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为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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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给你去后山采药的瑾哥哥啊！善雅，善雅……”已是哽咽声声。

虽是在昏迷中，他的一声声呼唤却总是执拗地回荡在她神思恍惚的脑海里，极度疲乏的身子没有半丝力气回应，她真想告诉他，听见了，听见了，不要再叫她了，让她好好睡吧。可是自以为吼出来的抗议声，原来只是嘴唇无力地蠕动了几下而已。

“皇后娘娘，您快来看，善雅嘴唇在动，是不是渴了？”蚊吟一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然后就听到母后慌乱放下念珠奔过来的声音。

清凉甘甜的水润过她干涩的喉咙，终于慢慢醒转来，首先映照在眼里的便是慕容瑾布满血丝的双眼，喜悦担忧交错在苍白的脸上，然后是母后温柔关切的面孔，微微对她笑着，泪痕犹在。

那是琦颜人生中第一次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若没有慕容瑾冒险去后山为她采药，只怕命再大也逃不过这一劫。自最小的妹妹善毓死于病疫后她也紧跟着病倒了，那些日子母后每日以泪洗面，天天为她焚香祷告。

身体渐好后询问起昏昏沉沉中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的铃铛声是怎么回事，母后说是请了宫外的巫师作法，因为据说是死去的善毓太过依恋亲人，七七过后依然不肯离去，便请了巫师施行索魂术，驱除萦绕在她身边的阴邪之气。

慕容瑾那段时间常偷偷溜出养母——从草原来的鞑靼公主达尼娅也即是兰妃的寝宫——袭兰殿，到潜心殿看她。

“善雅，这个给你！”说着他便从腰间取下佩玉，摊在手心里，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温白如脂，微微泛光，他拉着她的手郑重地将玉佩交到她手上，她连连缩手想要推却，这玉佩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即使睡觉时也不解下来，可见于他有特殊的意义，她怎可接受。

“这块玉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你戴着它倒是可以避邪，今日若是你不收下，以后我再不来找你玩了。”他一脸严肃。

听他这么说她不再推辞，收下了玉佩。

那一年她八岁半，他十四岁。

这么多年了，琦颜一直随身携带着这块玉，跟母后给她的那支金凤钗藏在一起。本以为宜城破城之日他已死在乱军之中，谁料得到他也是个命大的人，竟还活得好好的，还在此处重逢了！看他看她的眼神似也认出了她，不然他不会那般惊讶。看看手中这温润如昔的玉佩，心中无限惆怅。

第一次见他时，万国朝拜会上他们兄弟二人一曲剑舞技惊四座，两个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让人啧啧称奇。

第二次见他，是一个月后，他一个人静静坐在御花园假山后的角落里，仰头望着天空鸿雁北飞，寂寞寥落。

后来不止一次看到他被她刚刚五岁半的异母弟弟麟欺负，明明比麟高出那么多，他却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她看不过眼便出言哄着麟离开，回首看他时，他也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身影，眼里盛满了忧伤。

最初的印象，那么完美的小王子，后来才发现他是这般温柔而又忧郁，刚强隐忍，背负着同龄人难以承担的责任。身为人质，能够得到兰妃的庇护已经是万幸了，万万不敢跟这宫里的人冲撞，再不是在自己的国度里，可以任性而为。离乡背井，不是他的选择，而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得如此阴沉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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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错缘姻成劫（7）

外面炮仗声划拳行令声不断，好不热闹。琦颜对这些都没兴趣，想着晚上就要逃出去，心中忐忑不安。现在的感觉自己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她期盼着夜幕赶快降临。

小翠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大半天没看到人影，她心中暗笑：这也好，免得小翠跟得太紧跑路时不便。

一个人坐在喜房里百无聊赖，这都一天了，还只是早上吃了那么点桂花糕，一直心神不定倒没注意肚里早饿了，这会儿感觉真是饥渴难耐，琦颜终是忍不住掀开盖头瞅瞅屋里的摆设，指望着能找到点吃的，没力气可怎么跑路。

房间很大，布置得十分喜气，满眼都是红，新点的红烛噼啪作响。离床五丈远的案几上放着一个盘子，放着根金挑子，不知有何用途。放眼四望，竟然一点吃的都没有，这成亲可真够折腾的，最倒霉的便是新娘子，连吃都吃不饱，没天理。

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忽地想起包袱里有早上藏的桂花糕，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赶忙把手伸向被褥下摸索，摸了好一阵什么也没摸到猛地想起来换房间了，东西还在之前她住的房间里。琦颜心里不禁着急，三两下脱下喜服扯掉冗重富丽的头饰，从柜子里找了件衣衫胡乱裹上便悄不丁地出了房门。

幸好新房离正堂前厅很远，周围也没见什么人。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细微响动，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有人跟踪！她的第一个反应。

身子一僵，缓缓转身，锦衣华服，头戴金冠，是慕容瑾，就这么毫不避嫌地斜倚在对面的柱子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中却是寒光闪烁。

这么近的距离，心中有些恍惚，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腾起来，眼前这人跟她记忆里的形象相去甚远，她甚至怀疑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但是那熟悉的眉眼又再一次告诉她，这就是从前对她关怀备至视她为知己的燮国二皇子慕容瑾。

“你……”话还没说完只见他一个起落，人已不见，好似刚刚根本没在这里出现过一般。琦颜暗暗心惊，好身手！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杜瑞乾一面朝她疾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不悦道。

她还在张望，刚刚看到慕容瑾离去的身影，好熟悉。

“看什么？”杜瑞乾一脸狐疑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琦颜赶忙收回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了？不在厅子里陪客人喝酒么？”

“没什么意思！我爹在那里敬酒呢，所以才得空出来溜一会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呆在房里，胆子还真是大，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我要去拿回我的包袱，还在房间里面。”

“这个你急什么，到时候带你出去还怕落下不成？等会再拿不迟，你先回房，不要出来，我娘等会会到房里来。”

“现在吗？”

“是啊，赶紧回房，别被发现了。”

“好好。”琦颜应着声赶紧扭头往回走，果然她前脚刚到他母亲就来了，幸好动作快已经换好了衣服端正坐在床上。

“娘。”琦颜唤了一声，心里怪别扭的，长这么大还没叫过“娘”这个字呢。

杜夫人盯着她左看右看，眼里笑意盈盈，很是满意，要是她知道她此刻正合计着逃出去估计非气昏了不可。

正想站起来，杜夫人连连摆手，示意她坐着就好。看她又朝后面勾了勾手，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个托盘移着小碎步进到房间里来，“夫人……”

“放床头的几案上。”杜夫人吩咐，转头又对琦颜道，“委屈你饿了这大半天了，赶紧填填肚子吧，等会他们还要胡闹一阵，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要是不喜欢就别理，叫乾儿早点打发他们走就是了，呵呵。”又叮嘱了几句，呵呵笑着退出去了。

琦颜望着杜夫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原本还有点恨她，要不是因为她杜老爷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现在那丝恨意早了无痕迹，刚刚那份贴心地照顾，好久好久没感受过了，就好像她的亲娘一样，生怕饿着冷着自己的孩子，有那么一瞬，她真把杜夫人当作了自己的母亲，温暖依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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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错缘姻成劫（8）

原来这燮国的风俗，新婚夫妻洞房时亲友们是要来闹洞房的，大家也就图个乐。

琦颜还是盖着细沙的大红盖头，看着冷清了大半天的喜房突然挤满了这么多人，自己倒也像个看热闹的人了。杜瑞乾又被灌了两大碗酒，众人还要向她敬酒，好在他都给她挡了，闹腾了好一阵。

喜婆端个盛满桂圆枣子花生混合的盘子进来把正闹得起劲的人统统赶出去了，房间里一下子寂寂无声，琦颜跟杜瑞乾端坐在床上，像两个木雕，小翠这时候倒是在房间里忙前忙后，双手端过案几上那个放着支金挑子的盘子递给喜婆，喜婆接过盘子转到杜瑞乾身前：“请新郎为新娘子揭盖头。”

杜瑞乾挑眉望了望挑子，又转头望望她，脸上笼着一层光晕，被烛火印得绯红一片，眼睛格外明亮，目光有些似真似幻地沉迷。他一手拿起挑子，迟迟没动，目光却一直定在琦颜脸上，那么认真那么着迷，好似全世界只有她一人存在着，专注的神情让她无地自容，脸蓦地红了，她垂下了眼皮，脑袋也耷拉下来了，不敢跟他对视，总觉得亏心。想想再过不久她就将弃他而去，他又怎么面对他父母面对亲友呢！今天婚礼场面这么大，又宴请了这么多人，日后他只怕要遭人耻笑了。

喜婆站在一旁看得直乐，禁不住嗤笑出声，杜瑞乾才回过神来，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忙帮她揭了盖头，然后喜婆又从另一个盘子里抓了三把桂圆枣子花生撒向床上。

“恭祝少爷少夫人大喜！”一众人都躬身道贺，琦颜看这架势有些懵，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讨赏呢。

屋里静了片刻，只见杜瑞乾摆摆手道：“都退下吧，去老爷夫人那里领赏，每人赏二十两银子。”

“谢少爷少夫人赏赐！祝少爷少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喜婆乐滋滋道，边道谢边退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等人都走了，房里只剩下了新婚夫妇俩，耳中听着红烛燃烧的噼啪声，琦颜心里有些慌乱，只是低头绞着十指。

两个人无言相对，坐了一会，杜瑞乾起身走近窗户，开窗查看，确认无人之后回头向她道：“你换一下衣服，我现在就送你走。”

刚刚换的衣服还穿在里面，只需将喜服脱掉就可以了，取掉头上的钗环，沉甸甸的一大堆，倒是值不少钱吧，正要塞到被褥下，被杜瑞乾制止了：“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没有钱不方便，我家也不缺这些东西，你就带走吧，我也没什么送你的，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推辞不掉只得收下，他心思倒是细腻。

杜瑞乾也携了个小包袱，琦颜无心猜测他的用意。

正门是不敢走的，翻身从窗户跳下，刚刚站定突然发现眼前一个黑影直直立着，吓了她一跳，“小姐……”那人轻轻唤了一声。

原来是小翠，琦颜狐疑地盯着她，等着下文。心道：若是要阻挠我逃跑，虽然你平日待我不错，那也休要怪我寡德，定然对你不客气。

“小姐，请带我一起走吧。”小翠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恳切地望着她，“若是您走了，奴婢独留在此处，夫人一定重罚，请小姐念在这些日子奴婢尽心服侍的份上带奴婢一起走，奴婢感激不尽！”语气里全是热切的期盼。

“不可，我此去凶险，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你还是好好留在府上服侍少爷夫人吧，我也不想连累得你居无定所漂泊流离。”

“少爷……”小翠转向杜瑞乾眼巴巴求道，“我只求留在小姐身边，不求其他。”

一眼瞥小翠她肩上背两个包袱，背后还缚着一把宝剑，不正是她的东西么？心念一动，这丫头倒是有心。

“罢了，琦颜姑娘你就收下小翠吧，她也是一片诚心，你一个姑娘家独自闯荡我也不放心，多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心中其实感慨良多，她现在不名一文，只是个落魄潦倒之人，竟然有人愿意追随，若是再拒绝倒是不识抬举了。

趁着夜色，三人猫着腰一路向西，穿过那片竹林来到一个亭子里，正是上次她跟小翠迷路时歇息的那个亭子。只见杜瑞乾绕到最西边廊柱后轻轻敲了三下，然后又绕到东边的廊柱后叩击了三下，只听得吱的一声闷响，整个亭子竟然移动了，露出井口大小的密道入口。谁想得到密道入口竟然在这里！

进去后密道入口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底下黑咕隆咚，杜瑞乾打了火折子点燃火把，他一人在头前带路，琦颜跟小翠紧紧相随。里面有些阴森，湿气颇重，总觉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似的，感觉怪怪的。

一忽儿陡然间出来一个陡坡，一忽儿又是下坡，还真费体力。杜瑞乾好像一点事也没有，健步如飞，可怜她们两个体力已经有些不支，兜兜转转琦颜早已晕晕乎乎了，小翠倒是精神不错，不住打量着着密道的布局，一脸好奇兴奋。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远远看到隐隐有光亮，她知道快到洞口了。

“好了，我就送你们到此处，你们等会向左走然后右拐就可以了，出去直接就是皇城脚下，一切自己小心。”

“多谢了。”

“这个给你。”他取下肩上的包袱递给她，“自己多保重。”说完转头离去。

“谢谢你了，真的。”琦颜再一次道谢。

他身形一滞，背对她冷声道：“不必谢我，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全是因我而起，这般行事也只是为了自己良心无愧罢了，但求你不要恨我。”言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听，都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可一时间她也想不明白。

看到了光明，琦颜心情也明快起来，原本疲惫的身子此时又精力充沛了。迎着光亮快步向外走，还没到出口忽然一道亮光刺过来，伴着一声放肆的笑：“琦颜姑娘，等你多时了！”

她一懵，随即反应过来，中计了！杜瑞乾这个臭小子！前脚刚走，立马就把她给卖了！

还没来得及动作，鼻中闻到一股甜香，眼前旋即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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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幽囚初见情（1）

不知不觉在碧轩阁已经呆了快两个月了，每日研习舞蹈，别无他事，日子倒是过得平静如水。

这日中午刚刚用完膳，拿起几案上的《燮国志》开始研读，这些日子已经看了很多关于这个国家的书，并非她自愿，只是命令不得不从而已。

两个月前莫名其妙被人劫持，本以为凶多吉少，谁料日子过得好好的，虽然出不得这宅子，倒也没有太多约束，宅子里的丫鬟仆妇待她也甚为恭敬。

琦颜是越想越纳闷，劫持她的人肯定是有所图谋的，只是这么久也不露面倒让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哄带骗才从仆人口中得知了零星半点消息，原来这宅子是襄南王买下的一处别院，想来劫持她的便是那位王爷了，只是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琦颜益发认定了是杜瑞乾出卖了她跟小翠，襄南王跟杜老爷早就有勾结，她竟然那么天真地以为杜瑞乾会帮她，真是太可笑了，倒是可惜了临别时杜瑞乾给她的那包银子，带在身上毫无用处。

现在想来，杜家跟襄南王有勾结是不争的事实，难道那日晚间她无意中的偷听竟被襄南王发现了吗？那他劫她到此处显然是没安好心。

最初的日子一直忐忑难安，然而直到现在，襄南王依旧没有露过面。看来她之前的猜测都是胡思乱想了，那夜襄南王根本没看清她的面貌，又怎生报复她呢？

看了几页，心里有些浮躁起来，轻轻抚着书的扉页，陷入了沉思。

原来燮国自燮文帝建国已经有逾百年的历史，族系东胡，原是分布于阿拉乌昆山一带的游牧民族，起先并不起眼，从未引起中原国家的注意，而那时的燮国跟中原国家鲜少往来，也从不掺和中原国家纷扰的战事，经济文化都很落后。从神武帝一朝开始引入中原国家的文化和农耕技术，国力渐渐强大，跟周边国家的交往贸易也空前繁荣起来。如今的武献帝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