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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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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九珍,母后告诉你,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新皇帝并不是太差的人,他在曲艺书画上也颇有造诣,也许哪一天你也可以喜欢上他呢。”

“哦……”九珍闷闷着说,然后她枕到我的膝上,语气中带有悲伤,“可是女儿还是很想念皇帝哥哥。那么好的皇帝哥哥,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啊……九珍的话再次引起了我的伤感。并不是因为一个人死了,所有的事情都会随之消失。对颛福的回忆和伤痛永远在我心底无法磨灭。我有两子一女,已丧两子。

和权禹王相处得时间越久,我越能从他身上发现以前未曾发现的品质。以前我只是单纯对这样一个人心动,可是之后我发现他不仅在军事政治上有所建树,对于礼乐书画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在我整理孝宗曲谱期间,他总是能发现一些问题,带给我一些惊喜,而我可以对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他有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情趣。

对于后宫的女人,他以她们的行事风格去区分她们,很少评价她们的相貌。

偶尔闲聊提及,他对众妃嫔性格的评价往往是一针见血,不过外貌对他来讲只不过是漂亮或不漂亮,却很少去关注她们的眉毛是否修长、面颊是否红润。

当发现这一点时,我突然感觉有些泄气,因为我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是如此自信。夜色中他匆匆而来,而我早已卸妆解发,身着睡袍;白天正襟危坐,我们也只目不斜视,寥寥数语;偶然他突然驾临,我措手不及,定是一副闲散惺忪的模样。

可是面对这样的他,我反而越来越在意自己的仪容,每日精心地上妆和选择衣饰,只希望自己在他心中不同于其他女人只是漂亮的模子,而是将一眉一眼都印在他的心上。

他时常亲吻我,甚至是在白日趁人不注意俯下身去。有时候他的嘴角会不小心印上我唇上的红脂,看得我心中小鹿乱跳。

白天看见他我会联想到夜的温存。他那沉重的身躯。他那厚实的肩背。他炙热的体温。他本该年老的身体却迸发出不肯罢休的情欲。

我们隐秘的恋情像这夏日,逐渐升温,如此焦灼。

善善终于回来了。

上次的事情虽然事后权禹王叫人不得声张,可是还是有人听说了碧澈与宫外男子私通的事,毕竟当初权禹王拷问碧澈的事情闹得很大。

之后碧澈终是带着腹中的胎儿死了。

善善在宫中偏僻的角落被禁闭一个月。

而元遥则没有善善那样幸运,他被降了几级,不再上殿的资格,更被严令禁止入宫。权禹王说他会找更好的画师为我和九珍画像,言语间没有半点商量的语气。而我却说不出什么,我知道,权禹王因为元遥以前殿上的话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没有取了元遥的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容忍。

比这更糟糕的是,还有元遥那性情耿直脾气暴躁的父亲,本来元遥这个独子没有娶妻已经令他诸多不满,现在传出他与宫中人私通的事情更是让他蒙羞,已经说要与元遥断绝父子关系,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如刀割。这件事的一切错误明明在我,可是却让善善和元遥受了罪。在这宫中,主子做错,奴才遭殃。

权禹王对元遥很忌恨,我见不到元遥,更没有机会亲口对元遥说抱歉。但我将我身边貌美的侍女送给他,为了向他表明,除了我自己,我亲近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而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说没有必要。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弥补元遥才好,这令我痛苦万分,只想着也许以后可以找时机再劝劝权禹王。

这次再看见善善也让我倍感吃惊。

我一直觉得善善还只是个中年的端庄妇人,而眼前却是一个年迈的老妪。

她的两鬓已经花白。

我冲到善善面前,手颤抖着摸她的鬓角,不可置信地问:“善,你……”

善善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边也没什么人注意,这一阵子倒忘记染发了。”

原来在我不知不觉间善善已经老去了。

而我还一直将那么多事务交给她,让她为我的事操心,因为身边的人我只完全信任她。

我突然鼻子酸酸的,我擦了擦眼角,立即转身呼唤外面的人。

“来人呐,传哀家懿旨,女官长善善的几位血亲兄弟子侄官职均再升一阶,几位姊妹甥女可随意进出后宫。其家的成年男子可由哀家指婚娶贵族女子,其家的成年少女可由哀家指婚嫁贵族子弟。各地官员待其家需如皇戚,万不得怠慢轻视。”

“小小姐,您这是……”善善慌张地问。

我抱住善善,伤感地说:“善,我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你却从未向我要求过什么。所以你家人的愿望我通通满足。我要使你的氏族成为显赫的新贵,让他们每个人都因为你自豪。这是你该得的。”

善善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落下泪来,“小小姐的心意,奴婢懂。”

我和权禹王的感情逐渐加深,在度过耀眼的夏日之后,转眼迎来了瑟瑟的秋天。

我几乎沉浸在那爱情之中,享受有人可以依靠的轻松愉快。不同于福儿时的担忧,现在我每日只是消遣,挑选新衣、弹奏乐器、举办宴会,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陪九珍,指导她读诗作乐。

当夜晚来临时,我褪下皇太后的外衣,与世上最普通的女人无二,无助呻吟,意乱情迷。

然而少了夜的掩饰,现实毕竟是现实,美梦也总有被惊扰的一天。

他依旧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我是他父亲的女人皇太后,世间上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他的朝廷、他的妃嫔、他的后代。

所以当他明明答应我不再见姊,而今日却再度踏入瑞雀宫时,我的心情无法言喻。

除了愤怒,我还有什么?还有无可奈何。他的儿子病了。

听说他很着急地来到瑞雀宫,带来了宫内最好的太医。

听说戈敏在病榻上拉住他的手,稚气地跟他说:“父皇,您已经好久没来看儿臣了……儿臣很想念您。母妃也惦念着您。您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多来看看儿臣好吗……儿臣现在都会背《春秋》了,等儿臣病好了就为您背诵好吗……”

听说权禹王也是一脸的动容。

他们的父子情深被宫中人传得绘声绘色。

我听到这些时,未发一言。

晚上权禹王派来最贴身的侍者,告诉我白天耽搁太多时间,晚上要忙着处理政务时,我笑着对自己说,也好,难得清静,好孤身而眠。

权禹王的心情我懂,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能明白父母担忧子女的心情。

所以对于他的行为我不想责备什么。

听说殇秋媛的木槿花开了,我为了排遣心情,特意带了善善过去欣赏。

我摆出轻松的表情,边欣赏花树边与善善说笑。走到花园的深处,隐约看到前面有其他人的身影,渐渐地有话语传了过来。

“……没什么大碍,那我就放心了。你看皇上多关心,还特意允许我们进宫来……”

那个声音我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很讨厌。

我继续往前走,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一行人是谁。

是姊……刚才说话的人是我已很多年没有见过的大娘,姊嫁给权禹王后她也跟着去了封地。她老了许多,如果不是站在姊身边,我估计认不出她来了。而她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我虽以前只远远地见过他几面,却也记得他是我和姊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小妾生的儿子。

他们也看到了我。

大娘先是吃了一惊,刚刚和蔼的表情又变得凌厉起来。气氛突然之间变得诡异紧张。

他们很不情愿地向我请安,我把头抬得很高。

“真是凑巧啊,”大娘讥诮地说,“你们姊妹小时候一同在宫中长大,现在还在同一个宫中。不过也不一样,身份不同了。一个有好丈夫好儿子,一个又是寡妇又是丧子。这寡妇的日子难过我可知道,别看外表风光,实际上心里苦着呢。雉儿,你是姊姊,平常可要多照顾妹妹啊。”

大娘的话说得阴毒,这还真是她一向的风格。我想到我母亲平时受了她多少的苦呢。

依旧仗着自己是正妻是长辈。大娘,你不知道这样对我说话轻而易举就可以被治罪吗?

姊是明白人,拉了拉大娘说:“娘,您可别乱说话,您说着是好心,在别人耳朵里还说不上听成什么样呢。”

可就因为这极致的恨,我反而不想草草结束,死只是一瞬间,而我要看的是他们悔不当初的表情。

于是我不怒反笑道:“寡妇的日子是难过了点,不过总比守活寡来得好吧。”

姊的脸突然有些挂不住了,很明显,大娘也知道这件事,一时间竟然被噎住似的哑口无言。

淡承嗣突然走出挡在了她们前面。他还回头安慰姊说:“姐,别听她的。她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对待我们。父亲如果有天有灵,一定也很后悔生出了她。”

我的笑容消失了。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边,我站在另一边。

真是奇怪啊,虽然明明都是将军的家人,虽然现在体内流动着一半相同的血。

淡承嗣说得对,我们不是一家人。

我走到淡承嗣面前,姊也要上前,被淡承嗣拦住了,多好的一副姊弟回护图啊。

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贬你的官。你和她,”我手指向大娘,“以后永远不能再来。直到再次入宫领姊的尸骨为止。”

三人大惊失色。

我转身离开,迎面的是善善惊愕的表情。我知道她不希望我这样说,她爱护和父亲有关的一切。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抛下善善,走得越来越快,只想尽早离开那站成一团的三个人和想说点什么的善善。

后来我飞奔起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权禹王表示理解,却还这么不安的是什么。

姊和权禹王才是一家子,他们有儿子。权禹王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就意味着永远无法抛弃姊。

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我一身狼狈地来到勤政殿,权禹王从奏章中抬起头吃惊地看向我。

我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我叫退了屋内的其他人,来到他的座位旁边,坐在地上伏着他的膝小声哭了。

“奴兮,你怎么了?”权禹王大手抚着我的头,惊慌地问道。

“你为什么又升了淡承嗣的官职?我之前明明将他贬了很远……”我委屈地说。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权禹王笑了,语重心长说道,“奴兮,他毕竟是你父亲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啊。淡将军战功赫赫,为国捐躯,还有他在行军打仗上教过朕,也算是朕的老师。于公于私,朕都该厚待他的后人,不是吗?”

我使劲摇着头,“我不管。我不想再看到他和大娘。看见他们我的心情就不会好。还有,你明明跟我许诺过不会找姊,可是你依然去了瑞雀宫……”

“那是因为戈敏病了,朕去看看他,并不是去找淑妃的。”权禹王慌忙解释道。

“我知道,可是去了她的宫总会说上几句话吧?让戈敏搬出瑞雀宫吧,这样你什么时候想去看你的儿子都是你的自由……”

我哭了一会儿,权禹王劝不住我,末了只有重叹了口气说:“行,行,一切都依你。淡承嗣贬回昭武校尉,淑妃的亲属们不得再入宫,戈敏日后搬出瑞雀宫,这样可以了吧?”

权禹王将我拉上来抱在膝上,责备道:“看你哭成泪人一般。你应该知道让母子分离是件残忍的事情,朕答应你的是情理上说不过去的事。”然后他不由得感慨,“想不到朕有一天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我们是不是有两三天不见了?昨天有西域外使进献了叫‘猫眼’的宝石,看起来就跟波斯猫的眼睛一般,这么新奇的东西朕想你一定喜欢,就留下了,本打算今天晚上给你。”

他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那金蜜色的猫眼宝石拿出来比在我的手指上,说:“看,以后把它嵌在你的代指上,配上深秋的衣裳,一定是非常的耀眼吧。”

我抽回手,环住他的脖子,言语间有女儿态的撒娇,“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永远不能抛弃我……”

他抱着我,将自己埋在我的脖颈上亲了一下,宠溺地说:“谁能舍得你……朕是你的。”

于是在戈敏病好之后,权禹王对后宫宣布说:“朕发现与西域王子相比,我朝皇子皆比较羸弱。这恐怕与皇子们太养尊处优有关,他们只有在行成人礼后才离开生母,之前不能很好养成独立的品格。朕为了大胤的将来,现在做出一个决定,八岁以上的皇子将不得与生母共处一宫,需单辟一宫居住。”

权禹王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现在皇长子和次子都已成人,在宫外有了府邸。三皇子也已过八岁,就搬出瑞雀宫住到离书堂较近的清蝉宫吧。”

听到这个决定时姊有些大惊失色,然后她看向我。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姊出列跪在殿中央,我以为她一定会装可怜说“敏儿尚且年幼,还离不开母亲的照顾,望皇上能体谅”的话来,可是想不到姊竟拿平静的声音回道:“皇上这个决定臣妾十分赞成,臣妾也生怕敏儿跟着臣妾会养成过于阴柔的个性。”

姊说完这句话,不只在座的妃嫔们,甚至权禹王也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

“可是,皇上,”姊继续说道,“敏儿毕竟还小,贪玩,身边没有个长辈看管臣妾觉得也不太妥当。一直都听闻皇太后品位高雅、品格高尚,臣妾不知是否方便将敏儿托付到尔玉宫?这样既可以锻炼敏儿独立的性格,又能受到良好的熏陶,不知道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如何?”

权禹王似乎有些心动,因为他之前说的话只是想着将戈敏搬出瑞雀宫,搬到哪个宫倒是并无太大的关系。如果搬到尔玉宫,他以后出入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我则不得不说姊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怕戈敏搬离瑞雀宫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所以才想把戈敏送到我这儿来。首先至少我瓜田李下不敢有所行为,其次戈敏万一真有闪失,我也难逃其责,最后反而我要出力去保护她的儿子。

“既然这样……”

“哀家很喜欢敏儿那个孩子。”我抢过权禹王的话说,“可是哀家也上了年纪,精神也不济了,而皇子的教育却丝毫马虎不得,哀家恐怕不能很好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如果淑妃真的如此不放心,那么不如叫敏儿搬到凤仪宫,让皇后好好照看?”

“臣妾很乐意,只是……”皇后语气中有些为难,“臣妾平时还要照料大皇子,他们那一家子也够让人操心的,臣妾就怕自己没有太多时间。”

我听后在心底不禁冷笑一声,纵然皇后和姊关系好,可是这烫手的山芋有谁敢接呢?

“哀家看,”我转头对权禹王说,“还是搬到清蝉宫好了。淑妃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只要不打扰皇子的学习,淑妃平时还是可以去看儿子嘛。”

权禹王点了点头,“那么就这么办吧。”

姊这时真有些不安了,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我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

姊,你不是有儿子吗?我就是要把你的儿子从你身边带走,让你每日生活在不安之中,让你每夜辗转反侧,让你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

—。文—“啊,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下手了?”娜木朵儿眉飞色舞地说。

—。人—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神情淡然,继续一口口品着茶。

—。书—我并不喜欢娜木朵儿的莽撞,选她做同伴也属无奈之举,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屋—“侍女照顾不周,吃坏东西,得了灾病什么的不很正常?”娜木朵儿继续盘算着。

我微微蹙起眉,放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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