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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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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乳娘都快急的哭出来了,“落水的不仅是庾女郎一个,听说王尚书家的女郎也落水了?”

此言一出,陶七娘的脸色就凝住了,难看的很。

“怎么回事?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许弄翻船。”

“没有翻船,”乳娘抬起袖子擦拭一下眼角说道,“听说庾女郎落水的时候,抓住了王家女郎的衣袂,将王女郎给拖下去了……”

陶七娘听后眉头紧锁,过了好一会开口说道,“那就是庾茗自己作孽!与我等有何等关系?”

“女郎……女郎还是赶快回荆州吧……”乳娘心里头扑腾的让她直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回到荆州才好。

“这时候会荆州,倒是显出破绽了。”陶七娘慵懒的将身体的重量从双膝上移开加到手下的凭几上。

“等到恶月之前,我才回荆州。”她说道。

*****

王庾两家女郎落水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两家,毕竟两个女郎在家中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样的庶出,是正经的嫡出女郎,如今两人落水下落不明,哪里有不告知父母的道理?

夏金虎听闻长女落水瞬间差点就晕过去,她强行撑住一口气,令儿媳叫人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差人去问王彬,此时要怎么办。

王彬在病中听到了这个消息,让在家中的儿子带着家仆去寻找。

养大一个嫡女很不容易,但凡父母有良心一点的,都不会将女儿的性命不当做一回事。就在王家郎君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赶去寻找女弟的时候,事情的原委也被送上王彬和夏氏的案头。

这件事情说起来似乎也很简单,就是好几家女郎在船上看风景,突然有人提议钓鱼,然后庾家女儿就去钓,谁知道钓上的鱼委实太大,力气太猛,不但没被提上来,反而把庾家女儿给拖了下去,好巧不巧的是,偏偏王家女儿就在她身边,这么随手一拉,就把人给拖下水了。

夏氏听到这个原委之后,在心里恨的滴血,算起来她长女完全就是被殃及了。要是别人家的事,夏氏还能想这事完全是意料之外,也不能怪到谁身上。当这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她简直是气的浑身都无力了。

换到普通人家里,这事情恐怕两家早就操起棍棒打起来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将人给找到。

“阿家,岷岷一定能找到的。”刘氏守在夏氏身边轻声细语的劝道。

世家女自幼习得的仪态在那里撑着,不过夏氏到底还是向儿媳露出了一丝后悔,“岷岷昨日和我说她不想去,我真是……为什么非要让她去……”

夏氏眼里都带着泪水,“这她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要怎么办……”

刘氏和宋氏相互对望一眼,眼里满满的也都是无奈。王翁爱这个小姑子并不难相处,而且长得冰雪可爱,很惹人喜欢。婆母让女儿去,自然是想要女儿和将来的妯娌姑嫂打好关系。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情!

原先那些女郎们游览的山已经被王庾两家的家仆占了大半,河水上,好几艘竹排飘在那里,竹排上的都是当地有经验的艄公。

天色渐渐黑下来,家仆们半点都不敢去吃饭休息。在案边王庾两家的郎君都在焦急的等待,再不找到,恐怕就真……

王家的人对庾家有好感的有,但是绝对不多,又出了这么一回事。见了面强行压着心中的不快,互相作揖就算完。至于寒暄……没发作打起来已经是很好了。

正等着,突然河边上传来一阵喧哗。

“找到了!”

岸上的人一听顿时激动起来。

河水里的是凫水的好手,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腰上拴着一根粗麻绳,他说找到了,顿时排上的人用力将他拉上来。

“哗啦”一声响,那人托着一个人浮出水面,虽然披头散发形状狼狈,倒还是能看出是个女孩。

赶紧的,竹排上的人同心协力,将人拉上来。

“快,快去岸边!”

艄公手中竹竿立刻插*入水中,竹排驶的飞快,几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岸边。

那里也有在两位女郎身边近身服侍的仆妇等着,将人抬上来,拨开盖在脸上的乱发,庾家的仆妇喊了一声女郎,这会有个医女被拉了过来。

这种医治溺水的人,近身是不可避免的,男女授受不亲,那只有让医女来了,要是医女不行,还有一个当地的名医备着。

医女狠狠的将手压在庾茗的肚子上,过了几下连忙叫人将溺水的人扛在肩上,好将肚腹口鼻里的水给弄出来。

这边庾家的女儿已经找到了,王家的女郎还没有着落,天渐渐的黑下来,原本渺茫的希望就变得更加渺茫了。

岸边河面上的人持起了火把

王翁爱的四兄王兴之的脸在火光下越发僵硬,好好一个女郎,白日里出门还是活生生的,到了现在却是生死未卜,换了谁都心情好不起来。

那边庾茗的兄长走了过来,王兴之望见,心情更加恶劣。

庾茗兄长方才得知妹妹还有一口气在,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这会还想起还有一个因为他女弟而遭殃的王家女郎兄长,于是走过来赔礼。

“小儿无知,殃及女郎……”庾家兄长开口,却见到王兴之站在那里嘴角含着一抹冷笑望着他。

甚至还躲开一边不受他的礼。

“女郎德行甚好,甚好,”王兴之说道,但是这话庾茗的兄长可真不会当做夸奖来听,顿时脸色露出愠怒来。

“女德之盛,不负傅母之教!”

说完,王兴之也不欲与他纠缠,挥袖离开。这时山上又来了一拨人,王兴之奇怪,令人去打听,家仆传来的消息是,“听说是谢家主母派来帮着找女郎的。”

王谢两家要说走动也是有走动,但是并不多,听见家仆的回话,心里奇怪起来。

**

天色已暗,内堂上谢家主母王氏还没等到派出去的家仆的回话。派人去找人,倒并不是她想起来的,同样邻着淮水而居,也算是邻居,王家出动那么多的人,不可能不让人半点疑问都不出,起先她也没太注意。结果倒是三子阿大到她这里,请求派人出去协助王尚书家一同找人。

王氏望着漆黑的天叹了一口气,那会她瞧着儿子的眼神,脑子都止不住的疼。她不记得儿子和王尚书家的女郎有过多少来往啊,知子莫如母,那眼神瞧着,她就不安心。

若是别家的女郎就算了,偏偏是王尚书家的。王氏简直觉得自己要为儿子给愁白了头,这王丞相一族中的女郎可不是那么好娶的,更何况这位女郎可不是什么出身旁支!

谢安房中还点着几盏等,谢安面前的书架上躺着一卷书卷,不过他此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书上。

王尚书家女郎落水的消息,也是他打听来的。知道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不明白家仆在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很快的请母亲去派人,他若是叫人去太不妥,未免对人的名声有损。

谢安作息规律,也不熬夜通宵达旦。旁边有家仆看不太过去,膝行上来劝说,“郎君还是去歇息,若是有消息,小人来传达。”

谢安看着面前的书卷摇了摇头,“罢了,我就是睡了恐怕也难以安眠,不如等着。”

家仆听后,想要再劝。谁知谢安转头看书,也不好言语了。

庾茗被救上来之后,在岸边被倒提着又是按压腹部又是如何的,折腾了半天,之后赶紧给送回家里去。因为是自家女弟将人家好女儿给扯到水里的,庾茗兄长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要守在那里,直到人找到为止。

因此,他令人好生将女弟送回去。

庾茗母亲,庾家的当家主母听闻消息老早在内堂上等着,等到听到仆妇来说女儿回家来,立刻奔上去,一路护送到房内。

侍女们早就准备了洁身沐发的热汤,没有半点懈怠的替自家女郎沐浴更衣。侍女们脱去庾茗脚上的足衣,望见庾茗的脚腕上赫然一道青印子。

侍女们比不得女郎们娇贵,见着这印子就知道是被人大力给按出来的。相互望一眼,眼中都是不可思议和担心:女郎这该不是遇上传说中的水鬼了吧?

水鬼,传说是溺死鬼所化,常年潜伏于水中找替身的呢。侍女们都怕的颤抖了,女郎该不会真的遇上这个脏东西了吧??

待到傍晚,人还没有找到。王兴之白眼瞅着那边的庾郎君,袖中的手颤了好一会,才压制下心中怒火,

家中夏氏望见天这么黑了都没有找到女儿的消息传来,那边又有仆妇将庾家女郎被找到的消息告诉她。失落之下,情绪便有些失控。

“是那庾茗害了我家岷岷!”夏氏情绪再难自控,她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家中三位儿媳也是这时候都没去休息,陪着婆母等消息的。听见婆母的哭声,儿媳们都围上来劝。

做母亲的一旦护犊起来,哪里是人能劝得住的?

夏氏这会恨不得立刻奔到庾茗家中,是这个庾茗将她女儿给扯落下水的,如今她倒是安好无恙,她女儿却还生死未卜。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不公道的事情吗?!

“我要去庾家!”说着,夏氏从坐枰上起身,脚上云头履也不穿径自就向外头走。宋氏和刘氏哪里真的能让婆母去打上庾家的门?赶紧又劝又拉。

半夜里,庾茗起了高烧,额头烫的吓人。疾医用遍了各种手段,还是没让体温完全降下来。庾家主母守在女儿病榻前,看着女儿烧的唇上都起了好几个大泡,眼泪掉个不停。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庾茗开始说起胡话来。

“有鬼!鬼啊!放开我!”庾茗胡话连连,庾茗母亲联想起侍女报上来的那些话,女儿脚踝上有人抓过的痕迹,身上也有被踹伤的伤痕……

难道真的是水鬼作祟??

这下她可坐立难安了。

那边守着的疾医听到这种猜测心里乐开了花,要是鬼神,那就不是他能力所能及了,要请祝由科的人来。他过不了多久终于可以回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祝由科,就是用跳大神的办法来治病的~

第34章 狐妖

陶七娘和乳娘说要道恶月之前才回荆州去;可是她常常要人去打听王右仆射家的女郎找到了没有,待到说到了天黑都没找到人的时候。陶七娘整个人都懵了;王家女郎,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到了天黑第二天都没找到,都知道这活下来的可能很小很小了。

陶七娘不怕庾茗家人去查;查什么呢?看上去完全就没有什么啊,而且她还知道世家对寒门的鄙视是到了骨子里的。依照那位庾家主母的习性;见着自己那么卑微的跟着她女儿;恐怕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那个胆子吧。

她要学勾践一雪前耻;怎么会让她们察觉到什么。

但是第二日一大早;她听到王女郎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眩晕了起来。

不管她的事;不管她的事。陶七娘想道,她只是想要庾茗出事而已,谁知道会把王女郎牵扯进去。

没错,她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害那个王女郎。是那个王女郎自己运气不好,坐哪里不好,偏偏坐在庾茗这丧星的身边。

陶七娘躲在锦被里瑟瑟发抖,没错,都是王女郎活该,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庾家为了女儿的事情也请来祝由科的疾医,砍下桃木做成剑的样子挂在女儿眠榻前辟邪,还有另外乱七八糟的祝由巫术就更别提了。

庾家将那些当天跟着女儿去游玩的仆妇都弄来,一个个的问。仆妇们唯恐自己被摊上责任,基本上个个说的都不差,女郎自己钓鱼,结果那鱼太大了,一个不留神就栽进水里,随手还把旁边的王女郎给拖了下去。

一开始庾家主母听到消息,是很担心自己的女儿。待到庾茗找到后,知道自己女儿拖王家女郎下水之后,想的便是将女儿和此事脱离干系。

可是王家岂会是闭嘴吃亏的?那位王女郎的兄长远比庾茗要多,知晓自己妹妹被人拖下水生死未卜,会善罢甘休才怪。不等庾家想什么办法替女儿推脱,外头已经有了庾女郎将王女郎拉下水的话,而且后面越传越离奇,什么版本的都有。

虽然道,谣言止于智者。可惜人世的智者并不多,世家的世家子们有真才实学的,也有胡乱混着靠着家族名头的。即使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从哪个嘴巴不紧的下人口里出来的,但是世家主母们却是很关心,原因无他,为自己儿子选妇。世家看重家世,新妇本人如何有才不是考虑的重点,而是新妇身后的家族父兄们前途如何。但……说是这么说,谁想有个拖人下水的新妇?

庾家主母一头悄悄的给女儿办驱邪的事,一方面叫人去查这话是谁流出来的。结果查来查去,自家仆妇们嘴巴很严。但是不知道那日同去的女郎仆妇们嘴上严不严了,毕竟看到的并不是一两个。

庾茗的父亲瞧着妻子忙来忙去的,先是私底下请来巫人驱除邪魅,然后又是派人去堵谣言。

后院里撒了大把的盐粒,还别提妻子打算给女儿多造几套桃木的卧具。

他被弄得心烦气躁,外面的事他也有所听闻,气闷之下,他瞧着妻子说道,“流言如同洪水,光是一味的堵是么有任何用处的,相反还会更多人传。”

庾家主母原本就不满于丈夫在这件事上的冷淡,听这么一说,火气蹭的上来了。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阿茗好。”她辩解道,“也不知道是谁将此事宣扬了出去。此事可是关系到声誉。我如此做难道还有错?”

“她都这么做了,叫人抓住把柄,有何可以怜惜的!”庾茗父亲也听过此事头尾,这将王家牵连进去,可真是让他头疼不已。那家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到现在没打上门来,已经是王家厚道了。

“那可是你女儿!”庾家主母尖叫起来,“你这个阿父怎能如此说话?”

“我难道说不得她?!”

庾茗家兄长今日在王家受尽白眼,回来去拜见父母就听见父母吵成一团不可开交,赶紧上前劝架。

庾家主母嫁到庾家还是头一回红脸,这会她也不打算认为自己错,“阿茗身子不好,我去看她。家事就请你交予你那些妾侍吧!”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夫君涨红了脸在那里。

庾家可不是什么不规矩的寒门,从来没有妾侍管家的事情。庾家主母这么说,是要和夫君闹脾气了。

庾茗兄长还没有娶妻,自然没有的新妇去替婆母管家。此时他硬着头皮劝说父亲不要生气,待会他还得去母亲那里再劝一次呢。

**

夏氏一夜没有阖眼,三个儿媳谁也没有去歇息,个个熬红了双眼。外头的郎君们轮流去,除去身体不好的王彬,一家人是折腾了一夜。

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夏氏这会全身都无力,甚至都没办法靠着凭几在枰上坐起来。纵使年轻也经不起如此煎熬,她脸色灰败的在儿媳的搀扶下在榻上坐起身来,强撑着道,“令人占卜凶吉吧。”

只有尽人事无效之后,才会求助于鬼神占卜。儿媳们听见后,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家主母已经发话,王彬那边也认同了夏氏的做法。

出事的河岸边,有人手持两只乌龟壳。面上有些犹豫,他将龟壳背部贴在手心上,双手合十念叨一番,就将乌龟壳向面前的草地上一抛。

那人去看龟壳,待到他抬起头来,已经有人在焦急的问了,“卦象如何?”

“大吉!”那人眼神晶亮,原先的萎顿之色一扫而光。

虽说找不到人,但是这个卦象也是个好消息了。

众人好受一些了。

找寻一夜未果的事情,同样也传回了谢家。谢安在书架前独坐一宿,听见跪在廊下的家仆回话。他坐在那里,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起来。

家仆看着他面色越发苍白,都有些心惊胆跳。

这位郎君向来喜怒不太爱放在面上,尤其是在人前。可如今他沉默着,众人宁可他找个什么发火。

可是郎君没有。

他低垂着眼帘,浓密乌黑的眼睫将眸子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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