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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第3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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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两个字让林如海清醒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然所替代,说道:“既然这样,本官直话直说,我与先生有两句话。”

十三郎望着他,目光平静。

“其一,先生如能将涛儿莲儿带离此地,本官愿倾尽所有,哪怕是我的命也可以……”

林如海难以再说下去,由十三郎的神情中,他知道对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遂深深再吸一口气,脸色突然间变冷。

“第二件事,血鼎乃祖宗所留,林某无权做主将其处置,谁都拿不走。”

第619章非徒

血鼎?

十三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假如有可能,他宁可再也不要听到。轻轻摇了摇头,十三郎站起身说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林如海明显楞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对方居然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内心瞬间被羞愤充满。

“先生可是认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

理不辩不明,误会却往往越辩越乱,唯有经过时间沉淀才能消解。十三郎由衷体会到这句话的奥妙处,无奈中诚恳回答:“我知道,无论怎么解释对林家宝物没兴趣,大人恐都不能相信。但我仍要说:您那件宝贝对我来讲,一文钱都不值。”

正对着林如海的眼睛,十三郎说道:“提醒大人一声,当时当下,真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

“……”林如海瞠目结舌,灰败的脸上血一样的红。

必须要说,十三郎的态度坦诚而且谦逊,谦逊到让林如海不能相信、不愿相信、甚至不敢相信的地步。他完全无法理解、或者说不想去理解对方的心思,也完全接受不了十三郎这种看似婉转、实则轻蔑到极致的态度。

血鼎,那是血鼎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决心、经过多少次筹谋、经历了多大煎熬才能说出这句话!

他居然这样,居然完全没有反应!就好像自己把视若性命的珍宝双手奉上,对方却连正眼都懒得看一眼,话都懒得说一样。

林如海为官一生,看人的眼光自然不会差。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偏偏就是这种真诚,非但没让林如海觉得轻松,反倒更加愤怒。

事情就是这么怪。有些时候,人在拥有一件珍品、或者人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每个人都想抢掠自己,每个人都很危险,需要严格防范;突然有人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反倒变得极难适应。这种情形每个人都遇到过,程度轻重不同罢了。对方表现得越真诚、越坦白,往往事情就越糟糕。

林如海就是这样。此时此刻,十三郎的言辞表现让他觉得,那个血鼎不再是宝物,而是一件废品,一堆狗屎……偏偏自己一直将它当成宝贝,捂在怀里捧在手心,吃饭睡觉都不肯离手。

“一文不值,呵呵,哈哈!”

作为官员,尤其是一名身具皇家血脉的官员,林如海有着与其它官员不同的特质,也就是十三郎所不能理解的固执;明明是个好结果,他偏偏觉得不能接受,觉得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重压重负加上羞辱,林如海渐临崩溃,彻底失态。

双手撑着官案站起身,林如海沉声说道:“先生莫不是想说,假如血鼎对您有用,假如您看中了它,便可予取予求,随时都能拿走?”

这人怎么一根筋?十三郎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解释,坦然说道:“大人的话……并不算错。”

林如海愕然,怎么都想不到会迎这样的回答,正想开口,十三郎指着他那双死死撑住桌案却不停颤抖的手,说道:“再坚固十倍的官案,难当我辈一拳。”

嘲讽吗?当然是,但它也是点醒,只看当事者怎么想。

和刚才一样,心神大乱的林如海再次想岔了方向,愤怒咆哮。

“本馆知道你厉害,那你要什么!林家还有什么能入你的法眼?难不成先生是要告诉本官,与犬子月余相处交情深厚到不得不帮忙,还是说你……你对家女有非分……”

“够了!”

“够了!”

两声断喝同时响起,喝声内交杂一声底泣,几声嘀咕。

帐内有帐,夫人挑帘自内帐走出,二话不说屈身为礼,说道:“家夫连日劳累,寒疾频发,心神失守说出不该说的话,万请先生不要怪罪。”

十三郎并不觉得意外,知道她们娘儿几个一直在“偷听”,回礼后说道:“夫人言重了,若无其它吩咐,这便告辞。”

看都没有再看林如海一眼,十三郎抬腿便要走;此时的林大人也清醒过来,神情既羞且愧,想说点什么,如何开得出口。

十三郎神态坚决,夫人却不肯放他这样离开,唤道:“先生请留步,妾身尚有不情之请。”

夫人的态度远比林如海客气,十三郎却不怎么领情,平静但坚决地说道:“夫人所想,我大略能猜到一二,但是我……既无时间也没有精力,没办法长伴少爷左右。”

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误会了,妾身并未期望将先生留下,更不敢奢望约束。”

十三郎稍感疑惑,问道:“夫人的意思……”

林家四口,十三郎与小少爷林涛接触最多,余者皆为口传;虽可得些印象,但因十三郎自身就不是那种轻易给人下结论的人,自然也谈不上信任。按其本意,官场之徒个个刁猾,男如此,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可认定品行的便是那对未经世事的姐弟,还要防范他们被人利用。

若碰上那种骨子被染成黑墨的官,利用子女算得了什么,杀子食肉也常有。

揣着这样的心思,十三郎实不愿意与林家交涉过深,本质上抱着借助与偿还的态度与之相处;又因前日小少爷对自己有点醒之恩,未尝不是为了了却因果。

夫人没有马上回答十三郎的话,目光坦然反问道:“妾身想问问先生的打算,是否还会进入乱舞城寻医;此外先生若不介意的话,不妨告知您对犬子的看法,说是点拨亦可。”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望着夫人的目光有所不同,略有赞赏。

真论年纪,他比夫人还要长一些,至于阅历,更加不是一个守护闺阁的妇道人家所能比,能看出其神态气质中的真伪。事情明摆着,夫人与久居官场的林大人性格迥异,骨子里有股飒爽气,喜欢直接把事情摊开,成不成不管,利索。

略想了想,十三郎回答道:“林家对我有两恩,此战报其一;至于少爷……听闻他即将拜入仙人门下,夫人何必担心?”

“仙人门下……”夫人不明白他说的两恩在何处,但没有追问,说道:“老爷所能舍了那件心肝宝贝儿,事情的确有希望,可……”

旁边,林如海面如死灰,接不了话也不想接话,身形一个劲儿地摇。

凄凉,但仍坚持。

十三郎留意到这一幕,只能摇头,心里想用一件宝物换取修行的机会,结果未必见得好。反之不换的话,等若凭空增加一名敌人,尤其是眼下这个关键时刻,一名修士的分量有多重,任谁都看得明白。以十三郎的观感,估计林如海是想透了这一层才无法抉择,夫人到底是夫人,反倒看得浅了。

别家事终究是别家事,十三郎说道:“既然如此,待我在乱舞城安定后,小少爷尽可来学字;如对技击之道有兴趣,也不是不可商酌。”

夫人大喜过望,忙敛手施礼说道:“先生的想法与妾身不谋而合,这样的话,妾身的请求便没有必要再提。涛儿,还不出来拜见恩师……”

“夫人请等一下。”

十三郎挥手阻止,认真说道:“我不介意教他一些技法和道理,但不是收录弟子;除了这一层,林家与我再无关联,夫人务必要明白。”

讲出这番话,十三郎实出于无奈;他不是害怕被林家连累,而是担心林家被自己牵扯,卷入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连边都不能沾一点的漩涡之中。与十三郎身上的麻烦相比,那个被林如海视如性命的破鼎算得了什么,不值一提。

毫无疑问,无论夫人还是林如海都误会了十三郎的意思,只当他不想被林家所累,才故意讲出这等绝情的话。话说回来,这本就无可厚非,他们不知道十三郎因小少爷的话感悟了什么,林家给予他的恩惠不过举手之劳,对方却是救命之恩,完全不能比较。

夫人行事果断,听闻后当即应承下来。帐内却响起两声叹息,一道轻微柔弱,另一道明显带着怨气,还不停嘀咕着什么。

外面,十三郎听着小少爷喋喋不休想说话又怯弱不敢的声音,不知怎地心头一软,说道:“出来吧。”

很奇怪的感觉,十三郎就这样以吩咐的口吻说出那句话,仿佛这里是他家、少爷是他的孩子一样;更怪的是,小少爷听了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对严父的畏怯抛到一边,连窜带蹦跑出来,极为干脆地跪拜叩头,小脸上满是期盼。

“老师,收下学生吧。”

身后,林家小姐不知为何也跟了出来,身姿柔弱,眼中尚有湿意未消,轻咬贝齿走到母亲身边,胸膛却挺得笔直。

“临大事需有静气,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

既然是老师,哪怕是个临时工,十三郎也要做做样子,板起面孔训斥。

“男儿当行男儿事,马上与雪盗决战,怕不怕?”

“不怕。”小少爷挥舞着拳头,叫嚣。

“不怕就跟我出去,临阵而观。”

十三郎完全没有征求林家家长的意思,拉起小少爷便朝外走,丢下一句让林如海失魂落魄、夫人也为之胆战心惊的话。

“那把刀带好,可能用得上。”

第620章弃民与蛮战

战场上出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影响多个层面。

首先当然是担忧,因这个孩子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家理应拼死捍卫的少主。

疤脸统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声色俱厉又或色厉内荏,总之一百个不答应。

“不行,绝对不行!”

一路小跑赶过来,统领圆瞪环眼,说道:“先生教学生没问题,培养胆气也应该,可现在不是寻常场合,谁都不能保证不出事。再说了,啥事能没个过程?少爷以前的确……那个了点,要一步一步来。”

他总算有分寸,没直接说少主懦弱。

小少爷同样愤怒,但他没有发言权,只好尽力瞪大眼睛显示勇猛。正如统领所讲,这里是战场,哪怕林大人也要听从统领的吩咐,何况一个半大孩子。

面对愤怒的老刘,十三郎似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说道:“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我跟你说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统领气到不行,说道:“出了事,你负责?”

十三郎摇头,说道:“它负责。”

统领愕然,说道:“它是谁……它?”

大灰在一旁摇头摆尾,神情得意到不行。

统领大怒,说道:“一头驴?不行!这绝对不行……”

十三郎以目光示意,说道:“看那边。”

统领茫然回头,几百道目光全投向这里,健仆强妇神情激动,亲卫们极力做出平静的样子,眼里却分明写着两个字:效死!

统领明白了十三郎的意思,叹息说道;“少主亲临鼓舞士气,这我懂,可……”

十三郎再次示意他掉头,说道:“看那边。”

大帐外,林家三口并肩而立,身畔仅留两名亲卫,余者皆被赶往前线……其实也就是百米外。黑袍修士静静地站一林如海旁边,无声无息,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幽灵。

“这个……”统领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那边。”

十三郎又一次示意,抬手拍了拍统领的肩膀,说道:“准备死吧。”

坡下,三方阵团开始加速,如三支出鞘的长刀;其后五百狂狼压阵,中央一面血红披风,身畔同样一名黑袍,正徐徐逼向山坡。

十三郎的话说得很直接,自然谈不上中听;但反过来想一想,大伙都已经准备去死,小少爷安顿在何处还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行那背水击,困兽事,以死志博生机。

统领再无言语,沉默良久后说道:“我再派两个人过来。”

“随你吧。”十三郎不置可否,随口问道:“刚才说凡是带族字称号的人,都有一定实力?”

统领应是,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十三郎说道:“蛮族凋零,被雪盗奴役也就罢了,像天狼、角蚩这样的大族,怎么允许族内勇士成为雪盗?”

能与可狂化的蛮族战士比肩,那两团战营实力必定不凡;不考虑声誉,天狼、角蚩虽然大,但还没有强大到这般浪费族中勇士的地步;几百人一同在盗贼团厮混,没理由从来不露声息。加入被两族认为血狼拐带族内战士做贼,别说一阵风,一百阵风都不够死。

考虑再深一些,假如这件事情是被默许的,则意味着一阵风背后站有三大种族……那可怎么搞?

统领明白过来,叹息一声说道:“他们是弃民。”

“弃民?”

“是啊,就是不被承认身份的人。”

统领说道:“不论哪个种族,都会有一些不被族人接纳的人;比如罪犯,甚至死囚,因为某些原因不便直接杀掉或罪不至死,发配到某些偏远角落任其自生自灭。乱舞城所辖与七大种族接壤,天狼、角蚩各有一角,所以……”

“难怪这么乱。”

十三郎真正明白过来,内心颇为感慨。种族矛盾是任何社会都必须面对、又很难从根上解决的问题,乱舞城之乱的根源或许就在于其种族比例,七难管。

统领说道:“乱舞这种地方,人少了根本活不下去。弃民也是人,不想死就要依靠某方势力,一阵风估计是钻了空子;可是这规模……”

“潜规则哪里都有。”

十三郎随口应了句,又问:“弃民有没有可能重新获得身份?想不想回归?”

“真好笑,这还用说吗?”统领可算逮到机会嘲讽,冷笑说道:“谁都不是天生的贼坯子,雪盗看起来风光,实际上怎么样谁都知道。一句话,没办法!”

略顿了顿,统领说道:“弃民想回归,但那很难;头一条途径是立功,立大功,足以抵消其以往罪孽的大功。再就是特募,被族内某位高权重的人特募才能重新被种族接纳;先生想一想,那些有资格特募的人,个个都掌握有千万勇士,哪有空理会这等事。”

坡下三队人马已近山脚,统领不敢再与十三郎闲扯,说道:“先生问这做什么?算了,若没别的事,我得走了。”

“随便问问,去吧。”

十三郎正在沉思,闻言答应一句,伸手揉了揉小少爷的头,目光朝林家方向看一眼后收回。他知道,林如海如何打算已无法改变,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涛才是如今林家最重要的人,无论谁想拿捏林如海,都需从他身上着手。

“不要离开大灰十步。”十三郎淡淡说道。

“知道。”小少爷大声回答。

……

坡前,千米,三阵齐变。

蛮族阵营抢步上前,几百条壮汉伸手将宽大的白袍扯去,露出几百颗铮亮光头,在一名身形壮硕到可与卡氏媲美的莽汉率领下,齐声狂嚎。

彷如群狼啸月,刹那间,蛮族战士们体型大变,巨大变得更巨大,强壮变成更强壮;皮下一条条血管如一条条扭动的蚯蚓,眼内瞬间被血丝充盈,本就挺拔的身躯凭空长出一截,阔上几围。

完全赤裸的上身,肌肉纠结的胸膛伤痕纵横,不少被挤爆绽开鲜血。当先那名首领持着九尺宽刀,如绣花针一样在眉心处抹过,先给自己来一刀。

黥面!杀光对手、不留活口的标志。

蛮族从来都是步兵,因他们是最最强壮、也是最最骄傲的战士,没有哪种坐骑能够批量满足数百名蛮人的需要,雪狼也不行。对这些体重可达四百斤的蛮人来说,雪狼都不一定有自己重,唯一合适的坐骑是荒原巨象;先不说找不找得到,便是有,也无法与雪盗的风格相匹配。

他们找不到坐骑,也不需要,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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