落尽,又是一条板凳飞至,正撞上鞭劲疾吐——顷俄之间,长鞭接连击碎数张桌椅,整间茶铺烟尘弥漫,如堕五里雾中。
冷北海反应极快,手腕一抖,响尾鞭旋绕而回,将前后门守得水泄不通,心中疑惑:〔 奇怪!他双腿已伤,怎能如此神速?〕 忽听胡彦之大笑:〔 想不通么?瞧瞧这个!〕冷北海一闻声息便即挥鞭,感觉便是打到了什么东西,却无法辩清。犹疑间,一物破雾掷来,他以鞭卷至足畔,只觉入手颇沉,却是胡彦之被打烂的皮绑腿之一,裂开的绑腿夹层里露出一条条泛着钝光的长锭子。
(这是——铅条!
他一身艺业全系于〔 守风散息〕 这门奇妙武功,出神入化的鞭法不过手而已,真正使他百战不殆、得以在买命榜中位列前沿的,其实是这种无孔不入、精准神秘的感知术。
从目标战斗过的现场、用过的兵器,甚至摸过的一只茶杯、睡过的一床枕席,便能洞悉其根基深浅、内息特性,犹如裸身示人,一出手便能攻其最弱,是足以令世间所有学武之人提心吊胆的魔眼。——〔 刺探〕 与〔 估算〕。正是〔 奎蛇〕 冷北海最可怕的克敌法。
现在他赫然发现:自已严重低估了胡彦之的轻功造诣。以他留在银锭上的内息推测,这人绝对不可能拥有这般神出鬼没的轻身功夫,简直——简真就像白日移影、梁间滑行的幽魅一般!
(且慢!留在——银锭上的内息。银锭————〔 守风散息〕 的估算,几乎不可能出错。——除非只出一成的功力,如此则难免误差。
他不敢相信胡彦之那掌只用了一成之力,但逼命一瞬,已不容犹豫。
冷北海是一名相当出色的杀手,相信条理而毫不固执,随时保持调整的弹性——他无法看穿胡彦之鬼魅般的行踪,却知耿照身处何地,长鞭〔 唰〕 地一挥,欲使围魏救赵之计;蓦地银光一闪,鞭柄上突然失去重量,长长的鞭索应声飞去。
能由柄索相连之处,一剑斩断舞动中的长鞭,除了高超的剑术、精纯的内功,更一等一的手眼身法。
他忽然想起:观海天门之内,传有一部名唤〔 律仪幻化〕 的轻功,据说练成之人不仅能平地飞行、易形换位,更能增益根基,使内力修为一日千里。倘若胡彦之练成〔 律仪幻化〕 ,则继天门祖师云来子之后,数百年精通此功的观海第一人!
冷北海终于失去一惯的冷静算计。
他汗流夹背,却仍不肯放弃,从鞭柄中抽出箱霜匕,转身接战。
胡彦之为剑柄磕飞他的匕首,左掌划了小半个弧,轻飘飘地印上冷北海胸膛,浑似流萤不沾羽,点对发劲若雷霆,轰得刺客血雾醺天,仰头倒飞出去!
〔 瞧好了!这才是十成功力的〔 落羽分霄,天元掌〕 !
第二十九折 过山黄貉,牵机赤血
强敌终于倒地,胡彦之不敢耽搁,飞也似的掠至耿照身边。
扼在耿照喉间的断掌青筋纠结,肌肉一束一束贲起,几近扭曲,显然已在离体前被人施了某种刺激筋脉的怪异手法,五只铁指皮绷骨立,如痉挛般剧烈收缩,牢牢嵌入颈间肉里,勒得肌肤透出青酱紫色,颈动脉浮凸鼓动,犹如陷网之鱼。
耿照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身子微微抽搐,似将断息。
胡彦之本以为无巧不巧,细查之下才知连冷北海挥鞭断手,都是整个狙杀行动的一环,勒颈的断掌难以取下,若以刀剑硬将它支解,势必伤及耿照的颈脉,进退俱是两难。
它拄剑而起,目光阴霾,忽地摇影掠出,长剑架上一人的颈侧。
“站起来。”
利剑加颈,那人乖乖起身。胡彦之神色森冷,押人回到耿照身畔,厉声道:“解开那双手上的禁制!再玩什么花样,休怪我无情!”
那人咯咯掩口,笑得花枝乱颤:“忙什么?人都咽气啦,救了也白搭。”
雪白的襟口颤出一片眩人的乳浪,竟是那名美少妇。
她一反先前抬眸颤抖、楚楚可怜的模样,明明容貌衣着均未改变,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柳眉斜撩,杏眼灵动,红艳艳的樱唇微微噘起,衬于酥白雪腻的傲人身段,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小小的鹅蛋脸儿看起来十分年轻,还留有一丝芳华正茂的青春少女气息,妩媚的模样却十分老成,浑身满溢着瓜熟蒂落的少妇风情。
胡彦之冷冷一笑,美少妇忽然颦眉轻呼,白皙的颈背已被剑尖刺破,沁出一点饱腻殷红,更衬得肤光胜雪,倍显精神。“你再多说一字废话,我便削掉你一只右耳;数道三你还不动手,便再添一只左耳。耳朵削完了就换鼻子,鼻子削完了再换手指。”
他冷冷的道:“一!”
美少妇咬牙狠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断掌,也不见动什么手脚,那铁一般揪紧的五根指头忽然松开,耿照胸膛一鼓,仰头呜呜吞息。
“小耿!你怎么样了?”
胡彦之不敢贸然撤剑,低头急唤。
耿照双目紧闭、四肢瘫软,尚不能言语,但胸膛不住起伏,呼吸渐复如常。
老胡稍稍放下心来,好不容易又有了说笑的兴致,斜睨少妇:“不容易啊你,那两位什么什么蛇的卖命火拼,还不如美人籣指一拂,我是走了眼。姑娘是哪条道尚混的,也拿个岳寰风的好处,来干这卖命榜的营生?”
少妇轻拂膝裙,娇娇一笑,哪有半分杀手卖命、道中火拼的模样?举手投足浑似初为人妇的邻家少女,春情满溢、含苞吐蕊,说不出的娇羞衬喜。“奴家姓符,名叫符赤锦,也有人管叫”血牵机“。”
她歪着粉颈微颦柳眉,支颐侧首:“这个诨名儿,奴家不喜欢。从前奴家的爹爹,都喊奴作”宝宝锦儿“,你……你若是答应不告诉别人,奴家……也让你这么叫。”
说着雪颜蒸霞,连颈间都泛起淡淡酥红,当真是肤如凝脂,动静都掩藏不住。
胡彦之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忍不住替她鼓掌叫好。美貌的女子他见多了,烟视媚行有之,骚浪淫荡有之,可在利剑加颈之下还忒爱演、又演得如此生动自然,既娇羞又妩媚,此姝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但“血牵机”符赤锦这名号,他却十分陌生。
若非信口胡诌,其后必有难以测度的来历。曹无断持有珍稀材料铸成的怪兵,冷北海鞭法高明,更练有难得一见的奇术“守风散息”;还有把玩着半截断臂、言笑晏晏的美貌少妇符赤锦……打从进入茶铺以来,可说是到处都透着古怪。
老胡正转心思,却见符赤锦单手托腮,满目依恋缠着他撒娇。
“奴家到底是哪露了馅儿,教胡大爷看破了手脚?”
胡彦之冷笑道:“你换了村姑的妆扮,却忘了换鞋子。”
符赤锦笑道:“这个不算。不是忘,是别人的鞋儿奴家实在穿不惯,脏也脏死啦!胡大爷眼也忒贼,这便让你给盯上了?”
胡彦之哈哈大笑。
“瞧了你双红绣鞋,也算眼贼?你费心乔装改扮,却忘了襟里的那件织锦桃红小兜,可不是寻常村姑能穿得上。要说露馅,那处露得才多哩!”
伸手往胸前一比,夸张地划了个棉被叠山似的大弧,一双贼眼色迷迷的,口中啧啧有声。
符赤锦才知自己一番照作,老早就被他识破,平白饶上了亵衣奶脯,让胡彦之大饱眼福,不由得双颊滚烫,一路红到了雪腻腻的胸口肌肤,连忙伸手揪紧衣襟,怒极反笑:“胡彦之,奴家记住你了!”
舞袖拂去,那断掌骤然一合,悠然又锁住耿照的喉头!
胡彦之挺剑急掠,怒喝:“你干什么!”
却已救之不及。
她侧首让过,颈畔曳开一抹细细血痕,点足退到了虬髯大汉身后,两双玉一般的小手翻飞如蝶舞,“啪啪啪!”
连拍几掌,原本端坐不动的大汉猛一抬头,残剩的左臂如电挥出,抄刀堵住了胡彦之!
胡彦之硬闯不过,连发数招,那人始终身不离凳,臂膀、腰腿给抹了几剑,攻势丝毫不减。宽阔的肩后只露出一双清澈妩媚的翦水瞳眸,那符赤锦裙飘袖扬,竟也未作壁上观,只是身形被虬髯汉子遮去大半,看不清她究竟做了什么。
老胡想起先前虬髯大汉与小耿鏖战时,使的是断掉的右臂,一般的灵活自如,犹如惯用之手,世上又几人能左右开弓、正反皆能?除非时背后有人操纵!登时醒悟:“是你搞的鬼!”
虬髯汉子身后,传来符赤锦银铃般的清脆笑语。
“来,胡大爷!快来见过阎浮山飞鸣寨的当家、人称”铁斧撼宇“的许季山寨主!”
她咯咯笑道:“在奴家近期炮制的傀儡之中,这具时最满意的了,筋血畅旺、走脉灵敏,搬使起来利落称手,可惜被你们弄坏啦!”
东海境北的阎浮山胡彦之没去过,飞鸣寨的恶名倒是闻名已久,据说是一伙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剧盗,当下无所顾忌,剑尖一颤,于重重刀影中,“噗!”
灌入那虬髯大汉许季山的胸膛,直入烧红的刀子刺入牛羊脂,长剑透背而出,挟着鲜烈横猛的血腥气。
符赤锦“咭”的一声嗤笑退走,饱满晃荡的酥胸距染血的剑尖仅只一寸,小巧的绣红鞋尖若蜻蜓点水、蜂鸟寻花,粗布外裳下红裙翻舞,婀娜的身影又没入垂坐的人影当中。
胡彦之不欲缠斗,正要俯身救耿照,背后一名茶客又挥掌攻来。老胡火冒三丈:“躲在人肉盾牌后头,算什么好汉?”
符赤锦两双素手按在茶客背门,左旋右转,既像浣纱又像揉茶,腰如摆柳,乳生惊涛,说不出的诡丽动人;百忙之中扑哧一声,抿嘴笑道:“胡大爷傻啦?奴家本不是好汉,只是个弱女子。”
茶客只是寻常乡人,不比恶贯满盈的许季山,胡彦之不欲伤他,倒转剑柄,肘接臂弹之间真气鼓荡,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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