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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春风不回头-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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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忽地叹了口气,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红姑肯定想不到,这些首饰居然到了安宁手里。难道真的是因为红姑没有兑现当日对她娘的诺言么?可自己现在也算平安啊,安宁想了想,红姑毕竟照料了她一场,这么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了,等自己下了山,抽个空把这些首饰还是送给她吧。她把香炉收好,跟打好的包袱摆在一起。

没两日,寨子里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了,花花绿绿的窗花也贴遍了,莲年有鱼、喜上眉梢、八仙报喜、五蝠临门……四处都装点得喜气洋洋。

杨大妈现在成了全寨除秦远外最忙的人。领养厨房的一班人煎炒烹炸、蒸煮炖烧,每日从早忙到黑,连家都回不了,这些天都住在安宁这儿。饶是这么忙,谁都想不到,杨大妈领着几员女将,居然还在厨房后院猪圈旁的小山洞里悄没声息掏鼓出一个酒窖来。当杨大妈头一回领着安宁进去时,她也吓了一跳,这小山洞表面看着极浅,可猫着腰进去,打开一道暗门,里面可着实宽敞,有间耳房大小。

杨大妈得意的道,大当家的早就偷偷嘱咐她建个酒窖,免得寨子里的酒总是存不住,没几天被些馋嘴猴们偷吃了。于是她就留了心,上次有只鸡躲进来下蛋,被她无意中发现这里,原本没这么平整方正,她领着些娘们,偷挖了好些天,才整出来。若是没人指点,即使进来了,多半以为是什么野兽栖身的山洞,极难发现里面还别有洞天。

安宁点头赞道,若是将来遇上什么祸事,藏人都是没问题的。杨大妈忙呸了一地,这快过年了,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安宁忙点了点头。

转眼就是除夕。

这日一早起来,安宁就去厨房帮忙弄年夜饭了。新年几天,全寨除了轮班警戒之外,大伙儿全部放假,厨房准备了许多酒菜吃食,分发给诸房,大伙儿都有火炉,吃时热热即可。

晚饭后,有家眷的全回后山了。杨大妈本要带安宁回去,可安宁不肯去打扰他们一家团圆。自己拎了一小瓶甜酒,拿着些食盒回房去。各房里猜酒划拳、推杯换盏,欢声喧哗,热闹非凡。安宁驻足听了一会儿,脸上也露出笑意。

寒夜如墨,幸喜今日寨中四处灯火通明,映得院子有些淡淡微光。

安宁回屋点亮了灯,搬到张凳子摆在院中,拿个盘子摆上几样吃食,倒了两杯水酒,又从自己百宝香袋里掏出那个随身不离的香囊摆在凳上,拿出香炉,燃了三柱香,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默默祝祷道,“爹、娘,今日是除夕,女儿在此给您二老行礼啦。希望您二老保佑女儿平平安安,诸事顺遂。爹,若是娘亲仍在世上,您一定要保佑孩儿早日与娘亲团聚!”

收拾了东西,回到屋子,晕黄的灯光里,映得孤身只影益发寂寥。

“没关系的。”安宁轻轻自言自语着,“你可以的,早就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她努力给自己个微笑,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食物,借以填充心中的空白。

更深漏断,也不知是几时,院门响了。

是风吧?安宁自顾自地微笑着。下一刻,门却被推开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安宁怔着。

秦远微笑起来,“我不能回来么?”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眼神却益发明亮。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宁仍有些未回过神来,他不是应该在前厅跟兄弟们喝酒守岁么。

“他们都醉了,所以我就回来了。”秦远笑道,“怎么?不请我坐下么?”

“快请坐。”安宁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心中有些暖意,他应该是回来陪自己的吧,“我再拿些菜热一热。”

“好啊,我可真有些饿了。”秦远道,“你这儿有酒么?”

“有的。”安宁把那瓶甜酒递过来。

秦远一闻,笑了,“这也能算酒么?”他一仰脖全喝了,“跟甜水差不多,你等着。”

他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拎着个酒坛过来,笑道,“这坛是上好的竹叶青,这次下山采买东西时带回来的。怕魏大叔和二哥骂我,一直偷偷藏在柜子里。”说着拍开泥封,酒香扑鼻,他灌了一壶烫起来。

安宁重又热了菜摆上,递给他一个杯子,秦远愕道,“你呢?”

“我可不会喝酒。”安宁道。

“这可不行,今儿是除夕呢。”秦远道,“多少喝一点吧,我还要敬你的。”

“我真没有喝过酒,怕会醉。”安宁抿嘴笑道。

秦远笑道,“人生没醉过一场,怎么算活过。”

安宁赧然道,“我怕醉了会胡言乱语。”

“你还有什么秘密吗?怕喝醉了讲出来?”秦远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一定比你先醉倒,你就不怕喝醉了吧?”

他把烫好的酒倒了一杯放在安宁面前,自己倒了一碗道,“你喝一杯,我喝一碗。你若实在不能喝就不喝了,我绝不勉强,好不好?”

“嗯。”安宁道,“那我先尝尝这酒的滋味。”她捧着酒杯,伸出小舌浅浅尝了一口,却不知自己这动作妩媚之极,看得旁人怦然心动。这竹叶青入口清甜,好似与那甜酒差不多,后劲却是甚足,没喝过的人极易过量。

秦远举碗笑道,“先恭贺新禧,新春大吉。”一碗就干了。

“普天同喜。”安宁笑着饮了一口。

“你的本名是叫做安宁么?”秦远忽问道。

“是。”安宁点了点头。

“那你过了新年应该几岁了?”秦远问道。

“十八。”安宁略有些羞意,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算是大的了。

“嗯,是大姑娘了,我比你大上两岁。”秦远笑道,“那我祝你什么好呢?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安宁羞得不肯举杯。

秦远笑道,“那我祝你平安康泰吧。”他是酒到碗干。

安宁这才举起杯又饮了一口。

秦远又举杯道,“还记得你在谷底说过,你娘可能尚在人世,我祝你们母女早日团圆。”

安宁听了这话,道了声多谢,把杯中酒全饮尽了,秦远又替她斟一满杯。

安宁这回先举起了杯,“其实我早该敬你一杯的,三当家的,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你要饮尽哦。”秦远笑道。

“好。”安宁笑着饮尽了,秦远又给她斟满了。

安宁又举起了杯道,“还要谢谢你当初肯收留我,以及这段时日以来,对我的诸多照拂。”

“这话说得,好象你要离开似的。”秦远微笑着。

“三当家的。”安宁低下头道,“我是要走了。”

“哦,上哪儿呢?”秦远似是毫不意外,静静问道。

“我想下山,寻个铺子,做针线刺绣吧。”又是一杯酒下肚,安宁只觉全身热烘烘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些,“我跟杨大妈说过了,她说会找她女婿帮我联系的。”

秦远望着她笑笑,不置可否,又饮尽了。

“这杯酒,我还要敬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四季如意。”安宁捧着杯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秦远问道,又给她斟满。

安宁抬眼望着他,“秦,是晋国的国姓。”

“嗯。”秦远微笑着,“公主眼力非凡,在下佩服。”

“我才不是什么公主。”安宁笑了起来,“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公主。”她只觉得越来越热,身子软绵绵的,好似要飘起来了,说话却比平时利索许多,“当个公主,哭也不能哭,笑也不能笑,在宫里,行走站立都有人管,天下顶无聊的就是那个地方。真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进宫!”

“说得好!”秦远笑道,“那你在宫里,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忍!”安宁喝了口酒道,“我娘说,一定要忍耐,要等着出宫的那一天。”她忽叹了口气道,“娘不在了,他们就都来欺负我,看中什么就拿什么,还拿了许多衣裳给我绣,我每天从清早绣到天黑,她们却不过是穿上一两回就扔掉!”

“怪不得你的针线这么好,原来是这么练出来的。”秦远皱眉道,“你娘没外戚在朝中么?”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拜年

“外戚?”安宁的眼神越发迷离,“我娘是个孤儿,哪来的外戚!”

“你父王不管的么?”秦远道。

“父王?他早薨了。娘一走,他就再不来仙华宫了。”安宁的舌头有些开始不听使唤了,“娘在时,他也只盯着娘,哪里管过我?”

“你娘是个怎样的人?”秦远问道。

“我娘是全天下最美的人!”安宁满脸的骄傲,“她也是最聪明的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没有她不会的!”

“哦?”秦远淡然一笑,在所有的孩子心目中,母亲都是最好的。

“你别不信!”安宁急道,“我说的是实话,所有见过我娘的人没有不赞她美的,她若是跳起舞来,就象是天上的仙子!”

“我信还不成么?”秦远道,“可惜我无缘得见。”

谈笑间,一坛酒已快罄尽。安宁此时已然醉了,却不自知,还顺口接道,“你想听歌看舞吗?我也会的!”

“真的么?”秦远笑道。

“不过我跳得可没我娘好,你看了可不许笑我。”安宁嘻嘻笑着。

“好,我不笑。”见她醉态可掬,秦远觉得甚是有趣。

安宁当真站了起来,看看身上,忽道,“你出去。”

“嗯?”秦远愣道。

安宁憨笑道,“我要换件衣裳,穿着这大棉衣,可跳不了。”

“这么冷的天,算了吧。”秦远道。

“唔!不行!”安宁摇头道,“你让我跳啊,我真的会的。”

“那好吧。”秦远退出房外,心中暗忖,她这醉得可有八九分了,一会儿再问问那件事就够了。

安宁再开门时,已经换上了上山时的那身红衣婢服。这些天看惯了臃肿的棉衣,乍一见她穿这轻衣小裳,只觉身段袅娜,甚是清丽。

安宁对他招手笑道,“你可以进来了。”她把秦远推进房间,指着自己身上道,“可惜这衣裳不配,但也只有这个了,你将就着看吧。”

借着微光,安宁步履虚浮的走到院中,立定身形后,她含笑望着秦远,拈了个兰花指,纤手一扬,步履蹁跹,口中清唱,“娉婷扬袖舞,婀娜曲身轻,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秦远靠在门旁,看得呆住了,他知道安宁的嗓音很好,可没想到她舞竟跳得如此之美,步态轻盈,身姿曼妙,加上几分醉态,眼波流转间更增妩媚,就是在宫中,。电子书。也没见过如此技艺高超的舞姬,若是换上长衣广袖,盛妆华服,该是何等风情。

一曲春毕,又是一曲夏歌,“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安宁舞了一会儿,酒劲发得更快,忘记了周遭一切,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秦远眼神中满是惊喜与欣赏,从怀里掏出紫竹笛,与她的歌声和奏。

安宁唱的是江南的四时歌,到最后一曲冬歌时,她有些不胜酒力,脚步渐渐散乱,勉强到最后一句“君情复何似?”时,终于坚持不住,坐在了地上。

安宁笑道,“这下可出丑了。”

秦远上前把她挽起,衷心赞道,“若是你跳得还丑,天下就没有女子敢跳舞了。”

“你骗人!我要跳得有我娘一半儿好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娘唱起歌、跳起舞来,世人只要有眼睛有耳朵的就不能出声,不能挪步了。只除了一人,那就是——”安宁用手指自指鼻尖,“我。我总在她跳舞时跟在后面淘气,小时娘只是笑。后来我大了些,她就再不许了。若是我学,她就罚我。我娘说女子学了歌舞,世人就会当她是玩物,最是轻贱。可是唱歌跳舞真有这么不好吗?”她醉眼朦胧地问道,“你说,我唱歌跳舞给你瞧,你会拿我当玩物吗?”

秦远把她打横抱起,“不会,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我就知道有人不会。”秦远抱着她向屋里走,她还在絮絮说着,“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很喜欢唱歌跳舞的,可怕娘伤心,只能偷偷地学,偷偷地跳。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娘会哭的。”

“好,我不告诉你娘。”秦远在她耳边温柔地蛊惑着,“那你告诉我,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不能说!”安宁喃喃道,“这是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娘说不能告诉别人,若是让人知道了,他们会千方百计来诱骗我的。”

“为什么要诱骗你?”

“红颜是祸水!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哦,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你的脸怎样才会好?”

“我娘说,说……”

“说什么?”

“我嫁,嫁人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秦远嘴角笑意渐浓,“看来我拣到宝了。”

他将安宁放在床上,她兀自搂紧了秦远的脖子,闭着眼睛喃喃道,“其实我一直好害怕,自娘走后,就常常做恶梦,后来爹过世了,我更是常常做恶梦。梦见我一个人在黑夜里走啊走的,我害怕极了,也没有人理我。”

秦远脸上笑容一凝,那些不堪的往事被丝丝扯出,心里有些微微的疼,那些从未跟人提起的心事不由从口中流出,“其实我也常常做恶梦的,常常梦见我的爹娘,他们,唉,我其实也很害怕……”

“我还怕过年,过年时别人都在笑,我也笑,可是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我却总是哭。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要怕,不要哭,以后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好不好?”有一双温暖的手搂住她。

“嗯!”安宁轻轻应了下,很快沉沉进入梦乡。

秦远搂着她,黑暗中的眼睛深情而温柔,似一泓春水,想要将她溶化,良久他才幽幽叹道,“也许今晚,真正该醉的是我才对。”

安宁是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依偎在一个陌生而温暖的怀抱里,她揉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秦远侧耳听了一下,苦笑道,“这可好,拜年的人来了,我却还在这里。”他迅速起身整理衣服,平静的解释道,“昨晚我也喝多了,不知怎么就在你这儿睡着了。”

安宁一骨碌坐起来,却觉得头疼得厉害,瞧见自己身上衣衫完好,她才放下心来,外面院门敲得更加急促了,似有脚步声已经逼近,“三当家的!三当家的!”一群人在大呼小叫。

“怎么办?”安宁惊恐得睁大了眼睛。

“你慢慢弄吧。”秦远已经整好了衣服,他拧了个帕子胡乱擦了把脸,对着镜子整了整仪容道,“他们已经进来了,你别出声,也不用出去,我把他们全拉走!”

秦远已经把门拉开一半,自己闪身出去后反手又把门给关上。院子时不仅寨子里的兄弟来了许多,就连村子里的人也到了不少。众人瞧见他从安宁的屋子走出来,一时都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大家新年好啊!”秦远团身一揖,哈哈笑道,“我一早来给小六姑娘拜年,谁知她昨晚守夜太晚了,今儿还没起呢。大伙儿都去前厅吧,我还要给兄弟们拜年呢。走吧!”也不等众人回话,他拉着人,若无其事的就往院外走去。众人有些自以为会意的忙跟着走了,有些还摸不着头脑,也被人拉着走了。

安宁在屋里听见,羞得简直抬不起头来。听得众人都走了,她才赶紧起来收拾。

“小六,是大妈,没人了,你开门吧。”

安宁拉开房门,见了杨大妈,耳朵都开始发烧,支吾着道,“大妈,您可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杨大妈放声大笑。

安宁急得都快哭了,“大妈,您瞧您!”

好不容易杨大妈止住了笑声,“他昨晚是在你这过的夜吧?”

安宁更窘了,低着头嗫嚅着,“那个,不是的。”

“还想哄大妈呢?”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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