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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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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不行,言官会上本,各位官员的夫人也会因此而造反。”皇帝笑说。
“将来,放宽品级,那么,有些年青的女士,情形会好一些。”玉真公主说。
就在此时,内侍来奏告,诸皇子皇孙都已到了,在等待着拜见皇帝贺岁。
皇帝欣然说:“我们一起去?”
杨玉环信口应了一声好,但玉真公主阻止她,笑说:“皇上,你去吧,我和太真法师在长生殿等你!”
当皇帝走后,她们两人缓缓地向长生殿走去,杨玉环有些窘迫,讷讷地说:“我这人太没头脑,我是女道士——”
“玉环,即使你成了贵妃,除非先调查清楚,不然,你也不宜见诸王、皇孙!”玉真公主平和地说。
她领悟了,诸皇子皇孙入朝,寿王必在内,自己的两个儿子,可能也在内。
一念之转,她想到了从前的丈夫以及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入宫以后,她一直没有和外面联络过,如今,想及了,她心中很不自在。
到了长生殿,她忍不住,向玉真公主询问:“他怎样?”
玉真公主自然明白她所指的是谁,低声说:“很好,玉环,人事已改变了,你在宫中,不宜提到从前,最好,也能把往事切断!”
“我知道——”杨玉环低喟着说。
于是,玉真公主乘机询问她的家庭反应。玉真公主私问玉环,一旦册命正式宣布,她的父亲会不会大闹求死?这使得杨玉环为之淆惑,她想了一下,直率地说:“父亲一定会极不高兴的,但是,我想他不会求死的吧?
一个人好端端地活着,怎会肯死?不过,父亲可能会不肯做官,我想他会如此!”
“这是一件麻烦事,你的二伯父和哥哥呢?”
“二伯父为人和父亲不同,有官给他做,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哥哥就难说了,他可能听命于父亲,只是,哥哥绝不会象父亲那样顽固。公主,这些事,我怎么和皇帝说呢?有几次,他好象要问我,后来,说了别的话,便岔开去了,公主,父亲还能管我吗?”
于是,玉真公主又笑起来,她告诉杨玉环,父亲的权力管不着已嫁的女儿,但皇家却希望与外戚和睦。
这是天宝元年年初一的事。
到了正月底,杨玄璬终于得知了女儿居住在兴庆宫,女道士只是一个名义,他为此而大憾,他以为这是家门的大耻,但是,朝堂中没有一位谏官对此进言,大臣中,似乎全无反应,好象无人得知,或者不予重视。在痛心中的杨玄璬想了几天,自觉再在都城挨下去,会很无趣,于是,在二月中,他向国子监祭酒上书,自请致仕,并附了表文。
国子监祭酒当然也有所风闻,但是,这一件事是不能说的,寿王妃入道,有过昭命,为了当年惨死的皇太后,任何人对这一事件提出,都可能犯上不孝和不敬的名教大罪。他自然不敢接触这问题,只是慰留,请杨玄璬于任满或书编成后再退休。可是,杨玄璬坚持着请求转呈表文。
国子监祭酒在无可奈何中,把表文压了十日,送到宰相那儿,李林甫是精明人,他当然知道内情,这一道表文没有处理,他也不奏告皇帝。
杨玄璬等了一个月,还未见批复,他再上表,又拖了一个月,才得知自己的表文“留中”,那是不批,亦即表示不接受他的辞职,但也不表示拒绝——这是官场中一种特殊的方法,但凡“留中”的本章,不便一再去催的,杨玄璬为此,苦恼越深。
在兴庆宫内的杨玉环,完全不知道家人的反应,而且,从迁入兴庆宫之后,她的生活也起了变化,女道士的衣服法器,都被她抛掉了。而且,由皇帝嘱咐,宫中上下,都称呼她为妃子,近侍和女侍,听到高力士呼她为贵妃,也直接用了贵妃——这是宫廷中只比皇后地位低一级的尊号,而实际上,以现在的皇帝的年纪,以及儿孙之多,也不可能再立皇后了,大唐宫中,也多年没有皇后,武惠妃在世时,等于是皇后,惠妃的称号,也等于法制上的贵妃,有惠妃这名称时,通常是不再有贵妃的。
高力士呼杨玉环为贵妃,想来,自天宝纪元开始后,皇帝要改变一下宫内的体制和名称——在朝中,已先改了,如侍中改称为左相,中书令改称右相,尚书左右丞相恢复仆射的旧名;此外,地方上,东都、北都等,改称京,州改称郡,刺史又恢复太守旧名。
这是配合新纪元的。
宫中的婕妤,美人,才人等,有两三人先已和杨玉环相熟的,她们喜称她为太真妃,一有人叫出,便叫开了——凡是和她相见的宫眷,人人都如此称呼她。皇帝一样听到,有时,也会唤一声“太真妃”。
杨玉环初时有些不习惯,但渐渐地就随它去了——她的性格本来豁达,那是改不过来的。
她没有经过册封,就实际上成为妃子了,而且,她不但和宫中的女人们相见时如此,有时和皇帝在一起见朝臣——皇帝的秘书监贺知章,是名重天下的名士。秘书监是管皇家图书的,但通常兼理内部机要文书之事。他以职务上的关系,常在内宫,见到玉环时,皇帝介绍时便说了:“太真妃”,再补充一句:“暂时且如此称呼吧!”
皇帝的文学侍从之臣,也得见杨玉环——皇帝经常在内宫有小宴会,约的是文学侍从,杨玉环自移居兴庆宫之后不久,就时时参加。
她认识了不少人,她对这种比较少有君臣间拘束的小宴,也感到兴趣。
在这些宴会中,偶然会有人作几首诗,也会谈及当世的文风、音乐、艺术。
曾经被搁下的婆罗门乐章,到了此时,又被提了出来,一次,杨玉环在小宴中命乐工奏了几节,请与宴的文士提出意见。皇帝在兴奋中指定,以太真妃为领导,选择适当的人来改编,他说明,这将是天宝纪年的大乐章。
文学侍从们自然是叫好的,于是,杨玉环在宫中,也有了正式事可做,她集中了梨园中第一流的乐工,还有翰林供奉中的学士,甚至皇帝的驸马张垍也来凑兴。
这是非常的欢乐的日子,杨玉环不曾去理会到人事上的问题,偶然想到父兄,也偶然想到丈夫与儿子,但生活太丰富了,偶然的想到,又偶然的抛开。
也就在这样的好日子,她的父亲,官国子监司业的杨玄璬卧病不上班,而且上表以病为借口而辞职。
宰相李林甫技巧地把这一封奏事交给秘书监贺知章处理,那是把这一问题转给内廷经办。
皇帝得知了,皇帝也告知了杨玉环。
于是,杨玉环自请回家去一次,她向皇帝说,自己将会把一切都说明白,希望父兄能予谅解。对此,李隆基有着踌躇,他要求玉环暂缓进行,依照官制,因病请退休者,有给假休养之例,如果体弱不能任事,可以同等职衔分司东都,不必真做事,但又不算退休,只是俸给比较少一些,他说明,病假或者放弃职务而满一百天,那就等于自行离开了官职。
有一百天时间可以周旋,他劝玉环不必着急。
杨玉环也真的不着急了。
她修编婆罗门乐章,她又和皇帝在一起,由琵琶国手张野狐,以及一名由阿拉伯区域来的外国乐师,还有一位西域的康居国乐师,共同创作了一套名为《紫云回》的乐曲。
这一套乐曲的底本,原是李隆基在十年前自己有感而凑合摘录的,揉合好几种乐曲,但并未完成就扔下了。杨玉环好动,对宫廷中的忌讳又少予理会,她翻查皇帝的私人文书杂件,找出了《紫云回》的稿本,试了几次,就催促着皇帝将之完成。李隆基虽然通晓音乐,但是,要他独立完成一套乐章,根本无此可能。杨玉环的情形与之相似,因此找了许多人参研,就皇帝的稿本为基础,把《紫云回》完成了。
这是揉合中外音乐的新创作,其中的舞曲部分,参照凉州曲和南方散曲而成,用两队舞伎,共二十八人。
杨玉环亲自为之设计舞衫。
《紫云回》试演了几次,才正式演出,皇帝找了不少文学侍臣来参观。
——一位很有名气的道士吴筠,为皇帝微召,从会稽来到长安,和皇帝见过一次,李隆基对吴筠很是赏识,《紫云回》第一次演出时,这位道士以客卿身份参加宫廷内宴而观乐舞。
之后,皇帝、杨玉环邀文学侍从们小饮,问吴筠散隐天下的人才,吴筠脱口而说:“蜀人李白,命世奇才!”
“李白,我也知道,我看过他作的诗,兴庆宫中就有他的诗卷!”杨玉环欣然说出。
皇帝看了爱妃一眼,笑着说:“太真妃也欣赏此人文学,当是不错——李白这名字,我自然也知道,好象,从前来过长安?”
坐在杨玉环身边的玉真公主微笑着接口道:“李白风神俊朗,以前来过长安,怕有十年了。”她稍顿,指着贺知章和侍御史崔宗之说:“他们两位应该深知李白,当年,李白在都中时,有饮中八仙之称,我们的贺监有一次请李白饮酒,身上没带钱,以所佩的金龟,质钱换酒,一时传为佳话。”
皇帝回顾小妹,询问:“你也见过?”玉真公主点点头,杨玉环则转向贺知章:“贺监,你们饮中八仙,是那几个人?”
“这是好事者随口说说的,似乎指我们中八个,一位是现在守制中的汝阳王,次为现任左相李适之,其次是: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及老臣——当时在一起,只聚宴,大家都豪饮,这八人中,苏晋于开元二十二年故世了,现存七人,以老臣年事最高。”贺知章谨慎地说。这是放纵的行为,他本人无妨,但对汝阳王和现任左相的李适之却有妨碍,幸而喜悦中的皇帝不在意。
道士吴筠,借此机会,郑重地推荐李白,皇帝欣然命贺知章立刻起草诏书征召。
李隆基同时又希望各人推荐才智贤俊之士入朝,他说明了不必经由考试而入仕,只要大家认为是人材,就可任用;他希望在自己为皇帝的第二个世代,能创造一个繁华的局面,以前三十年,拨乱反正,天下已大治,国家有足够的财力,四方也有猛士守土,因此,他希望在文学艺术方面发展,使大唐王朝的精神生活有一番新气象。
于是,老去的秘书监贺知章举酒为皇帝寿,与宴的人也齐呼万岁。
于是,著名的道士也是有名气的诗人吴筠,朗诵了李白的一首新诗。
这是升平时代的宫中乐事。
李白这个人,曾经到过长安,频交王侯,但并未获得当时的人推荐,虽然地在当时认识了朝中不少权贵,但是,权贵们不曾正式举荐才气纵横、具有多方面长处的年轻的李白。
可是,一名道士,偶然于宫中提及,使李白的姓名在一日之间显扬了。
李隆基在这一次宴会之后,才去看李白的诗,也从而欣赏了这一个人。
至于贺知章,把征召李白的诏书草拟后,再正式转交而发出去。
兴庆宫中,如今充满了音乐气氛。自从《紫云回》谱成之后,大唐天子和他的太真“妃”便热衷于音乐。李隆基对此,原有相当造诣,杨玉环喜欢音乐,早期只是爱好而已,但在入居太真宫之后,闲着无事,便在音乐方面深入,她也能作谱了。
那一套天竺祀神的婆罗门大乐章,经过一次又一次地修改,融合中华古代的乐章,终于初步改编成功。这和原来的祀神乐有了许多不同,但这也和中华古典的雅乐异趣。大唐皇帝把它改成室内乐章,和《紫云回》一样,但新乐章是大部曲,共十八章,分为三大部,每部六曲,第一部分的乐章称为散序六曲;第二部分称中序六曲;第三部分称为终序六曲。
第一部分是只有乐奏而不配拍的,没有拍,也就不能舞,第二部分入拍,舞蹈开始,那是以中华传统的舞蹈为主体,初为慢舞,到了六曲的最后二曲才转快,第三部分六曲,全为快舞了,乐部属黄钟商调,转到最后入破为越调,但在收结时,又回转到正黄钟宫,这部大曲的最后,以玉磐为主响,引一长声作结。
从南北朝时代北朝的齐国、周国开始,都看重音乐,隋皇朝也一样,隋文帝立国的第九年,以还没有创立代表本朝的音乐而大为不满,大唐开国,融合南北朝的文化,但李世民热心地承继隋炀帝杨广的风格,为南方文化服务,在音乐上虽然有开创,但并未自成一个体系,李世民只是胡乱的吸收,以古典的雅乐定为庙堂之乐,取遥远的罗马帝国的军中乐章,扩大而为破阵乐,定为军中之乐,其余胡乐与南朝乐章相杂,没有自己的风格。现在,李隆基和杨玉环主持着,创立了一套综合中外,而有自我中心的乐章。婆罗门乐章原是佛教的祀神乐,李隆基将之改为室内大部乐后,宗教意识上也来了一个转变,李唐以道教为主体,他以道教代替了佛教,但仍保留一些佛教的东西在内,他求的是自我中心的综合,而在第一部分散序,又加入了儒家的雅乐分子。
他暂时将之命名为《霓裳羽衣曲》。但并未将这部大曲交到太乐署去,他以为要成为一代乐章,必须有多次试演和修改。
李隆基和杨玉环着迷于此,杨玉环又潜心于学击磬,李隆基则努力学吹笛,因为这两种乐器在乐章中都有引领的作用,大乐章的最后一个长引声,由玉磐先发的。
他们往来于兴庆宫和大明宫,练乐教舞,还制作各种乐器,李隆基搜求到一块匀称的大玉,命乐器工匠日夜施工,为杨玉环制作了一具玉磐。
此外,在大明宫的梨园教坊和宫城外光化门北的外梨园,都有许多买来的少女在受歌舞训练。这是一个浩大的训练计划,外梨园负责初步的训练和教育,使受训的人认识字,这一部分的女子,自八、九岁的女孩到十九岁的少女,以每隔二岁为一组,每组有一百四五十人,共六百人,至于旧人,在外梨园留着的还有二百余人,那是用以赐给诸王和公主宅的;有些人,也可能入宫为宫女及执事。另外,有五十多名女子,在受百戏杂技训练,教师大多从外面请来,只初步的基本功夫由宫廷的老人传授。
至于内梨园,除了已训练成功的之外,又自外梨园选拔精华作高级训练。由于要分别着作各种训练,宜春苑内,也拨出了几所大屋,供训练和居住之用,同时,西内的宫城,也有她们的居处和读书写字的地方。
皇帝和杨玉环的兴致很好,他们经常去巡视宫内的各个训练场所,杨玉环本身,能歌,擅舞,又通晓好几种乐器,她要求梨园供俸们努力选择通才,训练成为通晓各种技艺者。她的要求很高,作事也全无顾忌。有一次,皇帝的驸马、中书舍人张垍入觐,张垍是已故宰相张说的儿子,得到皇帝的宠信,以中书舍人本官入翰林院为学士,经常参与内廷的宴会的一人,杨玉环请张垍自翰林学士中选一二个人来教梨园中的女子读书。
这是很荒悖的行为,但是,皇帝只是笑,没有阻止——侍诏翰林的人并不少,有的本官较低,但地位却极为尊崇的,岂可用以教宫中的歌舞伎?但善以奉迎的张垍一口允承了,他在翰林有首席的地位,商得自己引荐的一位学士的同意,又自国子监调了两名助教,入宫教书。
这事进行时,高力士知道了,他命内侍省选出十名通晓文事的内侍,接替了翰林学士的工作。高力士熟悉杨玉环的性情,他明白自己的作法不会许犯到她的,不过,高力士讶异于皇帝对杨氏的过分纵容,在此以前,大唐皇帝李隆基是严守着制度的。
他想:难道是皇帝老糊涂了?但是,他时时见到皇帝的,皇帝的身体很好,一些也没有老态,在治事的时候,也一样精细,为此,他淆惑。
就在此时,一名来自新丰的少女谢阿蛮,自外梨园被特选而入内教坊,她虽然只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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