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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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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你一个小小太医凭什么妄出此言!”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愤怒地质问。
杨京盛有些害怕了,声音又变得低了些,但还是说:“下臣不敢胡说,这是要掉脑袋的啊。生前孝宗皇帝曾找下臣诊断过他的身体……”
“笑话?这怎么可能!哀家怎么没听说过。再者,孝宗最贴身的太医是苗太医,他从来没有对哀家说过孝宗的身体有何不妥,你不过是负责后宫妃嫔的太医,怎么可能知道孝宗的情况!”
“是。下臣并非孝宗皇帝贴身太医,可正是因为如此孝宗皇帝才找下臣的呀。孝宗皇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孝宗皇帝更不想让您忧心……圣上说如果下臣走漏了风声就要臣一家人的脑袋……下臣怎么敢说呢。”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颛福不能生育?我感到一阵眩晕。
权禹王一把扶住我,沉声回答:“他说的是真的,不过他知会了朕……”
我推开权禹王,踉踉跄跄来到碧澈面前,我还不放弃最后一个希望。
我掰过碧澈的脸,急切地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碧澈没有回答却哭了。
“你回答啊!”我捏着她的脸,对她喊道。
“对不起……奴婢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奴婢以前,在乐班早和表哥定了终身,可是您要我,传旨的太监说奴婢若不从命就要杀掉整个乐班的人……奴婢不是自己想留在宫里……后来先皇后怀孕。表哥又进了一次宫,我们就……奴婢骗太后实在是不得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颛福不能生育?朱妘和碧澈,我殷切对待的两名妃子其实都背叛了他?她们也欺骗了我,就像我是傻瓜一样欺骗了我。
天啊,那孩子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
以往的事情一件件回映在我眼前……我一直在对颛福说子嗣的事情,我一直在强迫他……而他是以何种心情在听着我的话的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的,但是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一直对生不出孩子的玳君冷嘲热讽,可这正是因为她忠贞!而朱妘呢,我是怎么善待她的,我多少次告诫颛福多体贴他们母子,颛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这个背叛他的女人?而他什么也没敢说,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独自承担这份苦楚。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的,是我让他承担这样的痛苦。
如果当时不是我逆天篡改遗诏,颛福只做一个闲散亲王,他可以每日弹奏他喜爱的曲子,他可以娶他喜爱的女人,即便不能生育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不,如果不是我逆天,这罪就不会惩罚到福儿的头上,他也不会忍受这样的耻辱。
竟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杨京盛退下了,碧澈也被拉了出去,权禹王从地上将我扶了起来。
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眼泪流个不停,虚弱地反复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权禹王抱紧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朕不愿意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朕知道你会像现在这样,会受伤会自责会否认自己,而你一向是高傲的。”
我摇了摇头,我再也没有高傲和自负的权力……我连我自己的孩子都对不起。
当初我做的就是错的,当初我篡了位让颛福登基就是错的。
“奴兮……碧澈怀孕的事你没有对朕透露一点,你在防着朕算计朕,你知不知道那时朕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权禹王凝视着我说。
“朕多么希望根本不用监视你?但是奴兮,你说朕这么做错了吗,如果不,以后死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就是朕?颛福这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都把他当成亲人,那么朕呢,这么长时间的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朕对你的真心付出,难道就换不回一点你的真心?”权禹王语气沉痛地质问我。
我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这么做我的心也不好受……我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去伤害你……”
权禹王带着一些哀伤说:“奴兮,其实你不知道,每夜与你睡在一起,有时候朕突然在想,明日朕是不是就不会醒来,你会把朕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捧起我的脸深情地说:“奴兮,朕是喜欢你的,很早以前我们就许诺在一起。现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朕不会辜负你,你不要第二次背叛朕好么?朕多么想在你身边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我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
“你答应我了?”他再次确认道。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背叛你……”
他再次抱紧我,我的衣服也已经湿了,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我流着泪,整个世界都浸着湿冷。
自从知道了福儿的事情真相以后,有一种东西似乎随着那泪水流失而去,那就是从权禹王登基以来我不甘的心情。
一种认命的情绪开始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对于命运,我并不是没有抗争过。
我本庶出,可是我想尽办法,最终以卑微之身登上女人中最高的位置——皇后。
我虽无子,可是我不惜篡改诏书扶持养子继位,最终摆脱了受制于男人的女人身份,成为宫中的最高长者——皇太后。
这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可是,我料想不到,颛福是不育之身。
可是,我料想不到,颛福会突然身亡。
可是,我料想不到,最终还是权禹王当了这个皇帝。
算来算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在强大的命运面前,在老天爷随意的玩笑面前,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所以……在巨大的绝望之后,突然间反而把一切看淡了,也不想再纠结权禹王的行为到底是否该被原谅。
况且,平心而论,我对他不是没有亏欠。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有过一点心动。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鱼缸,然后拿手指点了点,水晶缸发出了两下清脆的声音。
连鱼儿都是成双成对的。
我舒了一口气,不想争了……以后只当自己是一个女人,珍惜眼前的人吧。
在那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带着随从去看望玳君。
听说在得知福儿死讯后,玳君毅然剪掉了自己的长发,后来后宫易主,她也搬到了宫中偏僻的角落过着清苦的日子。
当再次看到玳君时,我不免又想起了福儿,于是又是一番唏嘘感慨,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想我第一次见到玳君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聪慧活泼,做着入宫色彩斑斓的梦;想着那时我和福儿的关系还很好很好,他喜欢谱曲弹琴,与我兴致勃勃地讨论。
我紧紧地抓住玳君的手,不住地摇头,说:“孩子,你不必这样自苦,不必这样……”
玳君见了我也是感慨万千,但她摇着头说:“自从皇上驾崩以后,臣妾的心也跟着死了……心已死,一切都已成空。”
“可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哀家心中实在不忍。”
玳君勉强笑了一下,回道:“太后,您不必自责,出家是臣妾自愿的。臣妾是罪孽之身,想想当初皇上对臣妾分外照顾,可是臣妾却没有为皇上留下一儿半女。皇上他死后无子,皇位外传,想必在天也有诸多遗憾吧……不,也许,也许,臣妾如果能生育,皇上也不会遇到意外了……”说到这儿玳君哽咽起来,转过身掩面而泣。
“不!玳君,这不是你的错!”看到玳君对颛福用情至深,听着玳君言语中浓浓的自责之情,我不禁脱口而出。
玳君看向我,苍白瘦削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不……我无法将事实说出口,说出来就是对福儿的侮辱。
“这并不是你的错……也许冥冥之中都是老天爷的安排。玳君你可以还俗,过你想过的生活。”
玳君微微笑了笑,“太后,臣妾现在这样挺好的。心无杂念,每日诵经念佛,为孝宗皇帝祈祷,也洗刷自己的罪过。”
我知道玳君还是没有原谅自己,可是我还是残忍地没有将事情真相告诉她,而将她陷入了一生的自责和愧疚之中。
夜深人静,浴室中水雾笼罩,温暖而潮湿。
权禹王在我身后轻轻为我擦洗肩膀和后背。
“我想好好安排福儿的妃嫔们,让她们在后宫过舒适的生活,不至于像以往太妃般那么凄惨;如果是没有被宠幸过的宫人,就将她们放出宫外吧,在宫外嫁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我将我的想法说给权禹王听。
“可以这么办,朕知道你对孝宗的感情很深,可是没想到你对他的后妃们也考虑得如此周详。”
“这全是为了福儿。我想如果福儿在天有灵,听到这个消息也会感到慰藉吧。”
“你最近一直在说孝宗……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恨朕吗?”
第12章:真情难辨
我转过身去,直视着他,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我那么不明事理吗?不,我不是的……我都知道。我只是不甘心,只是迈不过心中那道槛。你之前没有将事实告诉我,是顾虑到我的心情,我感谢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我不应该恨你。”
“你真的这么想?”
我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傻事么?我那时才多大的孩子却拉着你的衣角说要嫁给你。书卷中有那么多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而我从小就认为最好的,是夕阳西下,两个人头上洒满余辉,手拉着手走在一起。”
他动容,将我抱紧了些,说:“好,朕答应你,让我们执子之手,与尔偕老。”
那夜我们贪欢整晚,像是求证彼此的心意般。我第一次将自己的身心真正地交托给他,让自己在他强壮的怀抱中渐渐溶化。
当我的手臂环住他那厚实的背脊时,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做女人的幸福感觉呢?
上午的急雨下午便得到了停歇,沾满雨露的荷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我支走了其他人,将琴摆好放在外廊,自己缓身坐下,对照着旁边的曲谱,一遍一遍地拨弄修改着。
直到听起来顺畅了,我连贯弹奏起来,并轻声吟唱着:“何人树萱草,对此郡斋幽。本是忘忧物,今夕重生忧……”
那时的屋檐下还淌着雨滴,我的薄纱外罩拂过琴身传来轻柔的触感,空气中有着雨后花草清香的气息。
那雨滴声,那触感,那气息。我有多久没有怀着这样轻快的心情去弹琴了?而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
我这样感慨着,突然身后传来了悠扬的笛声。
我的心中微微一动,我又是多少年未曾与他合奏了?
伴着那笛声,我低头继续奏唱道:“……丛疏露始滴,芳余蝶尚留。还思杜陵圃,离披风雨秋……”
“还思杜陵圃,离披风雨秋……”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半晌他走上前来,坐在我身旁,于是传来了幽幽的奇楠香气。
“朕很少听到你唱歌,这是第一次。”他说。
我笑了笑,手随意轻抚过琴,“是的,我很少唱歌。”
高贵女子的素养要求是精通琴棋书画,而唱歌和跳舞则被认为是低层次消遣娱乐的事情。但我不是不喜欢,相反我觉得它们更富有激情,只是我很少这么做。
他笑言,“如果朕在年轻时,即便不认识你,听到这样的歌声,也会心动寻歌而去。然后掀开帘幕,遇见娇美胜花的小姐,诉说爱慕之情,互定终身,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听他说有趣的想象,我不免以袖掩嘴微微地笑了。
权禹王似乎看得有些痴了,他将我搂在怀中,低头找寻我的唇,那吻轻柔而又缠绵。
好久他松开我,沉声说:“朕已不再是年轻小伙子,明明昨晚和你在一起,却一直在想你,下午禁不住又过来了,怎么办?”
听他赤裸裸地说那些情话,我有点高兴,又有些难为情,不知该怎么应对。
只有低着头转移话题,小声说:“快放开我,一会儿九珍有可能过来,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笑着放开我,发现了我放在琴边的一叠曲谱,拾起来看了看,问:“这是?”
“哦,这是福儿生前创作的。他一直很喜欢谱曲。我想将他的曲子整理出来,作成《孝宗曲集》,以留后世。”
权禹王点了点头,“刚才的曲子就很好听,也是孝宗创作的吗?”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嗯。这首曲子叫做《宣草》。”
权禹王回想了一下,指着曲谱的某处说,“朕觉得这个地方不够流畅,你不妨再降一调试试。你刚才弹琴可能感觉不到,不过如果吹笛子的话就感觉出来了。”
我凑过去,弹着试试,了然说:“真的是。那我把这一节改一改。”
我们相视而笑。
“母后,我来啦。”屋外传来了轻快的声音。
随后就见九珍抱着琴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带蜻蜓落荷图案的锦袍,佩戴的银饰叮当有声,我不知不觉间感到九珍又长高了些,头发也可以束起发髻了。
九珍见到权禹王愣了一下,轻松的表情消失不见了,然后中规中矩地拜安道:“朵颐给母后、给皇上请安。”
我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离权禹王远了些,招手叫九珍过来,“哪有那么多礼节,女儿,快起来吧。”
九珍没有动身,眼睛反而盯向权禹王,口中说:“母后,您叫女儿过来是教女儿学琴的吗?”
在这样的注视下,权禹王感到不太自在,就说:“朕刚才和太后商量宴会一事,等着您定日子吧。朕先走了。”
我对他微微点头。在起身的那一刻,趁九珍不注意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晚上等朕。”
我的脸又开始有些发烫了。
九珍在权禹王离开后才坐到我身边。
我见她脸上有些不悦,关心地问:“女儿,你怎么不高兴?”
九珍撅了撅嘴,回道:“我不喜欢他。”
这个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到目前为止权禹王和九珍的接触也不是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九珍会有这样的想法。“哦?为什么?”
“他太严肃了,似乎谁都跟他有仇儿似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笑了笑,说她:“总不能跟你一样每日嘻嘻哈哈吧。再说,他毕竟是一国之主,年纪又长你许多,说话自然和你谈不来了。”
“母后,并不是那样的。想想以前的皇帝哥哥,他也是皇上,可是他从来都不摆架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多好。还有啊,上次来的十二皇兄,虽然长女儿很多岁,可是女儿也很喜欢。”
“而且女儿还恨他。”末了九珍又加了一句。
“恨?”我诧异地听九珍说话。
“母后,您心中真的没有疑虑吗?皇帝哥哥那么年轻,怎么会突然驾崩?还有皇嫂和他们的孩子。之后就是他很快登上皇位,所以女儿怀疑就是他害死了皇帝哥哥一家……”
“九珍!话是不能乱说的。孝宗的死因已经查明,是暴病身亡。”
九珍不屑地说:“那是史官们对老百姓的说法,谁信啊。”
九珍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九珍的话真是让我吃惊,“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没有人敢这么说,但是女儿看史书上记载这样的事情很多。女儿觉得皇帝登上皇位肯定有鬼。”
九珍突然让我觉得陌生了。
在我的印象中,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她现在突然有了自己的看法。
我宁愿她还是天真烂漫的。虽然这个后宫是阴沉的、布满腥风血雨的地方,但我并不希望九珍从中学会什么历练什么,因为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她。
反观我自己,虽然从小就懂得很多,可是我并不快乐;所以我希望我的女儿能获得单纯的快乐。
“傻九珍,母后告诉你,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新皇帝并不是太差的人,他在曲艺书画上也颇有造诣,也许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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