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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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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我在读书!”谢石手慌脚乱的拿出一卷书,摊开。

谢安望见谢石危襟正坐,面前一卷书籍已经摊开。弟弟低着头,一双眼睛的盯在书卷上,那样子生怕引来兄长不高兴,再来让他抄书什么的。

可怜见的,今日好不容易不用去家学读书,在家中偷得半日闲。正想哪日和王家五郎约个时间出去玩,谁知道还要被兄长盯着读书。怎一个惨字了得。

谢石年纪也大了,心里下意识的回避其当年他嚷嚷着要娶王家女郎的事情,孩子年纪小的时候,无所顾忌,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结果一说出来就被罚了,来来回回几次,也知道这话不能说了,待到大些,死活都不肯别人提起这事情来了。

谢安见着弟弟读书,转身离去。

他回到自己的院内,坐于书房中看书,书卷架在面前的木立书架上,看久了难免会眼睛涩痛。谢安知晓看书看久了若是不停下来,时间一长双目视物也会模糊。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谁也不敢拿这个来努力。

谢安令家仆将书架移开,自己揉了揉双目上的几个穴道,走出去远望一会。

“郎君。”一个家仆行来,手里提着一只食盒。

谢安点点头,走到书房隔壁的一件房间。家仆们早已经将木格拉门推开,他走进去在榻上坐下。眉清目秀的家仆轻手轻脚走进来,时人重男子外貌,能在郎君身边服侍的就没有长得丑的。

家仆跪下将食盒打开,一盏糯米糕拿了出来,上头还印着一枚淡粉的花瓣。

谢安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糯米里面是红豆沙,甜味适中,并不过淡或者是甜的发腻。外面风景正好,鸟语花香。

荆桃花并没有多少香味,胜在外观怡人,哪怕贴在糕点上也是赏心悦目。

这会要是再来一杯茶,或许就能成他一个人的茶宴了。

他笑着想道。

这盒点心他当时也在凤台山上,她也曾送过。不过之后她又在拿着石子玩。看她熟稔对的模样,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这种乡野小儿之戏,以往他在谢家的庄园中,见佃户之子相聚在一起玩过。

按道理一个世家女郎应该不会玩这种,她身边的人也不敢教才是。

想了一会他也没想出个什么来,回想起来,她倒是满脸认真,好似将他当做自己阿弟一般。

少年不禁莞尔。

**

颍川庾氏是当今天子司马衍的舅家。在天子继位太后牙尺垂训之后,庾家的风光压过了王导,之后引来了苏峻之乱,更是让郗鉴和陶侃两个流民帅立下大功。庾家的当家人庾亮自请镇外,不过即使是这样,庾家也大有底气。

庾家一处湖水旁,陶七娘正满脸笑意。她对面坐着是庾茗,庾茗两边的长发修剪的有齐耳长,脑后一头秀发用发带在身后绑起来,她身着杂裾,衣料上并无多少艳丽复杂的纹样,只是光偶尔将衣裳上精致的葵纹照出来。

低调的奢华。

庾茗真心很佩服眼前这位陶家七娘的脸皮,庾茗自持身份高贵不欲与这位陶七娘有所往来,但是家中长辈以风雅著称,而她也不想做出将人直接轰出去的事。不如让这位寒门女郎亲自感受一番世家和寒门的差距,让她知难而退。

凤台山那一场,被人鄙视出身,明晃晃的被赶出去。只要是个懂耻辱的女郎都会不再来,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再来。

“那日都是因为我失礼,扰了诸位女郎的兴致实在是不应该。”陶七娘笑道,她两只眼睛都笑成月牙形状,看着叫人心喜。

“此日我是来负荆请罪的。”说着陶七娘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女,侍女拿上来一只木盒。

庾茗望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中生出一股恶心来。为了进入世家的圈子,这位寒门女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对了,她还问一位郎君呢。这春心萌动的不同寻常啊,不过想要嫁进世家,还是要看看自己家翁有没有郗家那样的运气。南昌县公还是先帝下诏辅佐幼主对的太尉,陶家又是什么呢?

“阿陶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庾茗笑道,她眼底里闪过一丝厌烦。这一丝厌烦被陶七娘扑捉到。

“若是下回还有,可以再让我去吗?”陶七娘面带小心问道。那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生不忍之余多出几分轻视来。

“……”庾茗简直是佩服她的脸皮之厚,庾茗见过的人中还真的没有这样的。

从庾家中出来,陶七娘满脸的笑在出门一刹那消去。

当初第一次来建康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见见建康的名门,所以想到了和父亲陶侃来往甚多的庾家。在荆州的时候,父亲也曾经和儿女们提起过此事,那会陶七娘想着能和自家父亲通信,至少也有些交情。找个带路人也不错,想到对方乃是名门,她还特意叫人准备了重礼。

没想到庾茗收了重礼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叫陶七娘恨不得将这个所谓的世家女郎的嘴给撕烂了。不愿来往早早说明就是,她在荆州看多了不想和人来往,别提早把话讲明的。何必如此卑鄙下作的作践人?她陶七娘也是家中嫡出,父母娇养细心养育大,不是给这些人糟蹋的。

车中乳娘望见陶七娘铁青的面色,心疼不过,出声劝道,“女郎,要不,咱们就别再来了。这庾家瞧我们家门第不起,来也是遭罪受啊。”

陶七娘听见,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来,“那也不能白白受这羞辱,依我看,这庾茗和她家那个族伯是一模一样的做派。面上看着高雅风流,其实骨子里比毒蛇还坏!我受了她的折辱,还送上这许多重礼,哪里能一声不吭自己吞下去认了?”

说着,她嘴角的冷笑越发的加大。

陶七娘在荆州因为其父的原因,没有多少人敢去招惹她。如今在建康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当然吞不下这口气,寻机报复。陶侃的兵力主要在荆州一代,而她在建康,何况对方还是个世家女郎,等到父亲给她出气,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她自己想办法,尽量不露出马脚。

“对了,这建康和荆州一样,很多水脉呢。”陶七娘说道。

“当然了,这建康就是吴地,吴越多水泽,而且多出凫水的好手呢。上次听说吴人里头还有人能潜水到好深的地方去,半点都不比荆州差呢。”

“那好,你让人给我招来几个凫水好手。”陶七娘道,“凫水能潜深水的最好,就说给我抓鱼。这建康卖的鱼不新鲜,要现抓的。”

这北方士族向来自视甚高,来了南方也是按照北方的那一套行事。南方多水,北方人里偏偏许多是旱鸭子。陶家没有世家那么多规矩,家中儿女想要下水戏水,只要有旁人盯着不出事,也随便。因此陶七娘也会凫水的。

她靠在手边的凭几上,想起府中那些姬妾互相整治的手段不禁笑出了声。世家规矩,相当规矩,名士自然是名士风流,后院里也是井井有条闹不出什么事情来。寒门初登富贵,自然是规矩不如高门,那些姬妾主人向来只求容貌不求操守,为了争宠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那会她看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姬妾斗得个个和乌鸡眼一样,只当是伶人弄杂耍给她看。如今倒是能学来用一用。

世家女固然是品质高洁,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恐怕完全比不得寒门出来的女郎。说不定被算计到死,还不自知呢。

作者有话要说:咩,今天看电影去了,素以更新晚了哒。

第31章 愁绪

暮春过后;春日里的绿草茵茵蝶蜂翩飞没有持续太久。到了立夏,狠狠下过几场雨;草木青的格外秀丽;山峰之间云雾缭绕。

王彬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便不好;王彬本有脚疾,疼的厉害;最近雨水多,更是越发的疼了。老父亲身体有疾病;做儿女的自然是要侍疾。

出嫁出去了的王丹虎也曾经回来看完老父,毕竟是出嫁为别家妇,在家中照顾半月便起身回夫家去了。王翁爱和这位大姊姊从来就没有见过几面,夏金虎嫁进来的时候;王丹虎就已经长成人出嫁了,算算年纪比夏氏年纪还要大。

对着个比自己生母还要大的姊姊,王翁爱的感觉一向很奇妙。不过大家面上还是过得去,和和气气的,王丹虎回娘家也去拜见这位继母,回头还和王翁爱笑着说了一句话。

“阿妹长得真快,再过两年阿父可要为你甄选夫君了。”

王翁爱带着弟弟看着那边的小药罐,脑子里一阵恍惚。自从穿越来,第一个大难题摆在了自己面前,那就是她快嫁人了。

周礼上说女子十五及笄,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很多人都是不遵守这个的。两汉时期女孩子七八岁就嫁人的不少,到了这会女孩十二岁就嫁人的绝不是孤例。

太不保险了。

王翁爱在心里拿出一堆的例子给自己打气,瞧着她大姐王丹虎足足长到了十七八岁才出嫁,王彬应该不会急着将她嫁出去。

对,不会的。她才多大,王翁爱低下头瞧着自己的手,即使长得比同龄女孩要高些,瞧着还是一个小孩模样。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着花冠穿白纱嫁衣的样子,浑身打了个寒颤。

王企之没有注意到王翁爱心中的纠结,他一双眼睛瞅着小炉子上的药罐。

前头几个长成的儿子身上有官职,家中父亲生病,原先也想在家中侍疾,不过过了几日王彬以‘岂能因私废公’无视儿子们再三的恳求,赶出去上班去了。

儿媳和家翁平日里就要避嫌,又不是家贫,买不起奴婢需要新妇服侍。因此儿媳们最多每日早起让人来问候家翁,侍疾的事情偶尔还是要半大的儿女来看着。

“阿姊,药好了。”王企之瞧着药罐子上冒出的白气说道,这间侧室内,药味十足,苦涩的味道用香料都压不下去。

王翁爱起先闻这股味道不太习惯,不过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现在都能将这味道当做药香来品了。

已经有仆妇帮忙将药罐中药汁给倒出来,放在凉水中冷一会。

“乌梅呢?”王翁爱看看面前盘子里的东西,问道。

“阿父说不用乌梅了。”王企之亲自拿着石蜜放入卮中的温水里。人老了味觉迟钝,王企之也摸出些门道来了,就多放了些石蜜。这些甘蔗汁经过曝晒后做成的糖,和王翁爱穿越前在老家见过的土冰糖感觉没多大不同,除去颜色不是白色的之外,味道倒是差不多。

“阿姊,你忘了?”王企之回过头来问道,王彬一日要服药三次,早上服药漱口送上乌梅消去药汁的苦味时,王彬说不想吃这个了。

王翁爱方才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年轻小小被嫁出去,还真的忘了这回事了。

“阿姊,”王企之靠近,压低声音,“要不,你回去昼寝一会。我来好了。”

王翁爱看着弟弟那双圆乎乎的眼睛,感觉有些好笑,这话应该是她说的吧。叫个小孩子替她,她还真的做不出来。

“这可不行。”王翁爱道。其实她和王企之也只是白天顶一下,到了晚上就是前头四位兄长的事情了,轮流着睡在父亲正房旁边,随时准备着从被子里爬起来照顾父亲。

最难的已经有人做了,这些事情还偷懒就有些不对了。

喂药这种事情并不是把勺子舀上药,直接送到病人嘴里就算完事。要自己试一试药汁的温度烫不烫口,病人面部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完全吞下去了等等……

于是王翁爱自己包下喂药的事情,这活她以前也给家里的长辈干过。

王彬躺在眠榻上,瞧着自己二女儿手里拿着食匕喂他喝药。药汁苦涩,这一口一口的喝当真是受罪,还不如一口气喝完了事。

一勺一勺的喂,他也喝的心烦。

“拿过来吧。”王彬在家仆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向女儿伸出手。

王翁爱只是愣了一下,没说什么这是女儿份内的事之类的话,很干脆直接的就很恭谨的将手里的碗双手呈了上去。

王彬就是喜欢女儿这点好,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会像几个儿子听见他要自己喝药唯恐他会不小心呛着自己,不停的劝阻,听着他都恨不得扬手打那几个不肖子几下。

一口气将药汁灌下去,然后家仆们上前拿着布巾和漱口的温汤上前服侍。

喝过石蜜泡的甜水,漱口之后。王彬在榻上闲来无事,便让面前的儿女写几幅字给他看。

书法是王家家传的,要是写得一手的烂字可以去撞墙了。

家仆们很快将案和笔墨纸都准备上来,姐弟俩趴在那里手里的笔都不敢停,王彬看着一对儿女眼睛晶亮,笔下如风,不禁心情都好了几分。

这种事情早习惯了,王翁爱胡乱的把曹操的步出夏门行给默写了一遍。她完全没有达到自己能够作赋的程度,虽然这会神童多,神到几岁能够随意张口就能吐出一篇华章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个不是她。

至于拿以后大家的作品出来冒充,她也早忘得七七八八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默写呢。

字写好之后呈送给王彬看,两人的字在同龄人中是不错了,王彬瞧着那字倒是和侄子有几分相似。

“岷岷见过逸少的字?”王彬问道。

王彬和王羲之的父亲是亲兄弟,两家关系也比较近。

“曾经向从兄讨得一副字,也曾临摹过。”王翁爱说道。

“感觉如何?”王彬问道,王羲之的字是这一辈中最好的一个,女儿拿侄子的字来学,也并不奇怪。

“从兄之字,勾抹之前变化多端,难以完全模仿。”王翁爱如实说道,这话是真的。以前字在她看来不过是好看的和好不看的,如果加一个,那就是特别好看的。穿越之后成世家女,按着老实学习书法,到了现在她也能看出字体的笔锋勾转如何。

“你还年幼,多加练习,也会有长进的。”王彬道。

听到年幼两个字,王翁爱乐了。

一家之主都说她年幼,那么说她非常安全咯?

王翁爱面上的笑一下子就满满的溢出来,点了点头,“儿记住了。”

那笑也让在病中的老人心情也愉快起来,他招招手让小儿子上前背书给他听。

小儿子大孙子是老人家的命根子,放在这个时代,也是通用的。

夜里一家人用过夕食之后,王翁爱到母亲房里去了。夏氏很年轻,相比较王彬的暮年,她年轻的就像熟透了的蜜桃,似乎咬一口都是满满的蜜汁。

王彬比夏氏大了三十岁,都能做夏氏的父亲了。王翁爱其实也挺想不通,王彬那会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想要娶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小姑娘。后来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也明白管家是需要个正妻。

可是还是感觉好诡异……

夏氏带着女儿回到房里,抱过小女儿一回,看着大女儿坐在自己面前。女孩快十二岁了,眉眼也渐渐长开了,面上一层细细绒绒的汗毛在灯光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夏氏生王翁爱的时候才十五岁,只记得那会生孩子要死一样的疼,初为人母,自然对长女会有些忽视。庆幸的是长女十分懂事,带弟妹们也是一把好手,从来没让她操心过。没想到孩子长的很快,好像是一眨眼就长成人了。

“岷岷长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作别家妇了。”夏氏有些伤感的说道,养育女儿十几年,到头来还是要嫁到别家去。

王翁爱都快哭了,别老实说她长大了快嫁人了好嘛,她一想到要嫁人就十分的有压力啊!这会的婚姻,世家与世家联姻,按道理说只要王氏不倒,她嫁的也不会差。不过世家子们有的臭毛病她也都知道啊,爱喝酒,嗑药,还喜欢相聚在一起玩妓女!没错!五石散那东西其实是壮*阳*药,吃了之后都喜欢做些掉节操的事。出行让美婢跟随,嗑药发作了就拽过来用什么的。

她真的觉得很恶心啊,前段时间她听说那个归于谢尚的,原本是王敦家小妾,又被转手了。

这会的男人这德行……

就算不爱不去关心,但是来个这样的男人来睡你,压力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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