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碧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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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这才有了丝笑意，一边笑一边转头满心爱怜地看着林晚，却越看越觉舍不得。

林晚朝母亲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王老夫人，迟疑道：“那家里兄弟姐妹，不算庶出，有十来个了吧？”

王老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似也有些不满。“就是兄弟姊妹多，妯娌七八个，只怕日后是非也多。”

林晚暗自吐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那么大一家子住一起，只怕鸡毛蒜皮小事都能撕撸半天，她还怎么过她悠闲日子？除非分家另过，可这分家是家族大事，孙家又不是没落了，怎么可能分家？

哎，这还是外婆挑了又挑人家！这年头，要找个称心如意丈夫还真不容易。自己这亲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王老夫人似察觉了林晚心思，勉强扯出些笑意轻轻拍着林晚手，叹道：“剩下一家便是王家了。你舅老爷有个小孙子，家里排行第五，刚过了十九，学问好，为人也谦和，又有成算。你舅老爷怕是要把他当王家族长来培养，他跟我提了几次，想要了你做他们家孙媳妇儿。外婆没应，宗妇不易做，外婆也舍不得你一生劳累。”

林晚只觉得鼻子发酸，一股热流直往眼眶冒。母亲刘氏是舍不得自己，看谁都觉得配不上自己，外婆又何尝不是呢？

“姑奶奶一回来，老太太偏着姑奶奶了！今儿个可您可是大寿星，可不能这么偏心啊！还是出去让我们也沾沾您福气吧。”三人正说着话，顾二太太、孙大太太等各家夫人都到了，大奶奶杨氏笑容满面地进了屋，来请王老夫人入席，一边又吩咐丫鬟嬷嬷替老夫人梳洗穿戴。

娘仨儿遂止住了话头，林晚眼眶微红，也拉了刘氏，打起笑容替老夫人挑选着各色头饰。

等到散了宴，刘氏同两个嫂子一起将王老夫人送回院子，陈夫人因还要待客，便偷偷拉了刘氏一把，笑道：“姑奶奶且等等，一会儿我同你说个事儿。”

刘氏纳罕，回了院子，一边服侍王老夫人换衣，一边奇道：“二嫂子让我等等，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儿。”

王老夫人却似想到了什么，看着林晚笑了起来。

林晚一脸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不多时，陈夫人送走了客人，由丫鬟婆子拥着进了王老夫人院子。进门便拉住刘氏手，眼光却瞟向林晚，也没含蓄，直入主题：“今儿有人想让我做媒呢！”

刘氏“哎”了一声，脸上十分诧异，循着陈夫人目光看去，这才明了，忙笑道：“谁能有那个面子让嫂子甘愿做了媒人？”

陈夫人拉着刘氏，王老夫人旁边坐了，朝刘氏打趣道：“若不是事关咱们晚姐儿，我还懒得开这个口呢！”

“是哪家哥儿啊？”王老夫人也笑了起来。

陈夫人挨着王老夫人坐过去，脸上笑意不减，语气轻：“老太太可别说我偏心，是我本家一个侄子。他们家原来苏州，那哥儿去年过了乡试才搬到了京城。后来拜了我娘家三哥为师。老太太也知道，我那个三哥惯会板着脸，见人也舍不得说句好话，对这个弟子倒是赞了好几句。今儿他母亲也来了，要散席时候拖着我透了这么个意思。我见过那哥儿几次，想来是个好。学问不必说了，人也俊俏，待人接物也温和有礼。这不，就给姑奶奶传个话。”

王老夫人一听，便知道这是陈家旁支哥儿了。陈家江南一带久负盛名，当家族长陈相是三朝元老，如今门生遍布天下。江南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陈家是拔江南之地气，百余年来英才辈出，就连旁支，也非他人可比。

这么一想，王老夫人倒有了几分兴趣，刚想再问，却见女儿刘氏一脸莫名惊诧。

陈夫人自然也察觉到刘氏欲言又止了，忙止住了话，笑问道：“难不成姑奶奶见过那哥儿？”

刘氏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二嫂说那哥儿，可是家排行第七，他母亲姓苏？”

陈夫人笑容未变，却诧异地挑起了眉。“是啊。”

林晚此时也听出不对来了，心里疑惑，脸上带着些不解看向刘氏。

刘氏看了看众人，随即苦笑道：“那哥儿前些天才同二房四姐儿议了亲。”

第七章　都有苦恼

林晚心中恍然，微微挑眉，此刻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王老夫人先是惊讶，随即蹙了眉头转向陈夫人。陈夫人也是又惊又恼，赔罪笑到：“怪我怪我！也没问个清楚。那哥儿眼看就十九了，苏太太心里着急，来了京城就看了好些人家，没成想早看了林府上四姐儿。”

“这哪能怪嫂子！”刘氏忙朝陈夫人摆手，“想来是那当母亲心里急了，没想到这层。”

林晚却动了动手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头望向王老夫人，祖孙两对视一眼，心神交汇，都有些无奈。

刘氏一碰到跟林晚有关事反应就慢了一拍，等自己说完话，才猛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微微有些赧然和恼恨自责。

陈夫人见状，忙岔了话题，几人心不焉地说了几句，刘氏才带着林晚告辞离开了。

王老夫人看着女儿背影，良久才重重地叹气，心知陈夫人懊悔尴尬，转而拍了拍陈夫人手道：“你是好意，你妹妹也领你情。只是她前儿才让晚姐儿陪着二房姐儿去相了亲。前头刚拒了林家四姐儿，后脚苏太太就这么冒然来找你说晚姐儿，想是那时看见了晚姐儿。”却没说到底是陈家七郎还是苏三太太看见了。

陈夫人一听，便明了了。做母亲，都想着自家儿女好，就是再难也甘愿。苏三太太是个心里有数，能到自己面前来提这么个事儿，还能为着谁？想到此，陈夫人又觉得有些惋惜，怎么偏偏就去跟林家二房相亲了？那杨氏……哎……

“儿女都是父母债！”陈夫人感慨了一句，回神安慰王老夫人，“也是他们家没福，咱们晚姐儿这样品性容貌，京城里求着人家多了，就怕姑奶奶和老太太舍不得！”

王老夫人勉强一笑。

刘氏自出了诚意伯府便一路唏嘘慨叹，目光柔和地看着林晚欲言又止。

“母亲想什么呢？可是想外婆说那几家人”林晚亲昵地靠刘氏肩上，语气轻中带着些笑意。

“小姑娘家家，不害臊！”刘氏点着林晚，嗔笑起来，被林晚这一打岔，总算放下了陈七郎，转而思索起王老夫人说几家哥儿来。

回到崇安侯府上，已是酉时末。林晚也觉得有些卷了，刘氏处待了片刻便回了自己屋。秋梓迎上来替林晚解了披风，一边伺候着林晚梳洗一边说着三姑娘林芝过来事。“姑娘和太太晌午刚出门，三姑娘便过来了，想是来找姑娘，听说姑娘已出了门，便又回去了。我瞧着三姑娘来时手里还拿着一件抹额，看着像是自己绣。”

林晚“哦”了一声，脸上先是疑惑随后便了然，转了个身，接过朱槿递过来热毛巾，仔细擦了脸和手。

“三姐姐亲事还没定下？”

“姑娘这话问得……我们哪能知道？”秋梓有些无奈地笑道。

林晚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满是疲倦，打着哈欠语气模糊地呢喃了一声：“哎，算了。”

隔天，林晚便刘氏屋里见到了三姑娘林芝，穿了件半旧褂子，坐刘氏跟前，背挺得直直，眉眼间带着些小心翼翼，语气轻柔地跟刘氏说着话。见林晚进来了，忙笑着起身让开位置。

三姑娘林芝是大房庶出姑娘，长得极肖郑姨娘，瓜子脸，柳叶细眉，身材高挑，也算是个百里挑一美人儿。可及笄都两年了，亲事却仍旧没有着落。冯夫人一门心思扑儿女身上，对庶出子女也没故意苛刻，可也不算上心，林芝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想来也是，丈夫崇安侯林致远偏宠郑姨娘，还让她生了一子一女，隔谁谁心里都膈应！好林致远还没糊涂到底，知道给妻子留些脸面，也没到宠妾灭妻地步，可这些年郑姨娘也没少折腾。

想到此，林晚心里“哼”了一声，对自己大伯实是无语至极。好她爹林三爷没这么混账，可惜天妒英才，好人不长命。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爹，林晚也好奇过，年纪轻轻探花郎啊！听说自己这副身子容貌长得极似父亲，哎，要不是当年东南那场时疫，林晚父亲也不会死。

她还记得有一次听到曹嬷嬷跟旁人念叨话，“老爷当初疼姑娘，那可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只要一回府，必定先来看姑娘，哄着姑娘玩儿，还要把身边丫头奶妈都细细问了，姑娘几时起床，吃了什么，又玩了什么……竟比太太还上心！就是出去办事儿也时时惦记着姑娘。姑娘一撒娇，老爷就啥都应了，有好几次还把姑娘扮作小子带出去过……从没见过哪家爷们这么疼孩子！……”

要是林晚父亲知道自己视若珍宝女儿也那场时疫中去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林晚心底涌起一股浓浓酸涩感，自己这个异世飘零孤魂，占了林晚身子，总得替她好好活着，好好孝顺母亲，孝顺外婆。

“六妹妹。”林芝朝林晚迎了过来打招呼，语气十分亲昵。

林晚回过神来，回以一笑，进了屋挨刘氏身边坐下，道：“三姐姐可用过早饭了？”

林芝笑容温婉，回道：“多谢妹妹惦记，我用了早饭过来。正好这几日闲着无事，我想着不如绣一幅小插屏，就厚着脸皮过来请三婶娘帮忙看看。”

刘氏笑着点头，伸手招呼林晚，语气亲昵地数落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就你一个人没吃饭！——让厨房准备莲子粥呢？去端过来！”

林晚拉着刘氏腻了片刻，这才转向林芝，仔细瞧着她身旁放着针线，因还未绣多久，也看不出绣了什么。单只看针脚便知这位姐姐是用了心，遂赞道：“三姐姐真是手巧！我就绣不来这些！”

“那也是你懒！”刘氏敲着林晚额头嗔笑道，随即又转向林芝，“你这绣得也算不错了！可也不需太过费神，打发打发时间便好。”刘氏眼里，大家族姑娘，针线上能过得去就行了，谁还真让主子时时刻刻去做这些，底下丫头还得干事儿呢，因此倒也不这些事儿上苛责林晚。

林芝心不焉地笑了笑，心思转了无数遍，眼角瞥着林晚，满肚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心里迟疑不定。昨儿她去林晚屋子便是下了好大决心，可今天偏林晚一句话也没提，她也不好开口。

自己都十七了，可嫡母对自己亲事不闻不问！之前还提了两家，如今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了。父亲不管这些事，姨娘虽也急，父亲面前提了几回，可父亲说这事儿该嫡母管，那也要嫡母乐意管啊！她长这么大了，嫡母冯夫人出门却鲜少带着她，就是及笄之后也没出去几回。不出去，各府里当家太太们哪能看到她？亲事没指望了。林芝只想着，三婶刘氏是个好说话，六妹妹林晚平时对自己这个姐姐也还算过得去，若她们母女能帮着自己说句话，或者出去应酬时能想到自己便好了。

“对了，才刚你大伯母让人送了袁家帖子过来，说是袁家九月初十要办一场菊花会，邀各家夫人太太和姑娘们去凑个热闹。”刘氏这么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心底替林芝叹了口气，同情亦无奈。“你去不去？”话却是先问了林晚。这袁家……一想到袁三郎，刘氏就有些气不顺，可自己女儿她还是了解，听外婆话，她外婆既说了好，她只怕心里就琢磨着要看看人家了。刘氏自己是十分不情愿，巴不得女儿看了人就丢开了。

果然，林晚干脆地点头应了：“我喜欢菊花了，自然要去看看。三姐姐也去？”

林芝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问，脸上又惊又喜，可一细想，转而又失落起来，低声迟疑道：“我过来得早……母亲还没说……”

刘氏终究有些不忍，看了看林晚，便朝林芝安慰道：“别急，你母亲想是忙着呢，没来得及说。若是一时没想起，三婶也会记得提醒她。”

林芝大喜过望，脸上真真切切地有了笑意，语气都欢了几分，忙跟刘氏道了谢，又欢欢喜喜地说了会儿话，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大伯对郑姨娘宠成那样，也难怪大伯母心里不舒服！那个郑姨娘也是个不知收敛！大伯怎么就这么糊涂？”看林芝背影转过小拱门不见了，林晚才收了笑容，皱着眉，十分厌烦地嘀咕道。

“这哪是小辈该说话？”刘氏嗔了林晚一眼，自己却摇了摇头，叹道，“说起来也好笑，你大伯怕你父亲。当年你父亲点了探花郎，崇安侯府宴请，有人就给你大伯送了好几个＇倌人，你大伯收了。后来你父亲就说了一句。你大伯就把人给退了回去。当年你大伯对郑姨娘也是，宠得太过，可只要你父亲一回来，你大伯父必定歇到你大伯母院子里。你父亲人聪明，学什么都，又有悟性，凡事到了他那儿都不算事儿了！他又能拿主意，是个说一不二。你大伯呢，人老实，遇到事儿了也爱听你父亲。”刘氏一脸感叹，语气怀念，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竟笑出了眼泪。

林晚握住母亲手，眼框也有些发热，忙伸开手臂轻轻抱住了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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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秋夜（上）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林晚早几天便写了帖子邀杨国公府四姑娘杨灵和姚家三姑娘姚玉莹一起赏月逛街。杨灵爱凑热闹，立马回信应了，姚玉莹隔天也遣了人来回话。

林晚带着玉竹、连翘和曹嬷嬷等人先到了揽月楼里，掌柜忙迎了几人进去。不多时，杨灵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也进了楼，人还没进屋，闻着茶香，笑声就先传了过来：“阿晚不厚道！有好茶怎不等我？”

林晚无奈一笑，等人进来了，点着杨灵额头道：“哪敢怠慢了你呀！这就让连翘上茶。——前几天外婆过寿也没见着你，问了顾二伯母才知道你受了风不得出门。我想着你家里肯定闷得慌，听说你好了就赶紧写了帖子去请你。你这风寒到底好完了没？”

“早好了！早好了！”杨灵扯着披风，还腾出一只手来慌忙摆了半天，干脆迅速地止住了林晚话头。待解了披风，这才朝林晚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吃多了，母亲偏说要静养，不让我出门！我觉得她这是故意罚我呢！好不容易今儿才放了我出门！”

众人都是好一阵笑。连翘掩着嘴咳了两声，忙端了茶杯奉上，杨灵接过，抿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叹道：“还是连翘手艺好。阿莹怎么还没到？”

“你当都像你呢？说走就走？她们家本就离得远，家里规矩也大，还不得给长辈请了安再过来！”

“哎，我就替阿莹委屈，她那个祖母，偏心都偏到牛角缝去了！”说道姚玉莹，杨灵就皱起眉头，一脸愤懑不平，眼里冒着怒火。“都是一样孙子孙女，她对阿莹比外人还不如！阿莹她娘也是，就知道一味孝顺，你看阿莹人都瘦了好多了！”

“阿灵！”林晚蹙着眉，有些不悦地打断了杨灵话，末了看见杨灵脸上担忧和愤怒，叹着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再怎么说那也是阿莹母亲、祖母，你这样说，让阿莹怎么想？”

杨灵撇了撇嘴，双手吊着林晚胳膊晃了晃，嘟囔道：“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