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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妖传·千年洞天-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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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将成为祭品的玄奘依旧十分平静,盼望着峰回路转,最大限度地争取和平解决此事,他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情,而是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以静制动。
临危不惧,巍然不动的沙门反倒让突伽天神的众信徒们犹豫起来——没道理啊!他为什么没一点反应,难道不怕死吗?
嗜血的信徒们从心底里其实最愿意看到这个异域沙门拼命求饶,跪倒在他们身前不断叩头念经,或者痛哭流涕地请求宽恕。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54
太过顺从的对手让突伽天神信徒觉得很没意思,猎物越是反抗,越是挣扎,越是表现出与身份截然相反的怯懦与劣根性,他们的施虐心理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性力教派凌驾于佛教之上的地位才能得到充分的体现。
然而,唐僧让他们大失所望,这个“完美人牲”既不反抗,也不配合,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仿佛已把一切都看透,既然躲不过,任何挣扎努力都是徒劳,何不坦然面对生死成败旆。
突伽天神信徒们一闪而过的异样令玄奘于细微处捕捉到了机会,他平静地对信徒首领道:“献祭就献祭,请你们稍微给贫道一点时间,不要逼人太甚,让贫道可以平心静气高高兴兴地念佛,自己化灭。”
化灭,是高僧去世的一种形式。玄奘想以自己的方式来结束生命,是真化灭!他本来是假作,可突然间却决定以此来终结一切——幻佛不可以再破戒了。
大多数信佛之人在受苦受累或者遭遇困境时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观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更是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
然而此刻,玄奘闭上眼睛念颂的却是弥勒佛的名号窠。
他为什么不念观音而念弥勒?
玄奘时刻不忘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西行求法的目的。之所以要西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一部名叫《瑜伽师地论》的经书,而这部经书恰恰又是由弥勒菩萨亲口授传下来的。
在常人眼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宝贵;可在玄奘看来,生命的价值远不及信念和追求来得重要。
玄奘在念弥勒菩萨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在祈求,祈求。他无法忘记自己毕生追求的目标,即便生命行将结束,也不能忘记一直坚持的信念。
唐僧希望自己在生命结束以后,能够往生在弥勒菩萨身边,供养弥勒菩萨,学习《瑜伽师地论》;他还希望自己学会《瑜伽师地论》后还能再次转生为人,用从弥勒菩萨那里学到的《瑜伽师地论》去教化那些杀害他的性力派信徒,以免他们再次为祸人间。
发完心愿,玄奘随即收拾情绪,并很快进入了入定状态。
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须弥山前,极目远眺,隐约能见弥勒菩萨坐在庄严的莲花宝座上,周围还环绕着很多天上的神仙。这时候的玄奘整个身心都已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忘记了自己正身处祭坛,头顶上还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忘记了身旁穷凶极恶的强盗们,忘记了一切危险。
孟赢溪隐隐感觉不对,唐僧突然结跏趺坐,而其所念诵的经文与腔调好像是坐化之词,莫非他……
哭声回荡在恒河岸边,几十名船客嚎啕大哭,哭声惊动了林间的飞鸟,惊动了水中的游鱼,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法师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
在信仰佛教的船客们看来,目睹一位高僧在自己眼前为奸人所害是一种莫大的罪过,他们想用泪水来洗刷身上的罪孽,他们想通哭声来打动上天,打动神佛,让他们显灵来挽救法师的生命。
然而一切都似乎只是徒劳,他们只能用哭声给法师送行。
在信徒首领长长的念咒声中,祭祀仪式开始了,站在玄奘身边的大汉开始修正手中钢刀的方位。
除开蒙面人,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信徒们是为了表示虔诚,而船客们则是不忍再看。
孟赢溪略有浮云的思绪瞬间切到了一个节点,她暗惊:“不好,唐僧疯了!他是铁了心要行草木之秋!”
千钧一发之际,蒙面人忽然彻悟,她消失了!
顷刻间,漫天黑风四起,恒河边沙尘暴起,和着被刮断的树枝卷向半空,平静的河面顿时涌起滔天大浪,将水匪和玄奘一行所乘坐的船只全部打翻卷走,水面上和岸边一片混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骇莫名,不管是玄奘、船客还是信徒们,他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僧虽然知道“幻佛”会在出手嘶吼出怪异的妖风,但这一次却与前几次于感官上完全不同,这番撼动天地的可怖风暴已然远远超越“幻佛”她所能营造出的氛围,他在闭目的茫然中以为是坐化临别时自己产生的幻象。
的确,这场如同毁天灭地的暴风非比寻常,因为“妖精”几乎用尽了所有功力,为了兵不血刃地结束危机,她将近日维系在九层的逆血功力一次性地爆发宣泄出去,其破坏性就连“妖精”自己都骇然——老天,我的逆血功堪比神仙妖怪,真的好暴煞!
但
凡信教之人,不管是佛教徒还是其它教派的信徒,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把世间的一切都与神灵联系起来,自然界的任何现象都可以看成是神迹——丰收是神的恩赐,灾难是神在发怒,这次也不例外。
狂风大浪就像是恒河的神灵发出的警告,让他们赶紧停下献祭仪式!
突伽天神信徒们似乎意识到了这个僧人来历不凡,身份很不一般,于是便纷纷放下手中刀棍,其首领连忙拨开自己人冲过来,他指着兀自端坐不动的玄奘问道:“你这沙门究竟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兴风作浪的“妖精”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归回原位,眼下是个趁乱解救玄奘的好机会,兴许还不用破戒,于是“蒙面人”主动踏前数步站了出来。
孟赢溪半真半假地用向唐僧习来的标准婆罗门国语对信徒首领道:“你们面前的这位沙门就是那从东土大唐而来,前来婆罗门国求法的玄奘法师,诸位如果杀了他,就会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从这场风波的样子来看,天神已经发怒,你们还是立刻停止杀戮,忏悔为好。”
轻描淡写地说完,她又若无其事地返回原位站立,显得颇为随意。
唐僧虽未到达目的地,但其一路喧喧闹闹地扬名走来,他这个“玄奘法师”的名号在婆罗门国的各主要教界可以说是早已人尽皆知。
信徒们本来就惊慌,他们觉得这场“天灾”是因为自己在供奉和献祭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或是诚心不够而惹怒了天神,现在一听这话,再回头看看仍然一动不动神色镇定坐在祭坛上的玄奘,更觉得这位来自东土大唐的僧人非同寻常。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一定是天神在警告他们不可拿他献祭祀!
“难近母天神在上,弟子知错了!”
接下来,信徒首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手下们也一个个拜倒在地,齐齐对着玄奘开始大声忏悔。
“玄奘法师,我等罪该万死,冒犯之处还请您以博大的胸怀开恩谅解……”
然而,玄奘法师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完全无动于衷。
唐僧呆滞无变化的情形叫突伽天神信徒们更加地不安,如果玄奘法师按照他自己说得那样自己化灭了,那还是等于间接死在他们手上。
在众人惶恐的眼神中,信徒首领战战兢兢的爬上祭坛,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唐僧的手臂——想知道玄奘法师是否已经化灭?!
手触之下,身处混沌中的玄奘被惊醒了,他睁眼一看,是信徒首领。现实依旧,自己尚未坐化,于是他神伤道:“献祭的时刻到了吗?”
突伽天神信徒们见玄奘还活着,顿时欢声雷动,首领连忙退开几步,一边叩头,一边发誓不会再拿他来当祭品,并希望玄奘能够接受他们的忏悔。
玄奘转头看了看身形未动的悟空,然后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迅速整理思绪,洪声道:“南无阿弥陀佛,犯下屠刀回头是岸。诸位快起来吧,贫道不会计较你们先前丧失理智所做下的过失。”
唐僧疑惑万分,但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觉得意外和不可思议的神色,面上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忏悔。
这让信徒们更加觉得他是天神的化身,一看似无法躲过的场劫难就这样在“妖精”的人为故弄玄虚下以极具戏剧性的结局而收场。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55
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玄奘不是那种保住了性命拔腿就溜之人,命运不可抗拒,但机会是却由人来掌握,既然峰回路转,他决意对这些与佛教格格不入的异教徒好好讲一场佛经。
坚持自己的信念不难,难的是用信念和行动去感化别人燔。
于是,玄奘趁热打铁,开始向野蛮嗜血的突伽天神信徒们讲述一些最基本的佛学道理。玄奘的佛理与说话艺术通过在迦湿弥罗国的一年锤炼之后大为精进,通俗易懂而又引人入胜,使得听者无不聚精会神。
他最后劝诫道:“诸位加入天竺教,最初的愿望莫过于追求今生或来世能得善果,而抢劫和杀人来祭祀神灵无论在什么教派里都是要遭到报应的,你们何必用短暂的今生,种下来世无边的苦楚?贫道唯盼被烟瘴迷失了方向的诸位善行者立时醒悟,往后不要再种恶果,自堕深渊,以终成人愿,神愿,天愿。”
诚惶诚恐的信徒们很快为玄奘的学识和气度所折服,一边磕头忏悔,一边把兵器集中起来丢进恒河,还把抢来的东西悉数归还各船客。
做完这些后,这些突伽天神信徒觉得还不足以赎罪,又请求玄奘为他们授戒,集体成了佛教居士窠。
凭借过人的心理素质和宽容博大的胸襟,玄奘不但化险为夷,还成功的让一批穷凶极恶的异教徒改变信仰,成为虔诚的佛教居士,不能不说是一次奇迹。
“妖精”在一旁看得悔意连连,无数次地反省,她庆幸自己在不情愿的情形下无意中在迦湿弥罗国融合了之前很抵触的佛法,使得这次没有肆意杀戮。
她心下感慨:“即便分了青红皂白,随意杀人也确实是种罪孽,谁想这些貌似不可饶恕的恶徒竟然也能改邪归正。唉……我过去行事太过草率,罪孽,罪孽深重啊!”
这番劫难非但没有让玄奘丧失前进的信心和勇气,恰恰相反,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觉得佛祖和菩萨一定在冥冥之中保佑自己,有了神明的保佑,哪怕前路再危险,再困难,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样,玄奘和他的蒙面弟子收拾好失而复得的行囊,在改邪归正的“居士”们帮助下找到了一条大船,继续沿恒河顺流而下。
玄奘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峡谷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纳道:“悟空,感谢你的慈悲成就我。”
她故意装糊涂,“什么,慈悲?”
“是啊……就是慈悲。”玄奘微微一笑,“若是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你必定出手了,这些天竺教的突伽天神信徒们恐怕已身首异处,无一而活。”
“呵呵。”孟赢溪也远眺远方,“谁叫我是你的弟子呢?其实……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伴着你这个有着非凡毅力的虔诚僧人一路行来,岂能江山不改?!我不得不承认,妖精已然不知不觉地皈依佛教了。”
“哦……”玄奘很意外,偏过头来专注地看着她,“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她诡异地笑道,“不信么?那好,我们师徒俩眼下就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辩经试试,难保师父还会栽在弟子的手里呢,呵呵。”
“真刀真枪?你这又是什么怪异说辞。”玄奘大喜,击掌道:“好,能与‘妖精’辩经,这可是自佛法开天辟地诞生以来的首例,好个稀奇!”
“哈哈哈哈……”二人同时开怀大笑,并异口同声地互相问道,“诶,你说,辩哪一部经书……”
“……”
数日之后,大船来到了恒河和亚穆纳河这两条圣河交汇的地方,两条大河交汇处的水面颜色深浅不同,叫船客很是惊奇了一番。船家告知,他们到达了钵罗耶伽国。
其实这河水分界的现象并不奇怪,中国历来就有“泾清渭浊”之说,甚至同一条河流的主航道两侧都会出现水面颜色不同的情况,可在钵罗耶伽国,这个现象就被人们看成是神明在此会合的象征,再加上当地土地肥沃气候舒适物产丰富,钵罗耶伽国也就逐渐成了佛教信徒向往的圣地,同时也是重要的宗教浴场之一:当地人宗教信仰浓厚,他们相信,只要在圣河里沐浴,就能洗去一切罪恶,如果把沐浴的地点选在两条圣河的交汇处的钵罗耶伽国,效果就会加倍。
大船继续顺流而下,唐僧知道自己离目的地不远了,同时他们二人在沿途看到了几种特别的景象,孟赢溪不得要领,于是便询问玄奘。
第一种:沐浴。很热闹的,数十人,上百人的众人同浴。
玄奘对此解释道:“这应该是钵罗耶伽国最普遍、最普通的一种
群众性行为,大家没事就拖家带口来圣河洗洗澡、擦擦身,好让自己在神水的沐浴下祛除百病。
第二种:自杀。孟赢溪观察到有人不会游泳却主动携带着某样物品入水,因为在她非凡眼力的仔细追踪之下,居然意外地发现——此人再没出现于水面。
“不好,有人沉水自杀!”她惊道:“我要去救人!”
“别去,救了也枉然。”玄奘奋力勉强拉住即将动身的她,劝道,“你一离开,他还会照旧。”
“为什么?!”孟赢溪万般不解,瞪眼看着这个突然陌生的人,素来以慈悲为怀的唐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无情了。
“唉……你有所不知。”玄奘哀叹道:“两河交汇的地方神明聚集,无疑是最佳自杀升天寻求超脱之处。因此,每年都会有数以百计的人来到钵罗耶伽国,焚香沐浴,绝食七天,然后抱着沙袋大石头铁块之类的东西沉河自杀。”
第三种:修炼。有许多奇装异服的人士拿着各种图腾物件在河岸边跳舞、滚爬,有些人甚至还将自己倒挂在树上,其情形就好像疯子行事一般可笑。
玄奘道:“有的人觉得沐浴洗澡效果不好,也不够虔诚,溺水自杀又太急功近利,所以外道们(外道,是佛教徒对非佛教徒的统一称呼。)选择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办法在此修行。”
“真是怪异的国度!”孟赢溪十分不理解,她质疑道,“玄奘,你认为这就是你心目中的圣地吗?”
“修行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容易,岂不是人人都能修行?”
玄奘出奇地平静,他不以为然地道:“据我所知,钵罗耶伽国的许多外道人士修行的方式很奇特,他们会先在树林里砍树,把大树砍断,并砍掉枝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接着把树干抬到河边,锯成长短不一的木桩,然后派人下水,找到合适的地点之后,就在河面上打下一根长木桩,然后在这根长木桩旁再竖一根矮一点的,两根木桩都必须露出水面。”
她偷乐道:“他们这是要练站桩么?”
“嗯,差不多。”玄奘的表情没有变化,“每日天明,外道们就从岸边涉水爬上这一对一对的木桩,一只手抓住高柱子,一只脚踩住矮柱子,另一只手和另一只脚凌空张开,整个人抬头挺胸腰板伸直,面孔还要对着太阳的方向。”
她插言:“哎哟,好邪门。”
“早晨,太阳从东方升起,外道们就面朝东方;正午,太阳升到天顶,外道们也跟着仰面朝天;傍晚,日落西山,外道们继续追随夕阳……
“哈哈哈哈……”孟赢溪突地想起某种再熟悉不过的植物,禁不住捧腹大笑,“整个一向日葵!”
“悟空,学海无涯,自胜为疆,各派有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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