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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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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岳宸风的意志非同凡人,关键时刻一刀砍破屋墙,破了幻境之法,果然一举重创了青面神、白额煞、紫灵眼。

薛百螣年老力衰,剧斗后胸口再挨一刀,已无力拚战,冷北海的伤势也不乐观。

符赤锦仅余三成功力不到,绝非岳宸风的对手。耿照内力耗尽,即使是回复之力超群的碧火神功,至少还要调息一刻才能站得起来。

岳宸风腹间虽受剧创,却是现场唯一还能持刀站立之人,形势登时逆转。

所谓胜者,是能站到最后的那一个。

“现在……”

他缓缓举起赤乌角刀,指南针般一一指过众人,苍白干裂的薄唇咧开一抹邪笑。霸气横生的刀器他手里,宛若竹架糊纸,丝毫不显沉坠。

“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要先来受死?”

第七二折 长街血战 无可救亡

“赤乌角”刀如其名,乌沉沉的巨大刀身隐泛血光,所指之处,令人不寒而傈。

但耿照清楚知道,这不过是岳宸风施压的手段罢了。

换作是他,现场只有一人,是必须优先打倒的对象——狞恶的血光乌芒“呼!”

一声映日回风,前一刻岳宸风还手按腹间,身子微佝,眨眼人已不在原地,黑翼般的披风旋作一团,挟着无匹刀劲卷沙扬尘,径取护着薛、冷二人掩退的宝宝锦儿!

尽管只余三成元功,符赤锦却是在场唯一一名未曾负伤,行动自如的宝贵战力,未免横生枝节,必须先予摘除——便以薛百胜,冷北海等人的老练,易地而处,只怕也是如此作为。

“宝……宝宝锦儿!”

耿照几乎忍不住吐气开声,起身援护,但这也正是岳宸风所盼望。

身为最后的反击希望,耿照若于一刻间调息完功,尚能与负伤的岳贼一斗;袭击符赤锦除了断绝后患,更是岳宸风“攻敌之必救”的险恶心计。假使耿照沉不住气,这着不仅要取符赤锦,甚能将冲动上前,未及调复的耿照一并杀除,一石二鸟,远比直取耿照更加上算。

符赤锦非是初出江湖的雏儿:心知无幸,嘴角浮露一丝微笑:“便是老天收我,也要拉你岳宸风同行!”

末及闪躲双手一扬,将薛、冷向后一推,身子不动,昂然迎向岳宸风!

岳宸风一凛。“莫非……这仍是计?”

忽生犹豫,这十拿九稳的一刀为之一挫,乌氅落影遝形,赤乌角刀的乌锋停在符亦锦身前,距她千娇百媚的小脑袋不过三尺,劲风刮得柔鬓逆飞,飘下几缕发毛。

四周既无伏兵也无陷阱,符赤锦却不闪不避,饱满的胸脯挺得高高的,俏脸上掠过一抹夷然无惧的清冷蔑色,银牙咬碎,朱唇轻启:“鼠辈!”

抿嘴而笑,满是鄙夷讥嘲。

岳宸风怒道:“找死!”

忽听一声虎咆,一抹白影窜出屋墙,足不沾地,顷刻已至岳宸风身后,两只兽爪压风刨影,绞得衣布粉碎,鲜血点点,宛若漫天黑蝶血雨,四散而出!

众人这才闻到湿臭的兽毛气味,见白额煞翻腾旋绕,出爪迅捷,竟无一丝间隙;岳旋风料不到他重伤之下,还有这等惊人速度,回身已被欺入臂围之内,赤乌角刀连着一条右臂竟无用武之地,只出得左掌相对。

白额煞不唯指爪尖锐,足趾亦生作弯钩状,色泽黄如角骨,攻击时四肢齐上,杀得性起,还频频呲牙咆哮,挟着爪下骇人风压,便似一头攀着猎物瘟狂撕咬的大猫,奇伟雄躯竟不落地,牙爪间不住刨出鲜血碎布,令人瞻寒。

武功卓绝的高手或可击杀虎狼,然而一旦遭遇武功卓绝的凶兽,人兽间的力量差距,反应速度等,立时便分出高下,亘古以来人不如兽者,皆源于此。岳宸风虽以招架,以左臂护住头脸,运起不足八成的“金甲禁绝”勉力抵御,动作完全跟不上兽一般旋绕电转的白额煞。

经伊黄粱的诊断,岳宸风这两日不运内气自疗,只服用些温补药物,果然吐血怪症下再复发,伤势渐有起色,心知伊黄粱所言非虚,更不敢妄动真气。

即使遭逢突袭,也仅用五成功力御敌,避免催发体内针劲,使异创复萌;但白额煞的速度委实太快,爪劲又强悍难当,五成功力的“金甲禁绝”恐难抵挡,不得已催谷到七成顶峰。临界八成,只觉五内翻腾,真气所经处无不隐隐作痛,仿佛下一刻异创便又要爆发。

(若能使八成真力,岂容……岂容这班跳梁小丑猖狂!

在出发前往莲觉寺之前,岳宸风已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伊黄粱的能耐无庸置疑,接下来,只是如何取舍而已。——把这身遇合神奇,万中无一的绝顶功力通通舍弃,只为求一个重头练起的机会?岳宸风几乎忍不住大笑起来。若非伊黄粱严正警告不得妄动真力,他很想不顾一切,上街杀几个人来泄愤。

若未遇慕容柔,恐怕终其一生,他都不会考虑如此荒谬的提议。但如今,已到了不能逃不能避,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境地,江畔那无名老渔夫的出现,不过是再次提醒他罢了。岳宸风整夜睁大眼睛无法成眠,回忆着那难以忘怀的一夜。

那时,他方归入将军麾下一月有余,被破格提升,晋身武僚诸首。

镇东将军府不比权力早被架空,纸糊老虎般的东海道臬台司衙门,有兵有粮,有权有势,难得的是慕容柔书生掌兵,居然半点武功也不会,出门乘车坐轿,比迟凤钧更像文臣。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鸠占鹊巢,移花接木,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乌城山虎王祠不唯武功,基业,连岳氏宗脉都被他连根刨起,变成了自己的东西,五绝庄爵勋盖世,何等尊贵!

还不是教他手到擒来,成了养兵授徒的基地?更别提高手如云的五帝窟……

慕容柔手无缚鸡之力,一枚雷丹种将下去,此后他岳某人便是君临东海的地下将军,手握十万精兵,休说称霸武林,便要问鼎天下五道,谁敢说他没有帝皇之命!

那一个多月里,他连睡觉作梦都会笑。当年师父说他“无有道心”威胁要将他驱逐下山时,可能想过那个瘦弱青白的小徒弟,有朝一日乘云化龙,将成逐鹿天下的霸主。

岳宸风一向谨慎,幕容柔威震东海,压得朝廷,武林喘不过气来,为防这书生将军还藏有什么手段,岳宸风夜夜以“蹑影形绝”溜进将军的起居内院监视,看他是否诈伪欺人,实则身负绝学:结果令人非常满意。慕容柔非但不懂武功,更早与千娇百媚的年轻妻子分房,沈素云号称“三川第一美人”容貌身段均是一等一的上货,岳宸风见她走路时身姿挺拔,昂颈直背,分明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不觉暗忖:“莫非慕容柔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才能忍住不染指这样的美人?”

顿时色授魂消,更觉心痒,就近挑了个乌云蔽月的夜晚,准备让慕容柔毕生难忘——除了被种入雷丹的剧烈痛苦,岳宸风还打算在他面前,将娇柔尊贵的沈家大小姐剥得赤条条的,狠狠替她开苞,恣意蹂躏,直到尽兴为止。当然这香艳淫靡的精彩过程,她平日高高在上的将军相公绝不能错过,他会用削尖的竹签撑开慕容柔的上下眼脸,教他淌着血泪好生欣赏自家妻子的淫姿……

他潜入内院时,下身已硬得发疼。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岳宸风心想。

慕容柔不近人情,严禁下属应酬,将军府每日戌时一到,大门便即深锁,谢绝外客,非军情急报不得叩入,违者军法处置。影响所及,靖波府内连歌楼舞榭也早早关门,街上亥时不到便罕见行人,堪称是东海一大奇事。

慕容柔一如往常,摒退左右,独自待在书斋,偌大的屋里仅得一盏豆焰,别无其他——很少人会说慕容柔吝啬,实因他律己之严,远胜过对别人的疾厉苛烈,常人自问难以做到,至少在这事儿上谁也不敢妄加批评。

岳宸风伏在对面的檐瓦上,轻拗指节活动筋骨,强自按下奔腾色欲,正欲一掠而入,书斋忽传出慕容柔的声音:“是你么,岳老师?”

岳宸风悚然一惊,差点从檐间滚落。以他当时的形绝造诣,莫说是不懂武功的书生将军,便要在满座武僚之前无声来去,自问也非难事。慕容柔……是怎么发现他的踪影的?

他硬着头皮一跃而下,俯跪阶前。“属……属下参见将军。”

“你来这里做甚?”

慕容柔声音一冷,隐约透着一股诧然。

岳宸风绝不能说“我来暗算你,还打算在你面前奸污你夫人”心念电转,俯首道:“属下见有人影出入府邸,担心将军安危,故来一窥究竟。”

书斋内沉默半晌,慕容柔才轻道:“你说谎。”

忽听另一人大笑:“自是说谎,何须你看!我要出入此间,谁人能见?”

岳宸风不由得浑身一震,惊愕莫名:“书斋之中……竟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笑道:“喂!我说你啊,该不会是想找他来对付我吧?”

听他的口气,仍是对慕容柔所说。岳宸风猛然起身,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潜入将军府邸!”

本欲掠进书斋,忽觉有异,霍然回头,赫见树下似有条人影,随手攀枝,笑道:“不坏,你居然看得见我。”

正是方才书斋里那人。

岳宸风却连他何时出来,又如何而出亦不知晓,掌心不觉生汗。

那人越过他的肩头,径对屋里笑道:“慕容柔,除开刀侯府那红毛老不死的,你总算找到个像样些的了。”

岳宸风自出道以来,从未受人如此调侃,又想借机为自己的擅入之罪开脱,把心一横,纵身往树下扑去,双掌击出:“刺客看掌!”

喀啦啦一响,碗口粗细的槐树干应声而断,树下哪有什么人影?

岳宸风心中骇异,余光瞥见一抹流辉,徒手虚劈一刀,正是七式“杀虎禅”里的极招,谁知依然落空。那人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恍然:“原来如此!”

来人的身法之高,实是平生未见,岳宸风不敢稍稍滞留,施展形绝向前极跃,凌空运起十成碧火真气,禁绝护体,杀绝诱敌,凝绝照定黑暗中一抹流光,转身并掌,雷绝轰然而出——谁知身前仍空空如也,蓦地双目一暗,两根指头按上眼皮,那人笑道:“原来你是追着我的真气而动,好厉害的眼术!”

刹那复明,岳宸风眨了眨眼,那人仍是站在街荫深处,双手拢于袖中,平平垂落,形貌俱融于幽影之间,只在微笑的一霎才见得齿间雪亮:“现在,你还见得我的气脉运行么?”

果然看不见。

原本如流萤飞舞的真气光晕,如今点滴不存。岳宸风排除了“破视凝绝”突然失效的可能性,恶念陡生:“你刻意不动真气,岂非任我宰割?”

心念一动猱身扑至,掌劈刀掠绝学尽显,招招欲取其命!

那人双手并拢,画圆似的一一接下,次序井然,应对分明,身子连晃都没多晃半点,忽然笑问道:“你从靖波府施展轻功入京,最快须得几日?”

若不歇息,最快三至五日——岳宸风自不会开口回答,只是被冷不防一问,语声方过,脑中已浮现答案,迅辣一如手底之招。那人露齿一笑:“我一夜间便可来回。在我眼里,你慢得乌龟也似。”

忽觉无趣,反掌一压,按得岳宸风跪地俯首,与前度一般无二。

岳宸风直到额面触地,犹不相信自己落败,忆起方才已是竭尽全力,再打一次也断不能更占上风,一时难以接受,腑首喃喃道:“刀……我的刀……若赤乌角在手,我必定……必定……”

那人恰然走过他身畔,笑道:“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被打趴在地,挨的还是拳头。给你刀也没用,你武功算是了得啦,刀,掌,身法,眼术,内力,硬功……

集六门绝学于一身,常人自是打你不过。然而顶峰争胜,刀不够刀,掌不够掌,没一门顶用,若能重新练过,你挑一斗潜心钻研,当胜大锅同炒。“(重……重新练过?

岳宸风跪俯在地,连汗水滴落阶前的声响亦清晰可闻。他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上一次被这般澎湃如潮的恐惧淹没是什么时候的事。

喀喀两声,书斋前的镂花门扇被推撞开来,那人并未顺手掩上,只是随意而入,仿佛信步闲庭,间或传出极细极微的“匡当”轻响,清脆如铃甚是动听。透过书桌顶上的豆焰微光,岳宸风初次看清那人的背影。

他身量不高,一身锦衫绣袍、粉底鳞靴,装扮华贵,却披散一头及腰黑发:缀金边的蟒纹栏袍下摆不时掠过乌金暗芒,两踝间竟藏着铁链脚镣,直如天牢里的不赦之囚。

想起此人鬼魅般的身法,居然是在刑具拘束下所为,岳宸风简直不敢想像取下脚镣之后,这披发怪人的武功将是如何可怕。锦袍怪客径行坐落,翻起几上瓷杯自斟自饮,连尽几盅,才长长吁了口气,笑顾慕容柔:“喂,他是你的人,要杀要剐你自己决定,不干我的事。话先说在前头,接下来的事若教这厮听了个全,你别指望我杀人灭口。”

阶下岳宸风闻言一惊,汗湿背衫:“将……将军要杀我!”

却听慕容柔淡然道:“不妨,我没什么怕人说的。倒是你,既已认罪服刑,能这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么?”

那人哈哈大笑:“你不服气,派人抓我啊!”

俯仰之间,袖里一阵风铃般的叮咚细响,显然腕上也戴了一样的刑枷。慕容柔闻言不禁莞尔:“若真有这么个人,你还想跑?我肯定让他逮你回去。”

“那有什么关系?”

那人嘻皮笑脸:“再逃就是了。你的人不用吃饭拉屎么?”

慕容柔又气又好笑,凤目一睨:“再逃,我让人打你板子,打到你再不敢逃!”

“呸,好个酷吏!”

“乱世用重典啊!”

两人相视大笑,片刻笑声沉落,气氛才又渐渐凝重起来。

“我只有一句话问你。”

沉默半晌,终是那人先开了口:“人,是你杀的么?你知我一向不聪明,推敲了这么些年,内贼只想到你一个疑犯。那年京城方圆百里,我以为只有你有胆子有能耐下手。”

“怎说不聪明?普天之下,就你看穿了这事啊。”

慕容柔低头微笑:“我也只有一句奉答。对,是我,人是我杀的。”

那人说翻脸便翻脸,一拍桌顶,霍然起身:“你……乱臣贼子!”

屋外岳宸风只觉劲风刮面,檐下整排花树应声一摇,刹时竟如土龙翻身、天地震动:骇异不过一瞬,眨眼身畔草木静立如旧,静夜之中连风都没来一丝一纹,显然那人的修为已臻化境,盛怒之下雄浑气劲迸出,却能在伤人及物前硬生生收回。

比这份绝顶造诣更惊人的,是书斋里仍持续进行着的对话。

慕容柔面对如此武功,连一丝惊惧也无,抬起锐利的凤目,微一冷笑:“这四字从你口中吐出,当真是再讽刺不过。”

锦袍怪客顿时语塞,悻悻然拂袖落座,怒极反笑,森然道:“我怎比得过慕容大将军?你这个弑君逆臣!”

慕容柔的口气居然比他还冷,闲之不寒而栗。

“你,难道就没弑君么?”

锦袍怪客微略一怔,摇头道:“我不算。我可没动手杀二哥,那晚我只是坐在御榻边,凑近脸静静瞧他。他吐的气可比吸进去的多,脸颊凹陷,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像人……对,你也见过的,我差点儿忘了。”

“他差太监去唤人,我趁空档溜下梁,坐在榻边瞧他。约莫人快死了,知觉变得灵敏起来,他眼皮子簌簌几颤,还没睁眼,张嘴便唤:‘慕容……’得意了罢?忒多顾命大臣,他头个念的还是你。”

慕容柔低垂眼帘一动也不动,仿佛入定。

只有从睫上栖蜓似的一颤,才能窥见他心中的云波浪涌。知道自己在“那个人”心目中如许重要,对孤高冷傲、无友不群的镇东将军该是莫大的宽慰吧?

“他睁眼一见是我,吓得气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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