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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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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置信地抬头看我,说:“小姐,您知道,您明明知道还……”
我知道她的心也许现在在滴血,我知道我如果不告诉她也许她的心中会好受很多,但是她要走了,这是个教训,这个校训害了她,我不想以后再可能害了她。
“因为你不屑于镜明,总是嘲笑镜明得罪了他,所以这次走的不是花溅泪是你。我知道镜明的企图,他一定在背后对花溅泪说了什么严重的话,才使花溅泪如此惶恐敢违抗我的命令。但是——我不选花溅泪的原因,是因为从此可以看出她太容易受别人的怂恿,这样的她不能完成我的计划。婷仪你现在明白了吗?”
又是新的一日。
我被窗外枝头上吱喳吵嚷的小鸟叫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等候在床边的如意见我醒了,起身麻利地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牛奶温水和擦手巾。
我仔细梳洗好过后,转身对如意吩咐道:“去叫婷仪过来,我有事要她办。”
如意一愣,继而小声地提醒说:“小姐,您忘了么?婷仪姐姐不是已经……”
我清醒过来,然后陷入了沉默。我不经意地环视四周,才发现雎鸠宫竟然如此萧条冷清,死的死,走的走……
如意也伤感起来,喃喃着说:“小姐,那天奴婢看见婷仪姐姐蒙着被子哭了一晚呐……”
我默然,心中却隐隐的痛了一下。
“可是,”如意的音调突然提高了几分,“小姐,奴婢以后会努力做到婷仪姐姐那样,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我看着她微微涨红的脸,淡淡一笑,说:“叫梳头姑姑进来吧。”
用早膳时善善在一旁禀报说:“小姐,宫中近日新来了一批宫娥和太监,一两个月的调教后就应该会被分往各个宫中了。”
我喝下一小勺粥,吩咐说:“哦?终于要换新人了吗?也好,善,你暗中注意一下有没有本分又机灵的,挑几个过来吧。”
绿吹死了,吉祥死了,婷仪走了,花溅泪被贬斥去庭院打扫,身边亲近的侍女也就剩下善善和如意了,于是我又从平时疏远的侍女中提拔了一名叫楚姿的宫娥。
婷仪临走前曾向我举荐过她,她对我说:“奴婢怕自己走后小姐身边少了可心的人,而楚姿和奴婢是一个村庄出来的,知根知底,平时与奴婢交情也好。她为人细心聪慧,忠实本分,小姐不妨试探试探,应该能为小姐所用。”
对于我不将老宫人形单提拔到身边而是提拔了平时疏远的楚姿,宫人们私底下议论纷纷,甚至对形单为什么不讨我欢喜的缘由也暗自揣度,众说纷云。
我私底下对形单说:“真是委屈你了。”
形单连忙摇头回道:“奴婢曾记得小姐说过的话‘物各有所,人尽其职’。如果形单在殿外能对小姐更有用处的话,那么形单就无怨无悔的继续为小姐打扫庭院。”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似随意地问道:“十五皇子最近怎么样了?”
形单顺口回答说:“挺好的。”然后她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小姐,您知道……”
我语调平淡地说:“不是我不相信你要派人监视你,但是一旦到达了如我现在的地位,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更甚至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所以我需要对别人的行踪了如指掌,那样我才能吃得香睡得稳,形单你能了解吗?”
形单诚惶诚恐地跪下,“形单万万不敢责怪小姐,反而是奴婢擅自行动罪该万死。只是奴婢见安婕妤重病在身,十五皇子少人照料才在闲暇时去帮忙。”
我半眯起眼睛看她,问:“你可怜他?”
形单慌忙回答说:“以奴婢的身份怎么敢用‘可怜’二字。”
“以后你还是少去吧。毕竟你是雎鸠宫的人,一言一行也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况且十五皇子毕竟贵为龙脉,性命可保无忧,只是现今境遇不那么如意罢了。”
形单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忧虑,她问:“小姐,奴婢觉得您对十五皇子有些冷淡……其实只要您一句话,十五皇子的境遇就能……”
“我讨厌那孩子。”我打断了她,简短地说。
形单很意外地脱口而出:“难道小姐对十五皇子真的如安婕妤所说嫌弃他的身世吗?”但她旋即否认了自己,“不……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对奴婢……”
我平静地说:“我讨厌老人和孩子。老人,最容易倚老卖老,就如太后;而小孩子,则最易仗着父母的宠爱和自己的年龄骄纵任性,而我,从来就没有那样过,所以我不喜欢他们。”
“那小姐为何如此疼爱十四皇子?”
我看了形单一眼,反问道:“福儿得到过母亲的疼爱吗?没有。我们是同命相怜的,所以我疼惜他喜爱他。”
那天我穿过长长的外廊欲探望玉昭容,却听见了附近有小声的说话声。
我顺着声音望去,看见右侧不远处有两名年轻女子正背对着我坐着,一名女子低头抹着眼睛正在哭泣,另一个女子则正温柔的劝慰着她。
只见她们身着红抹胸长裙,上身披着素白的对襟纱衫,头梳着简单的双角髻,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想来就是新进宫的宫娥了。
“芳儿姐姐,你相信我,花瓶真的不是我打碎的……”那女子嘤嘤哭泣着说,极为委屈的样子。
旁边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说:“小春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张姑姑故意刁难你的,但谁让咱们没钱去打点她呢……”
那个叫小春的一听哭得更委屈了,“那张姑姑怎么还那样理直气壮的,还让我赔……那是我娘好不容易才给我攒的玉镯子……”
这名叫芳儿的女子没有再劝,只是将手搭在小春的臂上,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春蜷身径自哭泣了会儿,然后抬头说:“芳儿姐姐还是你聪明些,先前就把你娘留给你的遗物舍得出去,看现在张姑姑对你多好……我当时只是不舍,没想到最后还是……又得罪了张姑姑,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样早早交了出去,也不至于今天受这样的欺负……”
芳儿平静地问:“即便再来一次,你就会舍得吗?”
小春一愣,然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芳儿略有凄楚地笑了,“宫中根本不是讲理的地方。你看我们到宫中一个月了,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让我们往东就往东,让我们往西就往西,明明挨了打还要笑着说谢主子赏赐……我们也许有一天性命都保不住,还留恋那些身外之物有何用?”
小春低头陷入了沉默,然后小声地说:“是啊,在这宫中只有主子的命是命,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芳儿点了点头,说:“那些人或者貌美如花或者家族显贵,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寻常女儿是没有那样的福气啊。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们以后只能祈求自己能摊上个好主子了……”
小春眨了眨眼睛问:“依芳儿姐姐看,宫中哪些妃嫔算做好主子?”
“那我可不敢妄加论断。宫中权势综错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是你我能看得清楚的?不过皇后、孝德妃、妍淑妃、殊贤妃皆是大家闺秀,在宫中势力也根固,应该是我们最好的投宿。听说董修仪、皎充媛待人也较和气,若是我们能服侍她们也不失为幸运。至于其他的妃嫔,纵然不乏和善之人,但是皆受冷落,难免会让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受气……”
“姐姐为什么不说帝贵妃呢?她在宫中的权势甚至要盖过皇后,别人都在背地里说她其实才是后宫真正的主子呐……而且听说当了她的奴婢不仅赏赐丰厚,在外面也颇扬眉吐气,就俨然是半个主子了……再说……”小春似乎略有羞赧,“再说这样接近皇上的机会也多,说不定还能飞上枝头突然当个主子什么的……”
没想到芳儿一笑,回道:“难道妹妹以为凭帝贵妃的狡猾才智会让自己殿内出现这种差错?她若能让你侍候左右,定然有把握你不会受到皇上的宠幸,又或者她有把握让你不受皇上的注意。”
“那,即便这样,若只是当上帝贵妃的侍女也好啊,以后就不用受别人的欺负了……别的宫娥都争抢着去,听说蔓儿和红霞早就贿赂好了管事的公公,就要被分配到雎鸠宫呢。”
我旁边的宫人早就沉下了脸,她们这样在背后议论后宫妃嫔早就犯了僭越之罪,按宫规至少要杖打三十大板。如意刚要喝止,我伸手阻止了她,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评论我的。
芳儿慢慢地说:“我觉得帝贵妃就是这后宫中最高大壮丽的树,她高高在上,高傲而冷漠地俯视着后宫中其他的人。”
小春听了兴奋起来,连连点头说:“姐姐说得正是。那天我远远的望见帝贵妃从撷芳殿经过,被宫人簇拥着,那气派那阵势简直让人惊叹……”
“可是,”芳儿话锋一转,“那棵树却外表雄伟,中间空洞罢了。帝贵妃根本就没有任何后台势力,又无子嗣,她所倚仗的只有当今圣上的宠爱,而那却又最是虚无飘渺的。所以它经不起风雨,但是树大招风,所经的风雨却又必然是最多的。生前如此招摇,死时定极为惨烈。你想想一旦她死了,服侍她的下人们该受到怎样的牵连?所以可以说,服侍帝贵妃才是这宫中最最危险的归宿!”
宫人们在后面早已愤愤不平,而我神色平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难得在这后宫中有看得如此清明的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刚入宫的小丫头。
我解下腰间那枚透绿的佩玉,指着那名叫芳儿的宫娥说:“拿这个去试探她吧。”
如意说:“小姐,我见那个芳儿把玉佩拾起来后,翻看了一下,可是看到小姐的名号却又慌慌张张放回到地上,真是奇怪。”
我冷哼了一声,“她可以自己私藏起来,但她没有,可见她并不贪财;她也可以通过捡到此物来巴结我,可她也没有,可见她不想与我有所瓜葛。而我,就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两个月的宫娥训教后,当她被带到,低着头跪在我面前时,我没有下任何吩咐,却突然问她:“你知道菟丝吗?”
她有些奇怪,但依然镇定,回答说:“奴婢愚钝,望娘娘明示。”
我轻笑了一声,起身在她附近小转了会儿,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菟丝是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但是,它却只有紧紧地依附大树才能生存下来……”
她一定是觉察出什么,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走到她的前面,低头看着她不带语气的说:“你自以为将别人揣测得很好,那么,你猜猜你的好朋友小春到本宫这儿说了什么如何?”
她跪着的身子一颤,当我命令她抬起头时,如愿的看到一张带着惊愕和受伤表情的脸。
我笑了笑,转移话题说:“你说本宫的话也对也不对。你人很聪明,但是你还缺少磨练——就如你不该在那样的地方说些随便的话,就如你不该轻易的相信身边的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又如你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很容易让人看出你心中所想……”
我看着她的神色变了又变,依然笑着说道:“就让本宫送你个人情,给你个机会,好好教导你一番如何?”
她抬头讶异地望我,然后低下头去,恭敬地说:“仰仗娘娘多加提点。”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以后雎鸠宫就多了一名叫菟丝的侍女了。”
她有些迟疑,试探拒绝说:“娘娘……芳儿是奴婢那难产的母亲临死前为奴婢起的名字,对您来说也许毫无韵味,但是对奴婢来讲却是意义重大,请您……”
我打断了她,不容丝毫质疑的说:“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宫中就是没有人情毫不讲理的地方。本宫再说一次,你叫菟丝,只能依附着本宫这棵大树而活……”
其实菟丝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这棵“树”外表庞大,内部中空,我自己心里明白。
纵观后宫妃嫔,皇后、妍淑妃、殊贤妃皆出自名门,孝德妃虽然出身寒微,却有皇长子可以依靠。这宫中哪怕是位于九嫔之末的皎充媛,尚有一位正五品的父亲可以倚仗,而我真的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皇上记恨淡氏一族,而我也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
皇上也不曾因为我娘亲的原因而对南宫氏有所提拔,甚至颇怀恨在心,以至于我在行及笄礼时两位嫡姨也不能来宫祝贺。
我暗知他是因为南宫家没有在我娘受苦时把她接回家以至我娘郁郁而终而心生埋怨。但实际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南宫家是没有任何权力擅自接女儿回去的,也许皇上也懂得这个道理,但是这么多年他依然固执地冷落南宫氏,南宫氏晋升缓慢已不再有昔日的权势。
我没有可以依仗的亲人,我深深地明白这一点。于是在封为帝贵妃后我一直在暗暗观察朝中是否有我可以扶持依靠的势力。
皎充媛是我引以为心腹的妃嫔,那么她的后台势力也可以为我所用;我又请了朝中知名大学士施九章教颛福读书,他的小儿子入宫伴读,借机拉拢他这一方的势力。但是他们的官职都不足够让我安稳的依靠,这是让我暗中忧心的地方,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我正要去皇上的勤政殿,却在路上碰到了奉召进宫奏事的右宰相李大人。
李大人今年五十有九,身体精瘦,皮肤黝黑,下巴留了一小缕胡子,整个人显得其貌不扬。但他的眼睛却迥然有神,依稀透露出一种精明心计来。
我连忙用香扇半遮住脸,他则退到一侧躬身低下头去。
“微臣给娘娘请安。”
他的语气平淡,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我是皇帝宠妃而有讨好巴结之意。
这使我在走远之后又回头好奇的再看了一眼身着紫色官服的他。
我回去后召来王姑姑将今天的事一说,然后问道:“那个右宰相是什么来历?”
王姑姑一笑,回道:“小姐也无须觉得奇怪,那右宰相素来不屑于后宫妃嫔,也从来不参与其中,以前就有不少意图拉拢他的妃嫔碰到钉子了呢……”
我听了心中一动,挑眉说道:“哦?那么这李大人还真是朝中异类,别的大臣都是费尽心思笼络后宫宠妃以图飞黄腾达、富贵长久不是吗?”
“右宰相的确有一副怪脾气。不过他这也是明哲保身,毕竟自己无论多位高权重多富贵荣华都无法传及子孙后代。”
“这么说他是没有子嗣?”我吃惊地问道。
“哦,他只有一个儿子,好不容易老年得子,却是个傻子。那右宰相自己出身寒微,却偏偏心高气傲得很,非要给自己的儿子娶个大户小姐,说是以正祖宗门楣。可是试想只要是境况稍好一点的人家又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愚儿呢?于是到现在他家还没娶上儿媳,右宰相这不也正是要断子绝孙了吗……”
“原来是这样……”我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李大人再次进宫时,我故意安排了又一次的“偶遇”。
我先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冲他微微一笑,主动和他寒暄:“皇上连连召李大人入宫奏事,足可见对大人的器重呢。”
李大人面无表情,只是简短地回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我全似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热情着说:“李大人谦虚了。不论其他,就是大人能高居右宰相之位,就可见非同于凡夫俗子。又况且男儿理应志向高远,自己荣华富贵暂且不说,更能恩及子孙、光耀祖宗。以李大人之才智,虎父无犬子,令郎定然也绝顶聪明,加上大人稍以扶持,自然前程远大,让人艳羡。”
李大人此时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面色沉了下去,语气更加疏远冷淡了,他说:“那恐怕让娘娘失望了,微臣的独子是个愚儿,难道娘娘真就不曾耳闻?”
我露出惊异的表情,然后一脸歉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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