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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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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山君!
又闻山君名号,群修失色内心惶惶,一时竟忘记了身在何处,齐齐发出低吼。
“他是山君门下!”
“山君门下,灵妙法尊?”
“他是第几子?”
群情扰扰,苦面佛关注的只有一条,厌恶说道:“红尘孽障,腌瓒之物,本王且去之!”
言罢,和尚左手轻轻一抹,又将右手尾指掰断。围观之人的脸上再度变色,此刻才明白八指先生恶毒心肠,竟以业火融合在拳力中,送入和尚的身体。
业火这种东西,多数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想看也看不着。容易理解的是和尚肯定是和尚,入红尘求的是解脱而非融入,对业火当然避之不及。
换言之,纯以战斗的角度,八指先生策略上佳,恰好攻其必救。
问题是他哪里来的业火,为何修炼这种任何修家都要躲避的功法,又是如何炼成、并将其掌控?
疑问没得解释,十三郎那边得意讥讽道:“大师想做八指和尚,晚辈不好意思和您抢;可惜还不够,真想把它清理干净,您得断去一只手。”
这是事实,和尚此刻也已察觉,埋在体内令自己法力不畅的那股力量看似被逼到一指,真断去的时候依旧不能根除,仿佛不死之身一样生生不息。按照他的估计、十三郎的判断,的确需要断手才能将其清除干净,不然就只能等今后徐徐以图,花费大量时间炼化。
和尚沉默片刻,抬起目光说道:“还不够。”
十三郎抹去唇边鲜血,认真说道:“我会继续努力。”
和尚缓缓摇头,捻指如兰花向前轻点,神情悲悯,目光充满怜惜与不舍。
“小先生就要死了,还是歇歇吧。”
第752章佛法无边,花海有岸。
传闻佛子受佛祖之托渡化世人,捻指成花铺就一条光明路,每颗花叶均有可荡涤心秽的纯净佛意,沐浴即可登达彼岸。
苦面和尚达不到佛子那样的境界,但也捻出一条花路,路面同样由无数鲜花铺就,五色绚丽香气扑鼻,远比只有神光的路面更缤纷。
路面自手出,自脚下起,如清波似微风向前推送;所过处青石成粉墨色全消,只余一片温热灰沙。死寂而干净的灰,细碎而紧凑的沙,仿佛被什么力量剔除掉杂质,只余下应该留下的那一面。
路面上方,浓郁香气聚空不散,凝化出一张张生有面孔的嘴。
嘴巴是面孔的一部分,那些嘴不是。给人的感觉它们才是主体,其余五官甚至面孔都只是其附庸,需遵照其指令,为其使命服务。
嘴巴的使命是诵念,于是无数张嘴巴不停开合,诵念出无数篇经文、词赋、童谣甚至诗歌。于此同时,那些因嘴巴而生的面孔上浮现出种种表情,激动并且振奋、虔诚或者痛苦;诵念声随之似呐喊、如咆哮,还有悲泣与祈求,呜咽声声不止。听上去,人世间一切可由嘴巴诵念的文字尽含在这条花路之上,无一不带有规劝怜惜,闻之必生不忍。
不忍便可上路,上路才有方向,此即为佛意。世间修佛者无算,经文无尽,释义更有万千种;但若推究到底,佛家最终奥义仅两字便可概括:指引。
指出那条路,供信徒行走。
指引晦涩彼岸难求,苦面和尚做的比较彻底直接,不忍见迷茫之人寻路之苦,干脆将它用鲜花画出来,只需踩上去便可。
花路蔓延,看似不快实则瞬息便至脚下,八指先生如见蛇蝎,身形如利电般闪烁消失,转眼已在百米外。
花路在脚下。
苦面僧渡世过千年,一缕佛心所知,看何处便至何方,永无尽头消止。此时他的目光随八指先生而动,看到便指到,指到便达到,千万声诵念如云聚海,牢牢锁住那一缕气机。
八指先生感受到那股牵引之力,目光片刻迷茫,随后陡然一声低喝,身形暴起。
飓风推动,火云升空,丝丝电弧在脚下跳跃,如弹起一颗豆子,将他于刹那间抛至半空。
花路仍在脚下。
苦面僧人脚步徐徐,延着花路漂移向前,目光于沿途扫过一张张不停开合的嘴,望着那一张张虔诚的脸,神情越发怜悯。
天地不仁,世间有太多苦,身为消苦赠甜的渡化使者,和尚要做的便是消除人世间的苦。每渡化一个人,他都要将对方的苦意留下,因此修行愈是高深,其脸上的苦色便越浓,直至无法消除。今日要渡之人不是和尚遇到的最苦者,但那道苦意却格外顽固,死守着身躯不肯放弃,令其好生感慨唏嘘。
“冥顽不灵,这又是何苦。”
话语怜惜,话音苦涩,和尚的目光随着那道飞掠的身影而动,轻轻摇了摇头。
“孽障,你是什么东西,岂能跑得出我佛视界。”
视界不是真正的界,而是由视线圈就的范围,视线是光,有什么东西跑得过光?
没有,即便道法高深的修士,飞遁速度总不能与光相比。若按照十三郎的话形容,超越声音便已算得上大能。
十三郎禀赋惊人,风雷双灵根皆以速度见长,虽不是大能,遁逃的速度也极为惊人,堪堪能够超越声音。
但他跑不过光,差得太远太远。因而无论他怎么跑怎么闪,和尚要做的只是用视线捕捉到其身影,花路自可衍生而去。
十三郎还在跑,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在周围狂奔,片刻不能也不敢疏忽。只要身法稍有迟缓,花海未至诵念的声音已经抵达,总能让其眼神出现一丝迷茫。
他尝试化解,花路无尽,神通反击毁其头但去不了根;十三郎不愿与对手比拼法力,干脆封闭听觉,以免被佛音侵扰。
没有用,诵念本非实质之音,怎么封闭得了。比如此刻周围观战的人群中,多数人只能看到那条灵蛇般的花路拦空锁绞,也能看到那些虚张的嘴巴和面孔,但听不到一声吟唱。和尚要渡化的不是他们,他们没有资格让和尚渡化,自然不可闻。
无解之局。
一旦失了先机,苦面和尚随手施展便将对手逼入无解之居。除非十三郎敢踏上那条花路,否则就只能片刻不停地高速遁逃,直到精疲力尽的那一刻。
“孽障,真真是孽障。”
佛音慈悲,连孽障二字也含着一丝仁悯意,不像责骂,反像是规劝。八指先生固然顽强,和尚也未用出全力;此刻的他身有小恙,周围群修因山君之名而蠢蠢欲动,其中数人足以让和尚为之警惕,不能不防范一二。更重要的是,场内还有一位态度不明的血舞王,由不得和尚不为之分心。
似她这种级数,纵然不是本体前来,也无需出手,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周围的人便不能当其不存在,哪怕是和尚。
“或许,这就是那个孽障的算计。”和尚一路尾随十三郎的身影,内心有些懊恼。他相信十三郎此时已接近用出全力,之前对血舞王不拒不迎,为的多半就是牵扯自己。因和尚并未与血舞达成什么协议,假如被她看到机会,难说不会横刀夺爱。
不敢全力以赴,最强大的手段也要留下,和尚的实力充其量只发挥出六七成,已逼得八指先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以修士斗法的雷霆万钧动辄决出生死而论,这一战打的时间已不算短,但除刚开始吓人一跳外,余者有些无聊。
“这又是何苦。”
和尚再度感慨,追击中徐徐说道:“能逃而不逃,说明你还想寻找机会反击。把那些宠兽鬼雾通通放出来,本王一起超度。”
逃窜中的十三郎居然还能回话,微讽说道:“超度可不是本王该做的事,大师好没道理。”
和尚微微一笑,苦而不悲的脸上透着几分满意,徐徐说道:“佛在心中,称呼只为表象;本王本佛,和尚乞丐,不值得计较。”
他听出十三郎的不甘,无奈,还有些紧张与气喘;和尚境界高超,佛性空明,自能分辨其真伪。八指先生强作镇定,但已掩饰不住疲态,虽勉力支撑,又能撑得了多久。
十三郎在空中化出一个大圈,抬手放出几道电弧将追至脚下的花路劈散,嘴里叫道:“既然如此,我叫你一声野狗,敢不敢应?”
这种话太无聊,和尚懒得理他,捻指的速度却更急。花路如屈蛇伸颈般陡然弹出,十三郎顿时手忙脚乱,一路大呼小叫亡命奔逃,狼狈到无可形容。
和尚惋声叹息,说道:“好一条野狗。”
好一声嘲讽,十三郎自己都觉得无趣,逃命中愤怒叫道:“堂堂大修,佛门高僧,至于这么小气。”
和尚神情不变,说道:“贪、痴、嗔三戒,本王样样不缺,大方不得。”
十三郎无可奈何,说道:“好吧,你是山君第几子?这个总不能不应。”
和尚淡淡说道:“本王不明白,你因何认定此事。”
十三郎说道:“你管我。”
和尚想了想,回应道:“你管我。”
十三郎大怒,叫道:“好个无耻秃驴。”
和尚不为所动,捻花的手由一只变为两只,花路陡然间扩散成海。放眼看去,和尚好似矗立花海的万丈老树,给人顶天立地的感觉;十三郎则像一只反被鲜花追逐的蝴蝶,纵急速飞掠,能够活动的空间却越来越小,渐趋绝境。花海内诵唱之声大盛,冥冥中似有千万人跟喝,并有洪钟大吕与之相和。无数声线汇聚起来,再不似之前那样入耳方能蚀人心智,而是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自下往上包裹成桃,成一颗体外佛心。
“咚!”
“铛!”
两声巨响自和尚嘴里喷出,因鼻腔堵塞略有些滑稽,周围观战的人除血舞外却齐齐为之一震,目色散乱神情迷惑,身躯摇摇欲坠。直到语音消尽和尚再爆佛门狮吼,那些人才自迷失中醒来,神情剧变。
身在场外尚且如此,十三郎正面承受佛音,又该何种光景?
“晨钟暮鼓,孽障,还不醒来!”
喝声中,八指先生急速掠空的身形突然停顿,仿佛受到某种召唤、被无形之力拉拽一样靠近到和尚身边;其神情偶尔流露出挣扎,和尚随即开唇顿喝,不断重复两个字。
“醒来!醒来!醒……”
唤醒不是醒,沉睡也不是睡,十三郎在睡与醒中挣扎,迷失与回悟中徘徊,终如流星坠入大地,倦鸟归落屋巢一样跌入花海,平卧于和尚脚下。
“这又是何苦。”
和尚神情悲苦,目光怜悯,随手翻出一只金光闪耀的环,摇头叹息道:“沉沦孽障,当受终伐于无间,本王超度……”
语音突顿,下方十三郎忽然睁开了眼,还朝他笑了笑。疲惫但不失清亮的眼,清朗令和尚厌憎的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鞭尸!”
第753章孽畜
“吼!”
乍闻鞭尸,苦面僧微楞、微顿、微颤,突然爆发一声长嚎。
身处的繁华世界一片灰寂,周围的人均化作白骨,天空沉暗大地无光,似无半点生机。
这是幻想,是臆想,是和尚的内心感受。
佛面瞬间灰败,周围鲜艳褪去,便成一张张冥纸才有的颜色,苦面僧心有所感,捻出的彩花不再是花,而是一张张外圆内方的铜钱。还有那千万张不停诵念的嘴,开合依旧,发出的却是声声鬼嚎与哀哭,如沉沦黄泉万年不得解脱的怨灵与幽魂。
花海变成冥币,念海化为冥河,天空失去颜色,大地一片苍茫,苦面僧了无生趣,一心求死。
简单讲就是一句话:他不想活了。
这就是鞭尸,也是斩尸决,与断红尘一样,均为和尚与枪王亲口赠名。之前那一番艰苦搏杀,十三郎本就不是为了给对手造成多少伤害,而是为了埋下一股难以消除的意。
……
早在十七年前,双王亲眼见到八指先生领悟并施展此术,为之惊诧莫名。
十几年过去,和尚亲身领受红尘业火,因其断去两指尚不能褪根。苦面僧不能不为之感慨,八指先生确为天纵奇才,这么短时间进益到如此程度。
无论红尘意还是业火,本质都不是伤人法术,而是一种蚀心之道。业火是火,但它烧不了人,甚至连一壶水都烧不开。它是障,是忌,也是一种另类的情;红尘意则是凡俗特有的、足以销魂饰骨的千万种欲念,以生存为首。十三郎将红尘意融入融入业火,不会直接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可侵蚀和尚佛心,进而引动其念,改变的是其术法本质。
当年的十三郎做不到这样,和尚心里有数。这是他在十七年、扣除疗伤不足十年内明悟的结果,焉能不为之称奇。但他做梦都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将残留在自己身体内未来得及彻底排解的业火转为斩尸,实实在在让他体会一次死亡的滋味。
对世俗凡间来讲,死为一切之终了,所谓身死魂消,恩怨情仇均化作一抔黄土,不可再与之计较。因此或许可以这样讲,它们与和尚的花海一样,都是一种超脱之法。
以超脱破超度,八指先生一句鞭尸,污其佛根进而破开蕴含有无边佛意的花海。法破魂伤,苦面僧焉能不为之惊,岂能不为之恐,如何做到不为之怒!
惊、恐、怒三者齐聚,苦面僧周身佛光大耀,其中蕴含着一丝精黑之气,破口长啸:“孽障……啊!”
和尚还是低估了十三郎。鞭尸毕竟不是斩尸,送过去的不仅仅只有死志,还有更加强烈的红尘欲念,也就是求生之志。
“断红尘,胭脂鸟!”
清喝响,嘶鸣起,火海随之暴起,再不似之前那样温吞无力,而是带有轮回不灭的怨气与滔天愤怒。一只数丈巨鸟凭空出现,看着和尚的目光宛如他是苦寻了无数年无数代的世仇,疯狂向前。与此同时,苦面僧只觉得身体里一空,仿佛有什么无形但又异常重要的东西被割去,比心被掏空更严重。
身怀死志,诸般神通不得施展,和尚不能不爆佛门之吼,强行激发内心潜力,将自己从彼岸拉回苦海。就在他将生存当成第一目标去奋斗的时候,真正的断尘神通紧随而来,仿如斩断了老树之根,堵死掉生泉之眼,恶果再重一筹。
先赠后断,先激而后收,这套策略专为苦面和尚量身打造,此刻得到最最完整、也是最最完美地实现,一举建功。
冷热交替最伤身,凡人如此,修士如此,和尚也是如此。此刻的他就像一只不会死但能体会到煎熬的虾,前一刻还在滚油中遨游,下一刻突然被封禁冰川,再被扔到火海中灼烧,感受可想而知。诸般酷刑折腾一遍,和尚身上的金色光华变成一团经过五色涂抹的画布,红、黑、紫、蓝,色条交错,哪还有半点神圣意。
这些不是终点,放出胭脂鸟的同时,八指先生的身体腾空而起,双手七色光芒如丝雾飘渺,六股彩带层层包裹,恨不得将和尚卷成粽子,再扔到沸水中蒸上一蒸。
“七情!”
“六欲!”
“杀!”
断喝如雷,十三郎与火鸟一道扑向苦面佛身边,依旧是大杀器:肉搏!
全是可快速发出的神通,由始至终,除了身怀血仇的胭脂鸟,十三郎没用过一样可直接伤敌的神通,没有放出一头宠兽。他知道,无论大灰天心还是哑姑,在和尚面前差距太大,动辄便是生死存亡。至于神通,除了那道伤人也伤己的雷,他拿什么和对手比。
此番不同于断背山,虽然浮魔比和尚实力更强,十三郎这边何尝不是群雄荟萃;那场战斗本质上就是一次捕猎,做好陷阱等着猎物上套,自有一套保命之法。
一万只蚂蚁打不过一个人,但若将一万只蚂蚁先摆好,全部铺在人的肌肤上突然咬上一口……人会如何?
与和尚一战,十三郎没有帮手,但不是没有外力可用;能借的他都借了,能利用的也都利用个遍,包括和尚自己。真本事,不是真本事,关键还是结果。
身体内,千万种感受如千万种苦刑,轮回交替鼓荡不休;身体外,飓风如千万把利刃组成的刀阵,火焰如熔锻大地的岩浆,十三郎的拳、头、脚便是可摧毁城墙乃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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