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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之堇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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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曹操拿起筷子,拈了一块鱼,口中兀自大声道:“那就好。”

用过晚膳,又闲谈片刻,连日的奔波,早已疲倦不堪,曹操心结难舒,便早早儿的告辞,众人不便久留,均一同离开,走到码头,曹操突然转身看了看曹丕,曹丕一触到他阴沉的目光,只觉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便垂下了头。

“野菜?”曹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那两个字,“野菜!你无事可做吗?有那般功夫,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效市井小民!”

惊恐得几乎就要颤抖,曹操迈步上船,怒气不息,“今后,禁止你再踏进暖玉轩。”

明月当空,同坐在躺椅之中,凝视着许褚将手中的木头雕成两个手牵着手的婴儿,此时暖玉轩的书案之上,已放着三对迥然不同上了颜色的木人儿,步儿与曹冲商议决定,待许褚刻完这对婴儿,便请他再刻一对穿着嫁衣的新人。

刻了约半个时辰,除了面目之外,木头已呈现出步儿想要形状,许褚将未完的木头放进鹿皮袋中,抖落身上的木屑,“好了,那些细微之处,需得今后几日方可完成,天色不早,你们早些歇息吧!”

“许褚,”步儿见许褚面有不愉,知他仍在为追赶刘备之事气恼,微笑着唤住他,“你心中是否觉得丞相今日行事怪异?”

“当然,”许褚弯腰收拾工具,头也不抬,“刘备那厮竟敢违命,以我的性子,定要打他个落花流水。”

“那我问你,刘备带走了多少兵马?”曹冲扶着步儿滑下躺椅,手执着手站在许褚身侧,两人均面露微笑,“你们又带去多少兵马?”

“刘备提走了五万兵马,”许褚收拾完工具,转身俯视着两个孩儿,“我和张辽共带五百兵丁。”

看着他们面上露的笑,许褚不由一愣,随即想到,若丞相是要拦截刘备,怎会只派五百兵马随自己和张辽出城,难道丞相本意就是传令,而非拦截?但是丞相不应该没想到,令到刘备处,还及不过眼前飞扬的尘土?

送他们进到屋内,检查完门窗,侍女们已经为他们更衣完毕,放下帐帘,站在内室门外,“公子,步儿,许褚告退,明日里间再来侯命。”

“许褚,”步儿的声音隔着纱帘,有些模糊,“丞相已知道放走刘备是放虎归山,可是若派大军拦截,损失的,便不仅仅是五万兵马了,他令你与张辽去传令,只是为了向众人昭示他无错而已,你无需挂怀。”

退到房门外,许褚站在廊下,待值夜的女兵们站满庭院,这才缓步离开,此时已近中夜,荷田处传来蛙声阵阵,明月当空,清辉如同融化的银水四处流淌,沿着青石的台阶快步走向码头,只听得湖水拍击湖岸,那般温柔的声响,令沮丧的心,渐渐舒展开来。

小船飘飘荡荡,站在船头,衣襟当风,只觉得豪气自心底涌上,日间的一切尽数被湖风荡涤得干干净净,突听有人在身后笑道:“许将军,月下赏湖,是否别有一番韵味儿?”

转过身,却是郭嘉,看他神态潇洒坐在船尾,船中不知何时摆放了一张小几,小几上两碟小菜,一壶冷酒,不由疑惑的看着目视前方的郭嘉,听他淡然道“如此良宵,不要空负了良辰美景,在下敢请许将军一同把酒赏月如何?”

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水,即使不应承,也无法离开,许褚转身坐在小几一侧,伸手自斟自饮了一杯,“郭先生今日好兴致,竟然屈尊与老许这样的粗人对饮?”

“许将军真是过谦了,”郭嘉笑容可掬,“以丞相对许褚的厚爱,应是郭嘉高攀了许将军。”

“厚爱?”连尽三杯的许褚满面苦笑,“若果真丞相厚爱,怎会调我至暖玉轩当差,武人当以修习武功、训练军士为主,我却在此地每日里带着孩子嬉戏玩耍,真真的闷煞人了。”

细细的察言观色,确证他所言非虚,郭嘉也不解释,只是抬起酒杯,微微一笑,“许将军,请。”

连尽两杯,只听远远有细细的箫声破空而来,那箫声宛若女子的啼哭之声,静夜里,伴随着湖水荡漾之声,心中莫明涌起一阵悲意,难道自己这一生就要消磨在暖玉轩,消耗在那两个孩子身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怀疑为真,不由悲从心起。

看他眼中泛起泪意,郭嘉不由暗暗失笑,知他是至诚君子,便不再逗弄他,淡笑道:“许先生可知小公子和那小姑娘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听他这般问,许褚不由一愣,不就是丞相的公子和一个从天而降,带来无数麻烦的小姑娘吗?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吗?默想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虽然丞相未明言,但小公子来日定会承继丞相的大业,”郭嘉放下酒杯,满面严肃,“至于那小姑娘,既然小公子已经选定她,那么来日她便是小公子之妻。”

听得郭嘉这般说,许褚心中一动,虽然他心里模糊觉得来日曹冲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却未想过丞相这般早便确定他为承继大业之人,至于步儿,那孩子过于古灵精怪,丞相应不喜她,本以为无论曹冲如何喜爱,丞相都不会选择她,但郭嘉言之凿凿,不由得不信,一时间,心乱如麻。

“丞相令他护卫他们,是对你无比的相信,”郭嘉伸手为许褚斟满酒杯,“于丞相而言,小公子是心头之肉,给他的,必定是世间最好之物,在丞相心里,你最为忠诚,所以,他才令你护卫来日的主公,明白了吗?”

平日冷眼看去,曹操在一众的谋士当中,最最信任的,当然便是面前这位郭嘉郭先生,听他这般说,心中早已信了八九分,想到曹操如此信任自己,不由大喜过望,可是心中有一疑却无法释怀,压低了声音,“先生,丞相果真喜欢步儿吗?我怎么觉得丞相似乎不是……。”

“喜欢?”郭嘉突然仰天而笑,“许褚啊许褚,你可真老实,在丞相心里,早已将小姑娘认定为自己的儿媳妇儿,否则,你道那些连**的娘娘们都没有的珠宝和丝绸是凭白无故就赐给小姑娘的吗?丞相不仅仅是喜欢她,甚至在心里,还将她视为了知己,因为这世间,只有她一人敢在丞相面前尽道实言。”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三章 第七节 风透湘帘花满庭(七)

刘备逼杀袁术的消息传来时,曹操正要用膳,听完回报,他捧着饭碗久久没有说话,郭嘉知他心里难受,也不开言,只是闷头将碗中的米饭用尽,默默的放下饭碗,转过首,曹操也捧着碗在发呆,心中暗暗叹息,刘备这一走,无疑是龙归大海,他将是比袁绍更加可怕的对手。

“丞相,”程昱站在门外,显得异样谨慎,“小公子已回府,现前来向丞相请安。”

这才看到曹操从深思中清醒,他放下手中的碗,“进来吧!”

两个小小的人影随后出现在门旁,看他们相互扶持着走进屋内,远远便向曹操躬身行礼,曹操面露淡笑,这许是十日以来,唯一高兴的时刻。

“坐吧!”曹操指了指木椅,立刻有下人放上锦垫,看他们在椅中并肩坐定,这才淡然道:“用过膳了吗?”

“嗯,”曹冲点了点头,“父相,适才儿臣进府时,听荀先生说刘备已经斩杀了袁术,为何父相还闷闷不乐?”

听他这般问,压在郭嘉心头的大石顿时化为乌有,这才细细打量两个孩子,他们穿着同样颜色和布料的衣服,雪白的面颊上浸着淡淡的红,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两个孩子均满面笑意,显得心满意足,看着步儿面上的笑,郭嘉不由想到十日前,不知她用什么样的方法令丞相应承每日许她回家十日,这于丞相而言,可是一个难以想像的胜利。

正想得出神,曹操轻声道:“玄德离我而去,我的心,始终有些难受。”

“父相何需为这等伪君子觉得难受,”曹冲笑逐颜开,轻轻拍着步儿的手,“若刘备不走,留在许昌,明里是浇菜灌园,暗里不知做何勾当,想必来日也是祸患,他走了,父相应该觉得高兴,因为从此便有借口可以斩杀他,永绝后患。”

清晰的看见曹操面上的笑容如纸上水渍迅速化开,郭嘉长出一口气,只听曹操笑道:“冲儿说得是,也罢,走就走了,你们回暖玉轩吧!午后,我还得进宫。”

两个孩儿告辞出去,曹操面上的笑容已经一扫而空,“奉孝,你说咱们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袁绍,还是刘备?”

不待回言,只见曹丕提着几只野味站在门外求见,曹操高声唤他进来,只见他也是满面喜色,“父相,儿与彰弟今日出城打猎,收获颇丰,不敢专享,特献与父相一同享用。”

目光快速掠过猎物,曹操面无喜色,只淡然道:“冲儿已经回府,将野鸡和兔子送去暖玉轩,告诉卞夫人,晚间我去暖玉轩一同用膳。”

眼见得曹丕喜出望外,勿勿行了礼便大步而出,那步履之大,几近小跑,郭嘉不由有些奇怪,曹操并未对他有什么褒奖,为何如此兴奋?

进了庭院,只觉得安静得连花瓣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曹丕走进长廊,将手中的野味放在廊下,缓缓走到门边,透过竹帘向内张望,屋内一般的静谧,只看得见淡青色的帐幔轻轻垂落在地。

难道他们在休息吗?缓缓拉起竹帘,屋内有一股静静的香味儿自帘后飘出,曹丕不敢进帐,慢慢走到一旁的书桌后坐下。

月余未至,屋内的陈设陌生了许多,书案之上摆放的五对木人儿,是出自许褚的手笔吧!那对憨态可掬的婴儿,即使那么幼小,也手牵着手,那些木人儿,神态各异,眉目却栩栩如生,连步儿额间那朵桃花都刻得那般完美。

忍不住便要伸手,却听到帐内有轻轻的笑声,手中空中顿住,茫然的抬首,却只看见青色的帐帘在风中轻轻飞舞,帐帘上绣着的桃花如同漫天飞舞的红雨。

“你在做什么?”这突入奇来的声音令曹丕微微一抖,他垂下首,只见步儿抱着一束花站在书桌旁,满面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哦,”慌忙站起身,这才觉得步儿是那般的幼小,她甚至不及自己的膝盖,半蹲了下来,“我今晨到城外打猎,颇有收获,父相命我送些来给冲弟和你尝尝鲜。”

“是吗?”步儿将手中的花束交给曹丕,“插到瓶子里,我有东西给你。”

注视着步儿走进帐中,返身将花束插进花瓶之中,正要整理,却见帐帘微动,步儿已从帐内走出,手中拿着一个瓷瓶和一张纸,“这个瓷瓶里是奶奶自己熬的药膏,很有用,这是我求奶奶写的,你吩咐人按照这个方法熬些糖水,经常饮用,能够润肺。”

心中一动,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隐疾,可是看着她精致的面孔,怎样也无法起杀心,微微笑着展开手中那张纸,正是步儿稚嫩的手笔,写得甚是认真,平日总听曹操感叹步儿写字总是偷工减料,几经教导,总是不改,现在看来,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全然没有一点儿错漏,心下只觉得异样的感动,不知她在写这方子的时候,耗用了几许的精力。

将那张纸细细折好,放进怀里,步儿站在椅中,伸手细细的整理着瓶中的花束,曹丕笑道:“冲弟呢?他在哪儿?”

“昨日爹爹与他聊天,几乎彻夜未眠,”步儿头也不回,只听得她的声音如同蜜糖般甜美,“适才睡了。”

走到她身后,只觉得幽香阵阵,那香非兰非麝,幽静中带着甜美,不由有些沉迷,呆站半晌,步儿转过身,好奇的盯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曹丕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笑着,“步儿,你现在要做什么?”

轻盈的跳到地上,步儿走到门旁,“午后我要做女红,我帮冲弟做了一块绸巾,今日绞了边儿,明日便可以给他了。”

“我午后无事,就在此处如何?”曹丕只觉得自己满面的假笑,在她澄澈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自己那般的污秽不堪,“一会儿冲弟醒了,我有话要与他言。”

步儿掀帘走到庭院中的花树下坐定,从石侧拿出一个小竹篮抱在怀里,曹丕随后跟出,坐在她身侧的石上,看她穿针引线,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绸巾。

从旁看去,那块浅灰色的绢巾上绣着几朵红色的小花,虽然花朵不大,但看得出费过一番心血,步儿每绣数针,便将绸巾放在手掌上细细查看落针是否妥当,看她如此认真,不由微微觉得嫉妒,却又不舍离开,便静坐在一旁,呆呆的凝望着她。

透过竹帘,隐约看见一个青衫的少年坐在步儿身侧,曹冲微有些不悦,若无父相的命令,旁人定然不敢轻易踏足此地,看背影,便已知晓是二哥曹丕,不知怎的,总是不太喜欢他注视步儿的目光,那般的专注,专注得令人有些厌恶。

沉淀了心情,曹冲掀帘走到庭院之中,“二哥,你来了。”

听到曹冲的声音,曹丕忙站起身,看他快步走到步儿身侧,伸手与她伸出的手相握,随即再转首对自己淡然而笑,“是父相让你来的吗?我在廊下看到一些野味,听张辽将军说今日二哥出城打猎去了,想必都是二哥的收获吧!”

隐约听出他声音里隐含的敌意,曹丕正犹豫着是否要离开,只听许褚的声音在庭院外响起,“小公子,步儿,你们看张辽送了什么给我?”

齐齐的抬首,许褚满面的兴奋,他手中拿着两个油纸包,一见曹丕便明显愣住了,“二公子在此正如,张辽还托我送些给夫人。”

已然猜到他手中的油纸包中是晨间打到的鹿肉,微微一笑,“好极了,我正准备去向张将军讨要,娘最擅长的便是鹿肉锅子,我这就请娘帮忙,晚间送过来,许褚,你随我一同去。”

看曹丕和许褚匆匆的走了,曹冲这才敛了面上的笑容,放开步儿的手,走到旁,伸腿将曹丕送来的猎物踢散,那般的用力,似乎要将猎物踢到九宵云外方才解恨。

“你怎么了?”步儿好奇的放下手中的绸巾,走到曹冲身后,伸手便要拉他,却被他用力挣脱,“冲弟,你怎么了?”

“适才你们在庭院中聊什么?”曹冲转过身,满面的愤怒,“为什么不在屋中?为什么你们要坐在庭院中?”

“我一直都在庭院中,只是适才去后院找夫人要丝线,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曹丕进了屋,”步儿见他恼了,连目光都似乎在燃烧,不由觉得有些恐惧,“怕他惊醒了你,便跟了进去。”

“那他对你说什么?”曹冲怒气不熄,“难道他就一言不发,坐在你身边吗?”

“他只说丞相让他送些野味儿来给你尝鲜,”步儿试探性的伸手拉起曹冲的手,“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一直在绣那块绸巾,也未注意他在做什么?曹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恼火吗?”

恨恨的执着步儿柔软的手,听她温言安慰自己,面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想到适才曹丕注视步儿的目光,直到此时,只觉那般的不悦,心中只是转念如何说服曹操将曹丕拒于暖玉轩之外。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四章 第一节 花飞莫遣随流水(一)

连续数日,曹冲都闷闷不乐,步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不悦,也不敢多言,一时间,暖玉轩气氛沉闷至极,连许褚都觉得异样压抑,这日看曹冲着实不悦,步儿又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许褚为了解闷,这日清晨便偷偷将他们带出了丞相府。

到了早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曹冲面上终于有了笑容,卖花的女子提着花篮沿街叫卖,曹冲掀起车帘买了两朵不知名的紫色大花,“步姐,你今日穿紫色的衣裙,这花儿正好搭配。”

“嗯,”步儿笑容可掬的接过花束,“可惜花儿不香。”

“那我再买串香花,”曹冲示意许褚唤过卖花的姑娘,又买了串香花悬在步儿的衣襟之上,“现在喜欢吗?”

兴奋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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