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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瑶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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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反正我也饿了。”说完这句,霍长乐的肚子忽然发出了咕噜一声。

“……”谢琰嘴角抽了抽,似乎在强忍什么。

霍长乐觉得有些丢脸,便囧囧有神地没话找话说:“……我就说我饿了,看,没骗你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谢琰便嘴角一松,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笑够了没有啊……”霍长乐黑线,但是看见他如此开怀大笑,也不由被他感染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仅熬了鸡汤,还煮了几道菜,米饭也快好了。阿姐,你去屋里等着,我修好篱笆就端进来。”

之后,霍长乐依言回到屋内。果然不一会儿,谢琰便端来了几碟小菜,果然是色香味俱全。霍长乐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

·文}谢琰则在一旁,静静地笑着看着她吃,每过一会儿才扒一口饭。

·人}“阿容,你做饭真好吃。”霍长乐在吃饭途中,忍不住抽空赞了一句。

·书}“阿姐如果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屋}“傻孩子……”霍长乐微微叹息了一声。

晚上,因为木屋是临时搭建的,所以只有一个房间。所幸的是,谢琰在外屋搭了一间简易的木床,晚上便顺势睡在外面,还可以帮霍长乐守夜。霍长乐跟谢琰道了晚安,轻轻掩上了门,把自己锁在了房间内。

山中的夜晚是静谧的,因为不是夏夜,所以连蛙声和虫鸣也听不见。往窗外看,可以毫无阻碍地收揽整个天空的景色。此刻夜空缀满星星,乍一看,会以为自己漂浮在星川中。

在这样的夜晚,霍长乐却睡不着。

她只是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夜空。深邃的眸子映照出星星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可以静静思考的时间不多了。而她也再无法忍受头脑的混沌。

有些事情,要理清必定要经过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是她甘之若饴。逃避往往是下策,勇敢面对或许能开创新局面。

如此这般,直至深夜,她才和衣睡下。

此后几日,霍长乐与谢琰就过着简单的农家生活。谢琰完全成了一个大厨,每日把霍长乐喂得饱饱的,而且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霍长乐每日清晨起来,直至晚上睡觉,这段时间内最大的任务就是吃,然后嘻嘻哈哈地和谢琰找乐子。

这样的生活竟是十分地安乐祥和。而从前二人相处的“谢琰依靠霍长乐”模式,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谢琰宠溺霍长乐”模式。

而由始至终,谢琰都没有问过她想住到什么时候,也没问过她未来将何去何从。似乎只要她不提,他便真的会像这样丢下军务,一直在她身边当个小厨子加小跟班。

而由始至终,霍长乐都没有提过一丝一毫的伤心事。她每日的表情都如此快乐,甚至有些不合年龄的没心没肺。她没有在谢琰面前提过任何霍瑜的事,也没有提过画卷的事。

而与之相对,是每天夜里,她越来越清晰冷静的目光。

终于在第五个晚上,霍长乐呼出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大概理清了所有的思绪,接下来,她只要等待,等那个男子来,了结所有的恩怨疑惑。

但没想到,在三日后,她却极其意外地等来了一个故人。

那日,霍长乐正坐在屋内看书。也不知道谢琰是如何准备的,竟然如此贴心,在屋内放了一个小书柜,上面装满了各种霍长乐爱看的志怪类书籍。

谢琰本来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托腮与她说话。说着说着,他便停了下来。霍长乐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只见谢琰浑身绷紧了,猛地站起了身来。

片刻,霍长乐听见了院子外面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

她的心怦咚一跳,抿了抿唇,放下了书籍,然后走向木屋门口。

没想到,谢琰忽然开口:“阿姐,你要走了吗?”

“……”

谢琰扬起了一个有些羞涩又有些苦涩的笑容:“忘了告诉阿姐,我这几天过得很幸福。因为每一天都和阿姐在一起……尽管时间很短,但是这样就够了。”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霍长乐压下心中叹息,弹了弹他的鼻子,然后才推门而出。

当她看清了站在篱笆外的那个人时,顿时怔愣在原地。

来者一袭窄袖深蓝色胡服,用一根木簪松松地绾起部分发丝,黑发如墨,蜿蜒逶迤。肤白如脂,挺鼻薄唇,修长的墨眉下是一双美丽而冰冷的眼睛,眼底似是覆着一层薄冰,只不过淡淡扫视一眼,就使人有如坠冰窟之感。他一手牵着马匹,看样子是在赶路途中,风尘仆仆。

“苏桓?”

看见苏桓的瞬间,说不惊喜是骗人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心中也漫过了淡淡的失落感。

显然看到霍长乐,苏桓也很惊讶:“是你?”

树林中。

苏桓与霍长乐并肩而行。

两厢寂静,霍长乐开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不是已经回去荆州了么?”

“我正是在回荆州途中。路经扬州,想取捷径,才会经过这座山。方才不过是想向山中人家借碗水喝。”苏桓声音淡淡的,但却比较详细地解释了为何他会在这里。

“原来如此。”霍长乐点头。

这次会遇到苏桓,看来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毕竟,早在四年前……苏桓就已经向她告辞过。一来,苏桓没有必要再特意来告别一次。二来,苏桓事先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那时候,他们彼此都以为那是最后一面,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会在不可能的地方遇见对方。不得不让人感叹彼此的缘分。

“你呢?为什么在这里?”苏桓的问话打破了霍长乐的沉默。

“我……”霍长乐张了张嘴,最终苦笑道:“因为想不通一些事情,所以来这里过一段时间。想来这里人烟稀少,更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平静不在于环境,而在于内心。”苏桓淡淡道,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逃避心理。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霍长乐随手拨拉了一下路边灌木的枝叶,轻声道。

“你的眼睛很伤心。”苏桓薄唇轻启,“他没有好好照顾你。”

声音淡淡的,却不带任何疑问,只是一种陈述的语气。

“……”霍长乐苦笑。苏桓的眼神如此锐利,她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能瞒过他。

不过,自己的状态连谢琰都看得出不太对劲,恐怕真的已经很明显了。虽然谢琰没有问,依旧每日与她一同笑闹,但是恐怕早已看出了她冷静底下的焦虑与决绝。

只是,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思考,是无法对外人倾诉的。

所以,对着苏桓的关心,她只能以沉默来辜负了。

也许是知道她不欲多说,苏桓移开目光,“罢了,我不问那么多。”

“抱歉。你不必担心,我没事。”

说完这句,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儿。

树林间落叶沙沙作响,静得似乎能听见每一片微小的树叶落地的声音。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苏桓缓缓抽出了一把匕首。

霍长乐一愣,那把匕首分明就是当日她在雪地还给他的匕首。

“既然有缘再见,就让我为娘子舞一段罢。”

说罢,苏桓一跃而起。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快得几乎叫人看不清,但却如同行云流水,狠辣鬼魅。每一动作,林木间旋起枯叶,在风中飒飒作响。匕首锋利的银光在空中划过流火般的光芒,一道又一道,灼灼生辉。

刀光剑影中,他绝世的容颜似乎也镀上了淡淡的光芒,显得不真实起来。

这是霍长乐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苏桓使出剑法,只是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恍然间,耳边似乎流淌过一首诗赋……

“……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没过多久,便已是收式。

然而,在他落地的时候,却没有收起匕首,而是横空一甩,匕首瞬间朝着她的方向飞来,没入了她身后的大树上。

霍长乐自然知道他不是想加害自己,便疑惑道:“为什么留下匕首……”

“子渊想,这把匕首还是留给娘子吧。今日一面,大概真的是最后一面。得此匕首,更能保护自身。子渊这一去,后会无期,还望娘子珍重。”

这是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把匕首留下,希望她能好好照顾自己。仅此而已。

霍长乐听了,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苏桓,今后再会无期,望君珍重。”

苏桓把手指放在唇间,轻轻一吹口哨,便听见林木外,一匹神勇的骏马疾驰而来,在苏桓面前停下。

他跨步上马,最后转过头看了霍长乐一眼,便策马离去。

霍长乐静静地目送着苏桓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转身拔下匕首,捡起了地上的刀鞘,把锋利的刀刃藏于刀鞘之内。

这个翩若惊鸿般走近她的男子,她与他相识相知,但无缘相守。从年少时的心软相救,到如今的再度相遇,眨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一面,他留给她的,终于不再是虚无的记忆,而是一把冰冷的、削铁如泥的匕首。

直到后来,霍长乐才知道,二人缘分果真至此,后来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奇迹的偶遇。

这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看见苏桓。

只身归现代

苏桓一事过去了三日后,霍长乐终于在山上等来了她一直在等的人。

那日,天气正好。

谢琰正在屋内擦地板,他擦地板的模样认真得好像在对付千军万马。霍长乐不由想起他的洁癖症,嘴角微微抽了抽。还记得当年开医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一片地板擦了五遍,直擦得纤尘不染,闪闪发亮。

然而,就在擦着擦着,谢琰忽然微微一顿,然后转头道:“阿姐,他来了。”

霍长乐一怔,手上的毛笔一颤,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墨痕。

谢琰皱眉,“阿姐……”

“无碍。我出去一会儿。”霍长乐轻轻放下毛笔。

“我陪你去!”谢琰欲上前一步,但是却止步于霍长乐的眼神。

那是一种冷静而从容的眼神,多日来笼罩在她眼底的迷茫和困惑,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消散。

看他停在原地,霍长乐才转身离去。

离去之前,霍长乐忽然顿了顿,没头没脑地对谢琰说了一句:“阿容,今后你要小心一个叫做张猛的人。若有可能,不要任用他。”

这几日,她手上的玛瑙石有时会发热。霍长乐便猜测,或许不久的将来,她便会被带回现代。而历史中记载的谢琰,是在孙恩之乱时死在手下张猛手中的。所以,她要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告诉谢琰小心张猛。不管奏不奏效,她都要一试。

“张猛?”谢琰挑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我知道了。”

推门而出,便看见了远处孤身策马而立的男子。他的容颜依旧如霜雪般料峭,嘴角微微上扬,眼下泪痣妩媚传情。

只是,他的眼珠却平静而无笑意,乌黑纯粹,不见漫不经心,而见浅淡忧虑。

霍长乐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眼下却没有了冲上去的冲动。她曾经以为自己再度看见他,会难掩情绪的波动。但没想到,她最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恍惚的几秒对视,就生出了已经相守百年的错觉。

她抿了抿唇,对他笑了笑,“我们两个人走一走吧。”

谢若璋似乎没料到霍长乐对他的第一个表情竟然是微笑,顿时怔愣了一会儿,才翻身下马。

树林中,依然是与苏桓共同走过的道路,但是走的时候,心境却大不同。

与苏桓一起走,就如同与一个老朋友一起走一样,即使分别,也有着淡淡的欢欣。而眼下,如果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霍长乐觉得自己会很愿意与谢若璋十指紧扣走下去。只是现在,两厢沉默,却不是从前那种怡然自适的沉默。

走到林中一片空地处,霍长乐终于停下来,低头轻声道:“我走得有些累了。我们就站在这里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几天,经过了几个晚上的夜不能寐,她终于从接二连三的变故中找回了自己的从容和冷静。对她而言,只要头脑是清醒冷静的,能够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那么,无论最终做出任何的决定、做出任何的改变,她都不会彷徨无依。

“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了。”霍长乐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是极致的淡定。

“第一,画卷中的人,是不是王法慧?”

她没说是哪一幅画卷,但是既然谢若璋能站在这里,她知道,他一定看过了被自己混乱之下抛掷在地的画卷。

空旷山野中,风凛冽吹过,刮得人脸颊生疼。

谢若璋定定地看着她,终于轻声道:“是。”

那一瞬间,谢若璋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霍长乐眼中闪烁了一下。

“第二,由始至终,你喜欢的人都是我吗?当真没有掺杂一些王法慧的因素?”

谢若璋怔住了。

霍长乐不等他回答,便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阻我入宫取王法慧人头,真的仅仅是因为我?”顿了顿,她又道:“或者说,该这样问:你阻我杀王法慧,当真没有掺杂一丝一毫对她的感情因素?”

问完这个问题,霍长乐就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

谢若璋皱眉,微微启唇,却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依然如同冰雪般料峭,转瞬的惊愕闪过,此时已陷入沉默。

就像是,哑口无言。

霍长乐等着,等不到任何回答,便自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无意识地抚摸上手腕上的手链,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没有骗我。”

只是,心中却一片沉寂,至今已经无泪可流。

就在这时,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霍长乐愕然,低下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最后一颗玛瑙,出现了一条裂痕。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这颗玛瑙便化为尘土,瞬间飘散在空气中。

玛瑙碎了……?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霍长乐震惊地看见自己的手……正在慢慢变透明。

抬头,看见谢若璋惊愕的表情,那淡静的面具,似乎瞬间破裂,“长乐——!!”

他踉跄了一下,猛地扑上前来,双臂似乎想要搂住她,无奈眼前人已经是半透明状态,手指只能穿过她的幻影,再也触碰不了她。

自己,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时代了……霍长乐惊愕过后,便只是定定地看着谢若璋,心中却是一阵悲凉和死寂。

在这个时代,她全心全意地喜欢过一个男子。他悠然含笑,豁达随性,风流恣意,丹青泼墨挥毫写意。她曾经为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的情而惊讶欢欣。但是却不曾想过,原来早在一开始,他的情根就不是种在自己身上。

喜欢上他,她至今依然无怨无悔,那些快乐的日子不是假的、那些心有灵犀的愉悦也不是假的。就如同当日所说,喜欢他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需要他负责。只是不曾想过,当年他的一句“喜欢”,竟然蹉跎了她那么多年。但是今后,她都不愿意再作为一个影子留在他身边。如果全心全意的付出,得来的不是一份纯粹的、全心全意的爱情,她要来何用?

这不是吹毛求疵,只是一种骄傲而已。

若你全心爱我,我必生死相依。若你不是纯粹地爱我,我愿含笑放手。

现在放手,虽然很痛,但总不会太晚。

收回错付的真心,虽然很痛,但总不会太晚。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谢若璋错愕惊慌的神情,与自己渐渐消失的身体。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惊慌的模样,这算不算是一种离开前的意外收获?

在完全离去之前,她眨了眨眼睛,想最后对他笑一个,没想到却有什么从眼眶倏地滑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一滴滚烫的泪珠。

落在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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