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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语-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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髯黑大将闻晓此事,道:“果不出所料!须知这萤兵部卿亲王生性浮浪啊2”他原本就不赞同,如今更是快然不悦。玉髦尚侍闻知其所亲近者遇人不淑,也甚懊丧。她想:“倘当初我嫁了此人,受其浮薄,不知源氏主君与太政大臣会作何想厂此际回想往事,便觉煞是可笑可叹。又想:“当年我本就不愿嫁与他,他来信却是情深意切,极尽缠绵。后来我嫁了髯黑,他或许要怨我‘不识风情’。每思及此,总甚感羞耻。如今他成了我的女婿,最令我担忧的便是他会将我之前清说与了我的前房女儿。”玉章对真木柱颇多关。乙,她装作不晓他们夫妻之间情状,常叫真木柱的两个兄弟向这一对新人问好,是故萤兵部卿亲王也怜悯真木柱,不忍将她离弃。但是式部卿亲王的夫人,素好晓叨,她对这个新外孙女婿极不满意,时常咒骂。她愤慨地说道:“嫁与亲王,不得似人宫那般享尽富贵荣华,则其丈夫本当极尽挚爱怜措之意,与之亲密无间,方可聊以慰情啊!”萤兵部卿亲王闻知此话想:“她如此骂我,岂不多怪?想我爱妻在世时,我也常常作些风流之事,却并未闻得如此严厉的申斥。”极为不满,便越发追念故妻,整日闷困家中,抑郁不已。说来容易,不觉两年过去,他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与新夫人仍保持一种若即若离,恍地膜俄的关系。
春花秋月,光阴茬再,冷泉帝已在位一十八年了。近年来他心里常想,口上常说:“我无亲生皇子可继位,时感寂寥。况万事无常,人生如梦,我很想卸却皇位,自在地与亲爱之人共度日月,做做私心所欲之事。”于是,他以新近的一场重病为由,突然辞了位。世人颇感惋惜,说道:“主上龙华正盛,怎就让位了?”但皇太子业已长大成人②遂即了帝位。朝政并无多大变更。
太政大臣上表辞了官,赋闲在家。他对人道:“世事无常,至尊皇帝尚且要让位,更何况我这衰颓之身呢?”髯黑大将任了右大臣,掌执天下政令。承香殿女御未及儿子继嗣帝位,先已流逝。现在追封为太后,终如渺影空香,于事无补。明石女御所生大皇子,现立为皇太子。本是意料中之事,兑为现实,自是喜庆盈盈,令人心骋目眩。夕雾右大将升任大纳言,顺次晋爵,又兼任了左大将。夕雾与望黑的交情便更见亲睦了。源氏却为冷泉帝无亲生皇子继位,颇有不满。虽新皇太子原为源氏血统。且冷泉帝在位时亦未被揭发那件秘密罪行,但天命注定其子孙不能世袭帝位,终是令人沮丧。但此事只能憋于胸中,并不敢语于外人。幸好明石文御生得龙子甚众,新帝对其恩宠有加。源氏皇族血统的人世代为皇后,世人均引为憾事。冷泉院的秋好皇后并未生皇子,却被源氏强立为皇后。她思及源氏隆思,感激之心使日渐强烈。
冷泉院当了上皇之后,果偿其夙愿,飘逸无羁,随意行动。退位之后,他心情愉悦,倍感幸福。新帝即位后,常牵念其妹三公主。世人也都尊敬三公主。但她的威势终不能与紫夫人匹敌,紫夫人与源氏的恩爱,日渐隆盛。两人心无隔阂,情融意和。但紫夫人却对源氏道:“我已厌倦了这种烦杂生活,只求闲静恬适,一心修道。活到此般年龄,世间愁乐繁衰,均已历经。请你体谅我心,容我出家。”她常如此恳求。源氏总是答道:“你这想法甚无道理,也甚无情了。我自己早有出家之意,却不忍遗你独羁凡尘,寂寥无依。且倘我出家,你的生活必将改变,则我如何放心得下?故延搁至今而未实现。且待我遂了此愿,你再作打算吧!”屡次劝阻她。明石女御孝敬紫夫人,清同生母。明石夫人也暗里照顾女御,态度谦谨,这便令她生活幸福而稳固。女御的外祖母老尼姑也不胜欣喜,不时地喜泪盈眶,结果竟将双眼擦得通红。这正是幸福长寿的一个好兆。
且说原氏想向住吉明神替明石道人还愿,且也须去还女御所许之愿。他启开那只道人所送箱子,只见愿文中许下不少大愿,如:每年春秋演奏神乐;祈祷子孙世代昌盛。而如此大规模的大愿,除却源氏威势,是还不了的,可见明石道人早已预料了。这些愿文笔致精细畅达,才华流溢,措辞谨严,句句诚挚深情,真可感天地泣神佛。源氏对明石道人虽弃绝尘世,遁迹修道,却能如此周到地考虑事情,深感惋叹,而又觉不合其身份。猜想必是个古代圣僧,因积世宿缘,暂且投股凡世。他细细思量,愈发以为这明石道人,不可小觑了。
此次赴住吉还愿,源氏谎称自己欲朝拜,丝毫不提为明石道人还愿之意。以前沦落须磨。明石诸浦时所许之愿早已还清。遇赦还都之后,又得长生在世,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更不可忘记神佛佑保之恩。所以偕紫夫人同去,这消息一时轰动世人。源氏不愿惊扰臣民,凡事力求从简,惟因身居准太上天皇之位,规模之恢宏盛大,自然免不了。大臣中除左右二大臣外,全部参与了此次朝拜。从卫府次官中所选舞人,一律等高身材,无不相貌俊秀。选人之人,引以为荣;落选之人,引以为耻。有几个落选人竟悲伤不已,暗自淌下几行泪来。乐人则自石清水等临时祭所用人中选出特别杰出者,组成一班,又添二人,皆为近卫门府中声名鼎沸的能手。神乐方面,也择用了许多人员组成,更显威赫仪严。更有朝中诸殿,如新皇帝、皇太子、冷泉院等,无不遣人来为源氏效劳。不胜枚数的高贵显赫,其马鞍、马副、近待、随从均装饰得富丽绚烂,美赛当世。
明石女御与紫夫人同乘一车。明石夫人乘了第二辆车,老尼姑也偷偷跟了去。女御之乳母知晓内情,也乘于此车中。供情女眷的侍女所用车子:紫夫人五辆、明石女御五辆、明石夫人三辆。皆饰得富丽堂皇,镣人眼乱,不必细表。源氏道:“诸位欲去,先替师姑老太太刻意修饰一番,使其脸光洁光洁,然后邀之同去吧!”明石夫人不愿老尼同行,曾劝道:“此次拜佛,排场甚为隆盛,老尼姑裹于其中,甚是触目不雅。小皇子即帝位之时,倘若她尚在人世,再邀其参加不迟。”然老尼姑一则规所剩光阴无几,二则想开其眼界,执意要去。明石夫人只得答允。这老尼姑,盖前世宿缘善果,比及天意享受福禄荣寿之人,幸福有加,好不让人嫉羡。
“庙宇墙上葛,……亦已变颜色”,此时正值秋后十月中旬,松原下树木早有红叶,可知此处非“惟闻风吹声,始知秋已及”之所。高丽乐与唐乐,虽气势隆盛,却不及熟闻之东游乐来得亲切。风浪声、乐声交相谐奏;笛声高亢悦耳,竞于松涛声,异于他处所闻,使人心放摇荡畅快。东游乐《求子》曲奏起,王侯贵族中年少者,皆把官袍卸于肩下,走下庭去,随舞起来。拍子适宜,无市井嘈杂之音,惟觉悠闲称心。这风景音节,甚为协调。舞人衣上所印蓝色,竹节花纹,混淆于绿色松叶。众人冠上所饰头花,与秋花相映衬,难分彼此。五彩七色相杂,缤纷灿烂眩目。曲子奏完,这些王孙公子少爷,舞兴未尽,遂卸下朴素黑袍,露出暗红色或浅蓝色衬袍襟袖和深红色衣袂,又舞起来。恰在此刻,天降微雨,周围景物略显润色,着红衣舞者,舞姿翩翩,仿若满地红叶,令人忘记这是松原。其头插雪白获花枝枝,舞姿啊娜多姿,极为优美赏心。舞毕隐去。
源氏记起当年流放旧事,那滴居时之惨状,明晰在目,却无人可与共话之。遂惦念那今已致仕的太政大臣。感慨之余,吟诗一首,直送至后面老尼姑车中。诗道:
“昔时旧事何人晚,共询苍松访寺庙?”这诗写在便条上。老尼姑看罢无限伤悲。念今日如此排场,思当年明石浦上泪别源氏公子之情景,及女御诞生时光景,她顿觉自己万幸,心下感激之情,无以复加!但一想起遁迹深山、至今了无音讯的明石道人来,又甚为牵挂,更是伤悲不已。然今日只合言吉祥之语,故答诗道:
“老尼今始信不疑,贵人亦出住吉地。”答诗宜及时,因此惟直书所感罢了。忽又吟道:
“住吉神验分欣看,忽忆落魄昔无依。”诸人纵情歌舞,直至破晓。中旬尾的下弦月清光辉映,海面白无涯际。霜华甚重,眺望一切景物,皆成银光世界。但觉松原寒气透骨,平添冷幽、岑寂之美。
紫夫人素来笼闭幽宫,四时佳节,游实佳兴相伴,业已生厌。然而出门游玩,甚是稀少。况此次离京远游,于她尚属首次。教兴致盎然,喜不自胜。便即兴吟道;
“夜半繁霜覆江松,疑是神赐木绵文。”她想起了小野望朝臣咏“比良山上木绵白,足证神心已受容。”之诗时的雪晨景象,觉今晚严霜恰是神明容受源氏主君供养之证验,便倍加庆幸不虚此行了。明石女御也吟诗道:
“僧官持执杨桐叶,尽染霜技成木绵。”紫夫人的侍女中务君也吟道:
“本绵犹逊霜枝白,神验得证慰诚心。”此行吟咏繁多,然可观者几无,免去赘述。盖如许时节之咏诗,即便擅于此技之男子,亦难有杰作。除却“千岁松”之类文句,别无新词,多不过陈言罢了。
夜色渐退,霜华愈重。神乐奏得杂乱无章,盖因奏者饮酒过度。众人皆不知已满脸醉红,只顾念恋美景,虽然庭燎已熄,她们依然挥舞杨桐枝,高唱:’千春千春,万岁万岁……”为源氏祝福。源氏香火浓盛,岂有疑问?喜事源源辈出,永无止时。众皆望“千宵并作一宵长”,岂料转瞬已是破晓。诸青年如回波般争先退去,好不痛惜。一长队车辆,排列松原上。女眷衣裙,露于晚风所扬帘脚外,恰似绿树底下春花炫丽开放。各车辆侍从,身着符合身份之各色袍子,手捧精致盘碟,分清车中主人用膳。下层人员告凝目观赏,倾羡不已。老尼姑所受素食,盛于一嫩沉香木盘子里,上面覆盖青宝蓝色丝绢。观者相与窃议:“这女人如此荣耀无极,真是前世积德!”来时所带供养品多得塞途。然而,归时轻松不少,众皆一路逍遥游玩。此等琐事,无须尽述。老尼姑与明石夫人念及遁迹荒山野寺的明石道人,惟觉此事极为遗憾。却又虑及:若这和尚也赴此盛会,定不适宜。世人皆以老尼姑为范,谓当今之世,应志存高远。老尼之福,世告推崇,盛称不已,战世间便多一典故:凡称道幸福者,必言“明石老尼”。太政大臣家小姐近江君,今已致仕,每打双六,必高呼“明石老尼,明石老尼”!借以求胜。
且说遁入空门的朱雀院,勤心修佛,朝廷政务丝毫不予理会。惟于春秋二季上行幸省亲之际尚聊及陈年故事。然关于三公主,他至今仍极惦念,放心不下。他让源氏为其正式庇护者,而叫今上私下关爱这皇妹。于是朝廷晋封三公主为二品,封户极多,三公主的威势遂愈加显赫。紫夫人见近年来,三公主威势日盛,常暗自思忖:“我仅凭源氏主君独宠,才荣贵人前。然我身单,将来年华垂暮,这宠幸定会衰减。不如此时,出家为尼,尚可保住今生荣贵颜面。”然而又怕源氏以为她赌气,故将此念闷在心中。源氏见今上也关爱三公主,觉不可轻慢了她,此后便多在三公主处留宿,三公主因而与紫夫人平分秋色了。紫夫人虽以为此乃理所应当,然暗中未免有些慌乱,觉果如其所料。她面上依如往昔,又将明石女御所生长女即皇太子长妹,领养身边,悉心照抚。有这女孩作伴,聊慰独眠孤寂。明石女御所生子女,她无不疼爱。花散里夫人极为艳羡紫夫人有众多子孙,遂也将夕雾与藤典诗所生之女迎在身边养育。这女孩之聪明灵秀,超乎其龄,甚是可爱,故源氏也极宠她。源氏子女甚少,可第三代昌盛,各处孙儿极多。如今便借抚育孙儿聊以慰寂。镜黑右大臣常来拜望,亲近比首。其夫人玉望,今已少妇,盖因她这义父不再如往日贪色,故每有机会,便来六条院问候,与紫夫人彼此极为亲昵。惟有三公主,年已二十,尚天真如幼。源氏今已将明石女御托今上照拂,自己则勤心关照三公主,疼爱如幼女。
朱雀院寄函三公主:“近来所悟甚切,觉世缘似已将尽,思之极为凄然。我于红尘俗事,早已绝缘。惟望与你再谋一面,否则,我将饮恨九泉。无须铺排,微行来此即可。”源氏闻之,对三公主道:“理当如此,即便上皇不言,你也该失去拜见。如今烦他期待,实在失利于他。”三公主遂计虑前去探访朱雀院。然无故唐突前去,有失体统。源氏思虑拜谒凭借。忽记起次年朱雀院五十大寿,正可备些新菜前去祝寿。遂策划各种憎装及素斋食品,红尘外之人,诸事与俗殊,须特别设计,慎重考虑。朱雀院在红尘之时,对音乐颇有兴致。故舞乐之人,不可马虎,皆用技术杰出者,惠黑右大臣有两子,夕雾有云居雁所生三子及黄传所生一子,共六人。另有几个七岁孩童,皆充作殿上童。所有适当亲王家子孙,及其它人家儿童,皆被择录。凡殿上童子,皆容颜俊秀。所选舞姿种类不胜计数。此乃铺排盛会,因此人选之人皆勤心演练。凡精于此道的专门乐师及精技者,无不忙于教练,绝无余闲。
三公主自由学弹七弦琴,可她幼时便辞家入六条院,朱雀院不知其技如今如何,极为惦记。他对左右道:“公主归宁时,我欲听之弹琴呢!她在那边,琴技定然精进不少了。”此话传入宫中,皇上闻之道:“的确,她必已弹得极好。她献技于父皇时,我亦想去听呢!”此话复传入源氏耳中,他道:“近年来,教她弹琴不息,其技确已精进不少。但尚未学得可值欣赏之精妙手法。倘若一无准备前去参见上是,日上皇命其弹奏,绝不可推时,她想必窘迫吧!”他真替三公主忧虑。从此,便精心教练。
他先教其调殊之曲二三首,再教其极富趣韵之大曲。凡四季变调之手法。适应气候寒暖之调弦法等各种重要之技,莫不细授。三公主初始颇觉艰难,后渐体会,终弹得称心应手。昼间,众人出人频频,要反复自如教授“山”“按”之法,极不适宜,于是改在夜间,以便能勤心一意领悟其中精要。这期间,他艺假于紫夫人,朝夕在此授琴。明石女御与紫夫人,皆不曾学琴于源氏。明石女御闻知其父此间正奏未闻之名曲,颇欲前来闻赏。皇上素来不太愿准假于女御,此次得允暂为归宁,颇费了些周折,她便专回六院听琴。明石女御已产下两皇子,今又有五月身孕。她便以有孕不宜参与祭把为凭借而归宁。十一月过去,皇上便催其回宫。女御十分艳羡三公主能日夜听赏名曲,心下怨怪其父:“为何不教我弹琴呢?”源氏奏琴,最讲究情境,特爱冬夜之月,遂于明月朗照积雪之清辉中弹奏适时之琴曲。又从侍女中择凡通此技之人,令其各尽其长,偕与合奏。此时已近岁暮,紫夫人甚为繁忙,种种事务,皆须她躬身调度。她常道:“春至,我得挑个闲静之夜,听三公主弹琴才是。”不久年关翻过。
朱雀院五十寿辰,恰遇是上庆祝大典。皇上庆典,规模隆盛无比,源氏不愿并比皇上,便推迟寿庆日,定于二月中旬。乐人、舞人口日前来演练,J!!流不息,甚是繁忙。源氏对三公主道:“紫夫人极欲听赏你的琴声,我打算选个日子,让你与此处弹筝奏琵之女眷偕同演奏,开个女音乐盛会。我以为,今世音乐名手,皆不及六条院诸女眷之修养精深呢!我的音乐虽不成家,然自小热爱此道,常愿能知晓天下事。故凡世间名乐师及高贵之家承继名手祖传之人,我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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