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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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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权禹王便不得不乔装离开,两人自然是一番依依惜别。
之后权禹王又悄悄潜来看我几次,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这样的别离却让我们感情更加的深厚了。
我在南郊行宫度过了夏天、秋天和冬日,在小寒那天,院中赏雪时突然腹部剧痛,诞下一子。
我筋疲力尽地看着躺在我身旁的小襁褓,心中有着欣慰。不知为什么,在他出生之前我和权禹王都断定他会是个男孩,我想他看到这个孩子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看着他,我又想起我死去的孩子承儿,不由得一阵悲伤,也不知道他以后长得是否就是承儿的模样呢。
“雾儿,雾儿……”我忍不住轻轻地他。
雾儿在我身边待了没有几天,就被善善悄悄地带回宫里去了。宫中那边邵禾早已做好生产的准备,也请了善善家那边可靠的人做奶娘,善善则以看望邵禾的名义回去。
虽然善善回来说那边一切安排妥当,也带来权禹王的口信说让我养好身子,但我心中惦念孩子,刚坐足月子就赶回宫里,此时宫中已装饰一新,准备欢度元日了。
太后凤体初愈,后宫为表示孝敬,纷纷亲自来接。我在内侍的搀扶下下了轿子,马上有宫娥将暖手的手炉敬上,我接过后环视四周,数月后再次回宫多了几分新的感觉,感到京都气候比南郊要寒冷一些,此时皇后率后宫众妃嫔披着各式斗篷早已侍在一旁。
站在最前面的是权禹王,他见了我向我隐隐点头,颇有感激的意思。
“听闻太后凤体转安,朕深感欣慰,后宫众妃亦非常挂念太后。”
“南郊气候宜人,顽疾竟也渐渐消散,又正逢一年节庆,哀家怎么能不回来热闹热闹呢。”
“应该的,应该的,”皇后笑着应声道,“这多半年太后不在,宫中少了许多情趣。此番听说太后凤体安康回宫,后宫的姐妹们都心中欢喜呢。”
这次再见,觉得皇后端庄依旧,只是面容皱纹增多,鬓夹华发,已显苍老之色,不由得惊觉女人衰老之快,心中亦对她生出几分怜情。
“皇后说话一向是顺承人心的。”
我表面与众人应酬着,心中着急的却是早些见到自己的儿子。只见此时邵禾怀抱着一个厚重的金色龙纹襁褓上前,略有腼腆地说道:“本是后宫姐妹恭迎太后,实在不适合带着孩子来吵闹,只是听说太后对小皇子非常关心,出生时更送了许多贵重礼赐,臣妾想一定要带上孩儿让太后看看。”
我心中恨不得马上将儿子好好抱在怀中仔细瞧瞧,可也只敢并不亲昵地接过来,感觉出他比刚出生时重了许多,皮肤的皱纹也平整了,白了许多。雾儿正在睡觉,因此不哭也不吵,有时小嘴会蠕蠕吮吸着,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我心上不由得柔软起来。
“皇上给小皇子起名曰雾,小名叫雾儿。”邵禾补充道。
众人听了不住点头,突然一阵寒风吹起,我担心雾儿受凉,强压心中不舍,将他还给邵禾,对众人吩咐说:“天气渐寒,大家都各自回宫吧,改日再聚在一起说话,哀家也带了些礼物分给众宫。”又特意交代邵禾:“小心冻着皇子,赶紧回屋暖暖吧。”
邵禾抱孩子的姿势已像模像样了,倒真像刚生完孩子的年轻母亲。看雾儿的样子,这段时间以来似乎被照顾得很好,我这才稍稍心安下来。
一大群人往回走时,我忍不住留意一下姊,她一如往常般沉默寡言,刚才夹在众妃中也不怎么说话,也许得益于文静的性格,岁月在她身上还显示不出痕迹,甚至有些角度看她依旧仿若少女。
她半低着头向前走着,与右后方怀抱孩子抬头微笑的邵禾相比,显得有些落寞憔悴,但谁知道她心里真正想着的是什么呢。
回到尔玉宫后,尔玉宫早已清洁一新,如意率着宫中众人在门前迎接,听说这段时间如意将后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皇后都称赞我教导有方,让我这个当主子的也倍有颜面,免不得对如意另眼相看,仔细夸赞一番。宫中众人也皆有赏赐。
晚上权禹王悄悄来看我,一番温存过后,权禹王搂着我靠在榻上,我枕在他的胸口,忍不住抬头问他:“你喜欢雾儿吗?”
权禹王略有惊异地说:“为什么会这样问,喜欢,你我的孩子朕当然喜欢。”
我稍感安慰,许是权禹王注意到我的落寞神情,他问我:“怎么了,奴,你似乎并不高兴。”
我轻叹一口气,略有惆怅,“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样不真实,尤其是今天看见邵禾抱着雾儿走着的时候。我甚至要问自己,雾儿真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吗?他是我的儿子,却被别人抱在怀中,以后要叫别的女人为母亲。”
“朕理解你的感受,是朕对不住你。你为了雾儿牺牲那么多,朕想虽然他不能称你为母亲,但母子连心,他以后一定会爱戴你亲近你。”
“但愿如此,”我有些委屈地小声喃喃说,“权禹,我现在真的有点想我们的儿子了……”
权禹王将我搂紧了些,“那么以后常让邵禾带孩子过来看你。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儿子永远都是你的,想想他以后慢慢长大,你教他礼仪文乐,朕教他骑马射箭,他以后一定能成为名垂青史的英明帝王……”
我被权禹王的话带动着,那样的场景渐渐浮现在我脑中,于是不由得微微笑了。但很快我又回到了现实,忧心地说:“那样该多好啊。可是我总担心我们的孩子。你那么爱他,在后宫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人的怨恨。”
“朕的孩子不多,也许不会有其他皇帝那样烦恼。皇后不是很喜欢雾儿吗?”
我心中感慨权禹王纵然聪明,但在这方面却显迟钝。
“不只是皇后的问题……你忘了前段时间朵昭容的事情了吗?”
权禹王被提醒起什么,神色稍敛。我想他不会不思考,现在对雾儿来讲最有可能的威胁是谁。是有戈敏的姊。雾儿的出生最不利的人是她,那么日后对雾儿下手的人也最有可能是她。
权禹王叹了一口气,我想他是在顾忌戈敏,他不希望两个孩子有自相残杀的可能。
“应该……不会吧。娜木朵儿平时为人就较张狂,而其他后妃则多温顺善良。以后我们多加注意就是。”
权禹王这样说多有自我安慰的意思,但我不欲再强迫他,现在我只需他意识到姊的威胁就好。
我靠在他怀中,楚楚可怜地说:“我不能在明处照顾他,我们的儿子,不仰仗你还能仰仗谁呢。我曾丧失一子,我再不能第二次承担那样的痛苦,假若雾儿有什么差错,我恐怕也不想苟活在这世上了……”
“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雾儿是你的命,也是朕的命。谁若敢伤害他,朕就叫他死无全尸。”权禹王向我保证道。
从我生下雾儿再次回宫,我发觉权禹王对我,无论是看我的眼神抑或说话的语气都与以前有了细小的差别,多了一层额外的意思。我只能在心中默默感慨,对女人来讲,有孩子竟是那样重要的事。以往权禹王也爱我,但那只是男女间表层的男欢女爱,而现在,他不仅把我当作女人,还当我是他孩子的母亲,多了一层敬重,感情也愈加深厚。不仅对我,权禹王对我娘家的人也更加厚待,赏官赏宅赏地,圣宠丝毫不逊于皇帝娘家凌氏。
在雾儿出生之后后妃们待我也有所不同,更有巴结的意思。现在又有我娘家的人诞下皇子,权禹王又重视非常,妃嫔们为自己日后打算当然多加讨好。姊的品级自然比邵禾要高,但是众人也知邵禾背后有我为靠山,丝毫不敢小觑,更有人暗中议论未来的太子之位不一定是之前看好的三皇子,而是四皇子了。
元日过去后的某日,我闲来无事,便想去邵禾宫中探望雾儿。刚刚接近门口,就听见屋里一阵欢声笑语,其中夹杂着一名妇人喜悦的声音:“哦,哦,我的宝贝孙儿,看你长得多漂亮啊,这周正的小鼻子长得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我这才想起权禹王特许元日过后,邵禾的母亲和两位妹妹进宫来看她,以缓解她素日的思亲之情。随着太后驾到的禀告声,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之后便是衣服窸窣的声音,待我走进屋子,邵禾和她的母亲妹妹宫娥等人早已等在一旁向我请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邵禾的母亲,听说她母亲是大家出身,只因为后来丈夫早亡而又无子才如此落魄。今日一见果然举止大方,是见过世面的人,而她身后的两个妹妹则显青涩,行为僵硬。
我看重邵禾,因此对她的母亲也是和颜悦色,赐座给她,絮絮地问了一些她家的情况,邵禾的母亲回答说家中已被赏赐了良田美宅,衣食无忧。
邵禾的母亲万分感激地对我说:“我们娘仨有今天都是受了太后的恩赐,修仪娘娘常常跟臣妾说太后在后宫对她多有照顾,臣妾这个当母亲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
此时邵禾早因为诞有皇子连升两级为修仪了,故她的母亲称她为修仪娘娘。
我听后摆摆手微笑说:“这一切都是修仪自己有福气。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那样的机会。”后面的已是说给邵禾听的了。
邵禾的母亲自然不知,话题便说到秋宴上邵禾与权禹王的相识,语气中稍有责备:“这孩子,与皇上的事从未向任何人提起,直到后来有孕隐瞒不住才告诉臣妾。虽然是一段好姻缘,现在日子也过得幸福如意,只是未出阁时发生这样的事总显美中不足。她小孩子不懂事,发生这样的事情,希望太后不要嫌弃她才好。”
邵禾的母亲自小受妇德教育,对邵禾未婚先孕的事很是介意。我宽慰她说:“这件事皇上也有不周的地方,不能全怪修仪,她一个女孩子家也受了委屈,所幸的是现在进宫了,又生了儿子,也是一件美谈。”
邵禾的母亲点了点头,后来又说起雾儿,真把雾儿当成她的亲外孙,提及时言语颇为自豪。邵禾在一旁听了有些无措,生怕她不知情的母亲哪句话唐突了我,不一会儿就以宫中要落匙为由叫她们回去。
母女姊妹间一番依依惜别,邵禾红了眼眶,说道:“此番离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到母亲和妹妹。母亲您要保重身体,务要过于挂念我,我这边有太后娘娘照顾,不会有事的。”又转身拉着她两位妹妹的手道:“你们俩不要贪玩,多跟师傅学习琴棋书画,太后娘娘答应我,待你们及笄后为你们俩寻个好人家,但是你们自己也要加强修养方才配得上贵族公子,否则嫁进去也会让人笑话。”
她的两位妹妹明显极为依恋她,听到她的训诲不住点头,都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宫人一向评价邵禾温文和善,我想这与她平时沉默寡言有关。但是所谓的沉默寡言并不是真正的本性,我见多了新进宫的姑娘们,只是因为不熟悉环境才不擅言谈。所以我从未认同过宫人们的评价,而希望通过她日后的一言一行抓住她真正的个性,今日她说的一番话让我对她增加了些好感。
所谓长姊如母,她显然做到了这一点,而且难得她懂进退不骄纵。
待她的家人退去后,四下的宫人也被遣了出去,这时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将雾儿抱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此时雾儿已经完全褪去了胎青,白白胖胖很是招人喜爱。我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逗弄了一会儿,这才问邵禾道:“最近雾儿吃奶睡眠可都好?”
邵禾拘谨地站在一边,马上回道:“小皇子很强壮,吃得多睡得也香。”
我点了点头,又问她:“后宫妃嫔对他怎样,可都曾来看过他?”
“妃嫔们看起来对小皇子都很和善,嘘寒问暖的。”
“谅她们也不敢做什么手脚,也不值得。不过你绝不可掉以轻心,她们送来的食物和玩物象征地收下就好,不要让别人太过亲近皇子。”
“臣妾知道了。”
我又特意问:“淑妃可曾来探望过你和皇子?”
“淑妃娘娘?淑妃来得次数不多,每次都是陪着皇后过来,对小皇子也不太亲近,都是远远地看着。”
我心想姊这是怕雾儿出了什么事怪罪到她头上,所以才如此谨慎。她未必不对雾儿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依她的性格,不会急着出手,而是静观其变。也许她在等待雾儿体弱夭折或者失宠于权禹王,当然如果到万不得已,也许她也会走到娜木朵儿那一步,可是我不能给她那样的机会。
我看向邵禾,认真地说:“皇上对你的印象很好,他说你乖巧不生事端。你这样很好。但作为皇子的母妃,有件事是你需要做的——把淑妃从她的位置上拉下来。”
权禹王时而邵禾宫中,他一定会向邵禾询问雾儿的近况,我让邵禾略提起姊对雾儿的态度,只不过把姊的避嫌说成了她对雾儿的冷待。邵禾实际并非宫妃,完全没有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之闲,她说的话权禹王想必不会怀疑。
表面上,我一如既往地厚待着姊,也没有在权禹王面前说过姊的半点不是。后宫的人之前以为我待姊那么好多有为形势所迫的意思,现在反而有些迷惑了,对于我日后会支持哪位皇子当太子更是各执一词。
皇后此时站在了中立的位置,因为之前姊拥有的各种特权使她心中生了许多芥蒂,何况若论谦顺大方,邵禾丝毫不逊于姊。
姊一直不受权禹王的喜爱,以前那么风光全是因为她有儿子,而现在多了一位备受宠爱的皇子,她的优势顷刻坍塌,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更加尽心地讨好皇后。
雾儿出生后,权禹王果然将心思全部投入到这个儿子身上,过问细致,十分宝贝,对戈敏则不及以往重视了。难怪自古有母爱子抱之说,这让我想起了唐朝寿王李瑁,当时他母亲武惠妃受宠时他也是唐玄宗的掌上明珠,甚至有望继承大统,等到武惠妃去世他与皇位的缘分也随之而去。这样一想,连我都觉得男人未免太过薄幸,爱易移逝,唐玄宗如此,权禹王亦是如此。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雾儿开始长出乳牙,奶娘时常说他将她的奶头咬得生疼。而打压姊的计划也在我脑中盘桓,越来越清晰。我不会容忍她的存在对雾儿造成任何威胁,何况我生下雾儿也是为了将姊弄垮。
姊平日的行为实在过于谨慎,与雾儿更是避免有任何接触,所以想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很难,我只有将心思放在戈敏身上,虽然对这个孩子颇有些残忍,但是在这场斗争中谁能说自己是无辜的呢。
戈敏下学后通常会去姊的宫里看她,路上会经过御花园。那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我穿着汉唐衣裳在殇秋媛看似随意赏花实则在等待戈敏。果然,过了一会儿见到戈敏往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他的伴读,怀里捧着厚厚的书本。
戈敏看见我,似乎有些意外,慌忙向我请安。我叫他起来,待他站定我发现他的成长似乎比雾儿还要迅速,他的个子快到我的脖子那了。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问道:“三皇子,这是刚下学吧,要赶去哪里呢?哀家记得清蝉宫不是往这个方向。”
戈敏回道:“孩臣去看看母妃,她近日身体不太康健。”
“噢,那真是糟糕,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多孝敬你的母亲。后宫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哀家的身体也时好时坏,待精神爽了也过去看看她。”
“多谢太后的关心。”
我盯着戈敏看了一会儿,说:“敏儿,你最近似乎对哀家生疏了许多,也不似以往经常去尔玉宫亲近哀家了,能告诉哀家是什么原因吗?”
戈敏出现了一丝惊慌,低头有些结巴地讲道:“绝,绝没有的事情,只是孩臣最近学业繁重,加上母妃又身体不适,所以有些怠慢了……”
我微微一笑,不再追究什么,转身折了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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